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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宪宗十分迷信佛教,在他的倡导下国内佛事大盛。公元819年,又搞了一次大规模的迎佛骨活动,修路盖庙,人山人海,官商民等舍物捐款,劳民伤财,一场闹剧。韩愈对这件事有看法,用奏折一递,就惹来了大祸。于是,宪宗大喝一声把他赶出了京城,贬到八千里外的海边潮州去当地方小官。
韩愈这一贬,是他人生的一大挫折。他被押送出京不久,家眷也被赶出长安,年仅12岁的小女儿也惨死在驿道旁。韩愈自己觉得活得实在没有什么意思了。他在过蓝关时写了那首著名的诗: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这是给前来看他的侄儿写的,其心境之冷可见一斑。但是,当他到了潮州后,发现当地的情况比他的心境还要坏。就气候与水土而言,这里条件不坏,但由于地处偏僻,文化落后,弊政陋习极多极重,农耕方式原始,乡村学校不兴。当时北方早已告别了奴隶制,唐律明确规定不准没良为奴,这里却还在买卖人口,有钱人养奴成风。其习俗又多崇鬼神,有病不求药,杀鸡杀狗,求神显灵,人们长年在浑浑噩噩中生活。
见此情景,韩愈大吃一惊,比之于北方的先进文明,这里简直就是茹毛饮血,同为大唐圣土,同为大唐子民,何忍遗此一隅,视而不救呢?按照当时的规矩,贬臣如罪人服刑,老老实实磨时间,等机会便是,决不会主动参政。但韩愈还是忍不住,他觉得自己的知识、能力还能为地方百姓做点事,觉得比之百姓之苦,自己的这点冤、这点苦反倒算不了什么。于是他到任之后,就如新官上任一般,连续干了四件事。一是驱除鳄鱼。当时鳄鱼为害甚烈,当地人又迷信,只知投牲畜以祭,韩愈“选材技吏民,操强弓毒矢”,大除其害。二是兴修水利,推广北方先进耕作技术。三是赎放奴婢。他下令奴婢可以工钱抵债,钱债相抵就给人自由,不抵者可用钱赎,以后不得蓄奴。四是兴办教育,请先生,建学校,甚至还“以正音为潮人语”,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推广普通话。不可想象,从他贬潮州到再离潮而贬袁州,八个月就干了这四件事。我们且不说这事的大小,只说他那片诚心。
当我手扶韩祠石栏时,我就想,宪宗佞佛,满朝文武,只有韩愈敢出来说话,如果有人在韩愈之前上书直谏呢?如果在韩愈被贬时有人出来为之抗争呢?历史会怎样改写?还有,在韩愈到来之前,潮州买卖人口、教育荒废等四个问题早已存在,地方官吏走马灯似的换了一任又一任,其任职超过八个月的也大有人在,为什么没有谁去解决呢?如果有人在韩愈之前解决了这些问题,历史又将怎样改写?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长安大殿上的雕梁玉砌在如钩晓月下静静地等待,秦岭驿道上的风雪、南海丛林中的雾瘴在悄悄地徘徊。历史终于等来了一个衰朽的书生,他长须弓背,双手托着一封奏折,一步一颤地走上大殿,然后又单人瘦马形影相吊地走向海角天涯。
李渊父子虽然得了天下,大唐河山也没有听说哪山哪河易姓为李,倒是韩愈一个罪臣,在海边的一块蛮夷之地施政八月,这里就忽然山河易姓了。历朝历代有多少人希望不朽,或刻碑勒石,或建庙建祠,但哪一块碑哪一座庙能大过高山,永如江河呢?这是人民对办了好事的人永久的纪念。一个人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当他与百姓利益、与社会进步连在一起时就价值无穷,就被社会所承认。我遍读祠内凭吊之作,诗、词、文、联,上自唐宋,下迄当今,刻于匾,勒于石,大约不下百十来件。1300多年了,各种人物在这里将韩公不知读了多少遍。我心中也渐渐泛起这样的四句诗:
【关键词】韩愈人道人性人伦
中唐时期,社会危机日益严重,藩镇割据,权臣倾轧之状况有增无减.安史之乱以后带来的影响沉重,生产力破坏,物质缺乏,物价飞涨.朝廷昏庸,宦官专权,社会政治腐败.改革变新难以进行.另一方面,佛教道教势力日益蔓延,尤其信佛佞僧风气犹为奇重.韩愈一生经历了安史之乱后中唐五朝皇帝,这一时期的背景和韩愈自己的人生经历感觉到要结合现实社会,真正求圣人之志为己任,“冀行道以拯生灵”关心世道人心,民生疾苦,用“先王之道”来拯救当时混乱的政治和颓废的民风.韩愈认为必须要重新振兴儒学,强化儒学的正统地位,拒斥魏晋以来流传于广的佛道思潮,必须给人道仁义“定名”赋予儒家圣教内容,韩愈首创“道统”学说,倡导古文运动。而这一切他是为了解决一个尖锐的问题:如何从思想上巩固中央集权制度,保证全国范围内实现社会秩序的相对稳定,避免政治政局的动荡。韩愈敏锐的察觉到佛道的思想有着不事君父、不担赋税给社会带来了经济损失和离心倾向的消极面,而这些消极面在藩镇割据和动乱中已经充分暴露。韩愈认为应该要大大调整儒释道三者关系,必须大大提高儒学的正统地位。
韩愈在人道仁义方面,认为儒家道德乃是以仁义为具体内容,着重以仁义规定道德,以仁义充实道德,注重“定名”。他明确了儒家道德的涵义和重要标志,并把道德赋予了儒家社会规范的性质,以用来拯救颓废的民风,恢复社会“仁义礼智信”的儒家信仰。
在人性方面,韩愈提出了“性情之品有三”的学说,从人性分析出发,通过分析人性,来解决对人民教化问题,从人性上寻找拯救社会的本质依据。以因此来反对佛道二教的性情之论,弘扬儒家行为规范。
在人伦社会方面,韩愈最关心的如何改变社会的现状,解决佛道二教所造成的社会问题以及现实社会中的人际关系问题。他认为首先要正位纲纪,整合社会。他在批判佛教的清静寂灭的同时也构造了自己理想中的社会模式。在这社会模式注重“正位”,从人生人文人伦等方面赋予儒家憧憬“大同小康”的模式。
韩愈的人学思想在某种程度上,是对儒家人学思想的延续、继承和拓展,也是针对当时儒释道的争斗和社会危机所提出的社会思想。他的人道仁义思想还是人性理论的提出,都是力图解决社会当时的危机和政治昏朽,试图维护自己所处的朝代的政治制度的集权和复兴儒学思想中社会规范。可以说在他的人学思想也是继承了儒家文化的内涵:以伦理价值为中心、以社会国家为本位、以义务至上为准则、以民本主义为依据、以完美人格为理想以及以世界大同为归宿。也正因为如此,他的人学思想呈现出三重性,表现出对人道的追求、对人性的透析和对人伦的关注。
一、人道仁义的定名倡导先王之道
韩愈自述一生口不绝六艺之文,手不停披于百家之绝.对儒学“寻坠绪之茫茫,独旁搜而远绍”(《进学解》)。史家赞扬他“深深本元,卓然树立,成一家言”、“拨衰反正”、“可谓学道君子也”。韩愈在茫茫迷雾的儒学里,所“旁搜”和“远绍”的“坠绪”和所“推寻”、“深探”的“本元“正是中国传统儒学的先王之道,就是孔孟的仁义道德的人道定名。[1]
在韩愈看来,儒家的基本原则是仁义,而仁义最基本的精神是教人如何做人,以什么样的精神做人,做什么样的人等等[2],也就是人道。儒家的道德原则在人道中被赋予了充实的内容。韩愈在《原道》一文中指出:“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足乎己,无待于外之谓德。仁与义,为定名;道与德,为虚位。故道有君子小人,而德有凶有吉。”
这里韩愈给仁、义、道、德下了定义,仁义二者有其特定的内容,是儒家所特有的;道德二者的意义比较宽泛,哪一个学派都可以用,对“仁”韩愈用“博爱”释之(与孔子“仁者爱人”相通),意即对人充满关怀和热爱,始于孝敬父母、友爱兄弟,进而推及于任何人“泛爱众”;这种“博爱”的心情必须通过行为表现出来落实到具体的实践中,如得体适宜,即是“义”(与孔子“克己复礼”相通)。所以仁、义二者,一表现为内心修养,一表现为行动。按照仁义的标准去做即是“道”,不必要外界的帮助和安慰,切实具备仁义,达到自得自乐的地步,即是“德”。韩愈在这里是用“仁义”来限制“道德”,用“仁义”来充实“道德”。[3]“道德”是以仁义为具体内核,“其道易知,其教易行”,能够达于四海,通于万世的“天下之公言”。而真正能体现“仁义”原则的是“除天下之害,兴天下之利”的“圣人”。韩愈弘扬仁义,给仁义道德寓于“定名”作为儒家总纲,其理论完整表现在韩愈以《大学》为纲领的儒学思想体系中,将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原则与个人的道德修养联系在一起,用“将以有为也”的仁义道德,贯通内外两个方面,融二者于一体。
韩愈对历史上儒学受到多次挫折表现了极度的感慨。为了倡导先王之道的崇高和悠久,给仁义道德寓于“定名”。他创造了对后世儒学发展颇有影响的“道统论”,“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以此“道统”为理论依据,力图恢复儒学在社会中的正统地位,同时以“道统”为人道价值标准,定名仁义道德,倡导先王之道,以存于内的“仁”到见于行的“义“来核实人道之本。
二、人性的三品规范善恶标准
韩愈十分注重现实社会生活中的人际关系问题,分析如何依靠伦理道德力量协调人际关系。他认为,协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其解决途径不在于外在的礼法纲常,而是靠内在的严以律己、宽以待人之心。那么,人的内心是否能够具有约束自己行为的素质和能力以及人的本性如何,对此,韩愈主要针对佛教的人性论,提出了“性之三品,情之三品”的学说,用之衡量人心善恶标准,推进儒学仁义道德教化之过程。
韩愈认为人有性有情。“性也者,与生俱生也;情也者,接于物而生也。性之品有三,而其所以性者五,其所以为性者五,曰仁,曰礼,曰信,曰义,曰智。上焉者之于五也,主于一行于四;中焉者之于五也,一不少有焉,则少反焉,其于四也混;下焉者之于五也,反于一而悖于四也。情之品有上、中、下三,其所以为情者七,曰喜,曰怒,曰哀,曰惧,曰爱,曰恶,曰欲。上焉者之于七也,动而处其中;中焉者之于七也,有所甚,有所亡,然而求合其中也;下焉者之于七也,亡与甚,直情而行者也。情之于性,视其品。”他认为性的内容是仁义礼智信,也就是儒家的五种伦理道德。又把人性分为上、中、下三个品级。他认为五种伦理道德在不同人身上的搭配以及所起的作用是不相同的,这样,人性便有了高下之分;同时,他把情也分成三个品级,而高下取决于每个人对自己的情感表现不同。韩愈之所以认为如此,主要他认为情由性生决定,人的情感意志与人的本性是相一致的。人性中有中固有的仁义礼智信的道德伦理,但又因为情感的表现和人的禀赋能力的不同,而分为上中下。那么在现实社会伦理关系中通过情的“动而处其中”,来体现人的道德本性,人们的社会行为只有以儒家的社会规范作为标准,才能近善而远恶。
韩愈的“性情三品”之论是为了反对佛道二教的人性思想所发的,由于佛教主张无为、出世,宣传灭情,忽视社会规范和生活伦理。韩愈主张人不仅有“仁义”的本性,而且还有,和人的本性是相一致的,情之三品是性之三品的表现,性之三品是情之三品的发动。一方面人性有仁义道德的本性,有被教化向善的可能性;另一方面,由于的发动不同,导致人性的高下,有教化的必要性。“性情三品”之论是为了规范善恶标准,以为儒家先王之道的弘扬在人性上提供了理论基础。
三、人伦社会的正位宣扬理想乐园
韩愈一生弘扬儒学,倡导先王之道,他最关心的社会问题是佛教和道教盛行所造成的社会问题以及现实社会中的人际关系问题.在他看来,当时社会佛道二教的盛行给社会生产经济带来了巨大冲击,佛教思想对于中国传统民族文化的冲击和破坏深为严重,以及由此造成了人们行为方式的变乱,导致社会”伤风败俗”,”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情”.人际关系错综,人与人之间充满虚伪、欺骗和卑鄙,人情疏薄,人际不和谐。韩愈对此情形,他力图抑邪兴正,辨时俗之惑,正位人伦,弘扬儒学之社会伦理。他认为,整合社会的关键所在,是社会人伦正位之问题,要“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要孔孟之道立纲纪,正名分,尽本分。
韩愈在《原道》一文中指出:“是故:君者,出令者也;臣者,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民者,出粟米麻丝,作器皿,通货财,以事其上者也。君不出令,则失其所以为君;臣不行君之令而致之民,则失其所以为臣;民不出粟米麻丝,作器皿,通货财,以事其上,则诛”。他认为首先要明确君臣父子社会之名分,理清君民关系。君臣民各守职责“在其位,谋其政”。把儒学的仁义之道,向下落实到具体的社会,注重分清群体社会中的各自地位和具体责任[4]。“其民士农工商,其位君臣父子师友宾主昆弟夫妇”,“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在正位人伦的同时,韩愈进而描述了自己理想中的社会乐园:“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足乎己,无待于外之谓德。其文,《诗》、《书》、《易》、《春秋》;其法,礼、乐、刑、政;其民,士、农、工、贾;其位,君臣、父子、师友、宾主,昆弟、夫妇、;其服,麻、丝;其居,宫室;其食,粟米、果蔬、鱼肉。其为道易明,而其为教易行也。是故以之为己,则顺而祥;以之为人,则爱而公;以之为心,则和而平;以之为天下国家,无所处而不当。是故生则得其情,死则尽其常。效焉而天神假,庙焉而人鬼享。”韩愈用先王之道的仁义道德来规范人们伦理生活,在这个理想社会中,名分纲纪正位,仁义道德定名,儒家思想深入人心,人们生活无忧,人人都有仁义道德之心,都自觉恪守个中社会规范,“以之为己,则顺而祥”,使自己的欲望、理想得到满足;“以之为人,则爱而公”‘人际关系和谐,人情通达;“以之为天下国家”,社会安定,政治清明,整个社会生活秩序“无所处而不当”,呈现和谐安定的局面。
在韩愈的思想中,唯有弘扬儒家的仁义道德,先王之道,才能向内里通自身生命,“修身正心诚意”,完善人格修养,达到“体安而气平”;向外则通天下国家,“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于小康,融天下国家于大同,“施之于天下万物得其宜”。外在的社会政治和内在的自身生命共融于仁义道德之中,彼此融通,彼此通达,彼此成就,达到“成己成物”的“合内外之道”,从而达到“万物得其宜”的理想境界。
四、人道、人性、人伦的统一及其意义
韩愈一生仕途坎坷,但他一直致志于弘扬儒学,以复兴儒学为己任,随时随地倡导先王之道,攘斥佛道,捍卫中国文化正统。面对当时社会动荡,人心虚伪,道德沦丧之局面,其人生经历也多为坎坷。但韩愈却始终具有“往者不可复兮,冀来今之可望”的积极心态,有着关注人世、关切人生、关怀人事的胸怀。在其思想中,对人生、人伦、人道、人文等探索极其丰富。
韩愈在人道上是极度弘扬孔孟之道,发扬儒家仁义道德,想以儒家文化来拯救当时“不父其父、不君其君”伦理尽失的局面,把仁义道德落实到政治伦理日用生活之中;同时,他阐发传统的儒家的先王之道,用仁义来充实道德,推崇《大学》为纲领的理论体系,将“治心”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内外贯通,为了能够“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于天下,使仁义道德于众人,他又在人性思想上,提出“性之三品,情之三品”之说,为贯通仁义之道提供内在根据,一方面承认人性的道德本性,认为,任何人都是具有道德理性,它是“与生俱生”的;另一方面又承认在具体的生活中,人实现人性的禀赋能力和达到的境界是有差别的。这样,既指出依照儒家仁义道德标准来完善人性的可能性;同时又提供按照儒家先王之道原则对人民进行教化的内在必要性。而先王之人道,性情之三品之人性都是最终回归于人伦社会之中。
在韩愈看来,社会乃至整个宇宙本来是为“和谐”,人与人之间也是“和”的关系,社会规范的调整应该以儒家先王之道进行建构,对人民的教化应以仁义道德给予推行,社会名分得以确立,日常伦理得以正名,人道之仁义道德于内外贯通,人性去恶存善、改恶为善,人伦之社会和谐安定,三者统一以“无所而不当“。
【参考文献】
1《中国儒学史》:赵吉惠赵馥洁/等主编,中州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
2《中国儒学史·隋唐卷》:许凌云/著,广东教育出版社
3《中国社会思想史》(上册):王处辉/著,南开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
4《中国人学思想史》:李中华/主编,北京出版社
5《新编中国哲学史》(中册):冯友兰/著,人民出版社
6《韩愈〈原道〉之解读》:苏文帅/撰,载于《孔子》(2000)
【注释】
[1]赵吉惠赵馥洁:《中国儒学史》中州古籍出版社第476页
[2]李中华:《中国人学思想史》北京出版社第353页
关键词:韩愈;道统;道统论;儒学复兴
中图分类号:G40-09 文献标识码:A
一、韩愈的道统论的基本内涵
韩愈在《原道》中以儒家之道区别于佛老之道,以儒家道统对抗佛家法统,建构了道统论。因而,我们可以从“道”与“统”两方面理解道统。“道”主要是理论与精神因素,具有超越性与普遍性的特征;“统”主要是历史因素,具有时间性与连续性的特征。韩愈说:“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蔫之谓道,足乎己无待于外之谓德。”①“道”也称为“先王之道教”。在他看来,“道”首先是作为儒家思想本质和理论硬核的仁义道德,其实质是具有普遍意义的道德原则,即以仁义为本的天下公言。因而,“道”超越一切具体知识特别是异端思想,处于优先于一切的根本性地位,提供了一切合理性与合法性的根据与本源。“道”不仅是以仁义为核心的精神价值,也包括儒家的典章制度、社会阶层与分工、伦理秩序、社会风俗,“这实际是韩愈所了解的整个儒家文化——社会秩序”。就经验层面而言,道体现于社会各个方面,发挥着巨大作用;就超验层面而言,道存乎古今、贯通天人。自古至今,道的传承有一历史过程,这便是统。即“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以是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蔫。”②圣与道合一,所谓的道统就是儒家思想的历史传承谱系。韩愈的道统说据陈寅恪先生讲,一是由孟子篇章所启发,二是由禅宗祖统说摹袭得来①。其真正目的并不在于单纯确立一种人物的外在谱系,而在于借此梳理思想的内在传承,通过道统的构建使儒家思想(道)具有连续性、普遍性、根本性和超越性,从而能够凌驾一切异端思想,成为绝对真理与唯一权威而重现占据思想文化领域的主流,最终实现儒学的复兴。
具体来说我们可以从以下四个方面解读韩愈的道统论。
首先,我们看韩愈的儒家文化立场。韩愈辨名析理着力阐述孔孟之道体现着他理智上对于儒家思想及精神价值的理解,他虚构历史,以圣人史观盛赞先王之教,体现着他情感上对古圣先贤的景仰,合而论之即是对儒家文化认同与坚守。魏晋南北朝以来,佛教的长期压力与道教的兴盛,加上儒学的长期衰落,士人阶层与普通民众发生了严重的文化认同危机,以至于出现这种局面:“老者曰:孔子,吾师之弟子也。佛者曰:孔子,吾师亦尝云尔。不惟举之其口,而又笔之于其书。噫!后人虽欲闻仁义道德之说,其孰从而求之?”③对文化思想界的这种混乱状况,韩愈挺身而出拨乱反正,打起儒家的大旗,并重新明确规定其内容,以正人心排佛老尊儒学,坚定了儒学文化立场,明确了士人阶层与普通阶层的文化归属。
其次,我们看韩愈的正统观念。正统观念主要是指在儒家内部存在多个学派时,某些儒者特别是具有道统观念者认为自己得到了先王之道的真传,视自己为儒门正统,而把其他学派视为旁门乃至异端。因而道统首先意味着对儒学本质的理解和对其内在精神的把握,在儒学内部起着划分学派——“判教”的作用,甚至说道统保证了儒学学脉的“纯正”与一以贯之。正统观念是儒家文化立场的内在要求与进一步延伸。荀子与杨雄“择蔫而不精,语蔫而不详” ,既没有正确把握孔孟之道的实质,也没有充分阐释先王之教的本真精神,因而不能列入道统。韩愈自命:“天下欲使兹人有知乎,则吾之命不可期;知欲使兹人有知乎,非我其谁哉?”。
再者,我们看韩愈的卫道精神。反击佛老与捍卫、弘扬孔孟之道是一事的两面,但后者更为根本。韩愈在《原道》中历数佛老对政治经济造成的严重危害后指出先王之教面临严重威胁——“不塞不流,不止不行”②,提出“人其人,火其书,庐其居”③的激进措施,期望通过这些措施打击并禁绝佛老的异端思想。韩愈一生以积极排佛而著称,为此差点送了性命,真正做到了他所说的:“使其道由愈粗传,虽灭死而万万无限”④,是儒家真正的卫道勇士。
最后,我们看韩愈的弘道精神。卫道精神与弘道精神相辅相存,同构成儒者的现实生命。韩愈具有强烈的担当意识,以传承道统弘扬儒学为自己义不容辞的文化使命与历史责任,为此不遗余力、不惜代价。孔子说:“人能弘道” ④。孟子一生“正人心,息邪说,拒行,放词” ⑤,积极弘扬先王之道极有功于圣门。在佛老盛行,儒学衰微之际,韩愈积极弘扬孔孟之道,是对传统儒家弘道精神的全面继承与努力实践。
道统的四个方面紧密相连,相互融通。韩愈的道统论通过这四个方面完成了对儒家仁义道德的形而上学论证,使道最终具有了超越一切的至上地位和普遍价值,道统传承谱系为儒学的重建与复兴提供了重要内容。
二、道统论的历史依据与理论根据
农耕时代的生存背景使中国古代一直重视历史,同时,中国古典哲学又具有解释学的传统,新思想往往借助诠释传统而开出。想要重新确立思想的地位和权威一般而言必须从历史深处寻求历史渊源的支持和经典文本特别是儒学经典的依据,否则,其合理性与合法性将会面临巨大的怀疑与严峻的挑战⑥。道统论的合理性与合法性的根据即来源于对历史的重构与对儒家经典与精神重新诠释。
韩愈说:“转曰;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身;欲先正其身,现诚其意。然则,古之所谓正心而诚意者,将以有为也。”⑦一方面他将儒家之道的修心诠释为有为以驳斥佛老之法追求修心而忘记社会责任的空寂无为思想,在注重实用理性、强调经世观念的古代中国很容易得到认可与支持;重要要的是从中所挖掘出来的历史资源提供了一个沟通内在心灵培养与外在国家秩序治理的思路,以前由外而内的思维路径被整个变成由内而外的理性自觉,一切合理性和合法性的根据由“宇宙天地”转向“心灵性情” 。这种转向意味着中国哲学开始由宇宙论转向形上学、心性论,正是这种转向,修心与治世沟通了,内圣与外王统一起来。同样,韩愈对孟子的推崇也与此相关。从学理上看孟子主张向内反求诸己,由内在心性培养外在政治推衍④,这与《大学》运思途径一致,可以为道统论提供理论依据。同时,孟子在《尽心下》中的类似的道统观念启发了韩愈的思路,提供了道统论的历史渊源。孟子的核心思想是“仁义”,与韩愈所理解的道的精神实质相同。孟子积极拒斥异端与韩愈性情相同。因而,在韩愈看来,只有孟子真正继承了孔子“仁”的思想与精神,是先王之道的真传、儒门正宗。通过排列古圣先贤谱系,将孟子列入道统,再一句“柯之死,不得其传蔫”便将历史接续到当下,确立了他本人的合法性地位。因为在古代中国,一种新思想必须同时具有古老经典的依据与思想历史的传承谱系 ,超时空的道必须在时空中落空才具有合理性与合法性、获得普遍认同。
三、道统论与儒学复兴
自魏晋南北朝以来,佛教、道教一直处于兴盛状态,而长期处于意识形态主流的儒学却一直在衰落,并且隋唐之际的儒学衰落远胜于魏晋之际,儒学危机是不争的事实。儒学复兴运动作为危机的产物是这一时期思想文化发展总的趋势,而新儒学是其最重要结果。韩愈作为先驱人物以道统论掀开了儒学复兴运动的序幕。
儒学复兴首先要与佛老异端思想划分界限,明确并强化儒家文化认同,道统论发挥了这一功能。
精神文化的发展有其内在与外在的逻辑与时代课题,新儒学作为复兴运动的产物,其形态和特质是思想的内部渊源与外部挑战的相应性②。韩愈在积极应对异端挑战时既努力挖掘历史资源又尽量吸收当下的东西,在道统构建上他沿袭了古代“尊王攘夷”的思路与策略。在大汉族中心主义影响下,尊王攘夷的观念在士人阶层与普通民众心理中根深蒂固,华夷之辩是士人们经常谈论的话题,再加上自魏晋南北朝以来,异族对于中原长期统治与残酷蹂躏,特别是安史之乱距韩愈又不久,那份痛苦的历史记忆在大众心中久久不能散去。“直至安史之乱后,由于安史为西胡杂种,尊王攘夷的思想始于文士之间抬头”③,此时,韩愈将佛老思想斥为狄夷之法,反对“狄夷之法加诸于先王之教之上” ④,很容易在士人与大众心理上获得普遍认同与广泛支持。
在中国儒学发展史上,道统论一方面继承了传统儒学思想,另一方面作为儒家复兴先驱之作,道统论直接开启了宋明理学。正如陈寅恪先生所说:“退之者,唐代文化学术史上承前启后,转旧为新关捩点之人物也。” ⑤总体而言,韩愈以仁义为核心,比较正确地理解并继承了儒学的核心思想与精神实质。他通过《原道》等著作从世界观、人性论、伦理学、历史观等对儒学理论的多方面探究构成他继承并复兴儒学的重要内容,而最显著的便是道统论。他立道统排佛老兴儒学,为儒学复兴树立起了鲜明的标志,并结合孔孟的仁义与《大学》的修齐治平的思想予以论证,尤其是对《大学》的重视,对后来宋明新儒学的意义十分重大。今天,现代新儒学依然在试图重建道统,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在于,不论是韩愈所处的时代还是宋明之时,乃至今天,一个共同的思想文化背景就是儒学复兴,而道统论是儒学复兴的一面大旗帜⑥。
陈寅恪先生在《论韩愈》一文中指出了韩愈的重大作用:“建立道统证明传统之渊源”、“直指人伦章句之繁琐”、“排斥佛老匡救政俗只弊害”、“呵诋释迦申明夷夏之大防”、“改进文体广收宣传之功效”、“奖掖后进期望学说之流传” 六个方面。陈先生这种儒学本位主义的评价曾受到过严厉批判,但是如果我们认同自身的传统,以理智的心态面对历史,以同情的理解面对韩愈及其道统论,那么我们会承认,韩愈建立儒家道统勇敢地捍卫儒学、积极地弘扬儒学,在民族文化特别是儒家文化和民族精神的传统与发扬上厥功至伟,宋明时期儒学的复兴是其直接的明证。
韩愈已经远去一千多年,那个时代的一切成为一种历史的沉积与记忆。我们发现,韩愈所为也是那一个时代士人共同的行为选择与价值趋向,道
1、这是一首写晚春景物的诗。
2、第一句赏析:用拟人的手法描述花朵像是知道春天不久就要归去,于是尤为珍惜这美好的时光,便各逞姿色,争芳斗艳,尽情舒展生命的机能。
3、第二句赏析:用拟人化的手法描绘了晚春的繁丽景色,描述全无才思的杨花榆荚,在春风中纷纷飘落,只晓得如雪花那样,毫无目的地漫天飞舞。,同时还寄寓着人们应该乘时而进,抓紧时机去创造有价值的东西这一层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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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白居易; 韩愈; 诗风; 影响
中图分类号: T209.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8631(2012)(11-12)-0066-01
中唐以来,世风与文风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文人的精神风貌、为人处世和道德操守的都有变化。总的来说,更加贴近现实,更加不避俚俗,其表达方式也更加坦率直露。白居易、韩愈,他们的志向和理想的实现途径,己经不是像盛唐文人那样,或佯狂傲世,或走终南捷径,以高人仙客的面目闻名于世,而是有一个实际的操作程序(连应试时的干谒、请托,及第后的入幕等都是如此)。但宦途坎坷,世风险恶,正是在现实生活的磨砺中,在社会角色的转换中,他们的思想和创作逐步成熟起来。浅俗文风流行于文坛,成为主流。白居易的通俗、韩愈的奇崛,都从不同的侧面体现了这种文风的变化。无论如何,这种风格都与盛唐的典雅、中正大相径庭了。如韩愈以四言体写的《元和圣德诗》,为达到所谓“警动百姓耳目”的目的,刻意追求一种逼真的警示效果,和雅诗的一般作法和风格形成鲜明的对照。韩愈古文写作的目的,与白居易讽喻诗的创作目的是一致的,都是要清除实用文体或公文体的不良影响,把脱离现实生活和日常语言的诗赋文章等扭转到贴近生活、反映世道人心,体现普通人思想、感情和欲望的道路上去。中唐文人的个性往往十分突出,导致了文学创作的个性化发展。
韩愈、白居易是中唐后期文坛两大宗主,其创作、开宗立派直接受到思想观念的影响。总的说来,韩愈是较为纯粹的儒家,从内到外,一生未变;而白居易则是以儒家思想为补用,以老子思想来谋身,以庄禅思想来娱心。韩愈的政治观全部出自儒家,白居易除了儒家之外,还有老子和法家思想。韩愈有意识以醇儒自任,以承继儒家道统自居,重在理论建设;而白居易则是从现实出发,重在解决眼前问题。理论可以是纯粹的,而现实则是复杂的。中唐以来,战乱不已,民生多艰,需要大一统,也需要与民休息。韩愈看重前者,白居易二者兼顾,因此白居易政洽观中有老子思想又是很正常的。这就是白居易诗中多反映民生疾苦之作而韩愈却极少见的原因。在看待生的意义上,韩、白二人则呈现明显的差异性:韩愈想做圣人,是个斗士;白居易只想做个凡人,是个闲士。但较韩孟诗派的创作方法上来看,是对儒家传统文学价值观的改变,联系韩孟诗派的创作倾向看,其实质更在于对被正统诗论斥为“变风变雅”的《楚辞》“发愤以抒情”思想与实践的继承与光大。他们以大量诗作抒写激愤不平心态,形成追求奇崛险怪的倾向,显然与作为儒家诗教重要内容的“发乎情,止乎礼义”、“怨而不怒”、“哀而不伤”的原则及“温柔敦厚”的要求相距甚远,而以其与《楚辞》抒愤特质的一致构成背离儒家诗教传统的重情诗学精神的一脉延伸。
对于韩愈的奇崛诗风,古人早有形象的概括。唐人司空图曰:“韩吏部歌诗累百篇,而驱驾气势,若掀雷抉电,撑扶于无地之间。物状奇怪不得不鼓舞丽徇其呼吸也。”韩诗奇崛的特征,常常通过超凡的意境、以文为诗的手法以及去熟生新的语言体现出来。
首先,在意境创造上,韩诗往往以雄健之笔、凌厉之气、神异之想,写奇壮景、状奇怪物、抒奇特情。比如著名大篇《南山诗》,极力摹写层峦叠嶂的怪形异状,四时变化的千姿百态,亦写得南山灵异缥渺,光怪陆离。《答张彻》写华山绝径,悬崖奇险,更是“倚岩睨海浪,引袖拂西天。日驾此回辖,全神所司刑”,令人惊心动魄。韩诗意境奇崛并不单单表现为诗人善于把本来就奇险怪异的事物写得活龙灵活现,出神人化,而且还表现为诗人特别善于把现实中不奇不异、平平常常的事物也写得或雄壮宏阔,或瑰丽奇异。
其次,以文为诗手法带来的韩诗奇崛表现在:一是诗中常有文的章法结构、赋的铺排驰骋。如《八月十五日夜赠张功曹》,本为一首赠友之作,却在结构上让友人歌辞占了绝大篇幅。清人方东村《昭昧詹言》(卷十二)评曰:“中间以正意、苦语、重语作宾,避实法也。”就是说,欲述自己之意,偏借他人之口,正是古文“反客为主”之法。二是在诗句排列上执意像古文句子那样尚单求散,力避律句、对句。比如强幼安《唐子西文录》曾以韩愈五古《此日足可惜》的诗句为例说:“韩退之作古诗,有故意避属对者。‘淮之水舒舒,楚山直丛丛’是也。”三是个别篇章的文言虚宇,俯拾即是。总之,韩愈以文为诗,使其诗更加奇崛。
再次,在语言上,韩诗还务去陈熟,力出生新、或独标异语,或故用狠语,或穷追律奇韵险,或极求词晦字僻。为了去熟生新,他对古人成语绝少袭用,而是尽量化用,甚至反用。如《醉赠张秘书》诗,本用”鹤立鸡群”语,偏责‘张籍学古淡,轩鹤避鸡群”。《荐士》诗本用“强弩之末不能入鲁缟”语,偏云“强箭射鲁缟”等等,都既有来历,又非蹈袭,可谓化腐朽为神奇。
奇崛是韩愈诗风的主要方面,但并不是唯一的。韩诗风格,除了多属奇崛而外,还有不少清丽自然之作。而单就奇崛一类而言,其中虽常有险怪之作,或鬼趣兵象,或晦涩生僻,但它们毕竟不是多数,不占主流。韩愈最擅长的五古、七古,大多还都是奇崛中见豪健、见阔大、见雄直的,也是这些诗在矫正当时诗坛颓风中起了主要作用,并对后世产生了积极影响。清人叶燮在《原诗》中说:“唐诗为八代以来一大变。韩愈又为唐诗之一大变,其力大,其思雄,崛起特为鼻祖。宋之苏、梅、欧、苏、王、黄,皆愈为之发其端,可谓极盛。”
苏轼《祭柳子玉文》中称:“元轻白俗,郊寒岛瘦”。白居易写了大量的反映日常生活的“闲适诗”来表现他的思想感情。诗人的创作活动除了达到政治功用的目的外,也同时完成了诗人的另一个人生追求,那就是能够把自己摆在平凡人的地位上,尽可能地与世俗日常生活和普通人的思想感情接近。白居易的诗意绪淡泊、情调悠闲,语言浅切、平易。白居易所倡导的是一种功利主义的文学观,论诗则本于“六义”,主张“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这一功利主义文学观要求,诗歌要发挥其社会功能,产生广泛的社会效果,就不能生涩隐奥,而要通俗易懂、明白晓畅;因此,白居易《新乐府序》说其诗“不为文而作”,采取最为简洁晓畅的艺术形式:“篇无定句,句无定字,系于意,不系于文。首句标其目,卒章显其志,《诗三百》之义也。其辞质而径,欲见之者易谕也;其言直而切,欲闻之者深戒也;其事核而实,使采之者传信也;其体顺而肆,可以播于乐章歌曲也。”并且要求诗歌语言质朴明快、晓畅通俗,使读者能够容易了解、接受,因而产生广泛的社会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