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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妈妈。”
一股清爽的风吹过,我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闭着眼一直向上飘啊飘,忽然鼻子嗅到一股味道,睁开眼发现四周黑漆漆的。奇怪,现在不是白天吗?还有这刺鼻的味道是怎么回事?
好奇心使我一路降落,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妈妈说的世界是这样吗?一个个铁巨人伫立在土地爷爷身上。还在不断的抽烟,一阵阵烟雾从他们的口中吹出,这就是那个刺鼻的味道。呀,我的土地爷爷怎么吐血了?这,这怎么变红了,以前不是很清澈的吗?脑子里蹦出两个字——人类!
继续往下降,眼中出现一丛丛绿色。嘻嘻,人类还不是一点儿良知都没有……嘛!话还没说完,我傻眼了——一条条道路旁,一堆堆垃圾旁,贴着大幅大幅的字条,上面写着——保护环境,从我做起!呵呵,是这样的吗?
夜晚,我来到了一片“万紫千红”的”世界”。“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浩瀚星海中,坚持一种梦……”耳畔响起震耳欲聋的“噪音”。我看到了一个卖羊肉串的地方,上方飘荡着浓浓的烟雾。地上,更是惨不忍睹。一根根小木棒子大摇大摆地躺在那,旁边还有几个空酒瓶。我猜,那些“大汉”也不会来清理的吧。
街上,装模作样的种了几棵树,稀稀零零的,原本鲜嫩的叶子上铺上了厚厚的一层灰。这有什么意义?还有路上那一辆辆我叫不出来的东西,不断的在喷出黑气……
不知不觉,来到了远离城市的地方。一样的堕落,一样的漫天灰尘,一样的……可怜。被截了身的大树,形单影只的被抛弃在黄土地上。不,不只是形单影只,在离它不远处,零零碎碎的树桩散落着……连这些,人类都不放过吗?
摘要:马俪文导演一向以擅长情感类电影为主,而她的最新作品《桃花运》却以贺岁喜剧片的形式出现在观众的面前。这部影片以其轻松、喜剧的方式探讨现代都市的情感话题,给人们以许多的启示
关键词:马俪文 女性主义 都市情感
一、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女性主义角度演绎都市平民爱情模式及其倾向
“女性主义”是伴随着西方世界20世纪60年代声势浩大的妇女解放运动而产生的,目的在于“探索支撑家长式社会的权力分配和心理社会机制,并最终改变这种以性别划分等级的社会关系。作为社会运动的女权主义也对电影的理论和创作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并出现了相对独立的‘女权主义电影理论’。” [1]
在《桃花运》中,导演将视点放在女性的角度,探索都市中平民阶层的女性代表在面对感情问题时的态度和心理,并且试图找寻出合适的答案。
从90年代开始,“世俗”占据了社会大众文化的冲击,大众口味充斥在大街小巷。于是,传统的以浪漫主义歌颂英雄的热情和盼望大大减弱,关注自身发展和众生百态逐渐发展成为世俗主流。实际上,平民化的审美走向在那个时候已经成为了世界范围内的大众文化潮流。
平民化的审美走向首先表现为平实质朴、描述占社会大多数的小人物的故事以求获得共鸣。代表作品有张艺谋的《秋菊打官司》、杨亚洲和霍建起的《埋伏》、《混在北京》、《没事偷着乐》等。在《桃花运》中,高姐是个离异的小个体户,叶圣婴是个当老师的单亲妈妈,关祥是个出身农村的饭店厨师……,很容易让观众找到认同感,进而引发共鸣。
很长一段时期内,中国电影的传统领域都是农村题材的,获奖作品也多在此,比如《红高粱》、《黄土地》等。但是近年来,中国电影的创作方向已经发生了显著变化,以现代化的都市生活为背景的影片的比重日益加大。同时,由于被现代思潮所感染以及难以适应的生活节奏使得现代都市中的人处于一种焦躁、慌乱的心理状态中。于是,都市情感片应运而生,即以表现都市人在嘈杂的生活漩涡中的情感困惑和心灵挣扎为主体的电影。代表作有《一声叹息》,《离婚了,别再来找我》、《爱情呼叫转移》、《合约情人》、《混在北京》、《落叶归根》、《求求你,表扬我》等等。
《桃花运》就是一部典型的都市情感片,它力求在情感表达上揭示现代都市人独特的内心需求和情感释放。片中叶老师在面对前夫的责问时怒道:“我宁可当白痴,也不可终生无爱!”就表现出当代都市中的离异妇女对完整情感生活的渴望
二、浓妆淡抹总相宜――谈影片的导演艺术
《桃花运》的导演是大陆新晋女导演马俪文,马俪文先前拍摄的影片有《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我们俩》、《我叫刘跃进》。
“里乔托・卡努杜曾经指出: 电影导演是用光的笔将编剧(银幕形象幻视者)幻觉中的形象画在银幕上的具有创造者人格的’银幕艺术家’就其本质来说,电影是导演用光的笔描写、以影像创作的视觉戏剧。也就是说,电影是经由导演的心灵创造出来的产物,其上清晰地烙上了导演主观创造的痕迹。套用黑格尔的话‘只有通过心灵而且由心灵的创造活动产生出来,艺术作品才成其为艺术作品’来说:只有通过导演心灵而且由导演心灵的创造活动产生出来,电影才成其为电影。”[2]
迄今为止,马俪文的每一部影片都引起了很大的关注。一直以来,马俪文都有自己的独特电影风格――描绘身边的细腻情感,亲情、友情、爱情,挖掘经常被人忽略的部分,深探到内心,令观者深深感动,不胜唏嘘。如《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一片中,导演细腻、自然、不着痕迹地运用写实的抒情风格向观众讲述了一个感人至深的关于伟大母爱的故事,而《桃花运》则是一部极具商业价值和充斥着商业元素的贺岁影片。
从凭借《世界上最疼我的哪个人去了》和《我们俩》这两部极具个人化特色的艺术片赢得口碑;到以《我叫刘跃进》初涉商业程序,向商业靠拢;再到今天依靠完全商业化的《桃花运》成功转型,马俪文的风格转换是极其成功的。倘若留意当前的中国电影市场,就会发现一些导演所拍摄的影片中总是存在某种一以贯之的东西。比如,冯小刚对于 “贫嘴幽默”的一贯运用;冯小宁对“战争与和平”主题的坚持;贾樟柯小人物的社会生活和情感体验的情有独钟……马俪文也不例外,在她的影片中都坚持用细腻的手法来描绘人与人之间的主流情感,呼唤在物欲横流的今天主流情感价值的回归。
《桃花运》虽然是马俪文完全按商业模式拍摄影片的初试啼声,但也在浓烈的商业外壳包装下淡淡的从女性角度讲述着那些令当代人头疼与迷惑的情感问题与社会现象:婚前性行为、婚骗、忘年恋、门不当户不对的恋爱。对这些问题的呈现都反映了导演对于当代都市情感问题的关注和女性情感生存状态的深层解读。
(一)、多主线的叙事风格
整部影片结构紧凑、有张有弛,一共有五条平行并进的叙事线索:李小璐饰演的拜金主义女孩代表,为了得到金龟婿的爱,凭借着自己的美貌与努力,终于修成正果;大龄女青年――章迎,坚持着自己的观,与耿乐扮演的赵大在经过对“婚前性行为”的争议之后,最终走近了婚姻殿堂;林聪与关翔童话般的富家女与穷小子的爱情故事;单身妈妈叶圣婴与“真命天子” ――葛优饰演的婚骗之间的故事;高姐这个老年单身女子被郭涛饰演的“妇女杀手”所欺骗,却以德报怨,最终两人相爱的故事。
“现代电影生产中的叙事性构思任务主要由剧作来完成,但叙事并非能够独立存在的实体,它必须借助于一定的媒介如文字、声画才能够完成。”[3]
像本片这么复杂的多主线、多主体叙事任务本来不好完成,但是导演却通过对影片节奏的把握和画面影像的舒展使得这五条线索在影片的开展中有条不紊、并行开展却丝毫不显杂乱,都很好了向观众呈现出各自所被赋予的价值和意义。
(二)、鲜明的角色性格
影片里的人物几乎都具有着鲜明的性格特征:梅婷饰演的大龄未婚女持有传统的妇女道德观,坚持认为“不结婚就不同居,不同居就不结婚”,有着一种秋菊式的倔强和坚持;影片开头便大谈如何擒获“三有一无男”的李小璐饰演的拜金女崇尚物质,一心想吊金龟婿却不乏女性的可爱……即使是影片中戏份极少的角色(从珊和范冰冰客串的受骗者)甚至于未出场的角色(片中林聪的友人,一个找开成人用品店的男人做伴侣的女性)都有着让人过眼难忘的角色魅力。
在影片的人物设计中,导演及其注重人物性格的塑造,呈现在观众眼前的每一个人物都有着非常鲜明的性格特征。人物被导演赋予去承担和建构某种价值和象征意义的责任。这样,一个个典型的人物就为影片构成了丰富精彩的情节,使之引人入胜。
三、国内贺岁片的出路――商业与艺术的双赢
“电影的大众性使许多社会科学家和历史学家越来越确信,电影总是要反映特定时代中社会的欲望、需求、恐惧与抱负的。”[4]
从冯小刚的《甲方乙方》开始,贺岁片俨然成为观众们每年年末的主流消费之一,并有愈演愈烈之势。从90年代中期开始,电影发行体制几经变革,引发了电影创作经营格局的巨大变化,逐步奠定了以市场为中心的电影创作方向。其中。《甲方乙方》、《不见不散》等影片既获得了良好的社会效应又有客观的经济回报。于是,引发了国内的商业片的拍摄狂潮。但有些商业片只图商业利益,罔顾影片的艺术性和社会价值,比如斥巨资拍摄的《无极》在收获了巨额票房之外还得到了学界的极大批判和极差的观众口碑。《桃花运》在大量启用明星、植入软体广告这些商业外壳的包装下,展开了对于都市女性情感生存状态的关注,呼吁社会关注“婚骗”这类已日渐普遍的社会问题。同时,该片从影视艺术层面上讲,也是值得借鉴的:风趣精辟的人物语言对白;多条故事线索的同时有序开展;故事短小却富代表性;演员的表演(如葛优对于“婚骗”一角的塑造)突破了以往的表演定势给观众以耳目一新感。
随着商业化带来的大众娱乐思潮的泛滥,电影主管部门明确提出了倡导主旋律、提倡多样化的发展思路。受到极大关注并极具社会影响的贺岁片更应负担起构建主流社会价值的重任,同时反映社会现象,力求还原真实的社会原貌。像《集结号》和《云水谣》就是商业与艺术双赢的典型例子,这两部有着主旋律结构内核影片在向公众川大主流意识形态之外,不仅收获了高票房和极好的群众口碑还在国内外屡获大奖。
贺岁片应该尽力保持并加大作为大众文化之一的电影内在的商业性与艺术性的必要张力。在满足观众的消费需求和给予其试听之余,还应该从制作模式、创作手段、叙事表述、影像语言这些方面一一入手,大力体现人文内涵、传递社会价值、提高艺术性、加大美学深度、贴近权力话语。这样就可以形成一种具有中国特色的电影贺岁文化,实现艺术与商业的双赢。
注释:
[1]游飞、蔡卫:《世界电影理论思潮》,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2年版,第370页
[2]峻冰:《论电影艺术的分野及实践意义》,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08年第十期
放下电话,我连忙给另外一名保安做了值班手续交接,出门叫了一辆出租车,火烧火燎地赶到了医院急诊室。方艺华头上缠满纱布、鼻孔里插着氧气。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长者,长吁短叹,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
听了老人详细叙述,我才知道,方艺华是为救一个三岁的男童。汽车疾驰而来时,孩童穿过公路边上的草坪,站到了车水马龙的公路中间。方艺华没加思索冲了上去,躬身抱住孩子被汽车撞飞了。孩子爷爷亲眼目睹,抱着孩子的方艺华被汽车撞起来,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砰地一声重重跌落在柏油马路上。方艺华躺在地上的时候,孩子趴在他身上,竟然毫发未损,只是受到了些惊吓。
说完后老人嚎啕大哭:都怪我和一个熟人说了几句话,孩子就跑到了行车道上。听到这里,我苦涩地摇摇头,这个世界毕竟没有后悔药。
在这家4S店里,方艺华是保安队长,矮个子,看上去敦厚壮实,沉默寡言。可以说我来到这家4S店里做保安,完全是受了方艺华的鼓惑。
在这座南方城市,我举目无亲,只是听一个在深圳打了八年工的朋友说,这座城市活路好找。说起这个朋友我就来气。一个被窝里滚出来的伙伴,在老家县城买了一套三居室房子,平时逢年过节回家相聚没少在一块吃饭喝酒。每次都雄赳赳气昂昂扮演救世主角色。拍胸脯大言不惭做过无数次承诺:有啥事找哥们,没麻达,大拇指伸得如东海龙王的定海神针。单位把我像破皮球一样踢出来之后,我第一个想到的是深圳这个朋友。我曾在老婆跟前夸下海口,我哥们在深圳,找活路是碎碎个事情。谁知道这坏蛋,在我家吃得肚子滚圆,喝得晕晕乎乎以后,脸红脖子粗,说深圳没有的活。原因很简单:我把青春奉献给农技推广事业,虽然在实用技术期刊上发表过几十篇论文,但一文不值。深圳是工业城市,依靠出卖劳动力和自己手艺吃饭。像我这样半老岁数的人,招聘主管看见就恶心,头疼。就是勉强找一个活干,也是一年落不下几块人民币,就更别想什么养家糊口。这个王八犊子说到最后,一脸揶揄讽刺。
当时我老婆在旁,腾地一下子拉起了脸,什么狐朋狗友?吃人的喝人的,还这样挖苦朋友?
老婆说完狠狠用眼睛剜了我那个朋友一眼,把桌子上收拾个一干二净。我们有办法还找你?瞧你这副德行?
老婆牙尖嘴利,委实给我出了一口恶气,我假惺惺抬头看朋友,摊开双手,摇头作无奈状。朋友这才知道自己酒后失言,惹恼了我老婆,尴尬地用手在嘴巴上扇了一把掌:你看我这臭嘴,喝二两猫尿尿就胡说八道。
送朋友下楼以后,夜幕已经降临,华灯初上的小县城显得清静而人头稀疏,只有满大街的路灯,让县城有了些微的生气。朋友拉住我的双手嗷嗷直哭:我真不是故意的,帮不上你我也心如刀割。这鬼,什么时候学会惺惺作态了?
你去某某城市吧,听说那里活路好找。朋友踉踉跄跄地走出好远,回过头撂下了这样一句
话。
在公交车上,我就看见了劳务市场的站牌,公交车停稳以后,我拨开车厢里拥挤的人群跳下来。我在劳务市场站牌旁边晃悠了三圈,前后左右四面八方,我没有看见任何建筑物上面挂有劳务市场的牌子。正在我如无头苍蝇一般到处瞎撞时,抬眼看见遥远处一座建筑物三层上面劳务市场硕大的牌子。我瞅着劳务市场的牌子,越过一个铁栅栏就往里闯。我只是在一心一意地寻找劳务市场,它将是我留在这座城市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哎,你干什么的。迎面一个穿保安服的中年男人,手里拿一把条帚和簸箕,在院子里打扫卫生,捡水泥地面上的纸屑、烟头。
我找劳务市场。我用生硬的普通话一搭腔,这个保安停住了手的活计,把打扫卫生的工具靠一边的围墙放下,朝我走来。
你是陕西的?
宝鸡。
啊?我们是乡党。这个管我叫乡党的人,就是方艺华,是这个4S店的保安队长。就这样,冥冥之中,一切好像是安排好的,我和方艺华相遇了。
方艺华把我拉到他值班室,还拿出身份证让我看,我们是一个地区的,没在同一个县城。方艺华的热情让我心里有了丝丝暖意。
方艺华拿出一个纸杯,给我从饮水机里倒一杯开水,让我喝。他自己打扫值班室周围的卫生,脸上一直笑眯眯,等他手头事情做完,把工具重新靠墙壁放起来,就来到了值班室。我们用老家的方言交谈,更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他提到他们镇上的那个农业技术员,问我知道吗?我们在市农业局一块参加过实用技术培训会,应该算是同行熟人。方艺华说那是他表兄。
你怎么跑到南方来了?这里咱们陕西人很少。
我就说被单位清退,也是万般无奈出此下策。
我表哥也回家了,我知道一点。没事,来了就安下心,这里工作好找。等我下午三点半下班,咱们一块去劳务市场。南方城市劳动管理制度很健全,找工作进行注册登记,只有五块钱照相费。如果是通过劳务市场找的活,他们以后还负责讨要工资。
听到方艺华这么说,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在我的工作问题上,曾经和方艺华发生过强烈争执。我有个驾驶证C照,想给人开车,工资或许高点。
你现在的问题不是工资高低,是首先得找个事情做起来,熟悉环境。方艺华断然拒绝了我的想法。他说他们公司现在缺个保安,他是队长,比在劳务市场找的活更让我安心。既然遇见了,就是缘分。我叫他哥,他就把我当亲弟弟。在这座中国最有钱的城市生存,开车最不靠谱,世界级高档名车满天飞,刮刮擦擦一个劳斯莱斯,可以让你一个挣月工资的人倾家荡产,立马到了水深火热之中。按照方艺华这样的思维,开车确实让我望而生畏。再说我在家也是自己有辆破旧面包车,哪里专业给人开过车,应该算个三脚猫手艺。经过在劳务市场反复寻找权衡,我进入他供职的4S店做了一名保安。
这是三百元钱,还有一张一百元的电话卡,算哥送给你的。我和方艺华萍水相逢,虽说是老乡,但毕竟未曾有过深刻接触,方艺华的大气洒脱让我刻骨铭心。
这个4S店按照规定,一天管两顿饭,提供住宿。我和方艺华是北方人,喜欢吃面条,公司灶上的米饭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廉价海鲜,闻见味儿我就作呕。方艺华常年在外打工,锅碗瓢盆电炉子什么都有,我们两个隔三差五在宿舍煮点面条吃。方艺华说刚出门会思念家乡,他还买了几斤大肉,做了我们老家人常吃的哨子面。买菜做饭,方艺华自己掏钱动手。他对我呵护有加,经常感动得我热泪盈眶,让我明显感觉到自己是一个百无一用的吃货。
领到第一个月工资以后,我就提议请方艺华吃一顿饭。方艺华说我刚安稳下来,挣钱不容易,还是他请,好歹他时间长,总算还有些积蓄。
如果这样的话,以后我们散伙。我当时就梗着脖子和方艺华吵。咱们都是劳动人民,天天吃你喝你,我于心何忍?
看到我脸红脖子粗,方艺华让步了。他带我来到一家牛肉拉面馆,要了一个荤菜两个素菜,我让店家上了一搭啤酒,拿来一盒十块钱的香烟。
你不抽烟,要烟干啥?方艺华瞪圆了眼睛。我把烟拆开来,拿出一支塞给他,用打火机点燃。
今天我请客,你大哥吃好喝好,其他事情少管。
拉面馆是一对年轻甘肃夫妇开的,条件也很简陋。也许是傍晚的缘故,吃饭人很少。年轻老板笑眯眯地端来一小盘花生米,说是他送的,方大哥经常光顾小店,一看我就知道是新来的。我就笑,端起啤酒要和他碰,店老板欣然喝下一杯,老板娘喊一声,说来顾客了。剩下我和方艺华,碰杯声叮叮当当此起彼伏,直喝到眼前人影重叠,菜盘见底。我站起来还要上菜,方艺华抓住我的手死活不松开。
你看花生米还有,咱们一颗一颗地吃,好好喝酒,说说话。
是呀。生在这个世界,活得憋屈,给单位卖了十多年命,被人家像叫花子一样,一脚踢开。一想起这些我就来气,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我们老家那个主管农业的县长,居然说给我们转干政府财政没钱负担,我听我们一块上访的人打来电话,说国务院有政策,像我们这样的身份,一律是要转干的。可硬生生被这个县长给卡住了,我说他不得好死,以后给儿子娶了媳妇,生个娃娃没有。
哈哈,兄弟。忘记这些吧,好好打工,只要勤劳干活,养家糊口没问题。再说了,现实情况是,纵你双手能写梅花篆,人不用你是枉然。
我就又说那个在深圳打工的朋友,牛皮吹得比天大,正经要用了,却做了缩头乌龟,还看我笑话。
兄弟,这个世界雪中送炭的人很少,都是锦上添花的小人。来,咱哥们喝,你那些破事,比起你哥我的遭遇,那才是小巫见大巫,不值得一提。方艺华说完我们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这样的夜晚,我们哥俩放开畅快地喝,嘴上没有个把门的,窝在心里的话,随着酒气一块发泄出来,飘荡在狭小的空间,乌烟瘴气。
兄弟,哥哥比你冤枉,一个儿子,在这里上当受骗,被判了三年劳动教养。说到这里,方艺华泪流满面。
啊?方艺华的话让醉眼朦胧的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方艺华来到这里,完全是为了儿子。
凌晨三点多钟,方艺华正在老家的土炕上睡眼惺忪。接到了儿子电话,说他们老板毕复海酒醉开车,逆行上了人行道,撞死了两个人。半夜三更,老板没有驾照,醉驾无照判刑很重。老板和我商量,他公检法有些熟人,叫我把这个事情担起来。我是他的司机,也有驾照。如果脱离了无证驾驶和醉驾两条,充其量也只是个交通事故而已。
你答应了?方艺华听得浑身直冒冷汗,一下子从土炕上蹦了起来。
爸,你听我说。老板人不错,企业做得很大,对待我一直和自家兄弟一样,像他这样的财势,黑白两道都有人,路路畅通。我估计进去不了几天,他就给捞出来了,老板也是给我这样承诺的,说我以后前程包在他身上。
不行不行,方艺华断然拒绝,咱山里人讲究的是光明磊落,他自己闯下祸患自己承担,你千万别趟这浑水,你还没有结婚,坐个牢名声就坏了,怎么娶媳妇?
爸,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又没有杀人放火,就是个车祸么,真没啥了不起。你说,老板如果进去了,厂子几百号人咋办?回到老家,黄土地上有啥出息?我认定老板这个人了。再说,他还答应先给五万块钱,你办个卡,把号说给我.....
不行,不行,你就是说破大天我也不答应,我明天就买票,来你那里,在我未来之前,你千万不能答应。
当方艺华经过舟车劳顿,来到这座城市,找到儿子打工的鞋厂时,已经是第三天早晨九点钟了。方艺华从出租车上下来,看到一个不锈钢自动门,里面便是五层办公楼,楼顶上赫然矗立着四个鲜红大字“鸿海鞋业”。
儿子方晓波曾经给方艺华说过,老板对自己是有知遇之恩的。方晓波初中毕业以后,自己报名当兵,在部队学会了开车,两年服役期满复员,只身来到这座城市。原本是应聘公司保安,可在来应聘当天发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方晓波准备上办公楼时,毕复海从楼上下来,手里拿了一沓资料。也不知怎么,脚下没有站稳,闪了一闪,资料天女散花般洒落一地。方晓波赶忙从台阶上下来,把所有资料捡起来码整齐,两手递到毕复海手中。毕复海静静看着方晓波的一举一动,等他站起身来,才看见是一个身材魁梧的
年轻小伙,面容看上去却很陌生。
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毕复海好奇地问。
不是,方晓波涨红了脸,我是来应聘保安的。
哦,为什么要应聘保安?
我当过兵,招保安一般是当过兵的优先。
你还能干什么?
我在部队开了两年车,也换上了地方上驾照。
哦,那你不用应聘保安了,来给我开车吧。就这样,毕复海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年轻小伙,破例给人事部打了个招呼,把方晓波直招成为自己的专用司机。当年儿子充满戏剧性的应聘,是方艺华引以为骄傲的话题,他在村子里逢人便讲,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这次和毕复海见面,方艺华按照儿子说的,拿到了五万元现金,毕复海还私下请方艺华吃了一顿饭。
后来方艺华不止一次和我提起这个细节,他说都怪他轻信了毕复海,这家伙奸诈阴险,压根就是一老狐狸。
毕复海当时给我信誓旦旦,说晓波不会被判刑,花再多钱也要捞出来。怪我和儿子笨,听信了他的谎话,收了他五万元,搭进去儿子几年青春。最后,方艺华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这样的夜晚,我和方艺华便喝闷酒,怨天忧人,诅咒命运耍弄自己。
以后日子,方艺华就再也没有见过毕复海,他甚至连鸿海鞋业的门都进不去。儿子也杳无踪迹,再后来,儿子被判刑了。方艺华去探过一次监,看到儿子清瘦的面容,方艺华心疼得直掉泪,拿话筒的手在颤抖,没说几句话时间就到了。见过儿子出来,方艺华找到一个年老狱警,说儿子是代人坐牢,老年狱警给方艺华点燃一只香烟,摇头叹息,没有接他话茬。只是告诉他:你儿子逆行上了单行道,撞死二个人已经不是简单交通事故,而是肇事,判三年是最低量刑。
方艺华在市人民医院躺了三天三夜,最终没有醒过来。方艺华曾经不止一次给我说过,他打工就是为等儿子,儿子出狱以后,带回老家娶妻生子,可如今,这一切变得那么飘渺、遥远。
没有想到在方艺华死后,拿到了这座城市的见义勇为奖项,通过4s店交涉,方艺华儿子方晓波出狱安排方艺华的后事。我在火车站看到了这个未曾谋面胡子拉碴的年轻人,他抱着方艺华的骨灰盒,面无表情,目光呆滞。
此情此景,其实语言便是多余。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默地说:老方,让儿子带你回家吧。
金沙滩
要做通情达理的人,要做与人为善的人,要做谦和敦厚的人,要做感恩图报的人。做事不做人永远做不成事;做人不立德永远做不成人!
物要能被利用,才是贵重之物;人要能被利用,才是有用之人。做事一定要尽到自己本事,做人一定要尽到自己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