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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体上看,《美学导论》的理论体系是以审美关系为中心,将美学学科基本问题串连起来,这点大体与叶朗先生的《美学原理》等书相类似。不过,除审美关系(对象、经验、情感等)之外,作者还将美学的问题,诸如道德、宗教、科学、社会等非审美关系内容全部纳入审美这张大网之中加以观照,全面展现了中国当代美学从“美感论”到“审美关系论”的转变。全书共分十五章,均以“审美”为核心词来组成标题,涉及目前中国美学原理的所有领域和问题。与一般美学教材不同的是,作者立足于个人的学术研究,以强烈的问题意识对美学原理体系内容进行了改造甚至重构,很多问题的叙述有意识地回避了国内美学教科书一些“老生常谈”的问题和结论,尤其是大量援引西方美学特别是当代西方美学家的最新论点,使这部教材较现行美学原理体系有所突破和超越,但同时也是造成这部教材出现问题的症结所在。
以第十四章“审美范畴”为例。从编排次序就能看出,审美范畴问题并不构成“导论”的核心和重点,这与一般的美学原理教材分数章论述有所不同。在内容的叙述上,作者没有沿袭以往优美、崇高、悲剧、喜剧等审美形态类型,也没有延伸《美学意蕴》中“几种重要美学范畴的基本特征”之类的说法,而是对美学范畴从概念到内涵重新进行了界定。作者认为,“如果说20世纪的美学还有一个基本范畴的话,它既不是美、崇高,也不是悲剧、喜剧,而是审美经验(aestheticexperience)和艺术定义(definitionofart)。如此说来,我们不能将优美、崇高、悲剧、喜剧等所谓审美范畴,作为标志美学学科的基本范畴”(《美学导论》第十四章《审美范畴》,第259页。下文凡引自同书的引文,只于文中标明页码),作者在美学范畴上的主要观点,从本章内容结构中就能看出梗概:
一、美学范畴、艺术范畴与审美范畴
二、审美范畴作为文化大风格的凝聚
三、审美范畴作为先验情感范畴
四、不同的“二十四”
从分节目录不难看出作者的立异之处。作者虽然跟进西方美学家的主张,认为传统美学范畴已经过时,但对审美范畴的学术态度却游移不定:一方面,他同意其师叶朗先生的“大风格”说,认为审美范畴不能无限增多,否则就变成了一般艺术风格的研究;另一方面,又力主杜夫海纳先验情感说,认为情感范畴有无限可能性,进而列举了中西“二十四”以资佐证,以革新传统审美范畴的单调,但最终还是将审美范畴和审美风格混为一体。作为学术研究,我们认为,任何方式的探讨,即使对西方美学的翻译和评介,都是有价值的;而作为教材来说,这种闪烁其辞的处理方法,确实让学生和教者有些“抓不住”。果真是因为“美”“优美”之像西方美学家所言过时了吗?作者在“审美趣味”一章却给出了另外的答案,我们不妨将相关论证引述如下(第148页):
欣赏艺术作品,需要将艺术作品放在适当的范畴下来感知,如果采用错误的范畴,如果缺乏有关范畴的知识,就无法欣赏到艺术作品的特别妙处。
如果我们有了“美”的概念就能更好地欣赏古希腊的艺术,有了“崇高”的概念就能更好欣赏如特纳(W. Turner,1775—1851)的海景绘画,又如《暴风雨中的汽船》(图12),就像我们有了“沉郁”的概念可以更好欣赏杜甫,有了“飘逸”的概念可以更好地欣赏李白一样,美、崇高、沉郁、飘逸等等,就是美学中通常所说的审美范畴(aestheticcategory)。
诸如美、崇高之类的审美范畴是美学史和美学理论教给我们的。……没有“崇高”的概念,我们就欣赏不了《暴风雪中的汽船》中近乎混乱的画面的妙处。
在这里,作者反复强调固有审美范畴(美、崇高等)对于艺术审美的意义,甚至在注释中还特地要求阅读者参考本书第十四章的“审美范畴”的有关论述;可是在后面的章节中,作者摒弃前说,甚至不以审美范畴为然。还有,在第一章《美学》中也论及“崇高”这一审美范畴,作者还将延伸阅读对象指向自己的另外一部著作《西方美学与艺术》(第17页)。我们分析,作者这种瞻前不顾后的做法,最大的可能性是割裂以前论著以凑成今著过程中出现的后遗症,其根源是标“西”立异的学术思维使然。
如果说,在美学的研究中标“西”立异仍不失为一种学术研究的途径和方法,那么,但作为普通教材的叙述方式,如果言必称希腊,引必尊西文,不仅会把读者和讲者引向迷途而无所适从,有时连作者也会失去个人判断。我们不妨以第六章“审美解释”为例,先看其章节构成:
一、浪漫主义文艺批评中的意图主义倾向
二、反意图主义盛行
三、意图主义的复兴
四、实际的意图主义与假设的意图主义
分节题目围绕西方美学家所谓“意图”展开。本章共引用西方美学的文献著述46处(其中英语原文39处,译文7处),每一节题下的论点无一不是罗列西方美学家的正反论点,而对“审美解释”的解释最终离开审美方向而衍生为西方当代文论中一场无休的争论;至于最终的结论和意义,教材作者似乎并不关心,恰如本章末段总结的那样:“关于意图在文学艺术的解释中的作用仍在继续,现在还不是得出最终结论的时候。也许如同其他众多的美学问题一样,这个问题也永远不会有最终的结论。”(第125页)对一本教材来说,长篇累牍的罗列之后得出如此软弱无力推论,学术规范在这里承载了零度意义。看来,作者并不关心“说什么”以让学生读者充分理解,而是“如何说”能让自己言说与其他教材不同。
彭锋先生近年来的美学研究十分关注西方当代美学问题,其文、译、著多数都与分析美学、实用主义等有关。但作为一本美学教材,作者一反以往《美学意蕴》教材叙述风格,而是把自己近年来一系列西方当代美学的研究论述,多数不经裁剪拉来或塞进这本《美学导论》之中,教材俨然成了记录和推广作者西方当代美学研究成果的领地,我们只需将《美学导论》和作者另一本论文式著作《回归———当代美学的11个问题》相比较,就能看出其中的联系来。正如《回归》这部书后记所讲,此书成果是从他一系列论文裁编而来,而这本《导论》又悄然把曾经的“11个问题”变成“15个问题”。对比二书主要章节,我们惊奇地发现,《导论》中的审美对象、审美经验、审美情感、审美趣味等八九章的内容文字与前著基本相同或完全相同,有的甚至连章节题目也完全一致。如前著第六章“作品的意义由作者意图决定吗?”在教材中整体挪入成为“审美解释”一章,如果你仔细比照二章文字,竟然完全相同。从论文变身为著作,再由著作挪移为教材,这样《美学导论》中的美学,竟无差别的变为“挪来”的美学!
可根本的问题还不在于著者叙述的美学是“拿来”的抑或是“挪来”的,作为21世纪大学文科教材和复旦博学·哲学系列之一种,其主要目标无非是引导学生通过对美学基本概念和原理的学习,激发他们对美学问题的兴趣。所以,有兴趣、读得懂、连得起、用得着,理应是教材叙述者书写方式。作为一名普通教者,我曾经和一些学生交流过他们反映的“读不懂”问题。学生抱怨说,这本教材确实太难读了,从开篇的第一章美学叙论开始,每章内容满眼都是西方当代美学家的怎么说,本来简单的概念前后被无尽的西方美学的人名和译文所包裹,读美学教材好比是读一本艰涩的西方学术译著,即使耐着性子去读,也未必全能看懂,就是能看得懂,如何也记不住。还有学生从教材中随便抽出一组概念说明他们为什么“读不懂”。如原书第三章《审美经验》章末的一段总结文字(第63页),集中了对审美对象、审美经验和美等这些美学原理中核心概念的解释。我们分节援引如下:
审美对象不是事物,也不是事物的任何外观或知识,而是事物在向外观或知识的显现途中,一句话是事物在无概念状态下的自然显现。
审美经验不是对事物的经验,(如克莱夫·贝尔所说的那样)也不是对关于事物的知识的认识(如古德曼和丹托所说的那样),而是自我的一种特殊状态。这里“自我”与“事物”类似。每个事物有不同的面貌,就像每个自我有不同的身份。
美不是事物,也不是事物的一种面貌或所有面貌,就像审美既不是自我,也不是自我的一种身份或所有身份。美是事物在无概念状态下的自然显现,审美是自我在无身分状态自由逗留。
通过阅读,我们发现这里的语言同样也沿袭了“西化”文风,作者有意将美学界业已有定论的概念“深入深出”的变换成了一种让人似是而非的抽象和模糊。我想,不仅是教材,就是真正的学术论著,其叙述语言首先应该做到让读者最大程度地理解和明白,否则,就会陷入“你不说我们还明白,你越说我们越糊涂了”的尴尬境地。
除了叙述语言的“读不懂”,还有引用文献和参考书目的“看不懂”。根据统计,作者每章后所附的“推荐书目”合计共137种,其中英文多达98种,翻译著作34种,外文论著合计共132种,占全部推荐书目的96.35%,而中文美学论著仅8种,只占5.8%。全书各章正文引用的中英文献比例大体也与此持平,其中有四五章后面的引述书目竟无一处来自中国人的论著。更让人不解的是,作者还将国内已有直接对译本的著作诸如黑格尔的《判断力批判》、杜夫海纳的《审美经验现象学》等不惜采用由德语和法语转译的英文书目和文字,列入引用文献和推荐书目之中。试想,这样的引用除学术规范的意义外,对大学本科生来说有多少实际意义?不知道北京大学的本科生是否能找全这些外文论著,或者要求能读懂这样的著述?我们怀疑这不是推荐给本科学生的书目,而是挪来的、用来记录自己学术研究参考书目的清单!
美学教材毕竟与美学论文和论著有所不同,三者不能无原则的相互替代。美学研究论著和论文是写给自己和专家看的,力主学术创新,从略基本概念,不求必然性结论;而教材特别是“导论”之类,是写给学生的入门读物,诚然要反映作者自己的学术论点,但语言上要求深入浅出,叙述中要联系读者实际,一句话,要考虑到大多数学生阅读水平和教学使用的效果。作者这部教材和《美学的意蕴》的最大不同是,其主要章节直接挪自作者本人的美学论文和论著,多数只在章节的首尾添枝加叶,稍作修饰以作统一。所以,文中所引西方美学家及其论著论文,正文和注释中均没有任何背景介绍和说明,而且页脚注所引的西方美学论著书目除少部分来自译本外,多数是清一色英文,这对那些把美学作为普通课的本科学生来说,读不懂、记不住就在所难免了。因此,凡有一定影响力的美学教材,对西方美学观点虽然都有不同程度的借鉴,但都会有相应的处理的方法,如降低学术门槛,突出传统古典美学地位,尽可能采用有通行汉语翻译的篇名文字,有的还在书后附有“重要人名索引”和“教学大纲”之类,以方便学生阅读和教学考核。
《美学导论》这本教材中由于多数问题的讨论裁剪自作者论文和其他论著(包括《美学的意蕴》),论文的创新思维使作者不屑重复当代美学史中的常识与成说,所以,书中对于美学原理的基本概念,较少做厘清和阐释工作。相反,对于约定俗成的一些概念如“审美教育”“审美范畴”等,作者又不厌其烦地纠结于诸家争论这些细枝末节。全书首章以《美学》为标题,但全书的理论逻辑却是围绕审美活动展开,美学和审美之间的如此重要的关系,全书并无揭橥。全书15章,共涉及美学领域中的15个重要问题,差不多是美学教科书有史以来章节含量最大的一种,其中哪些章节是重点,哪些章节针对某些专业,书中也没有任何的教学说明文字,更没有开发相应的媒体课件做配套。对于讲授者说,果真比照教材叙述结构和问题,照本宣科,势必会扼杀学生美学兴趣,他们会视美学为畏途。
中国当代美学发展史,从某种意义上看,直接呈现为美学原理教材的汉语化、本土化过程,如何在多元文化背景下建立中国特色美学体系和问题阐释的理路方法,对于所有美学教材的编纂无疑都是一个挑战。中国美学理论体系诚然由西方引进,但纵观当下有影响的任何一本美学教材,却都不同程度体现着对美学原理中国化渐进之路的推进。彭著这本教材,与他以前的那本《美学的意蕴》相比,其资源体系已经背离了中西美学的体用关系,其学术意义的背后,更多是作者对西方当代美学的过度自恋。
一、前言
从根本上说,“丑”是一个现代美学范畴,从古希腊一直到 19 世纪,探讨美的本质和本体一直是美学研究的中心课题,在 19 世纪中叶这一情况发生了根本性改变,丑越来越受到美学研究者的关注。由于受到西方美学的影响,自上个世纪 80年代刘东发表的《西方的丑学——论感性的多元取向》开启了国内美学界关注“丑”的先河,随后,国内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关注美学中的“丑”这一领域。截至目前国内美学界对“丑”进行了多角度、多层面的研究。
当代学界普遍认为丑孕育并发展于近代,丑的产生与崇高相关;丑与优美、崇高、喜剧等一样都属于“感性学”范畴,人们长期认为 “美学”概念将“感性学”狭隘化,以至于“丑”在美学中一直处于被拒绝或陪衬的地位;更进一步,“丑”
在美学上长期被边缘化,这与西方美学背后源远流长的理性主义传统有关。随着理性传统受到质疑和反叛以及非理性主义精神的崛起,丑成为现代西方美学的核心范畴,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现代西方美学完全打破了传统的真善美相统一观念,从根本上否定了传统美学观。真、善、美在美学上相分离,现实中丑的、道德上恶的东西不仅广泛、招摇地进入美学,而且在美学上被认为是美的东西。正视丑,审视丑,直面惨淡人生的勇气与痛楚;或者在丑的世界里笑傲沉醉。丑本身具有独立价值,现代西方美学以丑为美。
二、现代西方美学中“丑”的概念
(一)丑与美。
罗森克兰兹是黑格尔派美学家,他受到了德国古典美学的辩证法的影响,在丑与美的辩证对照中对丑展开论述。一方面,他提出“丑的美学”的概念同“美的美学”的概念相对应,明确地将丑和美对立且并列起来。他认为,丑是一个和美地位平等的美学概念,丑与美一样同“属于美学理论的范围”,丑是美学中的一个独立的分支。他坚持认为丑是独立于美的轮廓鲜明的对象材料,丑有着自己的价值和作用,它不仅仅是作为美的陪衬物来彰显美的辅助工具,因为美并不需要任何衬托或黑暗的背景。另一方面,他又认为丑本身是美的否定,它始终是与美相关的,二者具有不可分割性,也就是说在审美活动中丑是在与美的对照中存在的,它不能单独成立,美是丑得以成立的条件,丑若要显示其审美价值,就必须将自己投射到美那里,在与美的比照之下来实现。他说,“倘若没有美,也就没有丑,因为丑是作为美的否定而存在的。美是神性的、原初的观念,而丑,即美的否定本身只是一个依附的存在。”[2]
值得注意的是,他这里提到的“依附”并不是指陪衬之意,而说的是丑与美的相关性,罗森克兰兹对于丑的思考是在美这个“原初性”概念的前提下进行的,因此,丑在他这里并非是完全独立的。在丑发生的可能性问题上,罗森克兰兹是从艺术表现完美理念的角度出发进行阐释的。他认为艺术为了完整地表现理念,就必须有丑的参与,纯粹的美表现的观念是片面的,因而,艺术不能缺少丑,必须有丑。他说,“如果艺术不想单单用片面的方式表现理念,它就不能抛开丑。纯粹的理想向我们揭示的东西无疑是最重要的东西,即美的积极的要素。但是,如果要想把具有全部戏剧性的深度的心灵和自然纳入表现中,就决不能忽略自然界的丑的东西,以及恶的东西和凶恶的东西。”因此说,基于这个原因,他认为艺术“要想完整地描绘理念的具体表现,它就不能忽略对于丑的描绘。”若是,艺术“要把自己局限于单纯的美,它对理念的领悟就会是表面的。”[3]
由此看出,罗森克兰兹的观念里,美或者丑在艺术中就是为了实现完整表现理念,而仅仅只有美根本达不到这个要求,因此,艺术就必须接纳丑,必须让丑参与其中。此外,他还强调,参与到艺术中的丑仍然是丑,而且它必须具备一些条件,即在艺术中丑必须美来衬托,它不能在艺术中孤立存在。他认为,存在着独立自主的美,美是“神性的”、“原初性”的概念,美并不需要丑再衬托;可丑却需要美来衬托,丑必须在美的烛照下才能被艺术所接纳,丑是不可能绝对独立的,它只具有相对的独立性;同时,丑和美都是由于艺术为了完整地表现理念而存在的。
(二)“丑”的形成和展开。
1、波德莱尔论“丑”。
美学界普遍承认现代诗人波德莱尔是“审丑”时代大门的开启者。在 1857 年问世的波德莱尔的充斥着丑的意象的“丑诗歌”——《恶之花》则成为现代西方丑美学、丑艺术的先声。他以一种新的姿态谱写了人类的审美理想,审美就是把玩和欣赏丑。波德莱尔没有有关丑的专门理论著作,他对于丑的看法散见于他的艺术理论中。
波德莱尔明确指出,“美总是古怪的”,“美总是令人惊奇的”,“不规则,就是说出乎意料、令人惊讶、令人奇怪,是美的特点和基本部分“,”最完美的雄伟美是撒旦——弥尔顿的撒旦“,”忧郁才可以说是美最光辉的伴侣“。[4]
从这些观点可以看出,到波德莱尔这里人们的审美活动发生了质的改变,美与丑的评判标准完全不同于过去,传统美学所追求的和谐、有序、单纯已经悄然退场,取而代之的是”古怪“、”不规则“、不和谐。不难看出,波德莱尔以上所作出的这些”美“的判断其实质上就是在定义丑,他对于”美“的诠释实际上也是对”丑“的诠释。首先,这几句话简明扼要地揭示出,丑已经扬弃了近代时期在崇高范畴中的美丑转换,它不在躲躲闪闪,而是直接地本真地进入到了人们的审美视野,成为了审美活动的核心;其次,波德莱尔还指出,丑感是一种引起剧烈震颤、矛盾的痛感,就如同”弥尔顿的撒旦“给人的冲击。丑感是一种否定性的审美体验,审美主体直接地拥抱丑与恶,直接地迎接丑和恶的刺激与冲击,并在对于丑和恶的沉醉中饱含着一种痛楚与愤怒的理性之思;最后,他所说的”撒旦“式的美以及”忧郁才可以说是美最光辉的伴侣“指出了丑这种否定性的美感体验,它在内容上是阴暗的、鄙俗的;形式上是反和谐的混乱、乖张等。 波德莱尔的贡献就在于,他不仅以其审美实践为人类掀开了一个全新的审美篇章,而且用理论说明在现代美学中丑已经完全替代了美而一跃成为审美活动的核心,现代人美丑观念的转变,丑已经取美而代之,虽然波德莱尔本人没有直接指明他所论述的是丑;此外他的贡献还在于他认识到丑是一种否定性的美学范畴,丑感是一种包含着痛感的体验;最后,他提出的撒旦式的雄伟美以及”光辉“的忧郁在后来尼采的美学中得到了最为丰富的阐释,这可以看作是尼采观点的萌芽。
2、尼采论“丑”。
尼采的美学是建立在其非理性哲学的基础之上的。尼采所推崇的是一种勃发向上的生命意识,他认为,面对悲苦的现实世界,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在不断的反抗和征服痛苦中最大限度地发挥生命的价值,体验生活的欢悦。因此,他提出了“权力意志”,这是一种不受任何约束的创造力量,是一种与道德无关、与理性无涉的自由的力量。尼采并没有关于丑理论的专著,他对于“丑”的认识散见于《权利意志》、《悲剧的诞生》和《偶像的黄昏》等这几部作品当中,主要涉及到了丑的实质、丑的形式特征、丑感和丑的分类几个方面。
在现代西方美学中,从波德莱尔和尼采开始,“丑”概念已经发生了质的改变,并且“丑”直接被看作是可以与美相抗衡的、对立的概念,“丑”本身具有其独立美学价值,丑已经上升为西方现代美学的核心范畴。在他们之前的罗森克兰兹虽然系统的对丑作了讨论,但那只是说明当时对于丑的问题有了足够的重视,而且讨论的范围也仅仅是限于形式上的丑,并没有真正地触及现代美学中丑的实质性内涵。
而在波德莱尔和尼采这里,丑则是一种承载着非理性的、残酷的意志的存在,对于丑的赏析也不再需要在与美进行对照或者辨证转换中进行,而是直接陶醉于其中感受着魔鬼般的刺激,在对抗斗争中体验和享受这个疯狂而又饱含生命力的对象。而尼采则彻底摒弃了美学一直以来坚持的传统理性和道德信仰,他直接沉浸在强力意志的勃发、摧毁和生成中,这强力意志横行无忌、以征服者的姿态出现。[5]
三、丑的重新释义
(一)丑与现代艺术。
阿多诺是在反思现代艺术经验的基础上开始他的美学沉思的。首先,他结合现代艺术所产生的现实社会状况,分析了丑与现代艺术之间的关系,他认为丑是现代艺术的必然选择。他在《美学原理》这部理论著作中提出了他的“否定美学”观,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命题:艺术是对社会的否定的认识。他认为,随着西方社会发展到了现代,其艺术也必然有自身的特征和要求,传统美学意义上的美已经不合时宜,而丑是艺术在现代社会的成立一个新的契机。他说“丑,无论其到底会是什么,在实际或潜在意义上均被认为是艺术的一个契机”,现代“艺术需要借助作为一种否定的丑来实现自身”[6]。现代艺术必然会选择、追求丑,现代艺术所表现出的美学特征是丑,而不是美。丑的艺术是现代社会唯一真正的艺术。丑完全进入现代人的审美领域,从某种程度上体现了这个时代精神上的成熟。
(二)丑的社会效用。
现代人审美中活动中接连不断出现的丑,它并不仅仅是审美主体的主观喜好和热爱,更是因为丑本身所散发出来审美魔力刺激吸引着我们。阿多诺作为西方哲学的代表人之一,他从社会批判的角度研究现代艺术,因此,这必然导致他对于丑的功用的认识具有强烈的政治功利性。阿多诺看到了现代社会的野蛮和残酷以及工业文明带来的对人性的摧残和异化,使人变得堕落、迷茫、嬉戏、麻木。
于是,他企图通过审美和艺术来拯救现实社会。他认为“丑”理应成为现代审美的核心,人们通过丑来反思丑的现实,以及自身的异化,“丑”可以说是对于异化现实的一种反驳和批判。如同二十世纪德国美学家玛克斯·德索所说:“丑,我们不能喜欢它们,但它们却不断吸引我们的注意”,因为丑本身拥有着像“地狱一般”的吸引人的魔力。即便是在日常生活中的一些丑得变形的、夸张的、甚至是“令人作呕”的东西实际上也会使我们着迷,“其原因不仅是由于它以突然一击而唤起我们的敏感,而且也由于它痛苦地刺激我们那作为整体的生活“[7]。就是因为丑本身可以”痛苦地刺激“主体,从而引起审美主体的甚或反思,丑才得以在现代人的审美活动中大行其道。同样原因,阿多诺极力地为丑的现代艺术做辩护,在这个问题上他与罗森克兰兹的观点截然不同。阿多诺认为,丑是这个时代对艺术的必然要求,是丑恶的社会现实在文化上的必然折射,这比起罗森克兰兹所批判的颓废时代人们的病态”嗜好“,可谓是真知灼见。
四、结语
从上面论述可以看出,阿多诺立足于现代西方社会现实,结合具体的审美活动实践,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对丑作了阐释,他为“丑”找到了现实根据。他以自己的否定辩证法为基础,认为丑通过自我否定而实现批判异化,这是一种清醒的理性之思。他的理论不足就在于,从自己的社会批判哲学出发,认为“丑”具有矫正社会弊端的政治功效,虽然具有强烈的功利主义色彩。
论文摘要:海德格尔的美学之思不仅对西方美学产生了深刻影响,而且有助于我们加深对民族审美精神的理解。以海德格尔的精神实质为指引重新解读中国传统美学、为传统美学“去蔽”,实现当代中国美学在回归中超越,将会为建构有民族特色的当代中国美学打下坚实的基础。
1.引言:哲学的转向—存在之思
海德格尔的思想博大精深,融会东西。作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思想家之一,海德格尔关注科技时代中人类总体的生存状况,他的思想充满了浓郁的危机意识和现实的人文关怀精神。作为一个具有独创性精神的哲学家,他的哲学思想宣告了传统哲学形而上学的终结,堪称对西方两千年哲学思想的总体性反思。
“存在”( sein )无疑是海德格尔思想的标志性概念。从某种程度上说,海德格尔思想的重心就在于重新阐释“存在”的意义,“‘存在’毋宁说是最晦暗的概念”。传统哲学将“存在”与“存在者”混为一谈,将“存在”定义成为“存在是什么”,而“……是……”正是形而上学对表象世界进行说明的“根据律”。由于作出这一判断的主体是人,世界因此便人为地划分出认识的主体“人”和被认识的客体—“世界”,主体与客体二元分裂的格局由此产生。西方传统哲学自柏拉图开端,无一不是把追问普遍最高的本质作为目的。这一普遍本质在柏拉图那里是“理念”。他通过把理念世界和感性世界对立起来,确立了思维与存在、主体与客体的分离。笛卡尔正式确立了“我思故我在”这个第一哲学原则,人成了一切事物的中心,主体性原则被正式确立起来。在海德格尔看来,主客二元对立的错误是由于首先人为地设定一个孤立的主体,这完全是对实际存在状态的虚构。由于这种传统在哲学史上是自柏拉图开始的,因此海德格尔哲学思想的终极任务就是要承续前苏格拉底之宗,通过追问“存在”,化解主客二元对立,为哲学开辟新的道路。
这条新的哲学道路的开辟以对“存在”的追问为起点。“存在”在海德格尔的著作中是以一个活跃的动词形式出现的,即以“怎样”的方式来追问而不是规定它是“什么”。存在总是某个存在者的存在,绝没有超越于存在者之上的彼岸的存在”。至此,一个关键问题就出现了:到底是哪一个存在者领会着“存在”并向‘。存在”发问?海德格尔认为这种发问的存在者,只能是我们自己。海德格尔用“此在”(dasein)这一术语来标识这种发问的存在者。“在世界之中”(being-in-the-world)是“此在”最根本的存在状态。“此在”与世界浑然一体,呈现一种不分主客的亲密无间的关系。“此在”具有特殊的意义,因为所有在者的意义都是通过“此在”来展现的。“此在”领会着“存在”。“此在”自身的“存在”海德格尔称之为“生存”。生存规定着“此在”,因而对“此在”的分析就转变为对“此在”的生存论上的分析,“此在”所有存在方式都可以归人此在的生存论结构。“各种科学都是此在的存在方式”。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说,此在的存在论是“基础存在论”。至此,海德格尔以“此在”的生存论即“存在一元论”取代了“主客二元论”,为哲学的发展开创了一条新的道路。
2.基础存在论之美学意义
海德格尔后期以“存在”为依据,将其哲学思想延伸至美、美学、美学史、诗、语言与艺术等基本概念。海德格尔开创的新的哲学道路对西方美学的深刻影响同样是不容置疑的。建立在基础存在论基础上的存在主义美学把美从认识论中解放出来,恢复了美的本体论地位,为美学研究开辟了新的视阈。
近代西方美学受形而上学的影响,本质上是一种认识论美学。它撇开了美的现象探索美的“本质”,探寻美的事物之所以为美的根据,并把美的规定性当作美的实体。西方现代美学正是以反对这种知识本质论为开端的。这种反对的呼声由叔本华、尼采,等人发起,经由弗洛伊德、狄尔泰、维特根斯坦和海德格尔等人的努力才得以完成现代美学的首要任务。但是无论是反对理性主体、强调“生命意志”的叔本华还是强调“非理性本体”的尼采都未能最终突破主客二元对立的认识论范畴。狄尔泰虽欲以“生命体验”为基点取消主客二元对立,却始终站立在一种虚设根基状态上。真正意味着对近代美学彻底革命、标志着西方现代美学的完成和后现代美学开始的是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美学。
首先,此在的基础生存论从生存论的非现成性识度消解了美的现成存在。形而上学的“本质”式追问引诱我们发问:“美是什么?”而从基础存在论的角度来看这种发问是建立在“存在的遗忘状态”之上的。当我们问“美是什么”的时候我们实际上已经领会了美的存在。而“此在”的“在世界之中”的思想方法迫使我们认为:审美主体和审美客体绝不是现成存在,它们只能在某种活动中生成。从对审美主体与审美对象的研究转人审美活动的研究,并且从审美活动中形成审美主体与审美客体。美的问题由“美是什么”转向“美如何存在”,美的间题在“在之中”得到根本性的解决。
其次,基础存在论强调“此在”的“在世界之中”。欲实现人与人、世界、自然的和谐统一,海德格尔强调通过艺术“召唤”这样一个“天地神人”的四重整体世界,从而获致人的“诗意地栖居”之所。通达此境界的途径并非西方传统形而上学主张的“静观”,而是“诗”,或者说本真的无“遮蔽”的语言。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美学从“此在”出发,以处于生活与自然之中的人为对象,通过“诗”的途径让“存在”“去蔽”敞亮起来。按照海德格尔的解说,存在者之存在的“显现”就是他的审美状态,即存在者的无蔽状态就是基于其自身的审美状态。美即无蔽之真理的显现。西方传统美学中始终无法解决的核心问题—美,以及美与真理的关系问题,在海德格尔所构建的本体论中得到了解决。海氏对“美”作了这样的界定:“美是真理作为无蔽而发生的方式之一。”美与真理是统一的,美是真理得以显现的一种方式,真作为美而显现。
中国传统美学自老子美学开始一向祟尚自然,其中蕴含着古人普遍的人类关怀和价值取向。数千年以来中国传统美学的发展形成了玄机独具、博大精深,有别于现代西方美学体系的独特的美学体系。如何在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美学思想中找到解读中国传统美学的新道路并为当代中国美学的构建找到方法论的根基,这将是一个非常有启示意义的研究课题。
3.通向“大道”—中国传统美学的“去蔽”
前面说过,海德格尔存在主义美学思想对当代西方美学的影响是毋庸置疑的。而更值得中国学者关注的问题是:如何借鉴海氏的美学思想为中国传统美学“去蔽”?如何重新解读中国古代艺术典籍?如何使当代中国美学在回归中超越,并建立起真正具有鲜明中国特色的当代美学?
自鲍姆嘉登以来,西方现代美学就是作为西方形而上学体系中的一个分支,其基本方法因而也是一种直逼“本质”的追问方式。而我们的文化传统并没有这种对艺术和美进行概念逻辑式的本质性追问。中国古代浩如烟海的典籍里有大量关于美的论述,却并没有从学科的高度对“美”和“艺术”进行总体反思。中国古人对美的认识是多元的,从来都不是以“学科”的方式进行的。因而当现代美学在“西方语境”中被引人中国,我们开始以西方的逻辑思辨方法来研究和分析美,这种主客二元的思维方式对我们的传统美学不可避免地产生一种“遮蔽”。中国重直觉、非逻辑的、非科学的、非二元对立的传统思维方式被斥之以“落后”、“神秘主义”之名。西方人的思维方式对中国人的艺术之思产生了一种遮蔽,致使一些不能用西方的逻辑概念来表述的命题,如“神韵”、“风骨”、“妙悟”、“味”、“远”等被排除在了美学体系之外。
首先,当代中国美学的构建与发展必须突破西方现代美学所持有的主客二元的思维方式。从海德格尔研究中,我们找到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惊喜。他所开辟的新的道路极大地启发了中国学界对自身文明的反思与深人理解。华夏文明本身是没有主客二分的思维方式的,中国的先哲们总是从人的现实生存与具体的生存体验来把握、感受与评价事与物。它是一种不能用西方形而上学的哲学体系来衡量的另一种哲学思维。中国古代美学思想始终围绕着社会和人生展开,具备有别于西方美学的三大特征:“致中和、虚守静、尚神韵。“美”在中国古人的思想世界中是一个建构的、开放的话语范畴,涉及个体生命存在的方方面面。一些著名的美学命题,如“气韵生动”、“妙悟”、“风骨”等只有从生存论的角度体j晤,才能把握其中的精义。审美者必须进人具体的审美境域、在当下的审美活动中构成对这些范畴的体认,用全部的生命体验与人生境界去领悟与感受。这种美学思维方式正是在生存中、在与诸存在者的共在中领悟美的真谛。没有主客二分就难以形成严密的科学体系,这一点曾被视为华夏文明在近代落伍的主要思想根源。海德格尔提出从此在的生存为出发点来把握诸存在者的存在对中国学界极有启发。建立在基础存在论基础上的海氏美学思想为我们重新阐释与评价中国美学的元典籍提供了一个新的出发点。
其次,借助海德格尔的“大道”之思可以对中国传统美学中“道”的范畴重新解读,并为其找到方法论根基。中国古‘代美学具有鲜明的以“道”为体的特点。“道”在中国人心中是一个有神秘色彩的字眼,“道可道,非常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传统美学以“道”总揽万物、统领众美。“道”作为一种审美模式昭示了中国美学的独特精神。中国古代对于“道”的探寻大体循着以老庄为代表的“天道”和以孔子为代表的“人道”展开。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偏重于人道的探究,将“道”作为社会人伦的最高准则。而老庄的“天道”思想对民族审美心理产生的影响尤为深刻。道家将“道”作为自然无为的宇宙规律,“道”是对无限的宇宙生命最诚敬的慨叹和最真切的感悟。道家之“道”具有“朴素、变易和博大等审美特征”。fah它无所不备,无所不有,无所不长,无所不用,,老子称之“可以为天下母”(《老子》,第25章),庄子称其为“大全”(《庄子·田子方》。老庄推崇的大美既像“道”一样具有独立自足性和普遍适用性,“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老子》,第25章),又像“道”一样天然素朴,不加雕凿。
在后期的思想中,海德格尔用“大道”(ereignis)代替“存在”一词,这种转向表现出其研究的视角已拓展到与东方思想,尤其是老庄思想的对话与交流中。“大道”比“存在”更具有原发性,更具活力。我们不能按形而上学赋予我们的思维方式问:“大道是什么?”因为“我们既不可把大道表象为一个事件,又不可把它表象为一种发生,而只能在道说之显示中把它经验为允诺者。我们不可能把大道归结为其它什么东西,不可能根据其它什么东西来解释大道”。如果把人与存在的问题看作海德格尔思想的起点,那么“大道”则是海德格尔思想的最终指向。“大道”作为一个有机整体,既有澄明,又有隐匿,还有由隐到显和由显到隐的运作。“大道”与“道”产生的根源不同,却具有相似的精神气质。海德格尔对“大道”的阐释都包含着对形而上学的超越。如果以海德格尔的批判反思的精神实质为指引来解读东方的“道”,将有可能使我们对中国哲学与美学的一些特质和中国美学的追求有更加清晰的认识。通过“大道”解读“道”更不失为传统美学与当代中国美学相互对接的一条捷径。
在西方美学体系中,各种不同的美学范畴编织成一张巨大、复杂的思维之网,其中,“形式”当属最耀眼、最持久的范畴之一。艺术家们不论是在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绘画的创作中,还是在批判现实主义、现代主义等作品的表现里,都孜孜不倦地思考、追求、探索着“形式”的美。艺术作品成功的要诀之一就是对“形式”的成功把握,这是创作的首要着眼点。毕加索是西方20世纪最有创造性和影响最为深远的艺术家,他一生都致力于绘画形式语言的探索,他和他的画在世界艺术史上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他开创的立体主义,几乎纯粹地表现着物体归纳后的几何形态之美,极力追求这些形体重新组合所产生的、抽象的、新的形式美感。在之后的西方现代绘画作品中,也无不体现着人们对形式美的探索。绘画艺术摆脱了以前的功利性与实用性,形式更为主观和纯粹了。“美”逐渐被认知为是“有意味的形式”,以“形式”为核心的美学观正在悄悄取代以往传统的“内容”美学。由此,20世纪后的现代绘画呈现出形式主义美学空前繁荣的景象。
一、形式美在毕加索绘画中的体现
在形式美表现中,毕加索的绘画艺术是极为突出的,他的作品充满了独创的样式和变形。他对现代艺术最重要的贡献便是:用自己的一生来探索绘画形式。毕加索的创作经历了蓝色时期、玫瑰色时期,还有后来逐渐演变而成的立体主义时期和超现实主义时期,他个人绘画方法和表现风格也几经变化,他各个时期的作品不断为我们展示着对新的绘画语言的探索历程。他的立体主义使人们重新认识和界定观察事物、表现物体的视点和传统空间的构成方法,物体原有的外形和内部结构可以重新被分解、剖析,然后按照自我创作意图,以新的组合形式被呈现于画中。作品中由几何块面的重叠和直线、曲线的交错所营造的情调和趣味远远超越了传统的光线、明暗、空间和色彩的表现,画面构成与抽象形式的美成为了他最突出的形式语言。新的语言能赋予艺术新的生命。毕加索以及他的立体主义绘画影响了整个20世纪之后的现代艺术,并且进一步促进了抽象主义绘画和形式主义艺术的革新与发展。他真正完成了绘画艺术从传统走向现代的革命——从具象到抽象形式美的表现。因为毕加索,绘画或许再也不可能回到原来的形态去了。
二、西方形式美学的源流
形式美表现是美学研究的一个重要课题,是20世纪西方美学的主流。李斯托威尔说道:“略微瞥视一下美学的历史,就可以知道形式论的重要地位了。从希腊时代一直到今天,它一再居于显著的地位。”[1]早在古希腊毕达哥拉斯学派,人们就试图在几何关系中寻找美,西方美学就开始了对形式的思辨。18世纪英国艺术理论家荷迦兹提出,美是由形式的变化和数量的多少等因素相互制约而产生的。之后,柏拉图认为,“形式”就是事物的第一本体。近代,被誉为“美学之父”的鲍姆嘉通也十分强调形式秩序。还有德意志唯心主义美学的奠基人康德,在《判断力批判》中对美进行分析时指出:“美是自由的形式”,“不涉利害的愉快”,审美的情感只在于形式,只是一种关于形式的感受。英国形式主义美学家、当代西方形式主义艺术的理论代言人克莱夫•贝尔继承了康德的理论,并将其真正地运用于指导艺术实践,他进一步指出了,艺术作品所能引起的审美情感不依赖于理性、直觉的判断,而是对其形式的一种欣赏。那些画面的基本构成要素,如:线条、体积、空间、色彩等之间的相互关系决定了画面的形式和表现能力,“美是有意味的形式”。由此可见,在艺术史上和美学的发展进程中,随着具象内容在美学标准中的消解,超越内容的、强调从形式到感官愉快的“形式美学”在迅速发展着。形式的追求与探索是绘画艺术乃至各种艺术形式对美的表现的本质需要,是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
三、美即有意味的形式
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克莱夫•贝尔提出了“有意味的形式”理论,认为艺术作品的基本性质在于它是形式美的体现。当时的西方已经出现了现代主义,虽然各个美学流派的观点各有不同,但都在追求着艺术形式的不断突破,都普遍倾向于认同“形式比内容更加重要”。如果一件艺术作品想要唤起人们的审美情感与共鸣,那它的各部分、各要素之间的排列组合“形式”必定是要“独特的”、“有意味”的。
(一)形式与内容
论及形式,我们会马上想到一个相对应的范畴——内容,它们一直是一个矛盾统一的整体。关于二者的关系,人们认为:在古典绘画中内容决定着形式,形式只是内容的反映。在黑格尔的客观唯心主义理论体系大厦中,“内容”与“形式”两者被严格地置于对立的两面,是一对重要而严格区分的范畴和方法,并支撑着他庞大的美学体系。而在康德研究中,“内容”是感性材料,是凌乱的,而“形式”则是用来整理、综合这感性材料的主观思维框架。形式主导着内容的方向却又不依赖于内容的表现,形式和内容之间相互分离并且相互对立。从古典绘画到现代主义绘画,再到当代艺术的表现,艺术样式一直在经历着内容与形式的变迁。古典绘画是自然事物的再现与模仿,画面的内容是作品的主体。这一时期绘画中的形式与结构因素都被深深掩藏在画面主题、画面背景、画面主要人物这些具体外在形象背后。随着社会和艺术的发展,19世纪后期西方现代美术开始纷纷流行“绘画要摆脱对历史、文字和客观自然的依赖”、“表现语言本身就具有独立艺术价值”等观念,表现出了对物体的抽象性、象征性和形式表现语言的强烈追求。绘画艺术逐渐摆脱了以前的功利性与实用性,绘画变得更为主观和纯粹了。形式元素从附属的技巧性概念成长为具有优势地位的本体论范畴,成为标示艺术的种类特性和整体风格的主导概念。任何事物都是由内容和形式两方面构成的,内容通过形式呈现,形式必然承载着相应的内容。表面上两者是分离的,但在更高的意义与理念上,内容就是形式的内容,形式即是内容的形式。两者应该是既相互对立,又高度统一的一体。人们对艺术的种种探索和思考都表明,“形式美学”正在逐渐地成为当代美学核心。
(二)抽象的形式使人们对内容的认知更为真实
抽象的形式美,强调线条、形体、色彩、声音、文字等组合关系中或艺术作品结构中的内在美。人们尝试用这种抽象的形式来表达更为真实的具象审美感受。“抽象形式”按照亚理士多德的释义,是“抽取形象”,用现代的话说就是,抽取事物本质的形象。为了抽取事物本质的内核,需要将非本质的方面,即事物的偶然的、次要的方面弃之不顾,若不舍弃这些,本质内容也就无从显现。康德说:“在所有美的艺术中,最本质的东西无疑是形式”。他强调的形式美使人们认识到,过分强调模仿和再现会将注意力引向艺术品再现的事物而非艺术品本身,这样一来,艺术品将失去自身的价值。阿恩海姆也指出,现代派艺术家运用精确的几何图形的目的,就是要更直接地表现那些隐藏着的自然结构的本质。以毕加索的绘画作品为例,《亚威农少女》一直被称为“20世纪西方现代艺术的里程碑”,它彻底否定了自文艺复兴以来视三度空间为主要目的的传统绘画。有着深厚写实功力的毕加索断然抛弃了对人体的真实描写,把整个人体利用各种几何化了的平面重新组合。形象从画面中逐渐消失,而形式则愈加突出。
他的另一幅描绘战争中杀戮平民的伟大油画《格尔尼卡》,也运用了与以往绘画大师们截然不同的描绘方法来表现历史的一幕,这是一种将立体主义和超现实主义相混合的描绘方法,现代主义绘画中那些最主要的表现倾向都综合交织于这幅画中。毕加索刻意回避了真实战争场景的再现性描绘,在《格尔尼卡》里我们并没有看到飞机盘旋、被轰炸的房屋、具体的事件和受伤的人物,而是由战争的各个侧面和实实在在的形象符号交织组合的画面,这种更具象征和寓意的形象符号经由创造、重组之后,更充分和自由地展现了这场血腥的屠杀,构成了一幅更有力量的悲剧景观。画面里那些残肢断体等碎裂的形象片段,全是用一些硬朗不舒服的线条勾勒的,从而形成一种破碎、混乱、骚动、狂暴与不安的整体效果。色彩上选用暗喻死亡和地狱的黑、白、灰三种纯色,视觉上的震撼力已无以复加,使我们不得不用眼睛去感受战争带来的痛苦。即使观看者并不能看懂和了解每一个细节和形象,但当面对整幅画面时,我们也能凭着对其形式的审美感受,体会到这场战争与残杀气息,与毕加索产生共鸣,领会其作品中所蕴含的深刻精神与含义。在欣赏毕加索的画时,假如能够“成功地使我们被动的知觉与特定的完形与物体范围外的情形相适应,与毕加索的视觉手法相一致或者相接近,那么他的画就会变得非常‘真实’了。”[2]
一些形式符号的具体形象也许是难以辨识明确的,但就是那说不清是什么的线条与形体结构给我们带了神秘感与猜想,并给予了我们用心来感受美的途径,和一种难以言说的愉悦。你不必追问它是什么,它仅仅是一种抽象的美感。艺术家根据自己的理解与感觉对自然客体进行解构与重构,在表象之下重新创造出了新的、永恒的、真正的形象。四、形式美学在现代绘画中的体现随着社会的发展,传统再现美学分崩离析,在摄影技术发展的冲击下,绘画用来描摹自然、再现自然的社会功能被取代,逐渐脱离了原本的功利性,成为了纯粹审美艺术,人们对美的表现进人了一个空前繁荣和多元化的时代。对形式的探索,成了美学、绘画和艺术设计中不容回避的重要课题。
立体主义的构成形式是用简洁的直线、弧形和几何形、抽象化、平面化取代繁琐的曲线、空间感和再现性,为其他艺术流派——达达主义、超现实主义、表现主义、未来主义等提供了新的艺术形式和哲学思考,也为后现代艺术奠定了基础。如康定斯基、蒙德里安等的抽象创作,都是在毕加索形式主义的影响下探索出的绘画语言的新形式、新空间,从而超越了表现物体原有的物理形体与空间的约束。蒙德里安成功地从立体派中吸取精华,作品以抽象的方式呈现,纯几何形的抽象创作中安排原色红、蓝、黄及灰色。他认为艺术是一种净化,只有用抽象的形式,才能表现人类共同的精神内涵。之后的表现主义,更强调表现艺术家的主观感情和形式表现,运用对客观形态的夸张、变形乃至怪诞处理形式来表达内心情感。20世纪以来的波普艺术、拼凑艺术、捆包艺术、行为艺术、装置艺术、新绘画等后现代艺术流派的作品中,无不体现了人们对形式美的探索。抽象的形式美对设计艺术也有深远的意义。因为在设计产品的销售过程中,人们必须利用引人注意的形式美元素达到美化设计产品的目的,引导消费者进行选择。大批艺术家和理论家将视觉形式美作为艺术语言和表现风格的研究重点,美国重要的艺术批评家格林伯格更是把“形式”视作人们定义整个西方“现代主义”之基础。
五、结语
[论文摘要]现代新儒家的重要人物徐复观在对王国维“境界说”的品评中,曾创造性地提出了“第二自然”的美学概念。本文试图对“第二自然”的提出作概要的理论溯源,并进一步探讨这一概念的确立对实现中国传统美学现代转换的当代学术意义。
徐复观(1903-1982)作为以治思想史见长的现代新儒家,其美学思想以中国思想史为主线,取精用宏,颇具创见。“第二自然”是徐复观在品评王国维《人间词话》“境界说”时所提出的一个原创概念,它突破了王国维在传统诗学中确立的以“境界说”为核心的才子气审美标准,秉承传统美学注重人伦教化的衣钵,用“境界”所标志的人的精神世界的到达点丰富和深化了“境界说”的内涵,并在此基础上创造性地提出了“第二自然”的美学概念,为传统美学的现代性转换敞开了一道门径。要充分理解徐复观提升“境界说”(简称“复观之学”)的当代学术意义,必须结合“境界说”的学术发展理路去分析,沿着徐复观探求传统的现代转换之路去理解,按照“复观之学”的整体思想逻辑去把握。本文意旨就是在充分吸收“复观之学”思想资源的基础上,为传统美学的现代转化寻找一条可能的路径。
一、境界、意象、意境:“第二自然”概念的源流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开宗明义地说:“词以境界为最上。wWw.133229.coM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在徐复观看来,王国维虽然“以他所提出的境界说,把文学批评的效果,向前推进了一大步”,但自始至终也没有把“境界”概念理清楚。徐复观依照《人间词话》文本,对“境界说”作了考据与概念上的廓清。徐复观认为,“王氏的所谓‘境界’,是与‘境’不分,而‘境’又是与‘景’通用的。因为从辞源学上讲,“惟自唐代起,多数用法,境可以同于景,但境界并不同于景。在道德、文学、艺术中用‘境界’一词时,首先指的是由人格修养而来的精神所达到的层次。所以文学艺术中的境界,乃主客合一的产物。“境界”是物与我的统一,要通过人格修养达到高层次的境界,艺术家对自然与人生须人乎其内,又须出乎其外。当然,王国维在部分篇章中也触及到了境界的本意。譬如,他讲:“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这里,王国维虽然讲了三种境界,却都已突破了诗论的范畴,已经是关照人生的美学话语了。因此,徐复观体会到:“王氏此处所用的‘三种之境界’,与唐以来的传统用法相合,指的是精神境界,但这既不可谓之‘景物’,也不可谓之‘喜怒哀乐’。王国维己经把“境界”提升到审美人生态度的层次。王国维“境界说”的这一概念的歧出才是他提炼传统美学思想的精华所在。
继王国维之后,朱光潜把超利害的审美人生态度与传统美学中的“意象”概念结合起来,进一步发展了“境界说”。首先,他认为美感世界纯粹是超越现实利害而独立的意象世界。“一个境界如果不能在直觉中成为一个独立自足的意象,那就还没有完整的形象,就还不成为诗的境界。一首诗如果不能令人当作一个独立自足的意象看,那还有芜杂凑塞或空虚的毛病,不能算是好诗。可见,境界的形成有赖于意象的创造。其次,他认为艺术活动都是心灵自由的创造活动,而创造的本质是超越现实而进人人生理想的境界,这是对王国维“三种境界说”的再阐释。再次,境界是情景相生,是情感与意象的统一,是有情有性的生命主体进行意象创造的结果。
朱光潜援引传统诗学中的“意象”概念,沿着中西融通的理路丰富和发展了王国维的“境界说”,但并没有跳出“境界说”。从本质上看,“境界说”仍然是传统诗学的“意象”层次,只是在王国维、朱光潜那里找到了现代美学学术的表述方式,但尚未达到传统诗学中的“意境”层次。叶朗在《中国美学史大纲》中指出:“意境说”并非由王国维首先提出,而且王氏之说,实际上相当于“意象”这个范畴;“意境说”早在唐朝就已提出,并且刘禹锡对“意境”这个范畴已经作了最明确最基本的规定,即“境生于象外”。叶朗认为,“意境说”的美学本质就是表现作为宇宙的本体和生命的道和气。但是,王国维、朱光潜都将“境界说”提升到审美人生态度的层次,为由重审美经验的“境界说”向重审美本体的“意境说”推进开辟了新的学思路向。
与朱光潜合称为“美学双峰”的宗白华把“意境”确立为中国传统文化的审美本体。有学者认为,宗白华的美学贡献集中表现在对中国艺术精神的两大发现:一是发现了中国传统艺术美的两大类型,即“错彩镂金”的美和“初发芙蓉”的美,而后者正是中国古典艺术所追求的最高境界—意境之美;二是沿着中西贯通的理路重新发现了中国传统艺术中的时空意识,由此对中国艺术意境作了精湛绝伦的阐发。通过上述两大发现,宗白华为把握中国艺术精神提供了直达本体的直观路径—审美意境。正如宗白华所言:“我们的诗和画中所表现的空间意识,不是像那代表希腊空间感觉的有轮廓的立体雕像,不是像那表现埃及空间感的墓中的直线雨道,也不是那代表近代欧洲精神的伦勃朗的油画中渺茫无际追寻无着的深空,而是‘俯仰自得’的节奏化的音乐化了的中国人的宇宙感。宗白华所发现的中国艺术精神中的时空意识正是区分意象与意境概念的关键,意象是对象性的,意境则是本体性的,是中国人对宇宙的形而上的本质直观。意境概念的清晰确立,扩大了美学包容传统文化的能力,剩下的问题就成为在意象本体中的审美主体是如何可能的了。
二、“第二自然”:中国艺术精神的主体间性结构
在对中国艺术精神的把握上,徐复观与宗白华几乎如出一辙,他们都从道家思想出发,直达中国艺术精神的本体形态。但两人学思背景的差异也决定了其学术成果各有侧重。徐复观是在“心的文化”的语境下研究中国艺术精神的第一人,在中国百年美学史上第一部以中国艺术精神为主题的专著《中国艺术精神》中,他认为孔子的礼乐之心和庄子的虚静之心是中国艺术精神的主体。这一“心”的主体是中国一切道德和艺术价值的真正源泉。“心”的主体性和主体间性决定了它在审美关照和审美创造时的本体形态—即建立在“意象”基础上的“意境”,或建立在“境界”基础上的“第二自然”。
“第二自然”的形成是主客合一、心物合一、心物往来相照的过程,如徐复观所说:“心先人于境,境亦同时人于心,因而得心境合一(‘神会与物’),此时所写者乃心中的境,亦如画家所画者乃胸中的丘壑。“诗人在上述历程中所把握到的景(境),是何状态呢?我以为唐司空图《与极浦书》中下面的话,是形容此一状态的。
“戴容州(叔伦)云:诗家之景,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目睫之前也。象外之象,景外之景,岂容易可谈哉。
按照徐复观的学思逻辑,“象外之象,景外之景”所呈现的审美主体(心)融人审美对象(意象)的审美本体(意境)形态,是心、意象、意境三者共同参与创造的主体间性结构—“第二自然”。徐复观没有直接谈“意象”和“意境”,他在批判吸收王国维“境界说”的基础上直达“第二自然”的概念。从本体角度讲,“意境”等同于“第二自然”;但从主体间性角度讲,“第二自然”比“意境”涵盖传统思想资源的面更宽更广,更有利于传统美学的现代转换。
在中国的传统思想资源中,并无明确的主体性思想。主体性是随着中国现代美学的诞生而引入思想界的。可以说,中国现代美学基本上是一种主体性美学,虽然在历史上发挥过思想启蒙的作用,但由于长期跳不出主客对立的对象性思维范式,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审美的基本问题,也造成了美学与艺术实践和审美实践的严重脱节。实际上,中国艺术精神中包含着主体间性特征十分鲜明的审美思想,大量有现代价值的审美范畴都是与五千年中国人的审美实践紧密相联的,包含了中国人根深蒂固的价值追求、人生态度、社会理想和终极关怀。徐复观从其颇具主体间性特征的“形而中学”的文化哲思出发,以其独具慧眼的中国人性论为基准,将“心”、“境界”(“意象”和“意境”)范畴融贯起来,创造性地提出了主客圆融合一的“第二自然”的美学概念,是从中国艺术精神中挖掘主体间性思想资源的具有开创意义的尝试。
实际上,在中国现代美学史上,徐复观和宗白华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探索到了中国艺术精神的主体间性结构。只是他们的哲思出发点不同,宗白华沿着西方形而上的理路阐释中国艺术精神,从《易经》“阴阳相荡”的宇宙观出发阐释中国艺术意境有的时空结构,认为音乐化、节奏化的时空观是形成中国艺术意境的最深的根源。因此,中国艺术意境
是“物我交融”的主体间性结构。徐复观更重视从艺术和审美活动背后的人性层面阐释中国艺术精神,秉承宋明心性理学的学统,认为孔子和庄子确立了人性“离形去知”和“祛蔽澄明”后“道德和艺术高度统一”的万古标程,道德价值源自孔子的“礼乐之心”,纯艺术价值源自庄子的“虚静之心”,这一实现了现象学“悬隔”和“还原”后的“心”是一切传统价值的本源。因此,“心”即创造“意境”、创生“第二自然”的主体,它不以艺术为最终目的,它以实现物我交融、主客浑然的身心安顿,以实现人真正的审美自由为目的。因此,“第二自然”的提出并不是“复观之学”的悬拟虚设,而是以一种涵容力很强的主体间性结构,将传统文化的精髓和普世资源一并统一到“美学的旗帜”之下,为传统的灵根再植确立“栖身之所”,为五千年的民族灵魂再造“立命之源”。
三、“第二自然”为传统美学实现现代转换敞开了一道门径
中国艺术精神中“天人合一”的思想,是现代美学由主体性向主体间性发展的重要创新资源。美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自18世纪中期由鲍姆伽通草创以来的一百多年间,始终保持着启蒙运动时期理性主义的理论品格。尽管近代美学分化成经验主义和理性主义两个派别,但在主客二分的对象性思维方式上则是一致的。康德试图在美学领域调和理性与感性、主体与客体的分裂,但启蒙主义的理性优先思想使他把美学作为沟通纯粹理性与实践理性的桥梁,使美学始终甸旬在哲学的脚下。直到19世纪后期,随着里普斯移情论美学的出现,到叔本华和尼采唯意志论美学的形成,使美学的理性主义品格开始发生向非理性主义的转向。自启蒙运动高扬人的主体性到进人20世纪以来,主体性的内涵也逐渐由理性让位给了非理性,但主体性哲学所反映的西方对象性思维方式却始终制约着对美学基本问题的解决。因此,自康德以来,近现代美学的发展始终面临着两个难题:一是怎样在美学领域解决主体与客体的统一问题?二是怎样通过审美活动解决人与世界的统一问题?为摆脱主体性美学的困境,当代西方美学对主客关系采取搁置的态度,而将兴趣转移到审美活动中主体与主体间关系上来。然而,西方美学的基本问题依然从属于哲学,在主体间性思维框架下美学的独立问题是什么?这影响着美学学科的发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