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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污水 预处理设备 细格栅 机械格栅 回转式格栅除污机
中图分类号:TU99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098X(2016)09(b)-0057-02
1 污水厂预处理设备现状
(1)在现有和传统技术预处理中的细格栅较多地采用回转式格栅除污机[1],例如中国专利:CN102398948A、CN103145205A等所述结构。此种格栅采用密布整齐排列的耙齿,绕着两个中心轴做回转运动,污渣在格栅正面从水渠的污水中被打捞上来,当运动到格栅顶部,由于槽轮和弯轨的导向使每组耙齿之间产生相对运动,依靠重力或刮板转动将渣落入集渣斗,达到固液分离。此种格栅除污机的不足之处在于:首先,在回转式格栅除污机后面经常存在悬浮垃圾,特别像塑料袋、毛线等纤维垃圾的存在,而这些东西进入下道工序中便会产生严重的后果。因耙齿带有钩状的齿尖,很多线状的、塑料类的渣物等被钩住之后,就很难或根本不能靠重力或转刷刮落下来,而随耙齿转入水渠,迎着水流方向正好被污水冲走带入下道工序中,不能达到固液彻底分离的目的。其次,由于本身的构造决定了对于更小的悬浮颗粒不能拦截,从而降低了细格栅所具有的过滤精度。
(2)对于过滤精度要求高的,现有技术细格栅较多地采用转鼓式格栅除污机[2],如德国琥珀、中国专利CN202427238U、ZL200920109800.1等所述。此种格栅通过一台减速机驱动过滤网筒的旋转,实现捞渣及渣的输送和压榨一体功能的设备,解决了以上回转式格栅除污机存在的问题。但在实际使用中存在一些不足:首先该设备与水平渠道存在安装角度,这样就使过滤网筒与流水水平面也存在这个角度,那么过滤网筒的实际过滤面积降低。其次,由于整个网筒埋于渠道底部以及底部转动轴承留置于污水中,水下转动轴承长期浸泡于污水中,在出现腐蚀和不利时会出现卡死,导致整个设备不能正常运转。对于纤维、毛发类的污物容易倒挂于网孔之上,长期运行过滤网面容易结膜,虽有喷淋装置的冲洗,过滤网面也不能被彻底冲洗干净,所以人工清除和水下轴承的维护在所难免。
(3)鹏鹞环保公司发明的中国专利CN102527133B细格栅除污装置[3],改进水渠道的设置,采用贴合渠道壁安装,贴合面的渠道开进水孔,通过电机减速机直接驱动中心轴的转动来带动整个旋转滤网的转动,污水通过导流槽直接进入筛筒内,渣物被截留在旋转筛筒内表面,筛筒不断地旋转不断地打捞,当渣物被带到筛筒顶部时,靠重力和冲洗水的作用使其掉落在集渣斗里,实现了渣物与污水分离的目的。该设备结构简单,运行稳定可靠。该装置和以上转鼓式格栅除污机一样都是采用网筒旋转过滤,都具有过滤精度高、截流效果好的特点。但该装置最大的缺陷是:不能进行滤渣的压榨和输送,因经筛筒打捞上的渣物和冲洗水一起掉入集渣斗,集渣斗里冲洗水和渣物混合在一起还要进行二次分离。
2 一种新型除污机的运行简介(连轴转筛除污机)
一种结构简单,运行稳定,清洗、维护更为方便安全,以及集截留打捞、压榨、输送功能为一体,可实现全自动控制的一种新型除污机――连轴转筛除污机。这是鹏鹞发明的中国专利CN204981203U。具体工作过程:减速机直接驱动螺旋轴做低速转动5 r/min,螺旋轴尾端安装有小齿轮一起转动,通过齿轮机构的变速i=4,带动整个筛筒Φ3 m的转动得到筛筒极低的线速度0.16 m/s。带有悬浮渣物的污水通过导流板进入筛筒内腔,污水从过滤网孔中流出,而渣物被截留在筛筒滤网的内表面和内置的耙齿上,筛筒不停地旋转不断地从污水中打捞渣物,如此循环过滤。当渣物被带到滤筒靠近顶部时,靠重力和冲洗水的共同作用使其掉落设置在螺旋输送器上部的集渣斗里,实现了渣物与污水分离。通过螺旋轴的转动进行渣物输送和压榨处理,最终干渣物被输送到螺旋输送器出料口,经过卸料装置掉入集渣斗中。渣物中混合的冲洗水经螺旋输送器上设置的压榨筒压榨后,污水经回流装置流入水渠中跟污水混合进行再处理。
3 4种机械细格栅的结构和工艺布置
具体情况见图1。
4 4种格栅的对比及总结
表1对各种水厂运行的细格栅除污机进行了简介论述和分析比较,方便水厂处理工艺专业中的相关技术人员清楚地认识和了解各种细格栅除污机的性能特点。新型的连轴转筛除污机在综合性能评比中最优。
参考文献
[1] 李慧斌.回转式格栅除污机在城市排涝泵站中的选用[J].科技信息,2011(27):123,142.
1.一个诗人叫汗漫
汗漫呆在黑色橡木桌椅白色墙壁之间,等我,松弛,宽和,黑边眼镜内满载手风琴嗡嗡声般散漫的呼吸、笑意、眼神。
这是我第三次见到汗漫。即便我们在同一座城市,在同一小片月光,在同一束霓虹灯下,也许曾无数次地擦身而过。第一次在五月树木香气中,与谢鲁渤、马叙诸师友同游雁荡山,汗漫带着喘息断断续续的闲话如同画外音。第二次是七月午后,汗漫在福州路咖啡馆的甜香中显得平庸百无聊赖,只是眼睛突然会跳动一两点好奇、孩子气,慢慢将喜悦绽放成两个小酒窝。真奇怪。第三次。
第三次已是八月。支离破碎的八月!酷热依旧汹涌,白布般从天而降、密密实实遮蔽左右前后的我。我从酷热、白亮中推门而入,走向阴凉、阴影中松弛、宽和的汗漫,我相信他看见的我逆光、黑色、单薄,手握他的诗集,《水之书》。我疑心我八月为什么伤感,全是因为这本书的书名。但汗漫的诗不应该伤感,因为他们宽广、大气、华丽,奔涌着澎湃的热情和思绪。这是我见汗漫的理由:难道这个停靠在橡木桌椅之间的游移男人足以写下这些浩瀚诗篇,那些白纸上跳动的才情就是属于这样一个肉质的“他”?
“汗漫我们谈诗吧。”我这么说,就开始谈论他诗歌中的意象、语词、音节、速度,他翻动着那些被我曲曲扭扭的红笔勾画,被只言片语武断,以至不复是原本面容的诗行、白纸、墨汁——他的孩子们。我们说的有一搭没一搭,最后还是滑向不属于诗的种种样样,佐以啤酒和茶,笑及飞扬眼神,在石英表的分针指向某个会议的下午2点时分醒转过来:“汗漫,我们不是要谈诗吗?”
他笑笑站起身:“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2.意象之华
其实汗漫诗歌有一些固定意象:
书写者,诗歌中的汗漫,一个在诗行中反复出现、走动的书生:“我怀疑自己在多年前是否以孔子的书童这一身份/怀抱竹简,来过郑州北郊?”“而我只是一个清寒书生/除了几瓣略微押韵的长短句/又能向女人献上什么?”“我,一个试图继承古人以驴子、马匹、小舟作为锦囊/来收藏四季万象这一传统的晚生”。这个书生,有时缓慢地骑辆老式自行车穿行于加速度的城市,有时在密闭的书房中刻舟求剑,有时化为披头散发在记忆或幻想的草原奔驰的马匹,有时是个漫游者穿梭于剧场海边、黄河泰山、街头楼宇,有时是终年漫游大地的自言自语的手风琴。这个书生,他的使命,就是书写诗歌,或歌唱,或言说:
奥斯威辛之后,1966年至1976年之后
诗人,或曰歌者,依然不安地存在
他们日夜用笔尖缝补灵魂中的伤口、针灸声带中的阴影
把墨水瓶投掷到光阴的激流中去
作为时沉时浮、携带福音的漂流瓶
去寻觅渺茫的岸、手、眼睛、回声——
诗人,歌手,你天赋一张阔大的嘴巴
怎能把它化为废墟、化为考古学家的挖掘地
犹如无言的楼兰、庞贝?
你,嘴巴应成为一个时代鲜明的证词:上唇——“是!”
下唇——“不!”
歌唱,担当,这是诗歌的宿命和光荣
——节引自《初春之书:祈祷》
这个书生,也因为书写,歌唱,虽卑微,而幸福,获得了内心的救赎:
边走边唱的漫游者边走边唱的我
被一种隐秘的力量反复拉开胸腔和声带的我——
这终年漫游大地的手风琴
这终年沉迷于乡村灯光和旷野芬芳以求获得救赎的
手指、风吹、琴声
多么卑微、幸福,一个书生的卑微和幸福
小于一,大于一切
——节引自《漫游书》
而被写下的诗是什么?在汗漫笔下,有时被当作墨汁,被渴慕地吸进笔管,或被毛笔沾取,那些晃荡在墨水瓶中的墨汁;有时是奔驰的披头散发嘶鸣的马匹(也指诗人);有时候诗集是棵向上生长的树(如《漫游书》),纷披的叶子都是令人惊叹的诗行:
是谁把那么多绿叶装订成高大的书——
高大的树!春天的树
鸟巢,是夹在树中的一枚响亮的书签?
——节引自《南阳盆地阴历八章》
至于书写诗歌的用具纸张,它们被认为是大雪,雪中的乌鸦就是墨水瓶,如《呼喊》一首:
雪地上的乌鸦——
一瓶移动的墨汁
等待着谁的笔,插入它的血液?
雪地是一张被风卷起边缘的白纸
乌鸦呼喊:“毛笔和手在哪里呀?
雪就要化了呀……”
诗人书写诗歌,有时书桌就被当作了船,直接划进了大海,诗人奇异的想象无所不及:
他划动木质书桌这一叶独木舟早出晚归
他将笔杆这一柄鱼叉远远掷出
他可能一无所获
直到病危,急救室内的无影灯照亮所有水域
输液瓶高悬在桅杆上裹满海风
他独自划动病床,进入深海
——节引自《打捞》
书桌、墨水瓶、墨汁、树、鸟巢,以及树叶、鸟的翅膀,这些与诗歌的书写相关的意象反复出现在他的诗行中。一个孜孜以求的诗艺探险者,埋首在诗歌险象环生的河流中,从不厌倦,谦卑而无限幸福:
只有诗人感觉书桌边缘的墨水瓶
仍晃动于风中!
——仍是高居于树梢的向上的鸟巢!
他伏身
他用笔汲取一些液体的鸟鸣、云朵
温润自己微凉的心情……
——节引自《持续的歌谣》
事实上,除了这些固有意象外,汗漫诗篇,意象之华,层出不穷,他虽为中原人氏,却有着南方楚地屈骚以及汉赋的华美诡丽的想象。意象叠加,连绵而出,如同华美巨树,枝叶纷披,摇曳生姿,诗人章德益说汗漫意象是“乱花渐欲迷人眼”,俯拾皆是“情思摇曳而又文辞妩媚的长句”“目光奔放而又灵思乍绽的佳句”。尤其集中体现在他的三首长诗中:《水之书:黄河》、《初春之书:祈祷》、《漫游书》。就是在一些短诗中,一些寻常小景,也能被他幻化出诡丽的意象来:
红衣红裤在大地上走动的少女——
少年眺望着的风中之门?
双臂对称,最美的春联
长发是谁避雨的瓦?
心房是谁入梦的新房?
……春天未婚,桃花满面
对立夏之后胸前桃子的饱满,怀想、紧张
——节引《南阳阴历八章》
少女是家门,双臂为春联,长发是屋瓦,心房是新房。一行一意象,而堆叠在一起,绝不至于沉闷,气息英俊透明,且有《诗经》之风的可歌性,有起兴之味。
3.语词幻象,吟唱的歌者
我因黑陶,结识汗漫。两位诗人都孜孜于制造语词的幻象。以幻象抵达事物之本质,抵达现象世界之真实。黑陶充分展示汉字、汉语词汇从字形到意义的美感,语词被密集叠放,语词是可看、可抚摩、可放置、可分拆,可立体地堆积的,语词构成的世界,色彩浓郁,质地厚实,是一幅幅以黑色为底子的油画。黑陶,以火淬炼锻造着语词,执拗的热情憋闷在岩石之下,悄然涌动。汗漫则亮开金嗓子,放声歌唱,他的语词,以水涤荡。汗漫奇妙地将语词,语词的词意,或雅或俗,动词名词形容词,语词幻化出的众多意象,貌似杂乱地“混搭”。他完全打破常规用法,只是遵循诗行蔓延自身的韵律,行走在汉语平平仄仄自然天成的山径,而这些语词,杂糅却不杂乱,精心布置却不做作,华丽又不失清新,这些英俊的语词,热烈的语词,华丽的语词,转动自如的语词,沸沸扬扬、浩浩汤汤如同大河江流,奔涌入大海。
这充满孩子的伟大宫殿
每时每刻都在受孕、阵痛、分娩……在你面前
我和我的子孙以及小麦、土豆、雄狮、夸父……
成为兄弟。我和我的祖先以及梅花、陌上桑、飞天、鸽子……
成为姐妹。以春天为铜镜
你手举两岸一棵棵桃树这一支支口红
涂亮花园口、涂亮你这位于郑州北郊的嘴唇,然后
在中国的额头吻出一轮红日——
——节引自《水之书:黄河》
你汁液四溢的明月之乳
哺育着二十四个中国节气、二十四种民族乐器组成的管弦乐队
春分、清明、大暑、霜降……
竹笛、紫萧、板胡、唢呐……
在大地漫游、吹奏
风——雅——颂——
催促五谷、爱情、诗歌,在你辽阔的视野和听觉里
萌芽、灌浆、抽穗、结实
携手私奔的恋人,在夜晚向你哭诉并获得庇护
放下屠刀的日语、英语,在你面前意欲成佛
一尊铁犀铁一般凝视你的河水、
——一个金色花园的守夜者、我神秘的兄长,凝视河水、
他的铁手提着北方七颗星星编织成的灯笼
每夜都在两岸传说和梦呓中走动或飞翔
穿越汉唐暮色、明清三更,抵达今晨鸡鸣
在白昼,铁犀,静默成你唇旁边的一粒黑痣……
黄河安澜。九州升平
婴儿和昆虫们集结而成的童声合唱团坐满两岸
细声细气地,把枯草一棵一棵唱绿
将露水一夜一夜唱白——
——节引自《水之书:黄河》
汗漫没有任何语词的限制,在他笔下,小麦土豆与雄狮、夸父可以并置,作为植物的梅花与词牌、与壁画中的飞天可以并置,节气与乐器可以并置,汉唐暮色与明清三更可以并置,昆虫与婴儿可以并置。而在这种语词的并置、跳接、转化之中,他从传统的、字面的中华文明穿越到现实的黄河水色,他所用的不是眼睛、嘴唇、牙齿,而是心灵、热血、一腔真情,他嗅闻着这些语词内在的紧密联系,顺着诗之灵,缝补、衔接着他们的相似性。所以,这些语词的混搭,丝毫不存任何障碍,反而令读者惊讶于诗人灵动自如的想象力及飞扬的才情。
假如说,黑陶文字是可看的油画,汗漫的诗行,则是可歌唱的,具有很强的音乐性。汗漫,这个大地上的游吟诗人,禀承着诗人歌者俄耳浦斯的技艺,他是一架在大地上漫游、经过中国文化浩荡大河洗涤的手风琴,嗡嗡嗡嗡,不绝如缕地发出嘶哑而持续的鸣唱。他的歌唱,有时如江河汹涌奔流,有时如鸟鸣如花开,散发着故乡原野的芳香,折射着木格格窗中的温暖灯光。在中原大地阔步行走,他的歌声如同河水中的黄钟大吕,在江南小镇,缓慢行走在暗弱的光线与阴影中,他的诗行则流淌着温柔的月光,女人的软语、手温,及暗香。
且不论阅读汗漫诗歌所能感受到的行进中的汉语的音乐节奏感、速度感,单就他的两首长诗《水之书:黄河》及《漫游书》看,形式上就富有音乐性。
《水之书:黄河》,复调结构。诗歌分为六阕,是行走在黄河边上的少年、孔子身边的书童、诗人汗漫、或“我”——所有受黄河文明哺育的汉人,歌唱,并倾听黄河母亲与他的对唱。以诗人的歌唱为主,他的音调是开阔、响亮的,他吹奏、吟唱,“穿越汉唐暮色、明清三更抵达今晨鸡鸣”,漫长、阔大,浩浩荡荡;而黄河母亲的对唱如同大提琴,声音温和、深沉,是对岸边行吟者的呼应,满含包容与爱怜。
《漫游书》是一部交响乐。是诗人在大地、现象世界的漫游,思索,歌唱。全诗分七节:第一节《大地汹涌》,很快的快板,依旧是诗人飞扬、阔大的音调出场;第二节的《夜色温柔》与第三节的《成语内外的六种景象》,是行板、慢板,抒写诗人面对现象世界中所见之种种,沉思,游移,感觉着“体内的手风琴含义不明地呜咽”;第四节《幻象:树》,行板,充满奇诡的想象,抵达理想之所,音调重新激扬,直到第五节的《奔跑,奔跑》,转为快板,情绪变得复杂、激烈、冲突,现实与幻象的错杂交响;第六节《慢下来》,再次慢板,重归于思索,“如同萨克斯风傍晚的哑嗓子/——据说,一个人慢下来之后/才有可能重返故乡、春天和初恋……”;第七节《乡村灯光》,如歌的行板,回归到一种平宁的,自由的,飞翔的,虽卑微而幸福的状态。
4.汗漫:浩瀚之意
汗漫两字,即是浩瀚之意。其名其诗,合二而一。假如他的内心不足够浩大,假如他不是滋养于绵远的文化传统,假如他不是漫游于大地、行走在河边,眺望、倾听,假如他缺乏热爱、悲悯之心,假如他不时时处于异地却充满对乡愁的渴意,假如他不执着于对诗歌技艺的挖掘,假如他缺乏歌唱的喉咙、持续的热情,假如……汗漫,这个试图划动书桌、游向大海,这个边走边唱的漫游者,假如单凭语词、技艺、音节、速度,他如何成为汗漫?虽然,我们也说,语词行进在语词的节奏中。汗漫诗歌主题宽泛,大致可归结为三种:
热爱。从大处看,感恩于大地的开阔、滋养,倾情于母亲河的曲折、壮丽,受惠于中华文明传统的沐浴、洗礼;从近的、小的看,故乡的鸟鸣花开,木格格窗的温暖灯光,父亲,合葬的祖父祖母,偶遇的铁匠、矿工、拾垃圾老妇人、手持油灯的瞎子、新娘、晨风中的少年……这些源自内心深处的感激、感恩、感动、感伤之情,涌动在诗人笔端,成为他歌唱的元素,并构成了一个诗人内在的精神质地。汗漫的长歌,如同西来东流的大河之水,精华集中体现在《水之书:黄河》中;他的短章,又如泉水细流漫溢,湿润,清凉。汗漫,让我想起新大陆上的惠特曼,他们一样深情歌唱自己的大地、母亲、河流、故乡、人群。他不回避所谓的“大题材”,因为他有“小于一、大于一切”的情怀和笔力——开阔,但尖锐。他说,一切题材都可以成为诗人表达的对象,关键是怎样表达,是否诚实、独到。
你采下一朵金菊,落地生根,盛开成小花园、盛开成我
你采下一朵水,从双脚而起汇合成直立的河流、汇合成我
我是黄河,一种幸福
我从黄河来,一种光荣
我到黄河去,一种宿命
埋下诗人尸骨的河岸破土而出歌手的乳牙——
你奔流,我就不朽!
——节引自《水之书:黄河》
转化。一个曾经的少年,“独自走遍开满鲜花的大地”,“惟一的行李是他发烫的身体/无数的墙壁和脸/无数的方向和悬念”,他赞美般的河水,暗香的少女,“绿叶中打井,鸟背上耕田——这神话、童话般的风景”,属于他纸上幻象的源头之地故乡南阳。而渐进中年,他却迁徙来到大海边一座庞大的城市,在异地谋生、喘息,看时光流逝,头白、委顿、腰带渐宽,仍然游移不定,“他对故乡、异地怀着双重的内疚和羞愧”,因为他远离了心中故乡,又不能完全融入异地。在城市与乡村,在快与慢,在记忆与现实之间,他必须转化某种微妙的关系,必须努力寻找符合逻辑的依据,使之统一于内心。汗漫不想割裂,而是努力转化,他试图以夜晚的诗人身份,历险,做“一个怀想旷野而又迷恋广场的矛盾者。”他要“继续赞美故乡并尝试赞美异地吧!/尽管这是徒劳的赞美”。汗漫的态度,怅惘而积极。对生活如是,对时间流逝如是,对亲人的死亡也如是:
最近的晚冬,带走父亲
我与旧日时光的联系断绝一个环节
我猝然苍老,眼光突变——
大街上的每个妇人竟都成为美好少女!
而在从前,她们的背影
常常混同于沧桑的母亲
用诀别的目光抚摸一草一木
内心充满热爱、眷恋
而那些渐次进入长眠的亲人友人
也使我终将抵达的死亡
变成故乡和温暖
我将彻底安静
不再显得悲凉和孤单
——节引自《春天再次来临》
死亡在这里被转化成对人世的爱,对少女的赞美,对时间的眷恋,而死亡,也将让诗人矛盾、游移、焦虑的心终于安静,也将让他回到真正的精神故乡,也让灵魂和心自由广大,真正地飞翔。耿占春评论汗漫时说:“在他的修辞学梦想中,死亡可以变成新婚,哀痛可以化为祝福。”比如《早春,为祖父祖母合墓》中,死亡,以温柔、温暖的祝福的方式进行,“多年以前/他们烛光下的绣枕大约开着并蒂莲花/如今,两人如同先后熟透的莲子/ 落入泥土”从莲花到莲子的转化,是祖父母的再度新婚。这种自然而奇妙的处理,是因为汗漫有一颗温暖、宽广、大爱的心。
归宿。汗漫能够完成现实与记忆之间矛盾的转化,乃在于,他死死守住他的心中家园与精神归宿。这个归宿,就是诗歌,就是他的诗人身份。所以他不停地重复他的毛笔、墨水瓶、书桌、书生这些意象,将自己当作一台自言自语的手风琴,“我体内的隐疾和晦暗被琴声清洗/我双脚热烈如鼓点撞击大地之鼓!”他毕生为诗歌生活,惟一的愿望就是,“当我死去,我一生种下并热爱着的树木们/能否保证一个漫游者无愧地躺进/鸟巢做成的骨灰盒/——在群山之上、树枝之间/随风摆动”。树木、鸟巢,也是他诗篇中反复出现的意象,他在对这些大地物象的反复书写与吟唱之中,安顿自己的身体和内心。在诗集最末一首长诗《漫游书》的最后一节,诗人创造了一个乡村女诗人形象——乡村,小母亲一般的温暖女子,木格格窗洋溢而出的灯光的温暖,构成了诗人记忆中的家园;而诗人身份,是他的精神依托,他的灵魂必回归到诗的王国。在乡村女诗人身上,汗漫完成了对记忆故乡与精神故乡回归的合一,这个乡村女诗人手持油灯,呼喊:“看着灯——看着我——别走丢了——”
一个乡村女诗人
一个总在担心真、善、美三姐妹迷失于白昼的
诗人、农妇
站在傍晚时分的木格格窗前
手持油灯,呼喊:
“看着灯——看着我——别走丢了——”
她是三姐妹的长姐、小母亲般的长姐
她的呼喊,回声四起
夺眶而出的灯光
让木格格窗以外的世界,满面暮色和忧郁
——节引自《漫游书》
5.再见汗漫
我们因诗歌而聚合,在钟表滴答声中再见,奔向各自的办公桌、电脑、手机、记事本。我再次将自己投入南京西路的酷热中。隔着车窗,隔着加速度的小甲虫,目光折叠被挡风玻璃弹回——汗漫在甲虫之外,在阳光之外,在马路那边,在阔大的梧桐树的阴影中——缓慢、近视,一个职员,一个诗人。离开了故乡南阳,他却日日穿行在这座城市一条名叫“南阳路”的小街,努力保持对路边种种细节的敏感——是奇迹?是命运?是他不可能也不愿割断的与故乡的联系。汗漫说,一个人有可能在异乡彻底拥有了故乡。他也许天生注定要这样在故乡南阳与一条名叫南阳的小路之间,奔走他的生活,转移他的困惑,记录他的爱恋与幻想。他,一个男人、职员、诗人、漫游者,一台喃喃自语的手风琴,一匹奔突往来披头散发的马,在这蝉声鸣噪的午后,在楼宇街巷间,辗转反侧,低语,或大声呼喊:
“看,一匹马骑着一个歌手飞过市区天空了呀!”
“到大海上去,抵达更自由、广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