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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这个字形,象两个人紧挨着站在一起,意思是说,小人喜欢结成小圈子,他不会融入大集体。
比如说开一个Party,一个君子会让这里面远近亲疏所有人都觉得很舒服;但是小人呢,他会和他最要好的人躲到一个角落去嘀嘀咕咕,好像他们两个人好得不得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不同呢?还是因为君子和小人的道德境界不同。
孔子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论语·述而》),小人之所以喜欢互相勾结,是因为他的心里有鬼,想通过这种勾结谋取私利和维护既得利益。所谓“结党营私”,正是这个意思。而君子则胸怀坦荡,因为他坦然无私,所以能够平和,能够以善意跟所有人走到一起。
中国一直以和谐为美,而真正的和谐是什么?就是在坚持不同声音、不同观点的前提下,对于他人的一种宽容,一种融入。其实这就是君子之道。
因为君子和小人有这许多不同,因而同君子相处和同小人相处,情形会很不一样。
孔夫子说:“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论语·子路》)
《论语》的叙事方式特别容易懂,就是因为它老把君子和小人放在一起比较。
说,同“悦”,高兴。一个君子你很容易与他相处,但是你又难以取悦他。假如你想以不正当的手段取悦他,他反而会不高兴。决不会说你给他一个小恩小惠,他就给你大开绿灯、大开后门。等到他真正使用你的时候,他会根据你的才干,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位子。这就叫“器之”。
小人的特点是你很容易取悦他,但是你很难与他相处。生活中这样的人不在少数。比如说你给他施一点小恩小惠,帮他一个小忙,甚至你请他喝一顿酒,这个人就会很高兴了。即便你取悦他的方式是不合乎道义的,是不正当的,他也还是会很高兴。但这样的人又是很不容易共事的。你千万不要以为取得了他一时的欢心,他以后就会非常忠诚地一路给你开绿灯,虽然你费了很多力气,花了很多钱财,打通了关节,但等到他真要用人的时候,他不会根据你的才干给你安排工作。而是求全责备,觉得你这儿也不够格,那儿也不达标,你以前所做的一切都算白费。他会想法刁难你,让你觉得很尴尬。所以这样的人你很难与他相处。
这就是小人和君子的区别。
《论语》中为我们描述的君子,除了要是一个善良的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外,还有一个重要的标准,就是说话和做事的标准。
一个君子的言行,应该是怎样的呢?
一个君子不会把自己要做的事、要达到的目标先说出来;而往往是等把事都做完了,目标达到了,才淡淡地说出来。这叫“先行其言而后从之”(《论语·为政》)。
孔子十分讨厌那些夸夸其谈的人,他说:“巧言令色,鲜矣仁!”(《论语·学而》)他认为,真正的君子应该“讷于言而敏于行”(《论语·里仁》),表面上可能是木讷的,少言寡语,但他的内心无比坚定、刚毅。
《圣经》说世上最追不回来的有三件事:射出的箭、说出的话和失去的机会。说出去的话有时候就像覆水难收,所以一个真君子,总是先把事情做到,然后再去说。
孔子说:“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论语·宪问》)这在今天成为一个成语,叫“言过其行”。一个人说的多于他做的,是君子之耻。
君子的力量永远是行动的力量,而不是语言的力量。
君子崇尚实干,那么,一个真君子应当在社会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从事什么样的职业?
在孔子看来,君子所承担的社会责任是比职业主义更高一层的理想主义。君子从来不是固定在某个职业中,他说:“君子不器。”(《论语·为政》)君子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作为一个容器存在的。容器是什么呢?就是你合格地中规矩地摆在那儿做一份职业而已。
所以,君子的社会角色是变通的、与时俱进的。一个君子重要的不在于他的所为,而在于他所为背后的动机。他们是社会的良心。
人很奇怪,我们是思维决定行动,也就是态度决定一切。我们在这个社会上每天做的事情大体相同,但对这些事情的解释各有不同。
我曾经看过十五世纪一个宗教改革家写的一本书,在这本书中他讲了自己青年时代的一个小故事,而这个故事改变了他的一生:
他说有一天他路过一个烈日炎炎下巨大的工地,所有人都在汗流浃背地搬砖。
他去问第一个人说,你在干什么呢?
那个人特别没好气地告诉他,你看不见啊,我这不是服苦役——搬砖吗?
他又把这个问题去问第二个人。这个人的态度比第一个人要平和很多,他先把手里的砖码齐,看了看说,我在砌堵墙啊。
后来他又去问第三个人。那个人脸上一直有一种祥和的光彩,他把手里的砖放下,抬头擦了一把汗,很骄傲地跟这个人说,你是在问我吗?我在盖一座教堂啊。
大家看一看,这三个人做的事情是一模一样的,但是他们给出来的解读却是三个层次:
第一种人的态度我称为悲观主义的态度。他可以把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看作是生活强加给的一份苦役,他关注的是当下的辛苦,当然这也是确实存在的。
第二种人的态度我称为职业主义的态度。他知道自己在砌一堵墙,这堵墙是一个局部成品,他知道要对得起今天的岗位,要对得起他的一份薪水、一个职务和职称,所以他的态度不低于职业化的底线。这就是孔子所说的“器”的境界,作为一个容器的存在他合格了。但是他没有更高的追求。
而第三种人的态度我称为理想主义的态度。也就是说,他看到眼前的每一块砖,每一滴汗,他都知道这是在通往一座圣殿和教堂。他知道,他的每一步路都是有价值的,他的付出一定会得到最终的成全。此时,他所做的事情绝不仅仅作为一个器皿,而是关系到我们的生命,我们的梦想,关系到我们最终能不能建筑起一座教堂。而同时,因为有了这个教堂梦想的笼罩,也成就了这样一个超出平凡的个体。
由此可见,“君子”这个《论语》中出现最多的字眼,他的道理永远是朴素的,是温暖的,是和谐的,是每一个人可以从当下做的;而那个梦想,那个目标,既是高远的,又不是遥不可及,它其实就存在于当下,也存在于我们每一个人的内心。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一个真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