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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找到方向与主营业务,只是驰加发展的第一个阶段。
“只要是连锁业态,一定会遇到瓶颈,”在2012年接受《创业邦》访问时,刘鹏开诚布公地提出,“每年增加100家店,对后台系统就会提出新的挑战。”同年,驰加现任负责人、渠道部经理廖初航表示,驰加中国区计划五年之内店数翻番,这意味着,五年之内要增加800家店。
如何支撑这种发展速度?特许加盟是加盟者与品牌方共同的生意,想要迈过象征极限的那道门槛,作为品牌方的驰加需要提供怎样的后续支持?
配件供给问题:利用系统解决
驰加中国区总部位于上海,与母公司米其林一同办公。背靠一家有百年历史的世界500强公司,驰加的管理模式带着十足的外企范儿,有条不紊。
利用两年时间打造的“中央采购平台”,近期成为了驰加加盟商的重要工具:驰加总部与嘉实多、汉高、博世等汽车配件大品牌合作,统一拿货,加盟者通过“米其林零售商俱乐部”系统进入“中央采购平台”网页下单订货,过程类似于网购,驰加负责配送。这套系统的意义,并不仅仅是跟上快速开店的节奏。
在汽车后服务市场,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是:配件供给。2000年之后,与4S店相对,汽配城、路边修车店涌现出来,接着出现了连锁化汽车服务店,以小修、洗车、检查等业务为主。“轮胎的购买周期是2~4年,回店率远远低于汽车服务店。”刘鹏说。一大批配件经销店纷纷改行做服务,渴望从财大气粗的4S店手里抢到份额。
在行业中,从经销店转做连锁服务店的做法叫“翻牌”,但它们还需要迈过“服务”这道坎。以驰加为例,2006~2009年,光是转型,刘鹏就筹划了很久。进入日常运营,配件供给就成了难题。两年强保(强制保险)过后,汽车从4S店转向综合汽修店保养,与4S店不一样的是,这些门店面对的不会是一个品牌的几个车型,“店主永远不知道下一台进店的车是本田雅阁,还是通用别克。”为了适配于不同的车主,他们不得不储备五花八门的配件。
此外,不同区域的优势车型,车主习惯都是天差地别。“在中国,想要做成全国市场的汽车连锁品牌非常难。”廖初航认为,原因在于零配件难以统一供应,因此难以达到好的消费感受,“大家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供应链解决方案。”
在驰加与第三方机构的共同调研中显示,车主之所以会考虑选择连锁服务店的原因,除服务的标准化之外,重点在于配件,车主希望店中有他们所认可的轮胎、机油、刹车片、电池等品牌配件。这也是连锁化为车主带来的信任感。
2011年底,连锁化发展最为迅猛的驰加中国区又吃了一次螃蟹:启动“中央采购平台”(Central purchasing platform,简称CPP),项目主要负责人、中央采购平台经理汪波在米其林工作10年,曾任米其林区域销售经理、驰加零售顾问等。
CPP带来的首要难题是发货。米其林拥有完善的分销体系,但渠道销售往往由经销商完成。要想推进CPP,驰加必须有一套完整的自有物流系统。廖初航也考虑过通过壳牌、道达尔、博世这三家最重要的非轮胎业务供应商的渠道来输送产品。这三个品牌在中国市场的分销网络拥有很突出的覆盖率。
但结果却不太乐观,当驰加店在全国各地扎下根后,这张“借”来的供给网络无法满足所有门店的标准化配备。
“对所有品牌来说,让产品覆盖全国网络都是一个恶梦,即使是大品牌,也没法说所有区域能保持同样水准。”廖初航解释道。
在CPP“试运营”期间,送货成了最大的Bug。驰加准备自己解决,为此专门搭建了物流网络,在上海、北京、广州三地建立了三个分销仓库,对接第三方物流公司。上海仓库辐射长三角周边,可以做到48小时之内到货,广州仓库某些产品可以直送贵州。2013年4月,三个仓库可以承担全国75%的门店的调货工作,目前机油、雨刮片、制动片等产品可以做到“门对门”配送。
加盟店店主开始接受CPP,汪波从后台观察的数据显示,很多门店都养成了从CPP下订单的习惯。这将为他们降低备货成本。
为了适配于国内常见的3000余种日常车型,目前CPP上面的产品包括机油、制动片、雨刮、刹车片、报警器等,加起来有近200种不同单品。
通过CPP,驰加总部还可以对全国加盟店控制价格体系。总部从品牌方集中采购,可以得到“相当有竞争力的价格”(廖初航语),这使旗下800余家店中,即使是新店或者对某些配件采购量极少的店铺也可以享受到便宜的价格。“中央采购平台”的网站上,各种产品也有详尽的说明,并提供了400电话服务。
顺便完成的,还有对各种商务支持的规范化。推出CPP之前,每家店都会面对无数个配件商,促销、积分活动难以整合。通过CPP将优惠全部统一化之后,每年的优惠活动一目了然。
而CPP也为驰加带来了难以调和的“麻烦”,它对之前的生态环境形成了不小的冲击。在全国各地,汽车服务店都是各品牌配件商的“必争之地”,CPP上线后,给商的生意造成了一些影响。“这种矛盾肯定存在,”汪波认为,“对于驰加来说,为零售加盟商获得更多优化生意的机会是根本义务,加盟主是独立运营的,他们会从盈利的角度自行考量。”
廖初航的态度是,只要能完成连锁店之间的标准化,短期之内的麻烦都需要克服。“驰加作为加盟店的上游,只有自己敢于做这些标准化的事情,下游的门店才有标准化的可能。”汪波补充道。
为此,驰加花了很大精力与当地销售与商进行沟通,派出专门的销售顾问,去辅助驰加店主使用CPP,调和当地商的矛盾。
汪波对CPP长远发展的方向性持肯定态度。“壳牌、道达尔等品牌厂商可以把驰加当做一个有庞大网络客户,像4S店一样,它不会破坏分销体系,反而对自己的体系更有益。”
驰加中国区的CPP目前正在全球其他地区进行推广,例如刘鹏负责开拓的东欧、东南亚、南美等市场。
“我觉得驰加的有些优势无法复制,因为驰加背后是米其林。”廖初航说。在初期筹划时,CPP的立足点是服务于驰加整个网络的供应链管理。驰加目前IT系统都被外包给一家IT整体解决方案供应商,CPP与其他系统正在渐渐形成对接,新的服务项目在完成“孵化”后,将直接放到系统上。
驰加的CPP系统还在继续完善的过程中,廖初航颇为“苛刻”地表示,仅刹车片一个品类,产品规格都有超过500种,CPP需要加入更多配件。此外,他也考虑与物流系统结合,推出订单追踪等功能。
蓝领招聘:通过定向培训搞定
2013年,驰加举办过轰轰烈烈的“驰加汽车服务网络全国技能大比武”,全国200多个城市的800多家驰加汽车服务中心,有1200余位技师参赛。
刘鹏把特许连锁体系的用人规律总结为“改变思想、改变行为,最后改变结果”。除了调动技师积极性之外,驰加一向坚持进行“连轴转”的培训。“如果按照每年100家店来算,每年就有几百人加入体系,不是换上工服就能大功告成的。2009年我们的培训量达到顶峰,共培训了1万多人次,十几位培训员一整年都在全国各地到处飞。”刘鹏说。
但“人”的问题依旧是困扰。与其他同行一样,驰加也在进行“校企合作”,总公司与技校直接对接、引入人才,或者请加盟者到技校去招聘毕业生。但招来的技工在任职两三个月之后,往往会选择辞职。
全国范围内都在遭遇蓝领人才荒,蓝领工人的流失率更是让人头痛。
“其实很容易理解,”廖初航说,“因为招错了人。他们在技校学习时,做梦都希望成为汽修技师,诊断发动机、修底盘;到了驰加从技工做起,每天只做最普通的保养、修轮胎,和自己的梦想有落差。”
2013年初,驰加从源头出发,与技校再次合作。这一次,不是从毕业生里面挑人,而是把学生往驰加的方向去引导,直接在学校里开“驰加班”。学生可以了解自己未来的工作事务及环境,以便做出自主选择。由驰加的讲师直接去做培训,学生穿驰加工服、学习驰加文化,实习环境也完全模拟驰加店。
“我们希望带他们进入这个系统,从蓝领做起,同时也有着远期的职业规划,向着店长甚至自己创业开店的理想迈进。”廖初航说。
2013年初,驰加与合肥万通维修技术学校合作,学生在前两年接受普通汽修培训,毕业前,可以选择到为时一个月的“驰加班”做定向培训。第一批“驰加班”共有17个毕业生,驰加总部组织了一场招聘会,邀请江浙沪一些有招聘意向的加盟商来到合肥,对17位与驰加完全对口的毕业生进行面试。由于这些人已经具备了成为驰加技师的基本素质,最终17个人在一小时之内全部被抢光,来晚的老板们纷纷表示:期待下次有机会“抢人”。
这种方式还可以缓解总部的培训压力。目前,驰加系统的培训更多由在网上学习的“驰加零售学院”完成,不同岗位有不同的课程与考核标准,员工需要在网上学习,线下考核,甚至到上海的培训中心来考核。
“从培训阶段就强调‘定岗定责’,通过培训、考核,让员工知道自己的工作内容是什么。”这种理念类似于在客户消费体验层面竖立一套SOP(标准化管理流程)。例如,车主认为刹车片有问题,技师不仅要做检查,还要把完整的实物刹车片拿给车主观察,让其了解刹车片的使用原理,“汽车的保养情况会影响到行车安全。”
除了校企合作之外,驰加还有其他办法,例如在“58同城”等网站上进行招聘。驰加与58同城的合作中,驰加的招聘信息会利用品牌效应,常年置顶启示,页面点进去还可以看到国内不同区域店铺的需求。
开店策略:用时间换肯定
驰加面临的是一个庞大的开店计划。截至2013年7月中旬,门店超过850家,未来五年又要翻一番。对于店数,廖初航很重视。
“我希望先把驰加品牌做到全国性,得到全国各地的认可的同时,让服务模式一点点更固定下来。驰加的愿景是构建中国最好的汽车和零售服务网络。
从行业发展的角度来看,汽车后服务市场还需要继续演进,连锁品牌拥有擅长的业务,如剐蹭修补、洗车、检查等各有所长,但在未来方向上,多数人都在犹疑。
驰加希望在一线城市增加直营店,有意作为样板店,向有意向的加盟者展示目前的服务内容与经营情况。但由于外资政策限制等原因,直营店的开设耗时较长,2012年末,驰加开拓了托管店模式,在北上广之外的一些区域城市开加盟店,但驰加会派驻“职业经理人”全权掌握运营,加盟主交付托管费给驰加。
这几家驰加的“嫡系”店铺承载着多种功能:首先是示范,门店设施的标准程度以及经营状况都有最高级别的要求,打消新加盟者对驰加模式适不适合本地市场的疑虑。有一些门店可以在周边门店员工有培训需求时,为其提供实践条件。
它们还是驰加的“实验室”。推出新服务之前,驰加会放到这里进行3个月至半年的“内测”,例如更换减震器的标准服务流程,已经在店中进行了近一年的“试运行”,廖初航觉得不够成熟,还需要继续积累市场反馈数据。
真的吗?
那我有什么病呢?嫉妒?残忍?
是的,我嫉妒那个!现在每天挺着大肚子躺在舒服的沙发上看电视,两个保姆伺候着,桌上各种水果连皮都削好了……那大沙发原本是我的地盘!
我曾经想过无数次,在浴室丢一块滑溜溜的肥皂或者悄无声息打开天然气……给李黎的食物里搅拌几片感冒药……装鬼吓得她神经失常……可是我不能,我不能那么做。阮桥山会伤心的,李黎肚子里怀着他的宝贝儿子呢,他经常笑眯眯地听着李黎的肚子里也许压根就没有任何动静的胎儿,一脸慈爱地呼唤着:儿子……儿子……你听得到吗?我是爸爸!
每当这时,李黎就撑着腰,嘴角上扬,一脸骄傲。当我不合时宜地出现时,阮桥山就会立刻坐起来,一脸尴尬看着我:“桥桥,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自从有了那个未出世的儿子,双眼已经自动屏蔽我的一切了。
一年前,这货不过是我爸爸公司某财务的实习助理,结果人家攀上高枝成了凤凰,之前还在颤巍巍给同事端咖啡,如今已经可以翻着白眼眼高于顶了。自从李黎第一次来我家吃饭,我就没给过好脸色,连我的英俊见着她都龇牙咧嘴喵呜喵呜狂叫,人人都说,猫是世界上最敏感的动物,连它都嗅出了李黎不是什么好东西。
阮桥山和方卉离婚已经七年了,在我十岁那年,她毫不客气丢下我们父女去了挪威,一次也没有回来过,只在我生日的时候寄来卡片和往我那张银行卡里打一笔数目不小的美金,以此让自己的心里好过些,她并没有亏欠我这个女儿。
阮桥山和方卉都是工作狂,两人辛苦创建了一家公司,齐头并进熬夜苦干,可是当两口子变成了同事关系哪还有什么爱情可言,连回家吃饭都讨论某某客户是否满意公司的设计方案。我从小就上的全托幼儿园,寄宿小学,封闭式初中,从小到大的保姆都换了二十多任,从小就不爱说话,成绩也不好,上课总是发呆,还一度得过轻微自闭症,找心理医生看了半年才好了些。
没人关心我,连我的亲爸爸都全身心扑在了未来的弟弟身上,更别指望李黎会分给我一星半点温暖了。
方卉偶尔周末给我打电话,也只是叮嘱:桥桥,你要好好学习啊。以后考大学报国外的,离妈妈近一点!现在你爸那老东西已经彻底被小狐狸精迷住了,就知道阮桥山这个混蛋靠不住!桥桥,妈妈给你寄回来的衣服喜欢吗?好看吗?
我捏着话筒无声叹了一口气。妈,你永远都不知道我其实最讨厌的颜色就是粉红色!我根本就不爱穿裙子!你买的那些淑女裙,套在我身上简直就是个笑话。可是我只能笑嘻嘻说:喜欢,谢谢妈妈。
如果,你从小在我身边,陪我玩洋娃娃,也许,现在的我会成为一个喜欢粉色裙子的乖乖女。可是,你错过了我的童年,错过了我的青春期……也许,亲爱的妈妈,你会错过我一生。
是什么时候对阮桥山失望的呢?
我坐在冰冷的台阶上想了很久很久,石阶的缝隙里有细细碎碎的绿色苔藓,像我身上不合时宜的迷彩服,这个监狱一样的地方,只是这个监狱太昂贵了,一般人压根进不起,而我亲爱的爸爸,却掏了足足六万块把自己的女儿送进了这样一个地方。
李黎和英俊势不两立,我不止一次在房间里听到英俊的呜咽,冲出去时,只看到一团雪白的英俊缩在角落里,竖着尾巴凶狠地瞪着李黎,而李黎踢过去的脚还未收回来,一直到看到我气冲冲冲出来时,才冷冷回了自己房间。
英俊的身上经常有伤,它常常伸着粉红的舌头舔自己不舒服的地方,有时候是腿,有时候是脸。
每次给阮桥山告状,他都一脸轻松:不会啦,李黎怎么会打猫猫呢?不过她有点猫过敏倒是真的。李黎是个善良的女孩,桥桥,是你对她成见太深了。她对爸爸很好……所以,桥桥,为了爸爸,你别这样好吗?
看来书上说的是真的,所有陷入爱情的男人都是神经病,瞎子,他们永远只看得到双眼看得见的东西,他们只会欣赏赏心悦目的年轻女孩。哪怕对方是个虐待动物的混蛋,在他们的眼里也是可怜巴巴柔弱不堪的小白兔。
李黎不是猫过敏,而是嫌弃英俊这只阴森的猫,对她充满了敌意。她不敢对我怎样,就在英俊身上找茬,不过她也没有讨到什么好果子吃,小腿上,胳膊上,也被英俊抓出了好多伤痕。
一直到那天--
我从学校回来时,英俊就不见了!
我把家里每个角落都找遍了,可是都找不到英俊的影子,门窗关得好好的,英俊能到哪里去呢?
我敲李黎的房门,她一脸不耐烦瞪着我。我怒视她:我的英俊呢?她斜瞄了我一眼:我怎么知道!是你的猫!又不是我的猫!然后轰一声把我关在了门外。
我抱着英俊最爱吃的猫粮,在家的附近一条街一条街的找,去了它最喜欢的公园,连天桥下都找过了,我问那只叫的野猫,是否看见了我的英俊,它似乎摇了摇头,就跃上了矮墙,消失在了夜色中。
我浑浑噩噩找了大半夜,失魂落魄回了家,阮桥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我,我看着他,突然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爸……英俊不见了……
阮桥山一脸愕然:英俊?
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扯出几张面巾纸擦喷涌而出眼泪:我养的那只猫猫啊!一定是被李黎丢掉了!一定是……她和英俊根本合不来……呜呜呜……
阮桥山原本凝重的表情瞬间松懈了下来,努力压抑笑容:桥桥……不过是一只猫啦,可能它想要自己去找外面的小伙伴吧。如果你还要,爸爸给你买……不过你李黎阿姨怀孕了……医生说家里有宠物,对孕妇和胎儿都不好。
可能在大人的眼里,世界上所有的猫都一样,只会喵喵叫然后到处抓烂东西,无论你养得多久它们终究只是一只小动物,在你不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赶出去。
我原本气愤无比的表情缓缓松弛了,停住了的眼泪把眼圈一点点逼红了,原本愤怒又期盼的眼神变成了怀疑,然后分分秒秒地沉了下来。
从那以后,我无论发生了什么受了什么委屈又遇上了哪些麻烦,我知道,已经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没有和阮桥山说的必要了。对他的信任如斑驳已久的墙壁瞬间崩塌,过去为了和李黎较劲儿,我总是和阮桥山撒娇聊天下象棋……现在,我甚至不想再和他多说一句话了。他的心可以放放心心彻彻底底扑在他妻子和儿子身上了,我在这个家成了一个多余的人,像一面雪白墙上的蚊子血,充满了刺眼的不和谐。
我,再也不会相信谁了。我的信任如同被丢弃的英俊,再也找不回来了。
这栋荒芜的旧楼就是所谓的特殊学校,已经存在了三年,辅导对象是十七岁以下的差生和问题少年。这间学校的名字叫“雏鹰少年培训学校”,简陋的校长室里挂满了他这些日子得到的荣誉奖章:××××年中国教育创新示范单位;××××年中国教育杰出人物;新教育实验基地……
一个个金光闪闪,映衬着李校长肥头大脸的猪脸。这一期只有五个学生,两个女生,三个男生。我爸开车把我送来后,待了不到半小时,帮我把床铺行李布置妥当后就走了。
我们的宿舍在三楼,刚好五个房间,一人一间,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间比学校宿舍里还要烂的铁架床和一张小桌子一把小椅子,墙壁的高处开了一个小小的窗户还被铁栅栏围得结结实实,锈迹斑斑的大铁门稍微一动就会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伴随着飘然而落的铁锈。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散发着让人胆战心惊的气息,可笑的是床上用品竟然也是迷彩的,像一场昂贵却简陋的军训。
“把手机游戏机什么的全部交上来,手提电脑也不能用,等你们出去的那一天,我会如数还给你们。”李校长像一只直立的猪,背着双手,一脸严肃。
我们五人的余光彼此打量了几下,谁也没有动,又不是蹲监狱,凭什么让我们交这些东西!
我旁边站着的漂亮女孩叫林薇,乌溜溜的长发垂到腰间,雪白的肌肤衬着大大的眼睛,看起来像是偶像剧里面的女主角,宽大的迷彩服穿在她身上都不能掩盖林薇惊人的美。这样的女孩,长大了注定是要当明星的,走到哪里都像是在闪闪发光。
染了一头黄毛的男生是姜维,看起来十分阳光,像个“这辈子没打算拿奥运冠军但也觉得人生没什么遗憾”的运动员,健壮结实,个子差不多有一米八,即使在这该死的学校里脸上也挂着乐呵呵的笑容。他刚一到,就进大家的房间开始自我介绍,希望能和大家做个朋友,希望在这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有个朋友,这三个月我们甚至不能私自外出,家长也不能来见我们。
戴着眼镜,一脸怯怯的小个子男生叫林云川,这样一个老实到忍不住想要给他头上砸纸条的家伙怎么也会来这里呢?他和我差不多高,大约只有一米六五,整个人阴沉沉的,像脑袋上有一团乌云在下雨一样。
最边上的瘦高个,叫顾宇凡,普通到丢人群里你压根不会多看他一眼,十六七岁的男生大多数都那样,头发短短,脸瘦瘦,五官正努力长出自己的特色,说话嗓子有些低沉,变声的男孩都那样。我盯着他的时候,顾宇凡转过头来,冲我友善一笑。
我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只有校长办公室才有明亮的窗户,可以看得到楼下院子里那一大片铺天盖地的紫藤花。春风一吹,它们就变成了一片紫色的雨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我努力在这片昏暗阴沉压抑的世界里,找出一丝丝光明的美,一直到我看到了那片紫藤花,心里的惶恐才稍微少了些。
“你们这些顽劣分子!”李胖子见自己的话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肿胀的脸上腾起了一片恼羞成怒的红云,声音陡然响亮了起来,“我太理解你们这些差生了!一个个不好好学习,就知道抽烟喝酒谈朋友,花着家长的钱,浪费社会资源!你们这样的人……在学校,根本一个朋友都没有!在班上就是害群之马!如果不好好管教,你们未来就会蹲监狱!知道吗?你爸妈花钱把你们送进来,是想要通过我--”
他肿泡的金鱼眼一个个扫射我们:“通过我,来纠正你们!把你们从歪路上拉回来!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对这个世界有用的人!我这里拒绝废物,不要失败者!相信我,这几个月的生活会给你们的世界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你们从踏出这扇大门开始,就脱胎换骨成为一个全新的人!”
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成为一个全新的人……这些话从小到大似乎老师最爱说,可是让人刺耳的却是那两个词--废物、失败者。
李胖子的话不知道触动了姜维哪一个笑点,他先是浑身哆嗦,然后实在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李胖子猪肝似的脸,一点点黑了下来,一步步走到姜维身边,仰视着这个黄头发的高个子,突然,“啪--啪--”两个巴掌结结实实甩到了姜维脸上。
我们都呆住了,这年头老师都不敢体罚学生,更何况是扇学生耳光,一旦被曝光了,都是要上新闻还会受处罚的。
姜维捂着脸,张大嘴,瞪大的眼睛还未回过神来,空气里一片死寂。
“王八蛋,你竟然敢打我--”回过神来的姜维猛地咆哮一声,就要扑过去和李胖子拼命,却被三个冲进来的教官用极其专业的擒拿死死按在了地上。
李胖子意料之中地笑了笑,踩在姜维的肩膀上,俯视这个瞪红了眼的少年,摇了摇头:“我见过太多你们这样的顽劣分子了!和同学打架,和老师打架!甚至和自己的爹妈打架!觉得自己特像武林高手是吧?打遍天下无敌手是吧?今天的第一课是告诉你们,别轻易对校长动手,三个教官会直接把你们的肩膀卸掉!”
顾宇凡上前一步,小声道:“校长,姜维肯定知错了,以后不会再对校长无理了。”
这胖子,明摆着是用姜维开刀,杀鸡给猴看,第一课就结结实实警告了我们,别冲撞他那个权威。
林薇用鄙视地眼神斜瞄了顾宇凡一眼,林云川缩着脑袋,一声不吭。
李胖子使了个眼神,三个教官这才松开姜维,退了出去。姜维站起来后,咬着嘴唇老实了许多。
“我知道你们的底细!你--”他指着林云川,“你有偷窃癖是吧?家里那么有钱你还喜欢在超市偷东西,你脑子有毛病!得治!在我这里,让我发现你还偷偷摸摸,让我知道一次,我就把十根手指头一根根用毛衣针抽!抽到它们老实了为止!”
林云川垂着头,打了个冷战,还是没有吱声。
“听到没有?”李胖子走过来,突然在他耳边怒吼了一声。
林云川吓得头猛地抬了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结结巴巴答应道:“听……听到了……”
“大声点!”
“听……听……听到了……”林云川的声音像一只被老鹰抓住了喉咙的小鹌鹑,带着柔弱的哭腔。
“再大声点!”
“听到了……”
“再大声点!”李胖子的巴掌呼到了林云川的后脑勺,终于逼出了那一句几乎崩溃的惨叫。
“听!到!了!”
李胖子,是个十足的变态。
他走到姜维面前,伸出食指指着姜维的鼻尖:“还有你这个混小子,仗着爹妈有钱,自己身体强壮,到处惹是生非打架斗殴!曾经把一个同学打到左耳失聪是吧?家里赔了不少钱吧?小小年纪就去混迪厅酒吧,没有驾照也敢到处骑着哈雷夜游,你还撞过人,肇事逃逸,如果不是你爸妈摆平了,你现在在哪儿蹲着还不知道呢!”
姜维像被人扒了皮的猴子,开始浑身不安起来,他不知道爸妈把所有的丑事都告诉了这个死胖子。
“在我这里,你给我老实点!只要你敢对人动手,我就把你打成残废!你爸妈说了,只要儿子能变好,吃点苦头也是好事儿!真把你们给打出了事儿,老子不怕蹲监狱,对付你们这些小败类,唯一的办法就是狠!流血流汗不流泪;掉骨掉肉不掉队!以后谁给我哭哭啼啼磨磨唧唧,就别怪我不客气!”
李胖子的手指头终于指到我了,大概看我是个女生,嗓门好歹低了一些:“听你爸爸说,你曾经有个精神方面的疾病……”
我爸爸竟然说……我有精神病……
我抬起头来,想要反驳什么,嗓子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卡住。我爸真的说我有精神方面的疾病,那他干吗不送我去精神病院!
“你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爱幼,对自己的妈妈不仅不尊重,还让你的猫去抓她……这女孩子若是狠起来,更可恶!你在家不和任何人说话,像个鬼一样飘来飘去,见着大人也不打招呼……所以在这里,你必须成为一个尊老爱幼礼貌懂事的人!”
他后面又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嗡嗡的脑子里只有那几句不断萦绕,原来,我在我爸心里,是那样的人……李黎那个死女人,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妈妈!我想要冲回家质问他们,我想要砸开这扇铁门,冲进夜色中,冲入高速公路……随便死在哪里好了。
反正,我在阮桥山的眼里,已经是个精神病了。
小时候,我的心理医生曾经告诉过我:只要对一件事,一个人,不抱任何希望,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我想,此刻的我,才彻底明白了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晚饭,是在一楼吃的,白菜汤,土豆丝,炒茄子,没有一点肉。白菜汤里只飘着几片看见就倒胃口的烂菜叶,土豆丝切得和小指头有得一拼,茄子炒成了一盘烂泥。饭,估计是最差的米了。我们谁也没有动筷子的欲望,大家默哀似的坐着,心情沉重。这样的日子,三个月要怎么熬得过去啊。
李胖子和三个教官在食堂的另一头喝酒吃肉,他见我们一声不吭走过来看了一眼,嘴里嘲讽道:“哟,大家真是金枝玉叶啊!爱吃不吃,只是告诉你们,晚上别睡得太沉,一听到哨子声赶紧滚到院子里集合训练!别问我几点,也许你刚躺下就得爬起来,也许你好运能睡两三个钟头。”
“我×!”姜维冲着李胖子的背影,咬牙切齿骂了一句脏话。
一小时后,每个学员挨个到校长办公室进行谈话,要对一天的学习进行总结。
我第一个被点名,刚进去李胖子就让我把门关上,露出难得的和蔼可亲,可是那样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却让我浑身发毛。
“阮桥,第一天来训练营,有什么感想。”
我心里冷笑,还是如实回答:“很辛苦。”
“不不不……第一天是最轻松的。像大学开学一样,第一天不过就是整理床铺,打扫房间之类的轻松活。真正辛苦的,还在后面。”
我不置可否。
“看得出你没有他们顽劣,你爸爸也说了,只是希望你在这里变成一个活泼的女孩。他觉得你太另类了,必须融入主流生活中,以后的人生才会活得有意义。你爸爸,其实很怕你会自杀。”
我长舒了一口气,自杀?怎么会!李黎都没死,我哪舍得!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是不会乱处罚人的。”胖子的双手搭在了我的肩上,酒气扑鼻而来。
我厌恶地皱皱眉头,退了两步,一脸戒备地盯着他。
李胖子立刻摇头了:“你看,你看,你果然像你爸爸说的那样,对所有的人都充满了防备。来,阮桥,让我给你一个拥抱。敞开你的心怀,看看这个世界,其实它是多么的美好。”
放屁!我对猪八戒敞开胸怀也不会对你啊,揩油找的借口都这么冠冕堂皇。
我清了清嗓门:“我爸也对我说了,女孩子长大了,千万不要轻易拥抱别人,这个世界,心怀不轨的人太多了。”
李胖子细细看了我一眼,我一脸平静与他对视,半晌,他一脸尴尬地笑笑:“行了,你出去吧。让林薇进来。”
走廊里,所有的人都看着我,我叹了一口气,小声道:“林薇,他让你进去。”
林薇甩了甩长发,一脸骄傲地擦过我的肩头,这个有着模特般身材的女孩把谁都没有放进眼里,我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压低嗓子:“你小心点。”
“神经病!”林薇瞪着大眼,真当我是个神经病一样,施施然推门进去了。
“怎么了?”姜维、顾宇凡立刻把我拖到了角落里。
我一脸恶心道:“这个死胖子,要给我一个爱的拥抱,差点儿没让我吐出来,被我果断拒绝了,还说我对人充满了防备。”
顾宇凡有些担心:“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我白了他一眼:“他敢!我借我爸的口说了,他应该不会怎么样的。”
姜维冲着我竖了一下大拇指:“这个流氓不会也要给我们一个爱的拥抱吧,我会当场晕倒的。”
顾宇凡呸了他一声:“你倒是想。”
林云川蹲在地上,一声不吭,我走过去,戳了戳他的肩膀:“你怎么了?”
他神道道地盯着我:“你们有止咳药水儿吗?”
我摇头:“我压根没带药来,要不你一会儿问问校长有没有?”
姜维用肩膀挤了我一下:“你脑子进水啦!你让他问校长要!你知不知道他口中的止咳药水儿是什么?那种药水喝了会上瘾,压根不是用来止咳的,几十块钱一瓶,好多人一年喝掉几百万呢!跟似的!新闻都报道过,你竟然不知道?那些药根本不能乱吃的。”
“真的?”我看向顾宇凡,他冲我点点头。
“这几个月,你最好把你那止咳药水儿给戒掉,这荒山野岭的也根本买不到。怪不得看你神经兮兮的,你别一天到晚缩成一团好吗?”姜维最看不惯别人没有精神,他一天到晚跟个电动机器人一样,精力旺盛得不得了。
过了好一会儿,林薇才笑眯眯地走出来,还冲着我翻了一个大白眼。
姜维立刻凑过去:“他给你爱的抱抱没?”
林薇一愣,满不在乎点点头。姜维立刻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林薇一脚踹在了他小腿上:“你有病吧!下一个到你了!”
姜维立刻苦着一张脸,下地狱似的,走了进去。
第一次谈话,林薇得了一个爱的拥抱,姜维不知道哪句话没说对又被扇了一个耳光,林云川哭得鼻涕冒泡出来了,手掌心被打肿了。顾宇凡皱着眉,看起来毫发无损,我突然有些后悔那天的走神,没有听清楚,为何顾宇凡也会来到这里,当初的他可是个品学兼优的男生啊。
这天晚上,我翻来覆去在铁架床上折腾,怎么也睡不着,饥肠辘辘中好容易酝酿出了一点睡意,院子里突然响起了该死的冲锋号,嘟嘟嘟嘟响个不停!我恨得咬牙切齿,把被子盖在头上,想要继续睡,铁门却被敲得哐哐响:“起来啦!起来啦!”
走廊里,响了差不多十分钟,我们五人才衣衫不整齐地打开了房门,走到院子里时,一个教官已经像个黑面神一样,冲着我们咆哮了:“紧急集合,你们竟然晚了足足十五分钟!立刻围着院子跑五十圈!”
春末初夏的夜晚,紫藤花已经开到荼靡了。
我们五人扯着嗓门喊着愚蠢的口号围着院子一圈圈跑着,很快,汗水就打湿了迷彩服,因为压根就没有吃东西,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昏暗的灯泡下,一群蛾子扑闪着翅膀拼命扑腾,我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摇晃,整具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麻木地双腿在教官的口号下僵硬地抬起,落下,跨出去……
顾宇凡一直跑在我身边,时不时小声提醒我:“别用嘴喘气,用鼻子呼吸,不然一会儿该肚子疼了。”
姜维精神饱满地跑在第一个,我与顾宇凡在中间,林云川累得像一条狗身体差到不行。林薇实在扛不住了,冲着教官撒娇:“教官~~我实在跑不动了,可以让我休息一下吗?”娇滴滴的声音顿时让我们侧目。
可是不解风情的教官嗓门特别大:“不行!继续跑--爬也要爬够五十圈!”
看起来不大的院子,五十圈也折腾完了我们所有的体力,林云川最后几圈差不多与爬没有任何区别了,教官的靴子好几次都踩在了他的背上:“快点!站起来!乌龟的速度都比你快!真是个废物!”
林云川又哭了,他比一个女生还爱哭,眼泪从眼镜下流出来,又滑稽又可怜。林薇坐在地上,咬着嘴唇,恨恨地盯着教官。
五分钟后,我们又被命令站军姿半小时。稍微姿势不对,教官硬邦邦的靴子就会踢到身上来。我们凝神屏息,带着绝望的眼神盯着虚空。
姜维已经挨了好几脚了,不知道为什么,教官和校长总是看他不顺眼。林云川哆嗦了几下,直接被教官踢得趴下了,结果许久没有站起来,我们谁也不敢去扶他,一直到他打呼的声音响了起来,才又被教官踹醒了。
林薇其间也动了动,大概眼泪汪汪的眼睛让教官有些不忍心,靴子终究没有踢在她身上,只是用眼神严厉地警告了她。
这样的折腾,一直到凌晨四点才结束,不知何时传来的鸡鸣让我突然有了想要落泪的感觉。
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为什么要受语言的,身体的折磨!为什么在这个地方,你甚至不能拥有完整的人格!我们像是一群困在笼子里的兽,那些挥着鞭子穿着皮靴的驯兽人用尽各种丑恶的方法想要让我们驯服。而今夜,只是噩梦的开始。很多年前对付狂躁的精神病人,医生会动手术割掉他们大脑里的某个部分,病人就会变得听话驯服不会反抗,可是这样的他们,已经不能完完全全称之为人了。也许,几个月后出去的我们,也会像那些动过手术的病人一样,变得温顺呆滞,因为……我们已经不再是“人”了。
疲惫不堪地倒在床上,衣服没有脱,鞋子没有脱,就这样满头大汗浑身湿漉漉地倒了下去,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七点。
我拼命告诉自己:阮桥,这只是一场噩梦。睡醒了就好了,第二天醒来时,又是新的一天。
可是噩梦并没有结束,在刺耳的铃声中,又被赶到了操场,跑了二十圈后才被放去食堂吃早餐。稀饭馒头和一盘面目可憎的榨菜,一行人再也没有了挑食的力气,每个人稀里呼噜一阵狂吃,像饿了一星期的猪。
顾宇凡突然指指我的上嘴唇,笑得很鬼祟,我舌头一舔,把漏网之鱼吞回了嘴里。姜维冲着我摇头:“果然女中豪杰,吃饭跟我一样吃了三碗!我靠!”林云川还是精神委靡地缩成一团,红着眼圈,似乎一夜没睡。林薇把头发扎成了一根辫子,长长地垂在腰间,她对我们一直很不屑的样子,不知为何。
“我以为昨天只是一场噩梦,没想到,今天我却在这里吃猪食吃得这么开心。”看着林薇那张别人欠了她一百万没还的脸,我的心情陡然沉到了谷底。
姜维懒懒地把背靠在墙上:“因为我们是大人眼中的顽劣分子,家长拿我们没办法,老师拿我们没办法,学校拿我们没办法,所以才要把我们送到这里面来受罪。”
林云川坐立难安,可怜巴巴地望着我们:“我想要喝止咳药水。”
林薇白了他一眼:“别每天要死要活的好不好!真是废柴,喝止咳药水也能喝上瘾。”
宽大的迷彩服穿在瘦弱的林云川身上显得那么可笑,他扁着嘴一脸委屈:“因为我身体不好,老爱咳嗽,所以……经常喝止咳药水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真恶心,娘娘腔!”林薇哐当一声把椅子拖开,与林云川划开界限。
我们仨都听得皱起了眉头,可是被侮辱和被损害的林云川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还在那里喃喃自语:“我想要喝止咳药水……我想要喝止咳药水……止咳药水……我喉咙好痒啊……我想咳嗽,可是咳不出来……真难受……”
“别嚷嚷了,让教官听到,你又要挨揍了。”我提醒林云川,这家伙跟毒瘾犯了一样。
吃完早餐,休息了十分钟,另外两个教官带着我们去爬山。
太阳刚刚升起,在山的那头,投射过来橘色的光芒,我看得有些恍惚,这一路陡峭的山路其实只是被人踩出了一条黄土路,蜿蜒而上像一条黄白的蛇,头在某个深山处。
教官一前一后,前面在吆喝口号,后面在骂骂咧咧:“加快速度!跟上!打起精神来!真是废物!快点!不然一脚把你们踹下去!”
林云川又落在了最后,屁股上被教官踢出了好几个脚印,他的惨叫和不断传入我们的耳朵。
这样的感觉……可以被人随口骂废物,或者他们以为我们进了这个特殊学校,就意味着我们可以被谩骂,被没有尊严地殴打,可是没人敢反抗,因为反抗会换来更为严重的殴打。
在这里,我们除了听话就是听话,他们正在用行动和语言做成手术刀,切除我们脑子里的那块东西,这种疼痛迟钝且漫长。
汗水流进了我的眼睛里,我停了下来揉眼睛,背后被林薇猛地一推:“你还走不走啊!不走滚开,别挡我的道儿!”
我让出一条路,她用力撞了一下我的肩膀,走在了前面。
顾宇凡瞪了她一眼,回头来拖着我走,教官又在后面嚷嚷:“别拉拉扯扯!赶紧跟上!”
我立刻松开顾宇凡的手,笑笑:“没关系,我没事。”他才点点头,但还是走在我后面,看我撑不住的时候,推我一把。
“你TM到底还走不走啊!每天这么委靡,跟个娘们儿似的,快点起来!”后面的教官越骂越难听了,林云川摔在地上呜呜哭,教官不住踹他,下脚一次比一次狠,踹得他疼得起来。
“看什么看!跟上,继续爬!”前面的教官回过头来训斥我们。可是除了林薇,我们三人都停了下来。
阳光照在林云川瘦弱的身躯上,他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抱住头,躲避着教官坚硬的靴子,疼得直叫唤。
我们看着,那一脚脚像踢在自己身上一样难受,彼此对视了一眼,我刚要冲过去就被顾宇凡拉住了,他和姜维使了个眼色,两人冲了过去,姜维拦住教官说好话,顾宇凡把林云川扶到阴凉处休息。
“教官,教官……林云川身体不好,你就别打了。行吗?万一打伤了,他爸妈问起,也不好交代啊。”姜维赔着笑脸,拦着教官的胳膊,可是不知道那一句话激怒了教官,猛地甩了一巴掌过来,扇得姜维耳朵嗡嗡响。
“要你多事!要你多事!”教官一个勾拳,猛地揍在姜维的肚子上,痛得姜维龇牙咧嘴,立刻就跪在了地上。教官又狠狠补上一脚,这才作罢。
我看着那张满头大汗如此狰狞的脸,心里又难过又愤怒--要怎么样,才能练就这样一颗残忍又冷酷的心啊。那一拳一脚打在别人身上,甚至只能算是孩子的身上,他的良心就不会有半点不安吗?
我把姜维扶起来,林云川已经被打得嘴角流血了,顾宇凡扶着他一步一挪继续往高处爬。我们一个个挤过林薇身边,谁也没有把眼神落在她身上,却听到她一蹦一跳走在教官身边,娇滴滴地说天气好热啊,什么时候可以休息啊?还拼命撒娇,让教官不要生气了。我们三人看着她,同时做了一个呕吐的姿势。
今天的阳光,真是又丑恶又残忍!
午饭是冬瓜海带和凉拌黄瓜,依旧没有肉。我们彻底变成了素食主义者,高强度的训练和没有营养的食物让大家都瘦了一圈,还黑了不少。只有林薇每天笑嘻嘻当没事一样,仗着教官包庇,偷了不少懒。我不止一次看到那个板寸的高个子教官和林薇在走廊尽头又说又笑,林薇还用粉拳捶了他的胸口。我们三人不约而同把林薇孤立了,或者说,她压根不屑和我们做朋友。
我们的训练内容包括:行为养成训练、吃苦教育训练、感恩教育训练、生活技能训练等。李胖子宣称可以治疗“叛逆、逃学、网瘾、自闭、早恋、夜不归宿……”一切的坏学生,在他的手里都会脱胎换骨变成乖乖仔回到家长的身边。听说李胖子只有初中文凭,还曾坐过牢,怪不得把监狱里那套学得像模像样,明明是个文盲还老爱装成知识分子趴在书桌上写毛笔字,可是来来去去都是“恭喜发财”,“大展宏图”这样野心勃勃又俗气十足的话。
李胖子像是肥胖的地主,三个牛高马大的教官就是他的狗腿子,下起手来,一个比一个狠。
姜维说他其实很禁打的,可是如果他不装痛装弱,教官就会真的往死里打。真是个聪明的家伙。他说他背上有一块刺青,可酷了,结果脱下来一看,是只变了形的米老鼠,笑得我们差点在地上打滚。
生活实在太苦了,稍微有点乐子,就会让我们拼命笑,试图忘记这样的苦闷。
姜维说他经常大半夜去飙车,命都不要了,说飙足马力狂奔的感觉真是好得不得了。他老爸没办法要送他出国,可是他就是有办法逃脱,撕过护照在机场玩过晕倒,就是不愿上飞机,每次在机场一伙人闹得跟个要劫机一样热闹。
姜维其实不算个混小子,可能只是青春期的荷尔蒙分泌过多,所以这个家伙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非得折腾点事儿出来不可。
林云川的偷窃癖好几年了,老爱在超市偷东西,被逮住了就赔十倍五十倍的价格,或者遇上狠角色就会报警把他揪到派出所。后来林云川的妈妈实在没办法了,请了好多个心理医生也没看好儿子,只得让医生写了证明书随时带在身上,每次被逮住了就把那张有法律效应的证明书拿出来给别人看,然后赔钱走人。
我问顾宇凡他怎么也进来了,他说有高年级的勒索他,他拼命反抗,结果被人诬陷打架,当时厕所里有班上的同学看见了,可是没人帮他作证,怕得罪那些高年级的恶势力,他为此还受了记过处分。从那以后,他开始不和任何人往来了,成绩也一落千丈。索性破罐子破摔,宁愿一个人骑车去图书馆坐一天也不想待在学校里。
--如果一个学校不能教给人善良、尊严、责任,那这样的破学校,我待着还有什么意义?
顾宇凡这句话让大家都沉默了下来。
见风使舵,说谎,告状,争着让老师喜欢,晚上熬夜读书也要红着眼说看球赛……这样的同学,其实一点都不少。
拉帮结伙,欺负弱小,捉弄别人……这样的事情,其实每一天都在身边发生。
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变得习以为常了?
被欺负时默默忍受,看到别人被欺负时我们噤若寒蝉视若无睹……是什么时候,学校变成了让人讨厌的地方呢?而我们,又变成老师同学眼里,招人讨厌的叛逆学生呢?
林薇开始混到了教官堆里吃饭,李胖子也乐呵呵地接受了,果然人长得漂亮在哪儿都吃香。
这是第七天,离我们自由的日子,还遥遥无期。天气却有了夏天的味道,下午下了一场雨,我们几人除了林薇都被赶去了操场跑步,一个个淋成了落汤鸡,林薇和教官们趴在窗户上嗑着瓜子监视我们。这场雨把紫藤花都打落了,紫色的花朵被泥泞污染,然后被我们跑了一圈又一圈的脚印踩得面目全非。
夜里,电闪雷鸣,下着暴雨,所以没有拉练,我们难得睡了一次早觉。
窗外雷声轰隆,我毫不犹豫约会周公,疲惫的身体每次刚一沾上床,就会条件反射浑身放松睡得人事不省。一直到半夜,一连串凶猛的大雷带着一串劈开夜空的闪电把我震醒了。我瞪大眼睛看了会儿空荡荡的天花板,蹑手蹑脚翻下了床,把藏在枕头下的叮当猫玩偶捏在手里,做贼一样打开了房门,赤着脚悄无声息走到了一扇门前。
轰隆隆的雷声夹杂着暴雨,我轻轻扣了扣那扇铁门,里面没有反应,我又敲了敲,里面犹犹豫豫问道:“谁?”
我压低嗓门憋着嗓子回答道:“是我。”
门哐当一声开了,顾宇凡惨白的脸在昏暗中显得格外瘪人,两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我把叮当猫塞到了他的怀里,什么也没说,就走了。隔了好一会儿,顾宇凡才轻轻关上了门,我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
顾宇凡这个家伙,平时装得可胆大了,其实是个胆小鬼,特怕打雷。初中时,我们同桌了两年,有一次上晚自习下着暴雨,又是打雷又是闪电,一阵惊雷响过,顾宇凡猛地拽住了我的胳膊,整个人像是见鬼了一样,瞳孔放大,浑身僵硬,整个人寒毛都竖了起来。从那以后,只要是打雷天,我都会非常自觉把胳膊垂直在身侧,让那胆小鬼拽着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拽着我。
故事的最后……不,这压根就不是什么故事。他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我是个不爱说话的顽劣分子,老师恩赐他来挨着我坐,试图辅导我的学习,可是我没有一点进步,一直到初三毕业,我与他天各一方,也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只是没有想到,我们重逢的姿态,这么惨烈。而他,竟然也变成了我的同类,在这所监狱学校每日每夜受着折磨。
每个人都有自己特别害怕的东西。有人怕黑,有人怕鬼,有人怕蟑螂,有人怕蛇,有人怕孤单……我怕什么?
我怕无人爱我,方卉不爱我,阮桥山也不爱我了……我最怕的事情,现在每时每刻都在侵蚀着我。
在走廊看了一会儿雨景,正要回房,突然听到了若有似无的说话声。
--你放手……放手……
我竖起耳朵,屏住呼吸,担心自己是不是劳累过度出现了幻听。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挨个房间听过去,声音来自林薇的房间!
--你再动手动脚……我叫人了!救命--救命啊--
有人捂住了她的嘴巴,只隐隐听得到沉闷的喘息,如果不是我站在门口,根本就听不到她的呼救。
只是一瞬间,我就反应了过来,立刻连拍带踹,大喊起来:“林薇--林薇--林薇你开门!”
我又去踹姜维的门,巴不得立刻吵醒全世界。
过了足足两分钟,林薇的房门终于裂开了一条缝,露出了那个板寸教官气急败坏的脸:“大半夜你要死啊,不好好睡觉!滚--”
“林薇--”我不依不饶,猛推门,大声喊着。
姜维露出了迷迷糊糊的脑袋,顾宇凡也打开门走了过来,教官看着大家齐刷刷盯着他,啐了一口浓痰,骂骂咧咧走了。
林薇缩在角落里,已经吓坏了,我刚走过去,她就死死抱着我,瑟瑟发抖:“阮桥……阮桥……阮桥……吓死我了……那个混蛋想要欺负我……阮桥--”她哇地大哭起来,倒在我肩头,彻底崩溃了。
我冲门外的二人挥了挥手,他们关上门,又守了一会儿才离开。
“怎么回事啊?”
林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那个混蛋……混蛋说要例行检查……我就放他进来了……然后他装模作样看了一会儿,就坐我床边不走了……问东问西后说话开始不规矩起来……说要和我谈恋爱,说喜欢我……还说什么我先勾引他的……阮桥……我真是活该!”
我拍着她的背,不知如何安慰。这才发现穿着睡裙的林薇手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伤痕,原来她曾患过抑郁症,自杀过好多次了。林薇的妈妈是虎妈性格,对她十分严格,林薇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小时候经常挨打,一挨打她就往外面跑,后来开始谈各种各样的恋爱,试图在别人身上寻求安慰和爱,却一次次被伤害。
顺过气来的林薇从床下翻出一包潮乎乎的烟,点了许久才点燃,我没有阻止她,无论如何她冷静下来就好了。
“我每次都像个哗众取宠的小丑一样,与别人打情骂俏做着连自己都恶心的事。可是心里实在太乱了,所以我必须找点事情来转移我的注意力。我希望别人宠着我爱着我关心我 ……可事实上,我费尽心思求来的,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傻×男生占我便宜罢了。从头到尾都没人真心喜欢我,都是我自找的……我活该……我性格本来就不讨人喜欢,每次看着你和姜维顾宇凡他们玩,我就又羡慕又嫉妒,我只能和教官套近乎换来片刻的轻松……我自己都鄙视我自己……真的……”
林薇絮絮叨叨了大半夜,我挨着她睡,做了一夜的噩梦,梦里那些坠落的紫藤花都变成了林薇的脸,被一双双肮脏的鞋踩得支离破碎。
第二天我带着林薇到校长室告状,可是李胖子却顾左右而言他,根本没说重点,反而要林薇自重,言语间还带着鄙视,嘲讽林薇作风有问题,仗着自己好看什么的。我们愤愤离开,却不知道等待我们的,是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食堂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板寸教官在院子里把口哨吹得震天响。
“俯卧撑一百下--”
我们趴在湿漉漉的地上,艰难地做着俯卧撑,胸口贴下去,全是肮脏的泥水。
“你TM给我做标准点!”教官的靴子毫不客气地踩在了林薇背上,直接把她踩入了泥水中,溅了一头一脸的水。
报复来了……我还未反应过来,魔鬼教官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
“还有你!没吃饭是吗?”硬邦邦的靴底踩在我的手指头上,疼得我叫了起来,肩膀上又挨了一脚,半张脸倒在泥坑里,猛地呛了一口脏水。
“王八蛋!你怎么打女生!”顾宇凡大吼一声,就朝着教官扑了过去,却被瞬间踹开了。
“畜生!”姜维从背后死死搂住教官的腰,“揍他!快--”
林云川从地上捡起一根枝条猛抽教官的脖子,顾宇凡没头没脑闭着眼对着教官劈头盖脸打下去,姜维却被教官的手肘一下下撞得倒退了好几步,又被拽着背被直接摔到了地上。教官知道几个人中姜维最狠,冲着他下死手,死死拽着姜维的胳膊,膝盖一下下用力撞击着姜维的小腹,痛得姜维头晕眼花。
“你们快跑--”顾宇凡跳到教官背上,勒住他的脖子,冲我与林薇大喊,“快跑--去报警--快--”
林云川被一脚踹在了地上,姜维跌跌撞撞快要站不稳了,顾宇凡被拽住胳膊直接从教官的肩头飞了出去……
我咬着牙拖着林薇往外冲去,几分钟后,李胖子和另外两个教官开着面包车追了上来……
在警察局外,闻风而来的记者把我们围了个水泄不通。闪光灯和话筒冲着我们,无数张嘴追问个不停。
林薇痴痴看着镜头,瞪大无神的双眼,膝盖胳膊脸上全是细细碎碎的伤口,这一路的逃窜让我们吃了许多苦头。我们肩并肩贴着墙站着,气急败坏的李胖子和三个教官与我们隔了不过几米远,如果不是中间隔了几个警察,我们一定会被生吞活剥。
--你被教官性骚扰是真的吗?教官说是你主动勾引他的,这个问题,你怎么解释呢?
--你一直在早恋是吗?
--你为什么会被家人送进这个特殊学校呢?
--请问你的家人还没来吗?是不是他们已经彻底放弃你了……
--你们真的受到了虐待吗?可以详细谈一下经过吗?
惶恐的眼泪从林薇左眼缓缓落下,然后是右眼,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密密麻麻滚了下来。
八卦记者毫不留情开着挖掘机想要挖出所有隐私,越丑恶越好越劲爆越精彩。
“你们够了!!!”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咆哮了起来。
只有我与林薇在警察局录口供,顾宇凡、姜维、林云川都被120送去了医院,这场恶斗让他们受了很重的伤。
--你叫阮桥是吗?李校长说你有过精神病史,所以说的话不能信……
林薇突然尖叫一声,崩碎了那颗还未滚下的泪珠,突然挣开我的手,冲上了警局的楼梯,谁也没能把她拦住。
失控的林薇从三楼的走廊径直跌落了下去,扭曲的身体像一条缓慢的河流沿着不知名的方向带着悔恨四散离去。
她自己到底干了多少坏事?倒在血泊中一点点回忆起来,竟然全部都是悔恨。
在讨厌的老师背后甩过墨水;在门口放一桶水淋湿同学;偷偷吸烟;学会了喝酒;谈乱七八糟的恋爱;殴打女生还拍下来威胁敢告状就放到网上…… 那些过分的事那些愚蠢的事那些伤害别人的事,每一件都像悬在半空中打了死结的绳子一点点勒紧了她的脖子。
一直到今天,林薇被欺辱时才明白,那是怎样一种绝望的心情,她仿佛看到自己变成了那个跪在地上被她欺负到瑟瑟发抖眼泪鼻涕一起流淌的女生……有些伤害,不降临到自己的身上,感同身受这样的话,根本就没有资格讲。
林薇很快被送入了医院,只有我垂着头,坐在冰冷的凳子上,一问一答,仔细而痛苦地回忆着所有的经过。可是我知道,所有的灾难都会过去,就像再大的暴风雨,都不能阻止晴天的到来。
李胖子和三个教官被拘留了,阮桥山来接我时,我看也没看他一眼,冷冷擦过他的肩膀,朝着外面的阳光走去。
林薇摔断了一只胳膊一条腿,在医院住了三个月,恢复了半年后,去了国外开始新的生活。
姜维退学上了一所技校,学一些汽修之类的,他说那才是他真正喜欢的。
林云川不知道有没有戒掉偷窃癖,不过他再也没有喝那该死的止咳药水了。
我休息了半个月,回到了学校,开始试着慢慢与别人交往,试着慢慢去发现生活中的乐趣,赫然发现,其实一切没有我想的那么糟,当你经历过最苦难的事,那以后遇到什么都对你构不成伤害了。
某个黄昏放学时,夕阳照在校门口,一个百无聊赖的家伙咬着可乐罐里的吸管,一下下踢着脚下的小石头,仿佛有心电感应般,猛地抬起头来,冲着我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