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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她在酒吧听他唱歌,他坐着轮椅,妹妹将他推到舞台上。酒吧侍者告诉她,这个名叫“光头阿勇”的歌手得了尿毒症,病得连站都站不起来,可他每晚都来赶场,他不靠别人,要靠自己唱歌挣够做换肾手术的费用。医生只给了他一年的时间,他必须赶紧挣钱。她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于是每天晚上都来捧他的场,后来代替他妹妹每晚推着他赶场。为了跑过死神,她决定和他一道登台演出,于是拼命吊嗓子、恶补音乐知识……他们的爱情能感动上苍吗?
坐着轮椅去唱歌,那个爱笑的女孩心疼他
2010年7月的一个晚上,合肥浪月沙演艺厅,一个光头歌手正在演唱《阿莲》。底下的观众纷纷鼓掌,高声叫好,其中,包括一个名叫乔洪梅的女孩。
时年28岁的乔洪梅是安徽巢湖人,2005年7月,从合肥工业大学毕业后,在合肥一家动漫设计公司担任设计师。乔洪梅爱唱歌,上大学时,就经常参加歌唱比赛。参加工作后,她经常去酒吧或者某演艺厅听歌。这天,她第一次来浪月沙歌厅,就被这名光头歌手吸引住了。乔洪梅通过打听,得知歌手叫张志勇。
等唱完、谢幕,乔洪梅无意中发现张志勇跌跌撞撞地闪进了后台,一个女孩把他扶到了轮椅上,推着他离去了。乔洪梅十分好奇,这个歌手腿没有什么问题,为何要坐轮椅?因为朋友急着离开,乔洪梅决定再来时,询问个究竟。
一周后的晚上,乔洪梅再次来到了浪月沙门口,恰巧碰上张志勇从出租车上下来。正是合肥最闷热的天气,他竟然穿着厚重的外套,戴着一顶帽子,脸色蜡黄,看上去憔悴不已,跟舞台上的他完全不像是一个人。旁边一个女孩迭声问他:“你行不行啊?今晚咱就不唱了。”张志勇闷声说了句,“我先吃药再上台”。乔洪梅心里的好奇更深了。
很快,乔洪梅了解了张志勇的一切。他时年40岁,是合肥市肥西县人。父母去世得早,张志勇兄弟姐妹7个,靠村邻的接长大。从小,张志勇喜欢唱歌,跟村上一位唱大鼓的老艺人,学到不少歌唱技巧。1997年,张志勇开始尝试去酒吧唱歌,凭借独特的嗓音,他逐渐显露头角,因为喜欢理着锃亮的光头,大家都叫他“光头阿勇”。张志勇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签约歌手,出属于自己的专辑。为此,他不放过任何学习机会,接连错过了几次爱情,一直单身着。
就在张志勇一点点向梦想靠近时,厄运不期而至。2010年5月,他连续多天高烧不退,去医院一检查,结果是尿毒症晚期。医生断言,他必须在一年内换肾,否则将肾衰竭而死。然而,这些年,他赚的钱大多贴补给了家里,几乎没有积蓄,而换肾的手术费至少需要30万。这笔钱要在一年内凑集,几乎没有可能,张志勇走到了穷途末路。痛定思痛,张志勇认为自己至少还会唱歌赚钱,他决定靠自己,在一年内赚够手术费。
这个男人悲壮的自救,让乔洪梅深深动容了。此后,她每晚都来浪月沙给张志勇捧场。每次来,都坐在最靠前的位置,默默地给他加油。
2010年8月的一天,乔洪梅又来听张志勇唱歌。可等到散场,也没见到他的身影,服务生告诉她,他住院了。打听到张志勇住在合肥市第一人民医院,她火速赶了过去。
在合肥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病房内,乔洪梅见到了张志勇。病床上的他两眼浮肿,十分憔悴。当他听到乔洪梅自我介绍说是他的铁杆歌迷,听说他生病了,特意来看望他时,张志勇既惊讶又欣慰,夸张地说:“哇,我这么大牌了,都有粉丝了?还来看我,太让我受宠若惊了。”乔洪梅见张志勇身边没人照顾,不解地问:“你家人呢?”“农村正在收割稻谷,我让他们都回去了,我一个人能行。”张志勇呵呵笑着。乔洪梅被他的乐观深深感染了,见一旁放着几本曲谱,她翻了翻:“你还会写歌?”张志勇点点头:“瞎写着玩的,在医院也没其他事,准备用来打发打发时间。”乔洪梅上大学时,也写过歌,有几首还在校园里被广为流传。
两人更有了共同语言,热切地聊了起来。看着张志勇聊起唱歌时神采飞扬的样子,乔洪梅更增加了几分异样的情愫。那天,两人聊了很久。离开时,乔洪梅回头望去,张志勇正站在窗前,微笑地向她挥手,那么坚强,又那么落寞。乔洪梅的心没来由地疼了―下,又―下……
推着你伴着你,爱到无路可退也要爱
从那以后,乔洪梅每天都去医院看望张志勇,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半个月后,张志勇出院,又继续唱歌。因妹妹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在上学,张志勇没让她再来推自己,身体撑不住时,他就一个人摇着轮椅出入歌厅。乔洪梅主动提出说:“我下班后没事,我来推你。”张志勇再三推辞。乔洪梅故意板着脸装凶:“别人都叫我‘缠人精’,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天天烦你,直到你答应我为止。再说能天天听歌,还不用买门票,对我来说,一举两得。”
张志勇无奈答应了。此后,每天只要一下班,乔洪梅就会来到张志勇租住的地方,如果唱歌地点离家近,就用轮椅推他过去;如果远,就带着轮椅一并打车。在乔洪梅的陪伴下,张志勇的笑容一点点多起来,他意识到不知何时起,自己爱上了乔洪梅。可自己的病,却让他唯有把这份爱深埋心底,永远搁置了。
2010年10月的一天晚上,天下着小雨,气温很低,乔洪梅早早地上床了。这时,朋友给她发来短信:“我们几个都在碧湖银波,你最喜欢的‘光头哥’也在。”“光头哥”是乔洪梅的朋友们给张志勇的昵称。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雨,他怎么会在露天演出?身体吃得消吗?乔洪梅顾不了许多,连忙赶了过去。张志勇像个逃学被揪住的孩子,嗫嚅着解释:“有个朋友临时有事让我顶―下。”乔洪梅生气了,一句话也不说,一双大眼狠狠地瞪着他。朋友们笑着打趣说:“你们像是吵架的情侣。”乔洪梅顿时红了脸。
回去的路上,两人共打一把伞,张志勇把伞往乔洪梅这边放,乔洪梅又把伞往他那边推。一来二去,两人身上都淋湿了。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一笑。见乔洪梅不再生气,张志勇鼓足勇气说:“身边有你这个歌迷兼朋友,就算死我也值了。”乔洪梅忙拍了他―下:“别瞎说,什么死不死,你会平安活到老,陪我到老。”张志勇愣住了,他喃喃地问:“你说什么?”
雨中见到张志勇的瞬间,乔洪梅早已想明白了,哪怕他只活一年,自己也会和他生死相依,而且她有信心,用爱情和努力,陪他闯过命运悬崖。她大声地说:“我要你活到老,陪我到老,爱我到老!”张志勇更慌乱了,“我……是个病人……”乔洪梅没有再给他辩解的机会,“如果你爱我,就不要拒绝我,否则那将是最大的伤害。难道你不爱我吗?”那么炽烈的眼神,这样铮铮的表白,张志勇再也难以拒绝,他轻轻地握住了乔洪梅的手……
确立恋爱关系后,乔洪梅开始拼命赚钱、兼职,为了早日让男友动手术,她把每一分钱都省下来,对她来说,每天听男友唱上一首歌,就是最浪漫的情事。
然而,他们的爱情注定充满了波折。
乔洪梅的母亲知道女儿的恋情后,连夜从巢湖赶到合肥。在街道居委会上班的乔妈妈是个明事理的人,她不反对女儿帮助张志勇,但却反对她将终身托付给一个绝症病人,铁了心不同意,并强迫女儿辞职跟她回巢湖。乔洪梅怕男友说出放弃她的话,抢先警告他道:“别说拖累我,也别觉得内疚,反正我打定主意跟着你了,你要是真爱我,就帮我想想怎么说服我爸妈,泄气的话我一句也不想听。”
张志勇再次被女友的话所感动,想把女友父母约出来好好谈谈,但乔妈妈乔爸爸不给他这个机会。回老家前,乔妈妈向女儿下了最后通牒:“你要是为了他来伤我们,以后我们对你不再抱任何期望。你要是跟他断了,我们把养老钱拿出来给他换肾。”一边是男友的生命,一边是爱情,乔洪梅被母亲逼得大哭:“我们需要你们的钱,可我更需要他的爱情。”母亲气急离开,“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乔洪梅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得知这一切,张志勇更加内疚:“你快向你爸妈道歉吧,我可以退出……”乔洪梅又听到男友说沮丧的话,忍不住冲他吼起来:“我不需要你说对不起,我只需要听你说,咱们会好好的,咱们会幸福,就算天塌下来无路可退,也不能把咱们分开。”让张志勇心如刀绞,以前他经常会在电视或者报纸上看到,谁得了绝症,为了不拖累爱人,忍痛把爱人赶走,他无数次想过这么做,可现在,他只想把女友牢牢地抓在身边,他要好起来,给她最大的幸福。
延续你的生命和梦想,牵手是今生无悔的选择
父母的反对丝毫没有动摇乔洪梅。为了给男友加油鼓气,乔洪梅经常会“缠”着男友,和他一起憧憬、想像着以后的幸福小日子。她在纸上画出简单的户型图,指手画脚地描述着:“这里要装个大衣镜,这里要放个桌子,这里是婴儿室。”张志勇总是忍不住眼含热泪。有一次,张志勇故意说一句:“我说了要娶你吗?”乔洪梅会不依不饶地逼张志勇承诺娶她,“好,我一定娶你。”乔洪梅大声回应,“那行,咱们明天就去。”女友一脸认真的模样,让张志勇呆了。那时,他才得知,结婚是乔洪梅早已想好的,一旦结了婚,她跟男友就能更紧地绑在一起,父母想拆也拆不开了。
在乔洪梅的坚持下,2010年10月7日,两人办理了结婚证。没有喜宴,没有婚纱照,没有双方父母,但他们依然觉得幸福。婚后,乔洪梅竭尽全力照顾着张志勇,陪他演出之余,自己又增加了一份兼职。
就在两人相互鼓劲,拼命向目标迈进时,2010年12月3日,张志勇再次晕倒在舞台上,被人送进了医院。医生说,他再也不能劳累工作,一旦再次晕倒,就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乔洪梅坚决不肯再让丈夫演出,手术费她来想办法。
乔洪梅拿出了全部积蓄,一共只有6万元。张志勇虽然在拼命演出,但一直在透析,也只攒了不到3万元,由于术后还需要大笔钱做后续治疗,所以自己必须在短时间内尽可能多地凑钱。
一天,以前曾合作过的一位朋友给张志勇打来电话,说浙江杭州有家商场开业,邀请他去演出。听说张志勇生病去不了,朋友遗憾地挂了电话。乔洪梅在一旁听了问:“那个演出大吗?能挣多少钱?”自从盘算着筹钱给丈夫治病,乔洪梅就变成了一个十足的财迷,一听到有钱赚就两眼发光。“大概能拿到一千多元的出场费,来回路费主办方报销。”乔洪梅突然指了指自己:“我能行吗?”张志勇听过妻子唱歌,虽没有专业歌手那么娴熟,但也很耐听,他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这次他们是个什么水准的演出……”乔洪梅一听似乎有希望,连忙让张志勇跟朋友说说,能不能换她去。广告商一听说乔洪梅是为了给丈夫治病,十分动容,听了她的歌声后,最终答应了。乔洪梅高兴坏了,如果能唱歌挣钱,以后就多了一份收入。
为了不搞砸自己的处女秀,乔洪梅开始拼命练歌。每一个发音,每一个表情,都请教丈夫,每天六点起床,一直练到凌晨一点。听说唱歌吐字十分重要,乔洪梅听一个声乐老师说,把一个核桃塞到嘴里练习吐字,十分神速。乔洪梅马上进行效仿,几个小时后,她的嘴巴内侧磨破了,疼痛不已,她就等疼得稍微好一点了,再把核桃塞进去,继续练习……见妻子这么有狠劲,张志勇心疼得暗暗掉泪……
2010年12月23日,乔洪梅赶往杭州参加演出。演出十分成功。活动结束后,那位广告商找到乔洪梅,跟她商量:“我们在上虞和宁波那边还有几场演出,你要不要去?”能多挣钱,乔洪梅当然想去,可自己从单位只请了一天的假,超假不回极有可能会失去工作。可一天1000多元的演出费她舍不得啊,一想到照此速度,自己能最大限度地为张志勇凑够手术费,乔洪梅就什么也顾不上了,她打电话向单位提出了辞职。妻子为了自己,放弃了体面的工作和大好前途,和自己一样,跨入了起伏不定、充满艰辛的酒吧演唱行列,张志勇再度感动地哽咽了,“老婆,我这辈子欠你的,只能下辈子还了。”乔洪梅俏皮地回应:“等你病好了,咱们成立一个组合,没准能一曲成名,一夜暴富。”
辞去工作后,乔洪梅正式登台演出。一开始,为了就近照顾丈夫,她只在合肥的一些演艺厅唱歌。眼看丈夫一年的期限一天天迫近,她开始四处奔走在江苏、浙江等地演出。整天来回奔波,乔洪梅严重睡眠不足,她常常会对着镜子,故意向丈夫“抱怨”:“你看,我都快成黄脸婆了。”随即,她又调侃丈夫:“变成黄脸婆,你想不负责都不行。”
2011年1月13日,乔洪梅受邀去江苏丹阳演出。演出过后,主办方不见了人影,乔洪梅一分报酬也没得到。她回到合肥已是深夜,对着丈夫越说越气:“一千元都够你透析两次了,都怪我脑子笨。”张志勇劝妻子:“咱就当花钱买个教训。”乔洪梅不争气地掉了眼泪:“我累点没什么,那可是你的手术费,被骗了,我心里难受。”擦拭着妻子的眼泪,听着妻子的唠叨,张志勇热泪盈眶,认识他之前,妻子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月光族”,她穿着各种时髦的衣服,像个公主,过着洒脱的生活。可现在,她会为被骗了一千元掉眼泪。正是自己让这颗珍珠沾满了尘土。
在妻子的照顾下,张志勇的身体调整到了最佳状态,两人开始联袂在酒吧里演出。夫妇俩联手自救的事迹很快传开,合肥的酒吧纷纷邀请他们去演出,很多观众慕名而来看他们的演出,一些同行也为张志勇纷纷解囊……
记者发稿前,夫妇俩仍在争分夺秒筹钱,虽然仍有很大缺口,但他们相信在好心人的帮助下,一定能梦想成真。
2011年6月30日,是张志勇41岁生日。
1987年出生于大兴安岭的赵凤,原本是个活泼可爱的姑娘,却在妈妈患癌离世后,性格发生极大转变,甚至患上了抑郁症,很多年都走不出悲伤的阴影。
一次偶然的机会,赵凤发现了一个名叫“逝者如斯夫dead”的微博,每条博文都是对一位逝者的“悼念”。她被感动了,开始义务为微博画漫画配图。没想到,一支画笔让她重获新生,不仅疗愈了自己,更抚慰了那些哀伤者。
无法接受妈妈去世,活泼女孩患上抑郁症
敏感、玻璃心,是赵凤对自己的评价。“我从小心思细腻,多愁善感,想象力丰富。几岁开始,我就喜欢彩色的图片,于是央求妈妈给我买来画笔。爸爸妈妈很少约束我,我的童年自由自在、丰富多彩。”
但无忧无虑的年代在赵凤读高中的时候结束了,那一年,妈妈患上了乳腺癌,赵凤突然间长大了,她第一次意识到亲情的可贵。她发誓要努力学习,让妈妈欣慰。2005年,赵凤考上了天津工艺美术学院,毕业后就在天津找了一份平面设计的工作。一直没放弃绘画兴趣的赵凤经常把自己的作品发到网上,她的作品得到了北京一家公司的认可,随后,赵凤到北京追寻自己的梦想。
虽然远离父母,但赵凤从来没有忽视与他们的沟通,每天都要给家里打电话,和妈妈一聊就是个把小时。在电话里,赵凤会向妈妈“汇报”自己每天的生活,每一餐吃了什么,和朋友去哪里逛街了,买了什么新衣服之类的。赵凤用自己的方式支撑着妈妈的精神,听到妈妈在电话里开心的笑声,赵凤对妈妈的治疗充满了信心。
然而事与愿违,有一天,赵凤接到家里的电话说妈妈的病情加重了。她坐上回家的火车,一路上都在跟亲友们联系问妈妈的情况,但每个人都不回她。将近40个小时的奔波,赵凤回到家却发现妈妈已经永远离开她了。尽管几年前就想过最糟糕的情况,但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赵凤还是无法承受。每天,她都沉浸在对母亲的思念中,变得不爱说话,越来越敏感,一点儿小事也能让她悲伤到哭泣。那年的春节,她没有回家,而是留在出租屋里,一边流泪一边想念妈妈。
朋友们看到赵凤的样子,都会劝她,希望她快点儿好起来。可是,她的情况却越来越糟糕。赵凤越来越懒,甚至不愿起床面对每一天。她下班回家要经过一座桥,每次走到桥边,都有想跳下去的冲动,以至于她有段时间只能打车上下班。可是当车子飞速行驶的时候,她还是会握住车门把手,有种打开门跳下去的冲动。好在男友及时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儿,赶到北京,陪在身边照顾她、逗她开心,请心理医生朋友帮她转移不良情绪。在男友的关怀下,赵凤的抑郁好转了一些。2014年8月,赵凤和男友结婚了。
婚后,赵凤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她不再总是想起妈妈,每天画完画会上网刷刷微博。有一天晚上,赵凤睡不着,又拿起手机刷微博,看到一条来自“逝者如斯夫dead”的微博,那是一条对死者的悼文。悼文很简单,介绍逝者的年龄、职业和去世的原因,总共100多字。读完了这条微博,赵凤的心沉了一下,她点进主页,一条一条翻看,一看就是几个小时,心情越发沉重。微博里充斥着对逝者的思念、惋惜、遗憾和难过,读到逝者生前的故事,赵凤会觉得自己也是逝者曾经的朋友,为他们的离开感到难过。一直翻到博主几年前的第一条博文,赵凤才放下手机,但脸上早已挂满泪痕。
有过痛失亲人经历的赵凤,在这些博文里找到了共鸣,她非常理解这些失去亲友的人的悲痛心情。那天,她又梦到了妈妈,梦里面妈妈不说话,在树林里远远看着她,等赵凤着急地跑过去,妈妈又渐渐消失了。梦醒后,赵凤的枕头哭湿了,心里像刀绞一样疼痛。她也想给博主投稿,纪念妈妈,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写。要写妈妈,100多字远远不够,而且那种个人简介一样的文字也没办法准确描述她的思念。
生活如此美好,活着的人应该珍惜
她拿起画笔,想要给妈妈画一幅画。赵凤想到小时候妈妈每逢周末就会带她坐火车去姥姥家。她拿起画笔,边画边哭。“穿梭在树林里的小熊”就在赵凤的眼泪中诞生了。画面中,是一只大熊带着一只小熊在火车站等车,调皮的小熊绕着妈妈转圈,等到火车转弯的时候,她对大熊说:“哇!我看到火车尾巴了!”一旁的大熊就笑眯眯地看着她。下了火车后,还要穿过一片树林。春天了,到处都是美丽的风景,小熊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一会儿捉小虫,一会儿扑蝴蝶,一会儿摘两朵花。到了姥姥家时,姥姥正在门口迎接她们。
再后来,秋天了,熊妈妈在走过树林的时候越来越慢,小熊时时催促落后的妈要快一点儿。冬天来了,小熊正催促妈妈,身后却传来熊妈妈“咚”的倒地声。熊妈妈不见了,所有人都对小熊说她的妈妈死了,他们安慰着可怜的小熊。
可小熊觉得,妈妈没有死,她只是迷失在树林里了,于是到树林里寻找。可是树后面、树洞里都没有妈妈的身影。小熊很难过:“妈妈,太阳都下山了,你在哪儿啊?我好想你……”小熊蹲坐在树下,哭诉着对妈妈的思念,这时候,树枝上的雪花掉落在小熊的帽子上。小熊抬头,似乎看到身后的树是妈妈的样子,她正伸出手和自己打招呼。小熊很高兴:“啊……我的妈妈找到了,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守护我。”
之后,小熊还是会在每个周末去探望姥姥,在她的身边,总有妈妈的影子陪伴。如果能回到过去,小熊一定会对那个时候的妈妈说:“妈妈,请你走得慢一点儿,再陪我久一点儿。”“妈妈,我已经很久没有想你了,有一分钟那么久。”
画完画,赵凤的心情好了一些。她把画发给了博主。没想到几天后,赵凤收到了回复,对方说,赵凤的画非常感人,而且很正能量,他们之前的微博都是没有配画的,因为非常喜欢赵凤的画,希望赵凤可以帮他们的博文配画。当时赵凤刚辞职,时间上充裕,而且能为逝者画一些画纪念他们,是一件很有价值的事。赵凤只是担心自己的画工不够成熟,展示不出最好的感觉,不能获得大家的认可。博主打消了她的顾虑,告诉她:他们希望赵凤可以通过绘画鼓励安慰那些生者,让他们不那么孤独,因为经常有人私信说活不下去了。赵凤答应了,她相信只要自己用心去做这件事,就会被别人感知。
她第一次画的逝者是一位设计师,回家途中因暴雨意外离世。赵凤和逝者年龄相似,做着类似的工作,有着很多未完成和想要完成的事。可赵凤还有机会,逝者却再也没有了,很替他惋惜。想起“死亡”这个词,很容易联想到黯淡、寒冷、孤独、绝望。但死亡后的世界真的是那样吗?赵凤不这样认为。
赵凤她觉得人死后去的那个世界应该是更平静、更单纯的,在那个世界的人,没有那么多的欲望和情感,逝者唯一带去的,就是别人对他的爱。于是赵凤画了粉色的天空、平静的海面,海的尽头是黄色的光芒,那里充满希望。逝者生前那么努力地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他,也一定会继续努力下去的。所以,赵凤画了一个他走向前方的背影,举手比了个“OK”的手势,想告诉惦念他的朋友和亲人们,他呀,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努力而已。
赵凤希望通过这样的画面,减少生者的悲伤。看似是为逝者画的画,其实更多是慰藉活着的人。第一幅画发出去,赵凤有些紧张。没想到网友纷纷为她的画点赞,评价说“图片太催泪”“感人,有力量”。网友的鼓励给了赵凤勇气,她更加用心画画。
有一个网友投稿说自己的外公患癌症去世了,去世前他和外婆住在山里,两个人一辈子都没红过几次脸,感情非常好。一生勤劳的外公总是觉得外婆跟着他吃了很多苦,于是就到山上采了很多野生红菇,把卖红菇的钱给外婆买了个金戒指。外婆带着戒指非常高兴,喜滋滋地拿给大家瞧,自豪地说是老头子给她买的。外公还在山里养了很多鸡鸭,骑着自行车带外婆到集市上卖蛋。确诊患癌后,他一直牵挂家里的外婆,告诉家人,自己去世后,把他葬在山里的小庙宇旁边,那里可以看到日出日落,还可以看到外婆和山里的家。
赵凤的外公很早就去世了,所以她对外公没有很深的印象,但是网友对外公的描述还是深深地打动了她。她画了一株高高的植物,植物上有大片的叶子,在靠近顶端的一片叶子上,有位拄着拐棍的白胡子老爷爷自言自语:“这个位置真的可以看到老伴嘿!”仿佛老人没有离开,而是守在外婆的身边。很多人被这幅画打动,纷纷说:“被配画感动哭了,觉得非常美好。”
从“致郁系”到“治愈系”,漫画家“浴火重生”
几乎每天,赵凤都要画一幅配画,她非常认真,每一幅画都耗费大量的精力。她会提前了解逝者的生前信息,如果逝者也开了微博,就会点开微博一条条查看博主生前的活动轨迹。网友说她的配画把“悼文”变得更加生动,给活着的人许多安慰,不少人私信赵凤,对她表示感激。赵凤有空的时候会一一回复鼓励他们。
有一次,赵凤收到一条私信。这是个30岁左右的男人,他想让赵凤帮他画一张和父母的合影。男人话很少,几乎是赵凤问一句,他才会回一句。赵凤向他要父母的照片,他说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他是个孤儿,是在福利院长大的。看到赵凤的画后觉得特别感动,希望她可以圆自己的一个梦想。赵凤凭着对方提供的个人照片,画了一幅一家三口聚在一起吃饭、其乐融融的画。她发过去的时候很担心对方不满意。良久,对话框里跳出来一句话:“谢谢你!真心地感谢!”
微博的很多投稿都让赵凤印象深刻,她经常是在泪光中画完了画。有一次,一个22岁的女孩因白血病去世了。她幼时随父母远离家乡,父母在一次意外中双亡,女孩一直由奶奶带着。长大工作后,她对奶奶非常孝顺,总是说以后一定不远嫁,这样奶奶就不会孤单了。女孩非常开朗乐观,患病治疗期间头发都剃掉了,她就剪了个柚子皮戴在头上,还拍了很多搞笑的照片,跟朋友聊天说:“我得的这个病啊,头发都得剃光,哪天我离世了,见到已经往生的父母,他们该有多心疼啊!”几句话说得朋友心酸不已。
女孩非常坚强,常常以自嘲幽默的方式和亲友们交谈,告诉他们要惜福。听到这个故事,赵凤非常难过。她以星空为背景,画了3只长着翅膀的小兔子。兔妈妈对中间头戴柚子皮的小兔子说:“咦,你头上是什么?”中间的小兔子摸着自己的柚子皮头发,蹦蹦跳跳地说:“这是当下最流行的发型!”一旁的兔爸爸笑着说:“女儿开心就好嘛。”
有网友回复说自己每次都会被赵凤的画感动,建议她出一本合集。自从博文配上画之后,每条博文的下面不仅仅是“点蜡烛”图标了,网友们会在评论里互动,或感慨,或安慰,或鼓励,这让赵凤和博主都很欣慰。赵凤很感激有这个微博,虽然每一幅画都是为了逝者而画,但其实是给生者看的,它让网友们有了寄托悲伤的地方,让活着的人更懂得珍惜生命。
因为赵凤每次画画都容易和投稿人产生共情,起初,丈夫很怕她会陷入悲伤而抑郁症复发。赵凤让丈夫放心,虽然画画时会感同身受,甚至伤心,但她越来越觉得画画让她产生了一种力量,那种力量在安慰别人的同时,也在疗愈自己。
有一女孩的母亲去世,去世的原因也是乳腺癌。姑娘这样描述母亲生病的日子,她说自己的妈妈明明很开朗,却被病痛折磨得没了生的意志,原本健壮的身体骨瘦如柴。赵凤回忆起自己的妈妈也曾说过,化疗很难受,难受得想自杀。小时候,自己不听话被妈妈训斥,可生病后的妈妈瘦得让柔弱的赵凤也能抱得起来……读这位姑娘的故事,赵凤像是再次从头到尾经历了送走妈妈的场面。这些都是以前她不敢去回忆和面对的,她只是欺骗自己、麻醉自己,不敢直面悲伤。但是这次,赵凤从头哭到尾地画完了画,也是第一次在给逝者的画上写了很多很多字,写给逝者,也写给自己。赵凤对姑娘说:“你的妈妈不孤单,因为我的妈妈在陪着她。而我们,都要好好生活。”做完了这一切,赵凤非但没有陷入悲痛,反而感觉一身轻松。
李梅心中充满了困惑:为什么经历过生死考验的爱情竟轻易被病魔击退,而曾遭“背叛”的爱情反而迎难而上?难道说一个男人仅仅只能担当起一种灾难的英雄吗?
地震拆散情侣,女孩“变心”爱上救命恩人
今年26岁的李梅是四川省德阳市绵竹县遵道镇人。2005年,她在德阳市河东区东湖路的春蕾塑料公司任出纳时,认识了来自山西太原的公司货车司机郭凯。渐渐地,两人相爱了,并把婚期定在了2008年5月18日。
然而灾难却在婚期临近时发生了。5月12 日那天,郭凯送货到重庆,而李梅则到位于德阳市旌阳区黄河路的鸿发玩具厂收货款。下午2时28分,正在这家玩具厂办公楼3楼办事的她突然感到地动山摇。几秒钟后,办公楼轰然坍塌,将她掩埋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梅从疼痛中苏醒了。她的身上压满了乱石,左腿被半截水泥柱压着动弹不得。她害怕极了,禁不住放声大哭。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年轻男子气喘吁吁的声音:“别哭,要保存体力!我就被埋在你旁边,我们都被埋得不深,我想办法救你!”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男子终于扒掉身上的乱石,爬了出去。他浑身鲜血淋漓,但他顾不上疼痛,又开始拼命用双手刨扒压在李梅身上的石块。两个多小时后,已昏迷过去的李梅被他救了出来,随后,两人被赶到的消防官兵转送到了成都市第一人民医院救治。
由于抢救及时,李梅的腿保住了。医护人员告诉她,救她的人叫张磊,27岁,绵阳市盐亭县人,是鸿发玩具厂的车队队长。5月15日上午,张磊来到医院看望李梅。见她在为家人和男友生死未卜而发愁,张磊便安慰道:“不管怎样,你要乐观,把自己身体养好,我会常来看你的!”他的安慰,让李梅焦躁不安的心渐趋平静。
在医院的半个多月里,余震不时发生,受到极度惊吓的李梅非常恐慌。好在张磊天天陪在她身边,安慰她。他还跑遍全城买来鲜花,放在李梅的床头。渐渐地,李梅的心理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不禁在心里将郭凯和张磊做起了比较:郭凯有些木讷,而张磊则比较懂情调,更重要的是,张磊在生死关头不顾自己的安危,救了她的命。她想,只有经历过这种生死考验的爱情才能永恒吧!于是,她心中爱的天平就倾向了张磊……
6月2日,李梅在张磊的搀扶下在病房里练习走路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她奔来,来人竟是郭凯!原来,地震发生时,郭凯正赶往重庆送货,由于道路损毁严重,他被堵在路上。他得知德阳是重灾区后,心急如焚,扔下货车,包了一辆出租车几经周折冒险返回德阳,寻找李梅。经过多方打听寻找,他终于在成都市第一人民医院找到了李梅。一见面,郭凯就一把将她揽在怀里痛哭着说 :“我终于找到你了,你还活着,真好!”李梅也激动地流下了泪水……
可平静下来后,李梅突然含泪说出了一句让郭凯震惊万分的话:“对不起,恐怕我们今后不能在一起了。”她说出了张磊救她的事,又泪流满面地说:“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这场灾难让我对爱情有了新的认识,张磊救了我的命,我今后可能离不开他了……”
听了这话,郭凯的心在滴血,他看看李梅,又看看张磊,禁不住蹲在地上大哭起来!他恨地震!恨天意弄人!可是,他又无力辩驳。经过生死考验的爱情于情于理,都厚重得让他自惭形秽。他想,爱一个人就该让她幸福,于是,他强忍悲痛,对李梅说:“好,我就成全你们!”接着,他又对张磊说:“兄弟,谢谢你救了梅子,请你今后好好待她……”说完,他决然转身,流着泪走了……
“速配”爱情难敌风雨,绝症女孩被弃街头
一个多月后,李梅的伤痊愈了。因为她和张磊原来的单位都已经不存在了,他们决定到成都找工作。不久,李梅应聘到成都市温江区新麟塑料制品公司做仓库保管,而张磊则到一家汽车修理厂做了修理工。随着感情的急剧升温,他们租房同居了。
这时,四川的交通已逐渐恢复正常。2008年8月,李梅发现自己怀孕了。张磊激动得不得了,决定国庆节期间就和她结婚。
正当李梅对未来充满美好的憧憬时,她身上开始出现浮肿现象。2008年9月底,她到温江区人民医院做孕检时,竟被检查出是尿毒症!医生表情凝重地对她说:“你现在怀孕是非常危险的,各种并发症和子宫内养分不足都会威胁胎儿的健康。”
医生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把李梅震懵了。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刚从地震中逃生,竟又患上了绝症!痛苦和绝望撕裂了她的心,令她终日以泪洗面。两天后,伤心欲绝的她含泪打掉了孩子。
与此同时,张磊也在巨大的痛苦中煎熬着。10月6日晚上,他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一进门就口齿不清地嘟囔着:“真倒霉呀!我怎么这么倒霉!”李梅听了既伤心又恐慌:张磊是不是后悔跟自己在一起了?他会不会离开自己?
第二天早上,张磊打电话把李梅的病告诉了父母,两个老人都惊呆了!张磊的母亲惊慌地说:“这可怎么办?这种病花钱是个无底洞啊!”父亲则态度决绝地说:“你是张家的独苗,我和你妈以后就靠你了,你可不能找个拖累!赶快和她分手!”张磊为难极了,而李梅得知这些情况后,更是难过得流了一夜眼泪。
两天后,两个老人又赶到张磊的住处,当着李梅的面,逼儿子跟他们回去。听着老人严厉的话语,看着张磊躲闪的眼神,李梅的心如同掉进了冰窖。
2008年12月12日,李梅辞职了。当天晚上,张磊突然对她说:“亲爱的,你不是一直想去丽江旅游吗?我带你去,我们开开心心地玩几天,回来后,我就想办法筹钱给你治病!”李梅听了很是感动,她对自己说:“我没有看错人!他是不会放弃我的!”
2008年12月15日,张磊取出自己的所有积蓄,带着李梅来到云南,游玩了许多著名景点:仙人洞、文峰寺、虎跳峡、泸沽湖……
李梅万万没有想到,刚回到成都,张磊就“失踪”了。12月23日清晨,她起床后,发现张磊不在屋里,而桌上有他留下的字条:“对不起!我有自己的苦衷,你还是把我忘了吧!”李梅呆了好一会儿,突然发疯般地冲出去,四处寻找张磊,却一无所获……
李梅怎么也不相信,张磊会如此绝情――他们的爱经历了生死考验,难道会被病魔吓倒吗?她要找他问个清楚!她打张磊的手机,他却一直关机;她找到张磊工作的汽修厂,却被告知他几天前已经辞职;她又打电话到张磊的老家,可张母却冷冰冰地说:“你别找我儿子了,你这种人我们家惹不起!”李梅的心被刺伤了,她不得不相信,张磊是铁了心要和自己分手。
李梅绝望了,她想到了死。但她转念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如果自己自杀了,母亲该会多么伤心啊!于是,她放弃了自杀的念头,决定回到父母身边。
前男友含泪归来,让我们的爱情从头开始
李梅老家的房屋在地震中被震垮了,她的父母逃出来后被安置在绵阳市南河体育馆的临时安置点,后来又被转移到绵竹县遵道镇的过渡板房安置区。得知女儿身患绝症,两位老人除了流泪别无他法。李梅到家第五天就病发晕倒了,父母心急如焚,拿出家里仅剩的5000元钱,把她送到了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可吃药加上透析,这些钱很快就用完了。无奈之下,李梅只得出院回家,只在当地买了一些便宜的中药,做保守治疗……此时,她特别想念初恋男友郭凯,如果不是这场地震,自己怎么会忍心绝情地将他从身边赶走呢?他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找到爱他的女孩?……想着想着,她就泪流不止。
在过渡板房里照顾李梅的表妹唐秋凤得知她的心事后,感到此时也许只有郭凯才能让她重新鼓起生活的勇气。唐秋凤从李梅的手机上查到了郭凯的手机号,瞒着她给郭凯打了一个电话。
而郭凯自从成全李梅和张磊后,带着满腹悲伤回到山西老家。父母见他年纪老大不小了,逼着他相了几次亲,可他心里一直对李梅念念不忘,根本没有心思与别的女孩相处,他的父母为此十分生气。郭凯听唐秋凤说了李梅的遭遇,震惊不已,立刻决定坐飞机前往成都。
郭凯的父母得知这一切,十分震怒,极力阻拦儿子说:“当初她绝情地抛弃你,跟别人同居,你就不恨她?她现在得了绝症又回头找你,你要是有点骨气,这辈子都别理她!”郭凯认真地对父母说:“在地震中,如果不是张磊,李梅可能性命难保,她选择张磊情有可原,我不怪她。而且,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不管她做过怎样伤害我的事,我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病死啊!”
2009年1月4日,郭凯不顾父母反对,带着多年打工积攒的5万元钱,坐飞机赶往成都。几经周折,5日凌晨6点多,他终于找到了李梅。当他看到憔悴不堪的李梅时,顿时难过得流下泪来。而面对从天而降的郭凯,李梅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使劲揉了揉眼睛,待确定真的是他后,便情不自禁地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可哭着哭着,她突然推开郭凯,哽咽道:“你是不是来看我笑话的?我以前对不起你,你可以骂我,但骂完之后请你离开,给我保留最后一点尊严。”郭凯听了,紧紧地抱住她,流着泪说:“傻瓜,这一切都是老天捉弄人,我不怪你。现在能和你破镜重圆,我高兴都来不及呢!你看,大地震都无法夺走你的生命,何况是一点小病!如果能配型成功,我愿意割一个肾给你……”
听了这话,李梅愣住了。那一刻,她心中填满了感激和愧疚,禁不住大哭着说:“我错了……”
考虑到李梅的病情不能耽搁,1月8日,郭凯租车把她送到条件较好的成都市第五人民医院肾病科接受治疗。主任医师张绍英在给她做了全面检查后,建议她尽快做肾移植手术。李梅的父母均为女儿做了配型,只有父亲配型成功,可因为他年老多病,又有吸烟史,院方不予采纳。郭凯主动提出给李梅捐肾,可配型不成功,院方只好另外联系肾源。
目前,郭凯从家里带来的5万元钱已经用了一半了。为了给李梅筹集手术费,他正在寻找兼职。他打算,一旦等到肾源,而手术费还不够,自己就回老家去借。
郭凯所做的一切令李梅充满了感激。每天,他天不亮就出去干活,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还要为李梅做营养餐,亲自喂她吃药,给她按摩,安慰她鼓励她,直到看着她入睡了,他自己才能安心去睡觉。看着郭凯忙碌的身影,李梅常常禁不住流下泪来,她是多么感激上天在她濒临绝境的时候又把这个好男人带回她身边!可与此同时,她心里仍然充满了疑惑:为什么在地震中与她同生共死的张磊,在她重病的时候竟弃她于不顾,反而是一起在平淡生活中走过来的郭凯无怨无悔地照顾她?难道经历过生死考验的爱情也靠不住吗?还是一个男人只能“克”一种灾难呢?
青春有憾,
痴情男友命比纸薄
2007年10月初的一天晚上,青岛市生命人寿保险公司的部门经理徐鹏羽从一名校友那里得知,有个叫秦美静的女校友演绎了一段感天动地的爱情童话。徐鹏羽惊得跳了起来:“秦美静?”校友说,是啊,她在中山路上开了一家十字绣店,现在很多人去捧场。
徐鹏羽是临沂市兰山区人,在青岛大学读书时,他一直暗恋同学秦美静,她却没给他一丁点儿机会。听说昔日心上人演绎了一段传奇爱情故事,这激发了他的好奇心……
10月20日,天空下着丝丝小雨,徐鹏羽找到了那家十字绣坊,一个清雅的女孩正在店里动作轻柔地整理各式绣品,长长的头发垂在背后,那秀美的侧影,多像轻云出岫的林妹妹。这不正是当年梦里见过千百回的暗恋情人吗?
徐鹏羽走进去,干咳了一声,秦美静这才正面看着他,浅浅地一笑:“你好,欢迎光临,想买什么绣品……啊,你不是徐……徐鹏羽吗?稀客呀。”见昔日同窗一口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徐鹏羽立刻感到了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小店不大,除了展示柜上的各种绣品,角落里还有一台开着的电脑,桌面上是一个男孩与秦美静亲昵的合影。
徐鹏羽的心抽搐了一下,不用说,男孩就是童话爱情中的另一个主角了。男孩很瘦,因为病情的折磨,俊而不朗,但笑容十分甜蜜。他还注意到,半开的电脑桌抽屉里,放着一副十字绣绷,绷直的画面中,《富春山居图》中的局部人物景象栩栩如生,一根银亮的十字针正缀在上面,针尾带着长长的锦线……
在秦美静的娓娓讲述下,徐鹏羽含着泪水听完了这个爱情故事――
照片上的男孩叫孙仁亮,1981年出生在即墨市一个公务员家庭。2000年7月,他考入山东艺术学院美术学院,主修国画专业。在校期间,他的作品经常参加国家甚至国际画展,还曾获得过中国新锐绘画奖等国家级大奖。还未毕业,就有济南、青岛等多家画院对他伸出橄榄枝。
就在此时,孙仁亮患上了重度病毒型心肌炎,随时都可能会昏迷,醒不过来。无法工作的孙仁亮,只能靠上网打发时间,结果却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位女孩。
秦美静出生在青岛市四方区一个普通工人家庭,母亲曾在绣品厂工作多年,刺绣手艺远近闻名。2005年7月,秦美静从青岛大学外语系毕业,因舍不下父母,她放弃了去北京发展的机会,在青岛市最繁华的中山路上,开了一家十字绣店。
为了招揽生意,她专门建了一个十字绣群。在孙仁亮到青岛治病的时候,秦美静与他相识。听完他的故事,秦美静的泪水在眼窝中打转,一种强烈而坚定的信念喷薄而出:我要让这个帅气大男孩有生的日子快乐充实起来!
秦美静在网上搜集了大量关于心肌炎的治疗手段和偏方,谁想孙仁亮一点也不尝试:“我是垂死之人,你没必要劳神费力。”秦美静每天都在苦思冥想,怎样激发孙仁亮的生存意志。
一天,秦美静在进货样时,看到一幅约8米长的小型《富春山居图》底样,她心里一亮:“孙仁亮最喜欢这幅名画了。让他画一幅,我再根据他的画绣出来,如此,他有了精神寄托,生命兴许出现奇迹!”
孙仁亮听完秦美静的“宏伟”计划,既兴奋又迟疑:“我,我行吗?”
“怎么不行,你可是拿过全国大奖的青年才俊,别辱没了才华。还有,如果你答应作画,我愿意做你的女友!”后半句,秦美静心如鹿撞,脸色绯红。
2006年1月16日,孙仁亮终于郑重地画下了第一笔。秦美静也拿起了绣绷子,调皮地说:“我也绣下第一针,你可不能偷懒哦!”孙仁亮小声问她:“你真答应做我的……恋人?”
“是啊,你是画家,我是绣画的人,咱俩志同道合。”看着孙仁亮不敢相信的表情,秦美静勇敢地搂住他,并在他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
被爱情滋润的孙仁亮,潜心创作《富春山居图》。只是,稍一累着,就会发晕。2006年5月的一天,孙仁亮画得太投入,休克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
原来,秦美静发现孙仁亮休克后,连忙通知了孙家父母,将他送到青岛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孙仁亮被抢救过来后,医生一再叮嘱不可劳心劳力,否则性命不保。
秦美静满面泪痕地自责:“仁亮,是我出了这个馊主意,你别画了,好好休养吧。”孙仁亮坚毅地一笑:“自从我再次拿起画笔后,活着就赋予了新的意义。以后我万一有个好歹,也能给你留个念想。”
孙仁亮又拿起了画笔,他的笔触越来越无力,却越来越认真。那副拼命劲儿,让秦美静无比动容,她照着男友的画作,一针针地绣着自己的爱情童话。
2007年1月20日,孙仁亮终于画完了这幅长达17米的《富春山居图》,他不顾秦美静的阻拦,兴奋得又蹦又跳。突然,他双手捂住胸部,身子歪歪地软了下去。秦美静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并打了120救护电话。孙仁亮脸上满是笑意,吃力地说:“大限到了,我无憾了。亲爱的,我知道你用心良苦,下辈子,我一定健健康康地娶你,谢谢……”当救护车的警笛声急促地传来时,孙仁亮缓缓合上了眼。
秦美静哭昏在地。她将男友画的《富春山居图》装裱起来,挂在墙上,对画而绣。十字绣分大格、中格、小格三种版式,用线又分一股、两股和三股,其中,小格版式下的三股线,是难度最大、最耗精力和眼力的绣法,而秦美静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童话爱情就得配上经典绣法!
秦母得知女儿要一针一线将《富春山居图》绣完时,眼中盈满了心疼的泪水:“闺女,等你绣完后,你的眼睛也基本上瞎了,浑身也基本散架了。这一针一线都是血啊!”
“妈,这是我们80后的爱情,一诺千金,您也许理解不了,我只请妈妈支持我!”
秦美静的故事,很快在她的十字绣QQ群传开了,很多青年男女为她的坚贞与善良感动,其母校青岛大学外国语学院的13名女生,还专门组成了一个粉丝团,在网上给她鼓劲加油。
几个月的时间,秦美静的双手食指指肚就生生磨掉了一半,她的视力也由原来的1.5退化到1.0以下,更严重的是,不但眼花了,肩周炎、颈椎病等疑难杂症也接踵而至。
同窗有情,
让我伴你实现“纯爱”夙愿
听完秦美静的讲述,徐鹏羽感慨万千又心痛不已:“17米长的画卷啊,你绣到何年何月,身体受得了吗?”“没什么,习惯了!”秦美静的语气淡淡的。
徐鹏羽点点头,说自己在保险公司工作,时间比较自由,加上同在一座城市,作为老同学,他有理由帮她一把。接着,他小心翼翼地说:“孙仁亮走了,他在天堂肯定是希望你过得好的,你不要太苦了自己,遇着合适的,找一个。”
秦美静听了,脸色倏地变得十分冷淡:“爱情不能朝三暮四,那个位置只能容纳一个人,有他在,不可能有人再挤进来。这辈子,我就守着他了,谢谢你的关心。”
徐鹏羽很尴尬,他讪讪地离开了秦美静,心里怎么也放不下她。她的憔悴,她的偏执还有她一如既往的美丽,都在他的脑子里起伏盘旋。
当年在大学,他是那样爱她恋她,自习时,为她占座;吃饭时,替她排队;过节时,给她送花……她却当着很多同学的面说:“徐鹏羽热心快肠,真不愧是我一辈子的哥们儿,以后我结婚,就请他当伴郎!”
她的话传开后,徐鹏羽的室友们都嘲笑他自作多情,这让自尊心很强的徐鹏羽选择了隐退。今天,当昔日的“恋人”有难了,他不能再隐退了,他有责任将陷在旧情中不能自拔的秦美静拉出来,有责任让她走出阴霾的天空,享受明媚的生活。
2007年的平安夜,秦美静的小店忙得不可开交,一群群女孩涌进来将小店塞得满满当当,一些展柜都挤歪,少数绣品还失踪了,秦美静急得满头大汗,她想关门,可已失去了控制。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闯了起来,正是徐鹏羽,他一边拍手,一边大声提醒顾客保持秩序,并守在门口,控制着人流量,小店秩序很快恢复了正常,秦美静感激地对他笑笑,他帮着整理绣品,秦美静想过来帮忙,徐鹏羽将她一挡,说你赶快去歇会儿,瞧瞧你,弱不禁风,快赶上林黛玉了。
夜里3点,顾客渐少,徐鹏羽跑到外面,买了一杯红枣酸奶和一份麦辣鸡块,逼着秦美静消灭掉。这个夜晚,两人一直守到凌晨4点才关门,他将她送回家后才回自己的住处。
此后,徐鹏羽只要有空,就过来帮秦美静看店,好让她专心刺绣。秦母多次在店里看见他,老人很慈祥,也很悲痛和不解。女儿爱上绝症病人,现在人家去世了,然而店里店外,到处都有孙仁亮的影子,以后可怎么嫁人?
现在,老人看到徐鹏羽似乎走进了女儿的世界,她非常高兴,极力撺掇小伙子发动进攻。有几次,秦美静看出了妈妈的动机,很不高兴,不让妈妈再来了。
徐鹏羽不敢造次,只希望冷水泡茶慢慢浓。像在大学一样,为她买饭,为她盘账,好几次,知道秦美静故事的老顾客,都将徐鹏羽当成了她的新男友,并为她高兴,可秦美静一句“大家误会了,他是我的铁哥们儿。”徐鹏羽只好附和,心里怪怪的。
由于长期低头刺绣,秦美静的颈椎很不舒服,而且眼睛发花,每次犯病时,表情都非常痛苦。徐鹏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特意请假向一个很有名气的盲人按摩师学习按摩,并坚持每天给秦美静疏松筋骨。
有天,徐鹏羽穿了一件浅色暗条纹休闲西服,一进绣坊,秦美静又惊又喜,破天荒地迎上前来,牵起衣角细细地打量,然后喃喃地说:“这件衣服真好看,与孙仁亮的那件一模一样。他穿这衣服,帅呆了……”徐鹏羽叫苦不迭,可看到秦美静难得的笑意,他赶忙说:“你爱看,我天天穿给你看。”她叹了口气,“可惜你不是他,他是个逃兵。”然后,她看着电脑桌面上那张合影发呆。
秦美静有事出门后,徐鹏羽进入了她的电脑,查到了几十张孙仁亮生前的照片,有两人相依相偎的,有在医院输液的,一张张照片是那般鲜活、刺眼,徐鹏羽按捺住心里的波涛,平静地一张张看完后,他记住了孙仁亮穿过的衣服颜色款式,然后去商场搜寻,竟然真的买到了好几套一模一样的衣服。那些日子,他装作无意,轮流换着这些衣服去绣坊,每次都看到了秦美静眼里的惊喜,只要她开心,他就有动力早些去完成“一盘未下完的棋”,为了她,他愿意作出这个牺牲。
“纯爱”不朽,
天堂人间绽开最美丽爱情
2008年春节过后不久,徐鹏羽来到秦美静的小店,秦美静正好不在,迎接他的,是孙仁亮的母亲李英兰,她紧紧握住徐鹏羽的手:“我听秦家妈妈多次提到你,你是个好孩子,你要多劝劝美静,我儿子走了,我们当她就像亲闺女一样,希望你能带给她幸福。”
徐鹏羽的眼睛一下子就模糊了,他重重地点头:“阿姨,你放心吧,我会用心待美静,如果你不嫌弃,就把我当你儿子吧,我愿意代替仁亮伺候您。”李英兰悲喜交集,一把抱住这个与儿子差不多大的男孩,失声痛哭。
这幅感人的画面被刚进门的秦美静看到了,李英兰将她的手拉过来,交到徐鹏羽手中:“闺女,仁亮走了,可你的人生还长,好男儿并不是满大街都有,我看徐鹏羽这小伙子就挺好,你要珍惜,有了好归宿,仁亮在那边也心安。阿姨没福气给你当婆婆,但愿意做你的干娘,更愿意看到你幸福!”
忍了许久的泪水,悄悄从秦美静眼睛里滚出,她终于好好看了看校友,徐鹏羽诚恳地请求道:“让我陪你把画绣完吧,就当是给我的一个考验期。”秦美静轻轻地点头:“我暂时答应你,《富》图绣完那天,如果你还在我身边,我就会认真考虑。”
坚固的冰山终于解冻,徐鹏羽来得更勤了。每次,他服侍秦美静饮食后,再给她按摩半个小时,然后静静坐在一旁,看着她将绣架、绣绷子、绕线板、鹤嘴剪,拆线器,锦线等十字绣工具,在她面前一字排开,她一针一线地绣着,累了,就使劲眨巴几下眼睛,接着又绣,时不时再看几眼电脑屏幕,那张恩爱的合影依然笑在眼前。
徐鹏羽很想知道,这个男孩有什么魔力赢得了秦美静的芳心?为了让她愿意谈及这个,徐鹏羽指着照片上的孙仁亮说:“这是个很有艺术气质和才华的男人,难怪你会这么喜欢他。可惜,英年早逝。不然,你们俩该是多么般配的一对佳偶。”
“是啊,当初一见到他,我就怦然心动,可他,一个人逃了。”说着,秦美静用手去轻轻拍打着电脑中孙仁亮的脸:“你是个逃兵,逃兵啊,我想你,你想我了没有?”如此没有遮掩的爱情表白让一旁的徐鹏羽感动。他相信,一个如此真诚的女人,是值得自己用心去等待的。
一晃又过了一年,2010年8月22日,十字绣的《富春山居图》已到结尾,徐鹏羽怀着激动的心情陪着秦美静熬到了东方发白时,她终于绣完了最后一根锦线。她与徐鹏羽拉起绣画,与挂在墙上的孙仁亮画重叠在一起,天丝合缝!
“我成功啦!”秦美静百感交集,她抱着徐鹏羽,又哭又笑。这是几年来,秦美静第一次主动拥抱徐鹏羽,而且是那般地忘情,让徐鹏羽这个候补男友也泪流满面。两人顾不上劳累,赶到孙仁亮墓前,他已经在那里寂寞地等待了3年,秦美静和徐鹏羽一人牵一头,轻轻地将《富春山居图》展开,晚风吹过,夕阳下给这幅宏大的十字绣图镀上一抹淡淡的忧伤。
触景生情,秦美静啜泣不已,徐鹏羽收好这幅图,然后轻轻搂着她的肩,柔声劝慰。秦美静动情地说:“这幅我前后绣了将近五年的作品,不只是为了纪念我和孙仁亮的爱情,也包含我和你的。这里有他的画,有我的汗水,也有你的执着陪伴,没有你,我和我的绣坊都难以撑到今天,自然也没了这幅杰出的爱情绣品。谢谢你!”
突然袭来的汝川大地震,让每个人都感受了灾难的残酷和无常。地震过后发生的人和事,比所有电影都感人。我们从这里学会应对灾难,以人类不屈的尊严相依相扶走下去。
“我希望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枚魔戒,我希望这一切不曾发生。”电影《指环王》第一部里,踏上毁戒之路的佛罗多,面对魔岩山洞里侏儒家族的遍地尸骨和茫然不知所终的前路,在绝望中发出了这样的声音。现在,所有中国人都怀着跟霍比特人同样的心愿。废墟上的时钟在灾难时刻十四时二十八分永远停摆,我们耳闻目睹的一切不是电影,是很多人已经支离破碎的真实生活,还有一个国家坚忍担当的悲情。
每一个生命都是传奇
“太坚强了!几乎每一次看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身边的人伸出的大拇指。”央视主持人白岩松很少在直播之中这样难以自控,让他心生佩服的是一名刚刚获救的幸存者,这个被网友称为“四川地震中最令人感动的获救者”是22岁的姑娘乐刘会。
所有收看直播的观众都看到这样一幕:废墟的缝隙里,微微露出的姑娘,满面尘土,一对大眼睛闪动着生命的神采,眼神坚定地看着镜头,冲营救人员挥手。“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来救我,我听见你们的声音,我就不停地喊你们:没有声音了,我就不喊。渴了,饿了,我都忍着。谢谢你们来救我。”当记者告诉即将获救的乐刘会亲人也在现场,她一个劲地摆手,“不要告诉我妈妈。”――“有的人生来就是天使。”看完乐刘会被救的过程,网友留下了这样的评论。
“真实的灾难远比想象还要可怕,幸存下来的总是最勇敢的心。”――说这话的是好莱坞导演詹姆斯・卡梅隆。1997年,他将90世纪人类最惨痛的海难记忆搬上了大银幕,泰坦尼克号沉没的灾难影像以空前的规模冲击着所有人的心。痴迷技术的导演说服了财大气粗的派拉蒙和福克斯两大制片巨头,他们用前所未有的2.5亿美元完整重现了整个灾难过程。
后来《泰坦尼克号》成为了电影诞生以来最卖座的影片,数以亿计的观众在泪眼朦胧里看完整部电影。影片里催人泪下的场面比比皆是:泰坦尼克号即将沉没之际,大厅乐队的乐手们面对汹涌的海水,相互碰杯,继续生命里最后的一次演奏:船舱里,相濡以沫的老夫妻紧紧相拥,不离不弃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带着两个孩子的妈妈仿佛一切不曾发生,照旧给即将入睡的孩子讲故事,一脸安详:全身几乎冻僵的罗斯漂浮在木板上,对着杰克的遗体承诺,“我答应你,我绝不放弃!,尽最后一点力气吹响求救的哨子。
乐观、勇气、信念和爱,这样一些檀根人性的美好品质,在《泰坦尼克号》里完全成为人们同灾难绝地反击的强大武器。
凭借电视媒体的传播,乐刘会的微笑在举国抗震之际鼓舞了所有人的斗志。每一具肉体在肆虐的灾难面前都渺若尘埃,但每一个不屈的生命面对求生具有的潜能也大得惊人。“只要你告诉自己,你一定得活下去!”很多年轻人通过纪录片《冰峰168小时》知道了这句台词,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同乐刘会一样,每次被提及就会震撼众人心灵的生命英雄――英国登山运动家辛普森。
10800英尺的秘鲁安第斯山Siua Grande峰,杳无人迹,1985年5月,辛普森和好友耶茨,还有登山俱乐部的几位朋友一起,冲击主峰。即将登顶时,辛普森不慎跌下陡坡,摔断右腿。下面是万丈深渊,向上又无法攀爬,同伴耶茨只好用救生绳拉住他,并在暴风雪中一起下降。到3000英尺时,辛普森不幸又坠进一个冰缝动弹不得。悬系两人生命的绳子不堪重负,随时都有同时跌下山谷的危险,零下30度的严寒已把两人冻僵,就在辛普森艰难挣扎的时候,耶茨割断了绳子,辛普森跌进了万丈深渊。
苏醒过来的辛普森唯一的感觉就是刺骨的剧痛,他的膝盖骨被摔裂。他并不知道,此时他已经在雪堆里独自昏迷了整整两天两夜。强忍剧痛的辛普森历经三天,爬行七英里,在队友们准备撤离的时候爬到了营地。
后来的辛普森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他把自己登山的经历写成了一本小说《感受空旷》。“你知道,只要你活着,所有的事情就不会结束”。在同辛普森同样强大的求生欲支撑之下,越来越多的生命奇迹出现在汶川地震的废墟之上:贺晨曦,女,北川县农业发展银行职工,26岁,被埋102小时候成功获救,获救前男友在废墟前向她求婚:蒋雨航,男,20岁,汶川县映秀镇人,被压123小时后获救生还;沈沛云,男,53岁,汶川县映秀镇人,被困148小时后获救彭国华,男,37岁,安县雎水道禧村六组的矿工,被困期间吃煤喝尿,被埋了172小时后获救。
人字的结构是相互支撑
被联合国确定为世界遗产的都江堰自竣工几千年来,滋润成都平原沃野千里,巴蜀大地“水早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谓之天府”,岷江流域因此免遭洪灾威胁。而同在这片土地的长江流域却洪水多发,最近的一次特大灾难记忆是1998年。刚刚上映不久的国产电影《五颗子弹》(原名《仁枪》),背景就是1998年特大洪水。
1998年夏季,中国南方降雨记录历史罕见。长江水位直线上涨,洪水一泻千里。加上东北的松花江、嫩江泛滥,中国包括受灾最重的江西、湖南、湖北、黑龙江四省,共有20个省、市、自治区遭受了这场无妄之灾,受灾人口上亿,近500万所房屋倒塌,2000多万公顷土地被淹,经济损失达1600多亿元人民币。
在《五颗子弹》里,为了在洪水到来之前转移所有犯人,老狱警在退休之前必须站完最后一班岗:带领3名犯人安全转移,转移途中,每个人都险些丧生洪水,由姜武扮演的死刑犯原本万念俱灰,眼见为了保护自己转移的年轻狱警牺牲、老狱警多次以身犯险之后,人性深处的善良在生死大义面前怦然进发。在差点被洪水吞没的时候,老狱警打开了他的手铐,他却将刚刚打开的一只套住了老狱警的手腕,同其他人一起,救起了老警察,灾难面前,没有罪犯,所有人都是跟洪水抗衡,彼此依赖相互救援的有生力量,大灾面前,人与人的相互支撑创造了更多的奇迹。
“尼尔,我爱你。”纽约港务周警察斯文森知道这是最后的时刻,为了让同在废墟底下的同伴放弃对自己的救援,他要用手抓住断开的电线。这一天是2001年9月11日,他工作的第四年零三个月。在临终之前,他掏出上衣口袋的圆珠笔,给妻子写下了这样一封简短的遗书。
不要以为这仅仅只是奥利佛・斯通电影《世贸大厦》中的一幕。汶川地震北川县城救援现场,救援人员确认废墟下的女人已经停止了呼吸。透过废墟的间隙,可以看到她双膝跪地,整个上身向前匍匐,双手扶地支撑着身体……救援队长把手伸进她的身下摸索:“还有个孩子,还活着!”孩子被救了出来,因为有母亲的身体庇护,毫发未伤。一部手机塞在孩
子的襁褓里,屏幕上是一条已经写好的短信:亲爱的宝贝,如果你能活着,一定要记住我爱你。
这样一位年轻的母亲,是震灾中无数不失尊严离开我们的遇难同胞中的一位。灾难肆虐的时候,这样一群大写的人,在两难之下选择了牺牲:杨云芬,退休医生,52岁,为了让救援人员放弃自己,她拿玻璃在左腕使劲划下,随后吞下了自己的金戒指:袁文婷,小学教师,26岁,在来回奔跑救出10多个学生后,被厚厚的水泥板压住,身下,还藏着她的学生:张米亚,29岁,汶川县映秀中心小学数学老师,地震发生时他双手死死护住两名学生,自己不幸遇难,救援人员不得不锯掉他僵硬的手臂以救出孩子。这样的名字有无数:李盛银、袁有昌、王刚、谭千秋……
潘多拉的盒底
因为灾难被毁灭或者消失的世界该如何回到从前?劫后余生的幸存者又该如何弥合心灵深处的创伤,在一切过去以后平静地活下去?“生活不是电影,生活比电影难”。所有的灾难电影都会在几个小时之后,在危机化解的时候戛然止步,然而对现实中的灾难而言,此时真正的难题才刚刚开始。
“我一直相信要通过数字、方程和逻辑进行推理。但当我回过头来想,我问自己:逻辑到底是什么?什么决定要这样推理?我探索这个问题,从形而下到形而上,到幻想――然后再回来。我作出了我的学术生涯,也是我的一生最重要的发现:只有在爱的方程式中,逻辑和推理才真实存在。今晚我站在这里,是因为你。”电影《美丽心灵》里,获得诺贝尔奖的约翰・纳什站在领奖台上,对台下黑压压人群中的妻子说出了上面的话。
《美丽心灵》改编自普林斯顿大学教授、数学家纳什的传记。但真实世界里的他,曾经度过的苦难日子,远比电影里更加难熬。“孤独的天才,是同行对纳什的称呼,他们说他“孤僻,傲慢,无情,幽灵一般,古怪,沉醉于自己的隐秘世界,根本不能理解别人操心的世俗事务。”
约翰・纳什在30岁的时候患上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他在此后的几十年来,一直都在跟顽固的心魔作斗争。病情最严重的时候,纳什把红领带人士视之为外星来的敌人:他给写信,信中尽是神秘的数学符号和法语;他给联合国写信,跑到华盛顿给每个国家的大使馆投递信件,要求各国使馆支持他成立世界政府的想法。他用法语写数学论文,他认为语言与数学有神秘的关联。
在《美丽心灵》里,纳什直到领奖结束,走出斯德哥尔摩皇家学院时,仍然能看见幻觉里的那些人。同困扰纳什半生的心魔一样,创伤后压力症(PTSD)会在接下来相当长的一个时期被不断提及,而它困扰地震幸存者的时间会更长。余震总有彻底停息的时候,那些被父母用生命换来的孤儿、失去了亲人的孤老、从此丧失劳动能力的孤残,将继续生存下去。还有那些投身灾区救援重建的数十万同胞,他们又该怎样于生命中储藏在四川的所有记忆?央视记者张泉灵从灾区回到北京后坦言:“我们这些记者都需要心理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