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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存在的哲学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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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存在的哲学观点

关于存在的哲学观点范文第1篇

ス丶词:思维与存在;本体论的视角;逻辑学的视角;语言逻辑分析哲学

オブ型挤掷嗪牛A8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7-5194(2008)04-0173-07

收稿日期:2008-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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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斌(1950-),重庆大学贸易与行政学院哲学系教授。

俞吾金先生发表在《哲学研究》 2005年第12期的文章《从思维与存在的同质性到思维与存在的异质性――马克思哲学思想演化中的一个关节点》涉及对哲学基本问题如何理解的核心问题,值得重视。读后有一些不同的看法,向俞先生请教。

一、恩格斯认同思维与存在的同质性的观点吗?

俞先生的文章探讨了马克思对哲学基本问题的探索,认为马克思通过批判黑格尔,以思维与存在的同质性为前提的思维与存在同一性的观点,最后达到了关于思维和存在的异质性的观点,从而能够“退回到存在中”,创立历史唯物主义的学说。

马克思通过对黑格尔唯心主义的批判而达到唯物主义,这是学哲学的人都知道的常识。指出马克思所主张的思维与存在的同一性以思维与存在的异质性为基础,而与黑格尔以思维与存在同质性为前提的观点相区别,也顺理成章。但是引人注目的是,俞先生把马克思和恩格斯对立起来,认为“与马克思不同的是,尽管恩格斯批判了黑格尔的观念论的立场,但在肯定思维与存在的同质性,并在这种同质性的基础上谈论思维与存在的同一性方面,他继承了黑格尔的基本思路”,“恩格斯一生都认同黑格尔关于思维与存在的同质性的观点,并主张在这一观点的基础上探讨思维与存在的同一性问题。这充分表明,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对这一问题的理解上存在着思想上的差异”[1](p8)。

不知道俞先生是怎样得出这样的结论的,至少他这篇文章没有做出令人信服的论证。以俞先生所引证的《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这本名著为例,俞先生认为,“恩格斯已经发现,黑格尔论证思维与存在的同一性的方法是:先把存在理解为与思维同质的东西……然后再来证明思维与存在的同一性”,“恩格斯不同意黑格尔把绝对观念理解为先于世界而存在的东西”, 但是俞先生又认为,在恩格斯说“‘思维能够认识那一开始就已经是思想内容的的内容’这一点上,他又肯定了黑格尔。”[1](p8)

其实,最后这句话明明是恩格斯对黑格尔的一种讽刺性批评,指出黑格尔从唯心主义出发来论证世界的可知性的理由是不充分的,因为紧接着恩格斯就说“同样明显的是,在这里,要证明的东西已经默默地包含在前提里面了” [2](p221)。显然,恩格斯根本没有肯定黑格尔认为思维与存在的同质性的观点。认真通读这本书,都找不到恩格斯对黑格尔唯心主义的肯定。相反,恩格斯到处都指出黑格尔唯心主义的谬误,指出只有通过实践,才能证实知识的真理性,亦即思维与存在的同一性。毫无疑问,恩格斯是主张可知论的,亦即主张在世界“可知”这个意义上的“思维与存在的同一性”的,但是恩格斯并未在任何地方主张思维与存在的同质性。俞吾金对恩格斯的批评是缺乏根据的,不公允的。

二、思维与存在同一性的两种视角

如果俞先生文章存在的问题仅限于此,那写本文的意义也就不大了。恩格斯没有认同思维与存在的同质性,也不等于“思维与存在的同质性”这个命题就完全错误。 本文的主旨并不是为恩格斯辩诬,而是愿意指出俞吾金和另一些中国哲学家的一个重大偏向或者疏忽,它事关中国哲学发展的走向和方法问题。

首先我们要看到,即使按照俞吾金的观点,即把思维与存在的同一性理解为异质的两者之间的相互转化,这种转化也有两个向度。俞吾金认为 “肯定思维与存在的异质性,并不等于否认思维与存在具有同一性”[1] (p4),黑格尔的“同一性”的主要含义是:“一方面,思维可以认识存在,把握存在;另一方面,思维中设想或想象的东西可以转化为实际上存在的东西” 。在这里,他把思维与存在的同一性理解为两者之间的转化,这种转化包括两个方向:一个是存在变成思维,另一个是思维变成存在。然而,实际上他强调的只是把思维变成存在这一个向度,而忽略了存在如何变成思维这个向度。说他“忽略”了这个向度,因为尽管他也提到了它,却把它与思维变成存在的向度同等看待,认为它们都只是以实践为中介。

其实,思维与存在的同一性中这两个向度的转化是有区别的:固然,这两个过程都离不开实践:思维变成存在,需要以实践为中介,这毫无疑问;从存在变思维的认识过程,也需要实践,因为“实践出真知”,但是否仅靠实践就够了呢?

存在变成思维,除了也要依靠实践之外,还需要“反映”。这个反映过程,是依次包括感觉――知觉――表象――概念的复杂过程,这一直是传统认识论研究的主要内容。这个过程到今天我们也还不是完全清楚,但是有一点却是确定无疑的,就是哲学在研究、思考“存在”的时候,“存在”已经变成哲学中的一个观念或概念。哲学必须先把存在反映成一个概念,先让它进入思维之中,否则我们就根本不可能思考和谈论“存在”。这样,思维和存在就取得了一种“同质性”,就是它们都经过反映而变成了思维中的概念,思维和存在之间的关系,也就同时变成了思维内部的一种逻辑关系。大概正是反思到这一点,才使得笛卡儿、黑格尔等人误解了思维和存在的关系,仅仅把它们看做是思维内部的同质关系,以此为前提,思维和存在相互转化的“同一性”自然也不成问题。这是一种唯心主义的迷误。但是这个迷误中显然包含合理的、深刻的成分。

这样,从思维与存在相互转化的两个向度也就可以推出思维与存在的同一性的两种含义:一是异质性的思维与存在之间外在的、间接的同一性,二是作为同质性的范畴或概念的“思维”与“存在”之间直接的、内在的同一性。

这两种同一性反映出哲学思维的两种视角:一个是直观的、把思维与存在的分离亦即异质性当作前提的观察视角,可简称为“本体论的视角”;另一个是反思的、把思维与存在的关系当作思维内部具有同质性的范畴或概念之间的关系的视角,可简称为“观念论的视角”。前一种视角能够得出朴素的唯物论的结论,但是由于其直观性而造成了其逻辑论证的缺失,难免陷入不可知论,或成为一种独断的唯物论;后一种视角反思到了思维和存在的观念统一性或“同质性”,因而能够承认和论证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但是如果把这种视角绝对化,却会颠倒思维与存在的关系而走向唯心主义,这同样会歪曲思维的逻辑。只有把两种视角统一起来,我们才能正确地看清世界。

简言之,以思维与存在的异质性为前提的本体论视角,并不是观察思维与存在的关系的唯一视角,被俞吾金所否定的以“思维”与“存在”的同质性为前提的“黑格尔的观念论”的视角,也有其相对的合理性。所谓“观念论”的视角,其实是认识论和逻辑学的视角,它应当和本体论的视角相统一,但又有其相对独立性。

应当看到,作为人类的自觉性实践(不是动物的盲目生存活动),“存在思维”的转化是“思维存在”的转化的前提,人们只有通过认识活动来把握客观规律,才能使思维变成存在的实践获得成功。人的认识是不能脱离实践的,然而认识又有其相对的独立性,否则,一般不从事实践活动的哲学家、理论家们就没有什么用处了。哲学思维有其相对独立性,“思维和存在的同质性”也就有了其相对的合理性。

俞吾金指出,思维与存在的同一性的主要含义之一是:“思维可以认识存在,把握存在的东西。”但是我们怎么知道,思维可以认识存在,把握存在?实践的成功可以部分地证明这一点。但是认识发展史告诉我们,除了实践证明之外,我们还需要逻辑证明,而且逻辑证明常常是比实践证明更有普遍性、更有说服力的证明。

哲学家们大谈什么是“存在”、“物质”、“实践”等等,但他们常常没有反思到,他们只不过是在口头论道或纸上谈兵,在哲学讨论中,“存在”、“物质”、“实践”都只是一些哲学概念。哲学本质上是一种理论思维活动,不是实践,它不可能把存在、物质、实践等包含在自身之中。在哲学里,“思维”、“存在”、“实践”等有一种同质性,即它们都只是哲学思维的观念或概念。哲学的这种纸上谈兵是必要的和可能的,这种必要性和可能性就已经假定了思维与存在的某种同质性和同一性。没有这种同质性和同一性,我们就根本不能谈论,也根本不能理解“存在”、“物质”、“实践”等等是什么意思,哲学也就失去了意义和价值。

总之,作为概念的“思维”和“存在”在哲学思维中已经有一种同质性。当我们不对哲学思维本身进行反思,而是直观地面对思维和存在的时候,我们认为它们是异质性的。这是在同质性的哲学思维或观念的平台上所看到的异质性。采用直观思维方法的哲学家们的失误就在于忘记了这个观念的平台。

维特根斯坦说“观念如同架在我们鼻梁上的眼镜,我们正是透过它去观察的,我们决然不可生出把它摘下来的念头。”[3] (p116)。直观唯物主义的误区就是以为我们可以摘掉这付观念论的眼镜。

俞先生说:“还须辨明的是,在思维与存在的同一性中,是应该以思维作为出发点去解释存在,还是应该以存在作为出发点去解释思维”[1] (p4) ?他的意思是说当然应该主张后者,只是他没有看到,他已经从思维出发了。

俞先生问:“人们在谈论思维与存在的同一性时,往往把这种同一性理解为思维与存在之间的直接关系,但思维可能与存在直接发生关系吗?如果这种关系必定是间接的,那么,思维与存在之间最重要的媒介是什么?” [1] (p4)我们可以说,在哲学里,思维与存在已经发生了一种直接的关系。而且,思维以我们的大脑和身体为物质基础,这不也是一种直接的关系吗?

哲学思维的困境就在于,它一开始就已经有一个默默包含的前提,就是它可以思考和谈论存在,它已经把思维和存在当作同质性的东西即当作哲学概念来处理了。我们可以反思到那把“思维”和“存在”都当作概念来处理的哲学思维,并不同于那作为其思考对象的“思维”。这样在思维中就必须区分出不同的“阶”或“层次”来。我们对哲学思维的逻辑的认识也就深化了。但是俞先生没有想这么多。我们只能说,他对思维与存在的关系的看法是直观的、简单化的。

哲学思维方式与科学思维或普通思维方式的不同,就在于前者是反思的思维,后者是直观的思维。反思的思维是双重视角的、立体的思维,它反思到思维和存在的关系,从而认识到作为对象的存在和作为它的反映的思维之间形成了两个系列,这两个系列之间存在着复杂的关系,思维能否认识存在是成问题的。直观的思维是单一视角的、平面的思维,它只是面对客观的存在(如同自然科学只是面对客观的自然界一样),它无意识地把思维(和语言)当作透明的中介,把可知论当作了不言而喻的前提。

哲学家们早已反思到了哲学基本问题的存在。俞吾金指出“从哲学史上看,思维与存在的关系乃是一个古老的课题……然而,这个问题得到真正的重视则是在近代”[1] (p3)。为什么呢?俞吾金认为这是由于1789年法国大革命的缘故。“法国启蒙思想转化为法国革命的过程,也就是思维转化为存在的过程”,也就是思维与存在之间的“和解”即同一性[1] (p3)。这是十分牵强的。因为早在法国大革命之前,笛卡儿、康德等哲学家早就对这个问题进行了重要的研究,开创了所谓“哥白尼式的革命”了。思维与存在的关系得到普遍重视其实是整个哲学认识史发展的结果,而由恩格斯做了总结,明确为哲学基本问题。俞吾金的这种说法表明他重视的只是“思维存在”的转化这个向度,而忽视了“存在思维”的转化这个向度。这必然导致他对思维如何认识存在的方法论的忽视,对“观念论”视角的忽视。

认识到哲学的基本问题是思维与存在的关系问题,还不等于真正懂得这个问题的意义。把哲学的反思贯彻到底,就要认识到思维和存在的关系在哲学反思中也成了思维和语言内部的逻辑关系,从而有观察思维和存在的关系的两个视角:直观的视角和反思的视角,或本体论的视角和观念论的视角。这两种视角各有其作用和价值。

从本体论上说,我们应当坚持唯物主义的立场――存在是本体,思维是存在的属性,思维和存在具有异质性;另一方面,从“观念论”或思维逻辑上说,我们又必须反思到,哲学本身是从思维出发的,在哲学思维中,“思维”和“存在”又具有同质性。

“观念论”的视角本身并不是错误的,它能为本体论的视角提供逻辑的支撑。唯心主义者的错误不在于他们看到了观念论的视角,而在于把观念论的视角绝对化,把观念封闭起来,这既会歪曲思维的逻辑,又不能解决现实问题。唯物主义本体论的视角当然更不是错误的,但是如果它只知道这一视角,就必然陷入直观的方法论和独断论,从而缺少逻辑的说服力。这是近代费尔巴哈等人的形而上学唯物主义的缺失。

俞吾金的文章,只强调思维和存在的异质性,把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看做一种相互外在的两者之间的相互转化;这种转化必须依靠实践为中介来联结。这本质上仍然是一种直观的视角,因为它一开始就设定了思维与存在的分离,没有反思到“思维”和“存在”在哲学思维内部的同质性以及以此为基础的逻辑同一性,也就不可能提出哲学思维本身的逻辑问题。这是一种不彻底的、片面的反思。

三、哲学发展史的启示オ

忽视观察思维与存在的同一性的不同视角,轻视以同质性为基础的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必然造成对近、现代哲学发展史的忽视。

在承认思维和存在的异质性的基础上研究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可以而且必须引入实践为中介。马克思主义哲学把实践引入认识论,是对认识论发展的一大贡献,但是它没有封闭认识论发展的其他路径。

我们知道,从近代到现代的西方哲学的发展走上了另一条道路。近、现代西方哲学发生了两次“哥白尼式的革命”,一次是以笛卡儿、康德为代表的从本体论到认识论的转变,另一次是以罗素、弗雷格、维特根斯坦等为代表的进一步向语言逻辑分析的转变,从而产生了现代的语言逻辑哲学或“分析哲学”。

这两次转变的实质,是人们在研究传统本体论哲学的过程中,发现了研究认识论和语言逻辑的重要性。因为哲学说到底是一种认识、思维活动,如果不解决认识和思维活动的工具和方法问题,那么对本体论问题的解决是不可能正确的,这样才促使人们转向从认识论,并进一步从语言逻辑的角度去研究哲学问题。

当代分析哲学开创者之一的罗素说“以前我一直认为语言是透明的……那就是说,语言是一种中介物,我们可以使用这个中介物,而不注意它。是数理逻辑中发生的矛盾迫使我不能不认为这种看法是不妥当的。”[4] (p9)

哲学本身是一种通过语言来表达的理论思维活动,它如何能够谈到那与它异质的存在和实践?不假思索地谈论“存在”,没有反思到我们正是在思维和语言中来谈论它的,是古代朴素唯物论和近代直观唯物论哲学的方法论缺陷。这样的哲学不可能有一种逻辑上的统一性,因而被许多近、现代哲学家,特别是现代分析哲学家们所批判。正是由于如此,才导致了近、现代哲学两次“哥白尼式的革命”。

不同的哲学家对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的不同解决,产生了不同的结果:笛卡儿的研究结果是他得出哲学的出发点应当是“我思故我在”,他的解决方案是把逻辑放在优先的地位,遵循的是从“思维”推出“存在”的路子,这种路子实际上是以思维和存在的同质性为前提的。黑格尔也是如此,他的“逻辑学”自认为是本体论哲学,但实际上主要是一套认识和逻辑的理论。这种方法使他们的理论获得了一种逻辑上的统一性。他们的错误,在于把这种逻辑学或观念论的视角绝对化,用它来代替了本体论。我们完全有理由批评他们走的是唯心主义道路。

康德的思考结果是他的先验唯心论的哲学体系和不可知论的结论。康德看到了“现象”和“自在之物”的异质性,但是他无法克服这种异质性,得出了不可知论的消极结论。费尔巴哈也肯定思维与存在的异质性,但是陷入直观的、形而上学的唯物论,同样不能科学地论证思维如何认识存在的问题。我们在肯定康德和费尔巴哈的积极作用的时候,不能忽略他们所产生的消极后果。

而现代分析哲学家们则认为“全部哲学即是‘语言批判’”[5] (p31),他们的成果则是一套语言逻辑的分析方法。

在以上的哲学家中,俞吾金只对康德和费尔巴哈给予青睐,认为“在马克思之前,康德和费尔巴哈在肯定和张扬思维与存在的异质性方面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1] (p4)。而对黑格尔则贬谪有加,说“尽管当代中国理论界有不少人在论著中宣称自己超越了黑格尔,但实际上对于他们来说,黑格尔仍然是谋生的手段。一旦离开黑格尔,他们就不知道如何进行思维了……当代中国理论界如果真想解放自己的思想,那么最需要的恐怕就是像《反黑格尔》这样的著作了” [1](p10)

俞吾金这些说法并不公允。我倒觉得,中国哲学界能真正像黑格尔那样辩证思维的人恐怕还很少。 我们应当批评黑格尔的唯心主义,但是我们不能忽视他的辩证逻辑。 我更赞成恩格斯的观点,黑格尔哲学是一座藏满珍宝的大厦,“人们只要不是无谓地停留在它们面前,而是深入到大厦里面去,那就会发现无数的珍宝,这些珍宝就是在今天也还具有充分的价值。”[2] (p215)。

黑格尔哲学的价值就在于反思到哲学是一种观念或精神活动,反思到哲学需要逻辑的统一性。笛卡儿、费希特、谢林等人的唯心主义哲学,从其积极方面看,都是这样一种寻求哲学的逻辑统一性的努力。他们为哲学认识论的发展提供了宝贵的资料。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反对他们的唯心主义,还要主张唯物主义呢?

简单说来,本体论和“观念论”(逻辑学)两种视角是相互需要,相互论证的,是互为思维平台的。只有正确的思维逻辑方法,才能论证正确的本体论立场;反过来说,只有以正确的本体论为基础,才能建立正确的思维逻辑学。

我们认识到,在哲学思维中,“思维”和“存在”都同样是概念,从而具有一种形式上的“同质性”,然而它们所反映的对象或内容又是“异质”的。如何在同质的思维中来反映异质的思维与存在,是一个深刻的逻辑和哲学问题。这也是进行两次“哥白尼式的革命”的近现代西方哲学家们所努力要解决的问题。

逻辑实证主义的分析哲学家们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但是他们在一开始就犯了一个大错误,那就是提出了“拒斥形而上学”的口号,认为过去哲学家们所谈论的本体论问题都是无意义的伪问题,从而在实际上否定了哲学基本问题对于语言逻辑分析的基础性意义。这使得他们对哲学问题的语言逻辑分析必然要走弯路,产生出许多解决不了的难题。

他们的根本错误就在于他们抹杀了思维与存在的异质性,从而取消了如何在同质的思维(和语言)中来反映异质的思维和存在的问题。最典型的是卡尔纳普,他试图把唯物论和唯心论的争论变成一个仅仅是一个语词使用的问题。而最高明的当属维特根斯坦(他并未明确主张“拒斥形而上学”),他以著名的“不可说”的主张来显示了思维和存在之间的异质性。

维特根斯坦的门徒、逻辑实证主义的创始人之一石里克说:“过去时代最严重错误之一,是认为哲学命题的真正意义和最后内容可以再用陈述来表述,即可以用知识来阐明:这就是‘形而上学’的错误。形而上学者的努力一向集中在这一荒谬的目标上,要用知识来表达纯粹性质的内容(事物的‘本质’),也就是要说那不可说的东西”[6](p9-10)。

这里,石里克解释了“不可说”的含义,并把它作为“拒斥形而上学”的理由。这既体现了逻辑实证主义者观察的深刻之处,又显示了他们的局限性。可以说他们认识到了语言(和思维)与存在的异质性,并认为“同质性”的语言不可能说出那异质性的东西,所以要拒绝形而上学即本体论。这与康德的“不可知”论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他没有反思到,当他们主张存在“不可说的东西”的时候,其实他们已经说出了一种“形而上学”。本体论其实是拒绝不了的。问题的关键是要研究怎样用同质性的语言说出异质性的东西的逻辑。哥德尔关于形式系统的不完全性定理,实际上用形式证明的方法显示出观念的形式统一性的限度,可以为我们解决这个问题提供有益的启示。

总体说来,分析哲学由于“拒斥形而上学”的立场,不懂得思维的辩证法,对哲学问题的解决是不成功的。但是他们所开启的研究方向和取得的一些阶段性、局部性成果是值得我们重视的。

归根结底,我们要认识到人类所处的世界是一种现实的存在,本体论具有终极的意义,观念的逻辑统一性只是相对的。而唯心主义的观念论和“唯语言论”把自己封闭起来,以之来代替或取消正确的本体论,必然会歪曲思维和语言的逻辑,必然自己否定自己,是不可能真正贯彻到底的。

然而,我们又不能否认观念世界的相对独立性和统一性,不能否认研究哲学的语言逻辑工具的重要性。否则也会导致对哲学的简单化理解,导致思维方法的简单化,降低哲学的说服力和方法论价值。马克思为了要解决现实的社会革命问题,为了创立历史唯物论,而“毅然决然地退回到存在中” [1] (p9),是完全正确的。社会历史本来是属于现实存在的领域,它必须以唯物主义的本体论为基础来进行研究。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对哲学的观念论和逻辑学视角的否定。而在这方面,恩格斯作了较多的论述。马、恩两人的研究重点有所不同,但在哲学的基本立场和观点上没有原则区别。

四、哲学基本问题与中国哲学的走向

讨论这个问题,是因为这个问题实际上事关中国哲学的走向问题,中国哲学的思维方法问题。

当代中国哲学的一个重大缺点,就是它在总体上还停留在直观的方法论的基础上,还没有来得及正确吸收近、现代西方哲学,特别是分析哲学发展所获得的成果。这是中国哲学难以取得重大创新和突破的重要原因,也是中国社会科学的基本理论难以取得重大突破的重要原因,因为哲学作为世界观和方法论,对各门科学具有普遍的指导意义。

所谓直观的思维方法,就是把哲学的概念、范畴等等只当作工具来使用,而没有反思一下使用这些概念、范畴本身的逻辑问题。这样的思维方式可以说是一种直观的、平面的思维,它没有认识到哲学思维所特有的立体性,从而把哲学思维方式与其他科学的思维方式混为一谈。这样的思维方式必然要遇到它的界限。整个哲学史,就是人们不断地意识到这个问题的过程,这就是两次“哥白尼式革命”的原因,也是恩格斯所指出的哲学基本问题的意义所在。

恩格斯看到和指出了哲学基本问题的重大意义,但由于当时哲学发展水平的限制,不可能具体展开它的丰富内容。西方分析哲学实际上是不自觉地照恩格斯所指出的方向前进,深化了人们对哲学基本问题的认识。但是由于它提出“拒斥形而上学”的错误主张,没有立足于正确的本体论立场上,虽然能取得一些阶段性、局部性的成果,但不能从根本上完成它的任务。

中国当代哲学从马克思主义那里接受了哲学基本问题的观点和唯物主义的立场,但其实并没有真正理解哲学基本问题的意义。我们的哲学教科书就主要只是在绪论部分谈到哲学基本问题,而不能将它贯彻到全部哲学理论的论述中去。究其主要原因,不能说与我们不太重视思维逻辑的研究、不太懂得分析哲学无关。

在中国哲学还没有来得及吸收现代西方分析哲学的成果的时候,当代西方哲学又发生了新的转向。由于西方分析哲学不能解决它所面临的许多难题,诱发了相反倾向的形成。在20世纪下半叶,以奎因的文章《经验主义的两个教条》为代表,在分析哲学内部产生了所谓“形而上学的复兴”,在以后又促成了西方哲学重点的又一次转向,即所谓从认识论哲学向“存在论”或“实践论”哲学的转向。

“进入新世纪,‘本体论’复兴连同‘生存论转向’构成了马克思哲学研究领域的一大主题……本体论就成了一个展示哲学‘转向’的平台,各种承诺纷纷上台:实践、生产、生存、社会存在、文化精神甚至人学等等”[7](p13)

“马克思哲学就是‘人学’”; “‘实践唯物主义’ 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合理形态”;“马克思是现代西方哲学‘生存论’转向的重要开创者之一”;‘学会生存、学会做人’的‘生存哲学’是现代哲学的一种恰当的表述”[8] (p3-4)。

相对而言,西方哲学家比较有资格来进行这样一次转向,因为他们毕竟有多年分析哲学的浸润和语言逻辑的修养,即使是大陆哲学家实际上也吸收了分析哲学的方法(如海德格尔对“存在”的分析)。分析哲学在西方也并没有完全失去它的地位和发展势头。这种转向主要是研究兴趣和重点的转向,不是对以前的转向的完全否定。但是这种转向如果不能正确吸收以往的转向所取得的成果,也将隐藏着哲学发展的又一次弯路。

直观的唯物论不能论证自己的合理性,在逻辑说服力上输给了唯心主义,所以在哲学发展的一段时间中只有让位给唯心主义倾向的哲学。反过来,唯心主义哲学把自己封闭在观念之中,也必然既歪曲思维的逻辑,不能解释现实问题,又会在一段时间让位给唯物主义倾向的哲学。哲学发展史就成为两种倾向来来往往,相互交替,曲折发展的过程。

而中国哲学家还没有来得及吸收和消化西方分析哲学的成果,如果盲目追随西方哲学的转向,则有可能造成中国哲学发展的又一个大弯路,即造成对哲学的思维逻辑方法研究的轻视,使中国哲学停留在直观的方法论基础上,延误中国哲学思维水平的提高。

俞吾金先生的文章明确提出思维与存在的异质性,既是对黑格尔唯心主义的批判,又是对实证主义“拒绝形而上学”的观点的否定,是唯物主义的主张,在本体论立场上是正确的。然而,他在这样做的时候,却忽视了如何在同质的思维中来反映异质的思维与存在的问题,他解决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的办法,就是简单地主张以实践为媒介,认为这样就能把思维变成存在。而对如何把存在变成思维,如何在思维中把握非思维的东西,则一笔带过。这实际上是对哲学所特有的思维方法和语言逻辑问题的漠视,也是对近、现代西方哲学发展道路和成果的漠视,这势必把我们的哲学思维降低到直观唯物主义的水平。

俞吾金认为上个世纪的“”中出现的“不是做不到,而是想不到”的口号,体现的是典型的思维与存在同质性的观念。这种把某种哲学观念与某种现实的社会口号直接联系起来的批判未免太简单化了。当时人们未必懂得什么叫思维与存在的同质性。这个口号中区分了“想”和“做”,并没有把它们看做是同质的东西,只是把“想”到“做”的转变看得太容易了。因此,与其说“”体现的是一种错误的哲学观念,不如说它体现的是轻视理论研究和盲目实践的冲动,来得更加确切。

哲学对社会的作用可有两种途径:一种是它作为普遍的思维方法,通过改变人们的思维方式,为其他各种科学提供方法论指导,这种作用是间接的,这应当是哲学发挥其作用的正确途径;另一种是它的某些观念所产生的直接的宣传效果,一种口号式的流行哲学观念可能对人们产生普遍导向的作用,这种作用常常与哲学理论本身内容的正确与错误无关,而且容易对人们的思想产生误导。如“一分为二”、“斗争性的绝对性”等等,如果加以正确解释都不算错,但是却往往变成了为某种错误的社会实践辩护的工具。不幸的是,后者常常是哲学在中国起作用的主要方式。

“”和“”都不能说不是实践。其中虽然也包含了错误理论观念的影响,但总体来说是理论准备不足的,实际上体现的是对理论研究的轻视和对盲目实践的推崇,造成的后果是严重的。因此,姑且不论理论内容上的是与非,单就宣传效果而言,盲目夸大“实践”作用的“实践哲学”转向,其影响也是不好的。盲目的实践所造成的损失,绝不比错误的理论所造成的损失更小。

把某种哲学观念与某种社会现象简单、直接地联系起来,而不去深究其中间接的、复杂的逻辑联系,这也是中国哲学界一段时间以来形成的一种简单化的思维习惯。也到了应当改变的时候了。而这些都有待于中国哲学思维水平的提高,有待于克服直观的、简单化的思维方式。因此,重新深刻地认识恩格斯提出的哲学基本问题,是有重要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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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俞吾金.从思维与存在的同质性到思维与存在的异质性――马克思哲学思想演化中的一个关节点[J].哲学研究,2005,(12) .

ィ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ィ3]维特根斯坦.哲学研究[M].北京:九州出版社,2007.

ィ4]罗素.我的哲学的发展[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ィ5]维特根斯坦.名理论(逻辑哲学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

ィ6]洪谦.逻辑经验主义:上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关于存在的哲学观点范文第2篇

对于西方哲学的发展历程,存在着一个公认的说法,即西方哲学从诞生以来,共经历了两次被称为“转向”的研究主题的切换。第一次转向是从古代的本体论哲学到近代哲学的认识论转向,第二次转向是从近代的认识论转向现代哲学的语言转向。对西方哲学发展历程作出这样的表述和理解,已经成为理论界的思想背景,成为人们对西方哲学理解的一种共识性认识。

 

现代西方哲学的转向不仅仅是语言学转向这一单一的运思之路而是具有转向的多重路径的,包括语言学转向、生存论转向等。并且这些多重路径转向的深层根据是哲学观的变革,哲学观的变革却是依据着西方哲学“从能否思想”到“有无意义”的内在发展逻辑的轨迹。

 

一、哲学的转向

 

通过对哲学史发展历程的逻辑梳理,可以看出西方哲学不是沿着一个方向按部就班发展的。哲学转向实际上就是其内在的发展逻辑起作用的结果,表现为哲学问题的思考方式和角度的转换,标志着哲学向着纵深方向的发展。整个西方哲学经历了本体论、认识论的过程,从而走向了现代。哲学的转向表征着哲学的发展逻辑,同时更表征了哲学对人类思维发展历史的总结。西方哲学从自身发出对“有无意义”的追问,研究意义世界的哲学超越了近代哲学的理性主义内容和模式,成为面向人类生活和人生意义的哲学。这种对“意义”的追问寓于现代色彩缤纷的哲学形态之中,使这些哲学在共同的发展轨迹上生成不同的表现形式。换言之,现代哲学流派史在从不同的维度上追问“有无意义”问题,都以对意义的揭示作为展开自己哲学思想的前提,共同遵循了西方哲学从“能否思想”到“有无意义”的发展轨迹。

 

认定某种哲学转向的意义,一个确定的理论预设就是在它之前存在着某种系统完整、影响深远、形式确定的学说路线或思维方式,而这种学说又确立了一种与之不同的另一种新型的哲学体系或路线,这些不同有的体现在研究对象上,有的体现在研究思路上,有的体现在思维方式上,更多的体现在立场观点和解释模式上。

 

对逻辑和语言的重视是西方哲学自古以来的传统。通过用逻辑的方式分析语言后,他们认识到传统本体论的命题、陈述、概念、范畴,甚至于本体论问题本身只是一种虚假的预设,是应该予以清除和否定的,哲学中正是有这样的假问题,才会含混不清。虽然,他们对传统本体论采取这样激烈的否定态度,但在他们实施这种语言转向的过程中,又总是涉及到语言与实在、世界的关系等本体论问题,这个问题又与思想是否与对象具有一致性的认识论相关,实际上,他们仍然保持了知识论的传统,这是“语言转向”的表层含义。更为深层次的意义在于语言之为语言表征着世界是为我的存在。

 

从哲学转向的视角看,从人的生存的角度从事哲学研究,其意义丝毫不亚于语言转向。生存哲学的转向与语言哲学转向不同之处在于,语言哲学采取拒斥本体论的方式实现了革新,而生存哲学则采取扬弃认识论的进路,对人的生命的意义进行阐释。他们反对自苏格拉底、柏拉图以来的传统哲学对理性和真理特别是对“思”的过分强调,将充满生机的本体论问题逐渐演变成为僵化的认识论问题——“能否思想”,这使哲学的道路越走越窄。他们从根本上反对传统哲学两个世界的划分,认为世界只有一个,就是人生存在其中的、由人的活动建构和生成的人化世界。哲学所追求的最高实体和终极价值也正是人存在的意义,他们认为个体人是否能创造有意义的生活,是现代人面临的根本性问题,因而,在摒弃对于所谓自然世界的追问之后,人们发现,生活意义问题的澄明是一项具有空前难度的难题,所以,现代西方哲学一直经历着这样一场历史性的变革,这场演变是哲学的真实性判断根据和原则的根本性转变,是包含着哲学观以及思维方式在内的哲学范式的整体性转变。生存哲学对于超越传统哲学实现哲学转向具有积极的意义,是西方哲学从“能否思想”到“有无意义”的基本逻辑的典型呈现。然而,这些观点也因缺乏坚实的基础和实践性的证明,而留于空谈。同时它的许多观点也被一些“后现代主义”者批评为一种“人类中心主义”。无论如何,生存哲学给我们开创了一个新的理解哲学的维度,如何吸收其中的合理成分,在它的基础上对其进行新的研究,这也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实践转向无疑是马克思开启的,马克思实践转向也是从对传统本体论和认识论的批判继承开始的。马克思认为没有实践作为人类与自然之间相互作用的中介,无论是“自然的真正的本体论”还是“人的激情的本体论”都不会得到确立,实践正是人的本质力量的确证方式,也正是实践给人生命以不同于其他物的意义。在标志着马克思哲学革命起点的《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更是把实践的观点作为新唯物主义区别于旧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根本标志。“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马克思确信:“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凡是把理论引向神秘主义的神秘东西,都能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这个实践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决。”在对传统的“能否思想”的认识方式进行批判后,马克思认为:“人的思维是否具有客观的真理性,这不是一个理论的问题,而是一个实践的问题。人应该在实践中证明自己思维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维的现实性和力量,自己思维的此岸性。”实践哲学将实践置于逻辑先在的地位,以实践为中介去统摄各种杂多的要素,消解了精神与物质,思维与存在,主体与客体的对立,用实践来说明人的生存之“意义”。

 

二、哲学观的变革

 

哲学的转向往往和另外一个问题联系在一起,这就是哲学观的变革。如果说现当代哲学是一场整体性的转向,那么它首先是、也应该是哲学观的变革,也只有理解了哲学观的变革,才能从根本上理解现当代哲学的转向。

 

哲学观可以简单地理解为追问和回答“哲学究竟是什么”。而哲学究竟是什么,现代西方哲学给出了多种回答:哲学是治疗人精神疾病的良药、哲学是语言的误用……无论现代西方哲学家告诉我们哲学是什么,这里面都有一个隐含的前提性问题:哲学是关涉人的,更确切说来,哲学是关涉人的意义的。我们都知道哲学由黑格尔哲学的终结走向了现代。在前黑格尔哲学的研究视域中,哲学无疑就是人的认识能力,无论是笛卡尔在形而上学也就是哲学领域的“我思故我在”所确立的“思”对“在”的先在性,还是康德哲学所确立的人类认识的“纯形式”,都是在探讨人类的思维能力,也就是“能否思想”的问题。现代西方哲学自黑格尔哲学以后走上了新的发展路径,再次追问哲学是什么。这时的哲学已经不再偏重于人的认识能力,而是将自己的着力点放在人的精神的终极关怀上面,哲学表现为人的真实的生活世界,表现为人生命的尊严和价值,更表现为人所独具的“意义”世界。现代西方哲学哲学观的变革,何以发生呢?原因始于巴门尼德而终结于黑格尔的“能否思想”存在着“生存论缺环”,包含着“对人的生存价值和意义的根本威胁”。所以现代哲学才会在“从关心人体世界到关怀人间世界时,明确提出了人的生命的意义问题”。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讲,今天存在于人身上的所有深具人性的东西都是从来就有的,只是这些东西在我们身上历经危机后,已发生了改动、溶解、再生。这是一切事物,也包括哲学这一“事物”发展的法则。所以,现代哲学哲学观的变革不仅仅是对传统哲学所陷入的危机与困境的拯救,它更深层地源于“能否思想”的本性,它是两千多年来哲学“智慧之爱”的积淀。换言之,人的生命的意义一直是西方哲学家苦苦探究的主题,离开人生意义的寻求就无所谓智慧。

 

哲学观的变革既是哲学转向的观念前提,是其中或显或隐的内在的影响着哲学理解活动的一些观念;同时,在某种程度上,它又构成了对哲学的时代变革的解释,成为使哲学成为时代精神的精华的思想成果。哲学观是不断发展的,是哲学面向时代、理解时代的产物,从这个意义上说,哲学观作为一种哲学意识滞后于时代的变革。时代的变革也不可能自发地引起哲学的变革,而是要求哲学以一种反思的态度对待变化的时代,因此,“作为思想把握的时代”,哲学也必须要体现为哲学观。哲学观的变革在哲学的变革中应该是前导性的,又以自身的方式反映了整个哲学的变革。

 

作为哲学变革的前导,哲学观的变革在现代西方哲学中正是体现在哲学从“能否思想”到“有无意义”的内在逻辑的转换。这种变革首先体现在思维方式上。传统哲学受主客二分的思维方式的影响。现代西方哲学正是基于对传统哲学观的“能否思想”的认识论模式的反叛,坚决反对以主客二分的方式定位人与世界的关系,不再把世界当作独立于人之外的客观性的存在,世界就是人的世界,人也就是在世界中的人,世界正是因其对人的生活有意义才获得其真实存在的意义的。现代西方哲学强调的是世界的属人性,在人的世界中,突出地强调人之为人的“意义”。同时传统哲学的理性至上的观念造成了独断性,使哲学灵魂——批判性的精神处于被削弱的境地,即使在传统哲学中有某些怀疑和批判的影子的出现,但是却只是为后来的独断的出现做出思想铺垫而已。晚期希腊哲学的怀疑主义之后正是思想禁锢森严的中世纪哲学的出现,康德刚刚开始了批判的萌芽,黑格尔就将哲学的理性主义的独断贯彻到了极点。正是因为这种理性主义忽视了人,忽视了人存在的意义,才造成了严重的缺失。现代西方哲学看到了这种困境,与之相反,相对主义的观念在现代西方哲学的各种思潮中普遍兴盛起来,这种相对主义突破了以往只是局限于认识论领域的怀疑主义,而是将这种相对主义直接导向了存在论的虚无主义。

关于存在的哲学观点范文第3篇

关键词:本体论;马克思哲学;观点评析;基本内涵

中图分类号:A8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3-949X(2014)-09-0019-02

《辞海》对 “本体论”是这样定义的“哲学中研究世界的本原或本性的问题的部分”,甚至还强调了其概念“至今仍在资产阶级哲学界流行[1]。”同时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全书》这本书中,对“本体论”也作出了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的解释,“本体论是关于一般存在或存在本身的哲学学说[2]。”

一、本体论的基本内涵

(一)终极存在――寻求世界的统一性(存在论或狭义的本体论)

把“本体论”说成为“存在论或狭义的本体论”也就是关于“存在”的理论,这是一种追寻抽象的思维主体的统一性,因此具有“终极存在”的意义。

亚里士多德认为,对于哲学的探索开始起源于对自然界的好奇惊讶。人们的思维主体面对着大千世界,尝试开始追寻“任何物质都是有它构成”的存在物,这也就是思维哲学所指向的“终极存在”。在柏拉图对于“终极存在”的观念中,关于“终极解释”――寻求知识的统一性已经显露出。

古今中外的哲学家们,将“本体论”划分为三种范式:实体本体论(自然、物质,世界何以可能)、逻辑本体论(共相存在)、文化本体论。

(二)终极解释――寻求知识的统一性(知识论或认识论)

把“本体论”说成为“知识论或认识论”作为终极解释的本体论所寻求的是关于“最高原因的基本原理”,这种基本原理可以使人类经验中的事物得到统一性的解释,或者可以被解释为某种普遍本质的具体表现,从而达到思维把握和解释世界的全体自由性。哲学家们对“世界本原”或“终极存在”的追求,不能把自认为的“本原”或“本体”只作为一种臆想,应使之具体化。

亚里士多德和黑格尔对此有着一致的看法。亚里士多德在总结古希腊哲学的基础上提出,哲学本体论所寻求的是关于“最高原因的基本原理”。这种“基本原理”可以使人类经验中的各种各样的事物得到统一性的解释,或者可以被解释为某种普遍本质的各种具体表现,从而达到思维把握和解释世界的全体自由性。

(三)终极价值――寻求意义的统一性(价值论或意义论)

把“本体论”说成为“价值论或意义论”它历史的构成人类用以判断、说明、评价和规范自己的全部思想和行为的根据、标准和尺度,即作为意义统一性的终极价值。这种终极价值是衡度人类全部思想和行为的最高标准,而人类所追求的一切较小的目标都只是途径或手段。

在西方哲学史上,哲学家们就试图引导人们去思索、追究真善美的价值内涵包括对自身的言行要求的衡量准则的定义是什么。当代美国哲学家理查罗蒂下了这样一个定义:“因此,作为一门学科的哲学,把自己看成是对由科学、道德、艺术或宗教所提出的知识主张加以认可或揭穿的企图。”

二、对当代马克思哲学本体论的评析

当代本体论的争论经历了三种范式,即物质本体论、实践本体论、社会存在本体论。

(一)物质本体论

1. 基本观点

在对本体论(即存在论)的研究中,将本体论理解为“物质本体论”持续了较长的一段时间,甚至成为对马克思哲学本体论理解的唯一范式。

在《反杜林论》“世界模式论”中,恩格斯针对杜林第一次明确提出“世界统一于物质”的命题,“世界的真正的统一性在于它的物质性,而这种物质性不是由魔术师的三两句话所证明的,而是由哲学和自然科学的长期的和持续的发展所证明的[3]。”无论对于自然界亦或是人类社会,物质本体论的观点就是世界上的所有事物和所发生的现象归结到底不是物质就是其运动的表现形式。继恩格斯之后,在《唯物主义与经验批判主义》中列宁提出了关于“物质”的定义,“物质是标志客观实在的哲学范畴,这种客观实在是人通过感知感觉的,它不依赖于我们的感觉而存在,为我们的感觉所复写、摄影、反映[4]。”从认识论的角度确证了马克思哲学本体论是物质本体论的根据。

这种局面延续至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由于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影响,思想解放的开展,人们开始对马克思哲学有了新的认识,展开新的研究。更伴随着苏联解体,对“物质本体论”苏联式的理解模式提出质疑,围绕马克思本体论是否是“物质本体论”的问题展开了激烈争论。首先,“物质本体论”没有突出马克思哲学的变革意义,仅仅只代表了传统哲学的思维方式;其次,以“物质”为本体的马克思哲学忽视了实践的必要性;最后,忽视人的能动性、创造性、主导性和意识性。

2. 评析

黄楠森认为,人是不能离开客观世界的,而客观世界是可以离开人的,因为没有人之前,就有客观世界,有了人之后,客观世界仍然是客观的,人没有了,世界依然存在。马克思曾指出:“抽象的唯灵论是抽象的唯物主义;抽象的唯物主义是物质的抽象的唯灵论[5]。”马克思在谈到“灵魂”“物质”“唯物主义”“唯灵论”这些概念的时候,他认为这些概念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差异;在它们之间只存在着字面上的差别,而作为抽象观念它们完全是相同的。

(二)实践本体论

1. 基本观点

在“实践本体论”初期,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卢卡奇认为社会存在本体论是马克思哲学的本体论,然而社会存在本体论中又涵盖了实践本体论的思想。“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6]。”实践是自然界与人类社会统一的基础,并且相互作用、相互制约和相互渗透。总而言之,实践是与人类生活世界密不可分的。也正因为如此,社会存在的形式更突出了“实践本体论”的思想。

但对于“实践本体论”的提出,许多学者发表了自己的观点。有的学者认为“实践本体论”是对马克思哲学的正确回答,通过人的能动性,在实践活动中改造世界,发挥主观能动性的对象性活动;有的学者则对能否用“实践”的观点来命名马克思本体论存在疑问,由于实践活动是不能脱离了物质而独立存在,更不能脱离人而独立存在的。

因此对“实践本体论”的讨论更合乎情理地转向了当代马克思哲学的第三种范式――社会存在本体论。

2. 评析

我们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本体论不可能是实践本体论。实践本体论狭隘地理解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其哲学阐释的过程中必然会遇到一些难以解决的问题。

物质是实践赖以存在的现实的客观的基础。可见,先有物质后有实践,物质是宇宙世界的终极的存在。实践本体论者认为实践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体,存在只是实践中的存在。这样就夸大了实践的作用,存在离不开实践,这样就颠倒了物质和实践的关系,因而是不可取的。实践本体论者离开自然这个基础来谈论实践的作用,实践就会变成独立的本体或者实体,它就不在是马克思的实践概念,而是黑格尔所抽象谈论的实践了。实践本体论把实践抬高到本体的地位,否定了实践的客观性物质根据,因而马克思主义哲学本体论是实践本体论的观点是错误的。实践的观点是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但它并不是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唯物论的排斥和否定,而是对原有的唯物主义观点的继承和发展。

(三)社会存在本体论

1. 基本观点

卢卡奇的《关于社会存在的本体论》中,把劳动作为实践的原始形式进行阐述的,并肯定了恩格斯的著名命题:“劳动创造了人本身”的正确性。他深入分析了劳动的概念,力图确立社会的存在结构。他认为劳动作为人类社会实践的起点,在从自然存在到社会存在飞跃的过程中起着决定性作用,这种人类的劳动是人类进入社会存在的关键。根据马克思的正确理解,存在的历史性(这种历史性乃是存在的基本特征)构成了正确地理解所有问题的本体论出发点。卢卡奇认为马克思虽然不是有意去建立本体论体系,但是他认为“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及生产物质生活本身” 的观点就是本体论的结论。卢卡奇的社会存在本体论的提出,对重建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实践哲学有着一定的积极意义。

2. 评析

社会存在本体论者没有处理好理论和实践、思维和存在的关系。卢卡奇用商品交换来论证自己的观点:“商品不能到市场上去,不能自己去交换。因此,我们必须找寻他的监护人,商品所有者。商品是物,不能反抗人。”从这句话可以看出,卢卡奇把意识、观念、理论看作是“现实”、“客观”的,是构成社会存在的一个组成部分,那么卢卡奇的社会存在本体论就不是马克思主义的一元论哲学,而是有陷入二元论的嫌疑了。

社会存在本体论作为马克思主义哲学本体论是片面的。社会存在本体论只抓住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历史观,忽视了马克思的自然观,只抓住了其中的一面,忽视了其他方面,在理论上是站不住脚的,是片面的,也经受不住唯心主义者的攻击。

参考文献:

①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4卷)[M].上海:商务印书馆,1978.

②辞海[M].上海辞书出版社1980年版,第1246页.

③李淮春主编.马克思主义哲学全书[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19页.

④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83.

⑤列宁全集(第3卷)[M].138页.

⑥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第57页.

⑦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第355页.

⑧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第128页.

⑨谢维营.关于本体论演化的历史考察[J].2004.

⑩李娉.中国马克思哲学本体论研究:回顾与前瞻[J].江汉学术,2013.

注释:

[1]《辞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0年版.第1246页.

[2]李淮春主编.《马克思主义哲学全书》.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19页.

[3]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 第3卷[M].北京: 人民出版社.1995.383

[4]《列宁选集》.第2卷.128页.

关于存在的哲学观点范文第4篇

关键词:马克思哲学;变革;范式;批判

国内哲学界对于马克思哲学变革的真实意图的“把脉”,似乎已经可以清晰地触及到马克思哲学革命的主导“精神”。在学界引起较大反响的理论样态是:一、马克思是哲学终结论者,他终结了“全部哲学”形态,在实证主义的影响下,迈进了实证科学的门槛;二、马克思哲学是一种只关注“属人世界”的实践“本体论”或“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的哲学,它的本质就在于从“人”的视角观世界。三、马克思哲学变革启动了形形色色“哲学范式”,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生存论范式”、“实践哲学范式”、“历史哲学范式”、“文化哲学范式”。当我们面对学界自教科书时代进入“后教科书时代”所呈现出来的理论反思成果的“哲学景观”时,冷静地对反思所带来的成果进行再反思,便成为了当下马克思哲学研究中一个迫切的课题。

一、

马克思哲学不是书斋中“哲学—哲学”推导的纯粹思辨的“独立哲学”。然因马克思没有留下“纯粹”的专门哲学著作,这曾引发学界关于有没有马克思哲学和马克思是不是哲学家的论争。①今天这样的观点很有市场,其实这是一种严重误读。

那么,马克思到底是“终结”思辨哲学还是否定了“全部哲学”呢?这显然是马克思哲学研究中存在论争的疑难问题之一。面对诸多的学界探讨,马克思对哲学的“终结”形成了基本的共识。但是其中隐含了一个重大的理论困惑,那就是认为哲学在马克思创立唯物史观之后,便无一席之地。“哲学”与马克思之间的纠缠,在我看来,马克思一生中没有在转向“科学研究”之后,彻底抛弃了“全部哲学”,因为马克思哲学的批判向度、价值向度决定了马克思仍然承接了哲学的世界观功能。

我们可以从马克思对哲学的表述中来体认“哲学终结”的真实意蕴。在1842年5月的关于《集权问题》一文中,马克思说道:“一个时代的迫切问题,有着和任何在内容上有根据的因而也是合理的问题共同的命运:主要的困难不是答案,而是问题。因此,真正的批判要分析的不是答案,而是问题。”,并且“问题是时代格言,是表现时代自己内心状态的最实际的呼声”、“正因如此,“哲学”必须把“问题”作为研究对象,而“当人们把哲学同幻想混为一谈的时候,哲学必须严肃地提出抗议”,“同哲学是格格不入的,就像关于“祈祷的鬣狗”这一虚构同自然格格不入一样。”[1](p203-205)这里马克思明确地表达了对“现实的问题”的关切与厌恶思辨的“悬想”。

接着在同年6月的《科隆日报》第 179 号的“社论”中,马克思首先提出的问题是:“哲学也应该在报纸的文章中谈论宗教事务吗?”接着他指认德国哲学“爱好宁静孤寂 ,追求体系的完满,喜欢冷静的自我审视;所有这些, 一开始就使哲学同报纸那种反应敏捷、纵论时事、仅仅热衷于新闻报道的性质形成鲜明对照。哲学,从其体系的发展来看,不是通俗易懂的; 它在自身内部进行的隐秘活动在普通人看来是一种超出常规的、不切实际的行为;就像一个巫师, 煞有介事地念着咒语,谁也不懂得他在念叨什么”。他认为的哲学应该是“就其性质来说,从未打算把禁欲主义的教士长袍换成报纸的轻便服装.然而,哲学家并 不像蘑菇那样是从地里冒出来的,他们是自己的时代、自己的人民的产物,人民 的最美好、最珍贵、最隐蔽的精髓都汇集在哲学思想里。”[1](p219-220)

马克思在这里集中批判了这种“爱好宁静孤寂,追求体系的完满,喜欢冷静的自我审视”的 德国“思辨哲学”。他展望的是“哲学不仅在内部通过自己的 内容,而且在外部通过自己的表现,同自己时代的现实世界接触并相互作用。那时,哲学不再是同其他各特定体系相对的特定体系,而变成面对世界的一般哲学,变成当代世界的哲学。”[1](p220)所以,马克思面对“思辨哲学”更重要的是批判它的“孤寂”与落后于时代的特征。“当代的真正哲学并不因为自己的这种命运而与过去的真正哲学有所不同。相反,这种命运是历史必然要提出的证明哲学真理性的证据”。[1](p221)

写于1843年10月-12月间的《〈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一文中,马克思首先指出:“谬误在天国为神祗所作的雄辩一经驳倒,它在人间的存在就声誉扫地了”,[2](p1)“真理的彼岸世界消逝以后,历史的任务就是确立此岸世界的真理。人的自我异化的神圣形象被揭穿以后,揭露具有非神圣形象的自我异化,就成了为历史服务的哲学的迫切任务。于是,对天国的批判变成对尘世的批判,对宗教的批判变成对法的批判,对神学的批判变成对政治的批判。” [2](p2),他批判德国哲学“对敌手采取批判的态度,对自己本身却采取非批判的态度,因为它从哲学的前提出发,要么停留于哲学提供的结论,要么就把从别处得来的要求和结论冒充为哲学的直接要求和结论,尽管这些要求和结论——假定是正确的——相反地只有借助于对迄今为止的哲学的否定、对作为哲学的哲学的否定,才能得到。” [2](p8)所以马克思警示性告诫说:“批判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 [2](p9)

在1845年《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又转而批判“费尔巴哈是从宗教上的自我异化,从世界被二重化为宗教世界和世俗世界这一事实出发的。他做的工作是把宗教世界归结于它的世俗基础。但是,世俗基础使自己从自身中分离出去,并在云霄中固定为一个独立王国,这只能用这个世俗基础的自我分裂和自我矛盾来说明。因此,对于这个世俗基础本身应当在自身中、从它的矛盾中去理解,并在实践中使之革命化。因此,例如,自从发现神圣家族的秘密在于世俗家庭之后,世俗家庭本身就应当在理论上和实践中被消灭”。[2](p55)

马克思和恩格斯于1845年秋至1846年5月左右共同撰写的《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鲜明地综述了自己批判的旧的“思辨哲学”,标示了自己的“新哲学”。“德国哲学从天上降到地上;和它完全相反,这里我们是从地上升到天上,就是说,我们不是从人们所说的、所想象的、所设想的东西出发,也不是从只存在于口头上所说的、思考出来的、想象出来的、设想出来的人出发,去理解真正的人。我们的出发点是从事实际活动的人,而且从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中我们还可以揭示出这一生活过程在意识形态上的反射和回声的发展。甚至人们头脑中的模糊幻象也是他们的可以通过经验来确认的、与物质前提相联系的物质生活过程的升华物。”[3](p17)

由此,我们从马克思对“哲学”、特别是对 “德国哲学”的批判中,可以驳斥学界的一种观点即马克思“终结”了“全部哲学”。在研究中我们同样发现的是马克思对另外一种哲学的样态的期待,那就是马克思在通过实践的确立而开辟的哲学转向即“人类解放学说”的世界观承诺。故而在我看来,把马克思否定的“思辨哲学”哲学等同于“全部哲学”是有失偏颇的。

二、

自80年代末以降,学术界一直以来对于“实践本体论”持有较大的纷争,但是随着当今马克思哲学研究界处于西方哲学话语(包括西方马克思主义、西方“马克思学”)背景下反观马克思主义哲学,因而在“主流哲学界”看来,“实践本体论”的称谓过于“敏感”,但其真实内涵被学术界接受了下来,其主要体现在哲学范式转向的诸形态中。在他们看来,马克思哲学实现哲学革命的意图在于从“与人无关的抽象的自然界”中走出来,进入到“属人世界的历史视域”去。故而“物质本体论”在他们眼中成为了从“物”来观世界,只有把世界纳入到人的实践的视野才是真实的马克思哲学变革的本真。其实焦点在于是否承认“外部自然界的优先地位”问题。

那么“感性世界”之外的天然自然界是否具有“优先性”呢?“实践本体论”论者在此用以证明“感性世界”之外的天然自然界对人是“无”,对人没有意义的“根据”,是马克思在《1844 年经济学 —哲学手稿》中的一句话:“抽象的、孤立的与人分离的自然界 ,对人说来也是无。”马克思的这句话实际上只是对黑格尔哲学的批判,只是对于黑格尔的抽象的“自然界”的否定。黑格尔哲学体系中的“自然界”,是由所谓离开现实人而独立存在的抽象的“绝对理念”“异化”而来的实为“思想物”的因而同样是抽象的“自然界”。就在上引马克思的这句话之后,马克思紧接着说:“正像自然界[ 先前 ]被思维者 (指黑格尔 ———引者)禁锢在他的绝对理念、思想物这种对他本身说来也是隐秘的和不可思议的形式中一样。现在,当他把自然界从自身释放出去时,他实际上从自身释放出去的只是这个抽象的自然界,只是名为自然界的思想物”。显然,这种抽象的实为思想物的“自然界”在现实世界中是不存在的,当然对于现实的人说来“也是无”。马克思之所以在这里用一个“也”字,是因为在马克思看来,由黑格尔虚构的抽象的“绝对理念”是无,那么由“绝对理念”“释放出来”的抽象的“自然界”当然也是无。显然易见,马克思并不是说“感性世界”或人的实践范围之外的天然自然界对人来说是无、是没有意义的。所以“实践本体论”论者对马克思的“这句话”的理解,是不合实意的曲解。任何想引用马克思“这句话”的人,只要认真阅读这句话的上下文,都能得出这个结论。但令人费解的是,对马克思的这句话,在中国哲学界的论争中,至今仍然被“实践本体论”者加以歪曲,以此把“非人化自然界”说成是对人没有意义的,甚至否定“非人化自然界”的客观存在,这只能说明“曲解”者缺乏科学的研究态度。那么我们可以轻率地说“‘感性世界’之外的天然自然界对人没有意义”吗?唯物辩证法的回答只能是否定的。恩格斯指出 :“当我们深思熟虑地考察自然界或人类历史或我们自己的精神活动的时候,首先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幅由种种联系和相互作用无穷无尽地交织起来的画面,其中没有任何东西是不动的和不变的,而是一切都在运动、变化、生成和消逝。”[4](p359)正是无限宇宙中的各种物质力量和以人化自然界为基础的人类社会之间的相互联系、相互作用形成了整个世界发展的普遍规律,形成了世界之局部领域发展的特殊规律。在这个由感性世界 (包括人化自然和人类社会) 和天然自然界有机联系的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现实的世界体系中,我们不能否定任何一个部分对于其他部分的作用和意义,既不能否认人类的实践活动对于改变天然自然界面貌的作用和意义,也不能否认天然自然界对于人类社会的作用和意义。企图人为地阻隔或否认无限的天然自然界 (非人化自然界) 对人类社会的作用和意义,只能是一相情愿的幻想。

我们要说天然自然界对于人类来讲是有意义的。其一 ,天然自然界对于人类的生存和发展会发生有利的或有害的影响 ,对人类具有正价值或反价值。天然自然界即自在自然界的“盲目必然性”会给人类的生存和发展造成灾难。例如印尼海啸的发生、人类对绝症的素手无策。其二 ,无限的天然自然界为人类的生存和发展提供无限广阔的拓展空间和不竭的自然资源。如果人类的意义仅仅限定在实践开辟的这样一个世界,试问你从何处开辟?如果只在这样一个“实践的世界”那如何拓展?人类还要不要发展?

学界还有一种比较流行的观点认为,“世界观的转变属于思维方式的转变”,[5](p112)马克思哲学思维方式是“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与“实践唯物主义”、“实践本体论”、不同的是,“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首先在于“对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观点,我们绝不能把它看作仅仅是用来回答认识的基础、来源和真理的标准等认识论问题的一个原理,而必须把它看作马克思主义用以理解和说明全部世界观问题、区别于已往一切哲学观点的新的思维方式。”[5](p114)对此有学者进一步阐述道:“所谓‘ 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它所理解的实践和所强调的实践,是马克思所说的‘ 对这个实践的理解’,也就是把‘实践观点’作为一种思维方式来理解人、理解人与世界的关系”[6],这里是《提纲》第八条中“ 对实践的理解”所引申出的马克思哲学的变革,仍然具有很大的讨论空间。其次,认为实践观点的思维范式摆脱了旧哲学的“主客体”的实体性哲学。特别一提的是,这里提出实践观点的思维范式的学者在改革“教科书”确实做出了较大的贡献。教科书中的问题随着把马克思哲学拉到现代哲学范式下(西方哲学主导的哲学范式),许多问题得到了新的认识,这也恰说明了马克思哲学不是“绝对真理”,但“与时俱进”不是任意解读的理由。最后,认为“ 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中“实践”,“不是客体意义上的‘关系’范畴,而是哲学意义的解释原则。这种解释原则,就是从人的内在矛盾以及由此构成的人与世界之间的内在矛盾出发,去理解和解释全部哲学问题。”既然这里的“ 实践”不是“ 客体意义上的关系’范畴”,又如何能构成“人与世界之间的内在矛盾”呢?正因为实践是“关系”范畴,才构成主客体之间的关系、人与世界之间的矛盾关系。在我看来,马克思的哲学思维方式是辩证思维方式。在谈到思维方式时,马克思从未提及什么“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马克思在致路库格曼的信中曾明确指出:“我的阐述方法”、“ 我的方法”[7](p578)是辩证法。在别处还用过“ 我的辩证方法”,[8](p111)这表明马克思肯定自己的哲学思维方式方法是辩证思维方式方法。

三、

对马克思哲学变革的作说明的理解,直接关切到如何理解整个马克思哲学的思想以及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思想。在当下,一片哲学转向的“呼号”浪潮席卷了整个哲学界。其理论资源在于马克思主义研究的“西化”即西方哲学化、西方马克思主义化、西方马克思学化。现在如果有人拒绝采用哲学范式“新转向”②去理解、研究与书写哲学的话,一定被认为是传统旧哲学的“过时货”。那么“时尚品”主要在国内如何表现的呢?

首先,在国内影响较大、并且已经成为了大部分青年学者的是“生存论范式”。一些国内有影响的学者也直接汲取与认同了这一思想。他们认为马克思本人虽然没有提出这一思想,但“这一构想是我们结合整个当代哲学的本体论转换问题,从马克思哲学中解读出来的并且也属于马克思哲学的深层的理论结构”,马克思哲学对于当代哲学变革的最根本的方面,正在于启动并引导了当代哲学的“生存论转向”。生存论者所要解决问题可以从有些学者的文本中指认出来,“在摒弃了对于所谓死亡世界的追问之后,人们发现,生活意义问题的澄明依然是一项难题。而且,在一个无神论的语言与思想氛围内,这项难题的难度空前地加剧了。” [9]

其次,“实践哲学范式”,这是一个难以准确界定的哲学范式。它主要是在以实践为新旧哲学的“理论质点”上进行马克思哲学的新解读。他们认为,马克思哲学的主题是人类世界。马克思在哲学史上的划时代意义在于他对哲学主题进行了根本转换,把哲学的关注焦点集中到人类世界,注目于现实的人及其发展。据此,为了探寻人类世界发展的内在逻辑和基本规律,马克思首先要寻找理解、解释和把握人类世界的根本依据,这个根本依据就是人类实践活动,因为实践是人类存在、发展的根本基础,是整个人类世界的动态的、不断生成和发展着的本体。所以,马克思哲学是以人类世界为研究对象的实践本体论。另外南开大学王南湜阐释了另外一种实践哲学路向,而着力于实践辩证法的研究。

再次,“历史哲学范式”。这种观点认为:“历史唯物主义的创立,是马克思的哲学世界观和认识论变革的实质、途径和契机;历史唯物主义的发现在马克思的全部哲学变革中起了关键的作用”。“新唯物主义”世界观的总体性质是历史唯物主义。最近有学者也同样把历史看作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解释原则,“历史唯物主义”是把“历史”作为解释原则或“理论硬核”的唯物主义,而不是把“历史”作为研究领域或解释对象的唯物主义。马克思的“包含着新世界观的天才萌芽的第一个文件”,表明他所创建的新哲学是以“历史”作为解释原则或理论硬核的唯物主义,即“历史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不仅是以“历史”为其解释原则的“唯物主义”,也是以“历史”为其解释原则的“辩证法”。显然来讲,这一点对于历史哲学转向的认识是受着海德格尔把本真性的存在看作是历史性的存在的深刻影响。认为“不仅需要从物质本体论走向实践唯物主义,而且需要进一步从实践唯物主义走向历史唯物主义”。[10]

最后是“文化哲学范式”,在国内以“团队”研究的主要群体是以衣俊卿为代表的黑龙江大学的文化哲学,取得了许多有价值的创见。与一般把文化哲学当成部门哲学的研究方式不同,他们把文化作为哲学解释范式,从而使图阐释马克思哲学变革的文化哲学走向,以及分别在“发展哲学、交往理论、西方马克思主义、新儒学、后现代主义、价值学、人学”等研究领悟展开文化哲学研究。他们认为“新时期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研究不仅要从主题上和命题上回归生活世界,而且必须完成自觉的哲学范式的重新选择,即回归真正的实践哲学和文化哲学范式,”“马克思学说最本质的内容是以人的实践的超越本性为核心的、自觉的历史性、实践性和批判性文化精神”。[11]

我们看到的是,这四种哲学范式是相互关联的,即均不是国内哲学研究者“自觉”的理论体认,而是在“西化”的理论资源挖掘中对马克思哲学的“时尚彩绘”。四种范式总体来讲,就是都把马克思主义哲学限定在“属人的世界”,马克思哲学变成理解人的意义的一种思潮。他领先开启了现代哲学范式,历史哲学范式强调的历史解释原则在生存论中是一个必然的推导,但反思一下,这能比文本现有的辩证法的“过程论”又添加多少实质性的内涵呢?文化哲学本身如果不注意边界限度的话,必然在与唯物史观的碰撞中跌落到抽象而浪漫的文化思潮中去。实践哲学范式同样与生存论勾连着,“马克思的实践本体论即生存论的本体论,把人的存在本身作为追求的目标,开辟了一条从本体论认识现实的道路。” [12]

一个半世纪的马克思主义发展史是一部沧桑的批判史,在现今的马克思哲学研究中批判少于相互吹捧,在哲学界竟然有学者搞起了“名人”风范。马克思在贫困中度过了自己的一生,但为了人类劳苦大众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解放事业,不断批判有害于这些事业的理论思潮。而如今,在中国有着“哲学教授”称谓的学者恐怕都解决了马克思没有解决的生存困境。但是,却在现实的理论研究中,没有了“中国问题”、失却了“马克思立场”、面对种种社会理论思潮出现了严重的“失语症”,阐扬的却是与马克思哲学异质的、曾经为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所极力批判的理论范式。其主要表现形式是,首先是“以西解马”,即用西方哲学家的概念或理论范式来嫁接或解读马克思主义哲学。其中,国内“生存论哲学范式”就是典型的“以海解马”,即以海德格尔的哲学来解读马克思的哲学。其次是“以西判马”,即依据西方哲学家的观点来评判马克思主义哲学是非。现今我们从各类杂志的哲学文章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一种现象,那就是作者需要赞誉马克思时总是拉几句国外学者的“美誉”,或者在写作文章时干脆直接从“西”语中直接取出思路,加上自己的一些简单的“学理论证”。据说这是一种国际接轨的 “学术化”研究通道,但问题在于马克思“不是为了创立什么学而从事艰苦的理论研究和思想创造工作的。他只是为了工人阶级和劳苦大众的解放、自由和幸福而研究了人类的历史和现实(马克思生活的那个时代的现实),从而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方法,得出了一些独特的结论,这些东西都成为工人阶级和劳苦大众为自己的解放、自由和幸福而奋斗的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强大的思想武器”。③这种现象确实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界值得深长思之的。

参考文献:

[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 马克思恩格斯.《德意志意识形态》(节选本)[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

[4]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5] 高清海哲学文存(第1卷)[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

[6] 孙正聿.怎样理解马克思的哲学革命.[J].《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5(3)

[7]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8]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9] 邹诗鹏.从生存论看哲学的对话.[J].《江海学刊 》2004(1)

[10]刘福森.从实践唯物主义到历史唯物主义.[J].《理论探讨》2001(6)

关于存在的哲学观点范文第5篇

从基本内容和特征来看,《过程与实在》可以说是一部张扬形而上学思辨理性的哲学杰作,是一部独辟蹊径、磨砺辩证发展过程思想的别开洞天的哲学著述,也可以说是怀特海集数十年(这本书是他在66岁以后开始撰写的)数学、逻辑、历史、科学和哲学的潜心思考,为我们精心熬制的一道高蛋白、高浓度的哲学靓汤。

《过程与实在》全书共分5编。第一编阐述了过程哲学的所谓方法问题,并且概要地阐述了过程哲学的基本范畴,以及过程哲学的宇宙论据以构成的观念图式。第二编则试图运用这些观念图式来揭示构成文明思想之复杂结构的诸观念和问题,如“事实与形式”、“自然秩序”、“机体与环境”、“主体性原则”、“符号参照系”、“命题”和“过程”等。为了获得与哲学问题有关的人类经验的合理说明,他还考察了一组属于17、18世纪的哲学家,尤其是笛卡儿、牛顿、洛克、休谟和康德的哲学观点。他认为,这些哲学家中的任何人在阐述经验的基础时都是片面的,但是,从总体上看,他们所给出的一般陈述则支配着后继哲学的发展。第三和第四编则根据以上方法和观念构造出一种机体哲学或过程哲学的宇宙学图式,从而对传统哲学中的时间、空间、因果性和认识论诸问题提出了一种全新的解释。用怀特海的话说,建构过程哲学的宇宙论图式的宗旨,是阐述一种严密的宇宙论观念,通过直面各种有关的经验话题发展这些宇宙论观念的意义,并且最后详细阐述所有具体话题都可据之而发现它们的相互联系的某种恰当的宇宙论。第五编则涉及到如何看待宇宙学难题的终极方法的最终解释问题,并试图回答“万物最终归结于什么?”这一问题。怀特海明确指出,这里的观点接近于布拉德雷的观点是不言而喻的。

在学术界看来,虽然怀特海在《过程与实在》中总是以“机体哲学”来指称自己阐述的新哲学,并明确地指出该书致力于阐述的哲学理论叫做机体哲学,(注:参见怀特海,2003年,《过程与实在》,中文版,杨富斌译,中国城市出版社,“作者前言”。)然而,用“过程哲学”来概括怀特海在该书中所阐述的基本思想和观点,似乎更为确切。

根据笔者的理解,怀特海在《过程与实在》一书中所阐述的过程哲学的基本思想和观点,主要有如下几点:

首先,过程哲学明确地把自身设定为某种抽象的和思辨的形而上学理论,并认为形而上学对于人类的经验和认识具有其他学科不可替代的特殊作用。这使怀特海的过程哲学与当代西方哲学,尤其是各种形式的实证主义明确地“拒斥形而上学”的价值取向形成鲜明的对照。

在怀特海看来,“哲学是对抽象的说明,不是对具体的说明”。(见怀特海:《过程与实在》中译本,杨富斌译,中国城市出版社,2003年,第34页。以下凡引此书,只注明页码)“形而上学范畴不是对显而易见的东西所作的独断性陈述,而是对各种终极性的普遍原理所作的试探性的系统陈述。”(第13页)对具体的经验现象的说明,是实证科学的任务,而对抽象和普遍的说明,才是形而上学的任务,因此,形而上学必然要创立一系列一般概念。形而上学创立一般概念的最终目的,不是要建立一个抽象的理性王国,而是要帮助人们更好地理解自然和宇宙。用怀特海的话说,“通过提供一般概念,哲学应当使人们对潜藏在自然母腹中的那些尚未变为现实的无数具体实例的认知变得更容易。”(第29页)除此之外,形而上学所具有的现实目标之一,是精确地分析各种命题。不仅要分析形而上学的各种命题,还要分析诸如“今天吃饭有牛排”和“苏格拉底是不朽的”这类极为普通的命题。尽管每一种哲学都会依次遭受被其他哲学所取代的命运,但是,由各种哲学体系所组成的总体,则表达了关于宇宙的各种各样的普遍真理,并期待着对各种有效性领域进行协调和分工。(参见第12、19页)

怀特海还具体分析了建构形而上学体系所要坚持的原则和手段。他说:“在恰当的形而上学体系中,当我们还没有精确地定义关于各种存在物的范畴图式时,哲学争论的每一个前提都是可以存疑的。”(第13页)因此,他特别推崇笛卡儿的怀疑方法,并以此为前提,首先精确地定义了其形而上学的基本范畴图式(共27种范畴),以此为基础批判性地考察和分析了自古希腊哲学以来,特别是近代以来西方哲学各主要派别的基本思想。他还明确地指出,每一门科学都必定会设计自己的工具,而哲学所需要的工具是语言。(参见第18页)然而,哲学又不能原封不动地照搬日常语言的原有用法,而是要赋予其特殊的涵义,使其成为哲学特有的专业语言。“哲学之所以使用自己的专业语言,表达了各种思想流派所具有的这样一种意图,即它们都试图清晰地表达经验事实所预设的那些普遍观念。由此可以推知,形而上学学说的任何创新,都展示着与流行的哲学文献中所存在的那些事实陈述具有某种程度的不一致性。这种不一致性标志着形而上学方面的分歧程度。”(第21页)

通常认为,形而上学理论作为哲学中最抽象的基本理论,是远离人们现实的社会实践活动的。然而怀特海则认为,形而上学与实践具有密切的关系。他明确指出:“在‘实践’中所发现的任何东西,必定都存在于形而上学的描述范围之内。当这种描述不能包含这种‘实践’时,这种形而上学就是不恰当的,需要进行修正……形而上学只不过是对适合于全部实践细节的那些普遍性所作的描述而已。”(第21页)并且强调检验形而上学理论之真伪的标准是实践及其效用,当然,用他的话说,“任何形而上学体系都不能完全地期望满足这些诉诸实践的检验。这种体系充其量只是对所寻求的那些普遍真理的逼近。”(第22页)

怀特海还明确地讲道,每一种哲学理论中都有一种基本原则。在过程哲学中,“这种基本原则叫做‘创造性’。”过程哲学“抛弃了思想的主词—谓词形式,迄今为止就其前提而言,这种形式是对事实的终极特征的直接体现。结果,那种‘实体—性质’概念被排除,并且以动力学过程描述代替了那种形态学描述”。(第11页)在这里,怀特海一方面坚持用创造性原则来说明宇宙及其过程,另一方面明确地提出了他的形而上学原理所采用的基本方法是以流变和生成为基本特征的动力学方法,而不是静态的形态学描述方法。

那么,如何论证形而上学理论的正确性呢?对此,怀特海清醒地认识到:“哲学的主要危险在于证据选择的狭隘性。”(第611页)所以,怀特海尽力从各门自然科学(主要是现代物理学,特别是相对论和量子力学)、数学、逻辑、语言学和符号学等学科中广泛地选择证据,尤其是以近代科学的发展(代表作就是其《科学与近代世界》一书)来说明和阐述其过程思想和机体哲学。

在谈论哲学和形而上学的性质和功能时,怀特海还涉及到西方哲学的一般方法论问题。他认为:“欧洲哲学的兴起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数学发展为一门抽象的普遍性科学所造成的。但是,在哲学后来的发展中,哲学方法一直深受这种数学样板之害。数学的主要方法是演绎法,哲学的主要方法是描述性的概括法。在数学的影响下,演绎法被强加给哲学,作为其标准方法……对哲学方法的这种误解,掩盖了哲学在提供一般观念方面的巨大功绩,而这种一般观念增加了我们对经验事实理解的清晰性。”(第17页)这些论述对于我们今天深刻理解西方哲学方法论具有启发意义,其内在意蕴尚需我们进一步作深入系统的研究。

其次,在本体论上,过程哲学坚持过程就是实在,实在就是过程。整个宇宙是由各种事件、各种实际存在物相互连接、相互包涵而形成的有机系统。自然、社会和思维乃至整个宇宙都是活生生的、有生命的机体,处于永恒的创造和进化过程之中。构成宇宙的基本单位不是所谓原初的物质或物质实体,而是由性质和关系所构成的“有机体”。有机体的根本特征是活动,活动表现为过程,过程则是构成有机体的各元素之间具有内在联系的、持续的创造过程,它表明一个机体可以转化为另一个机体,因而整个宇宙表现为一个生生不息的活动过程。因此,怀特海有时也把自己的这种实在论叫做“有机实在论”,认为“用物理学的语言来说,从唯物论向‘有机实在论’的这种转化——正如这种新的观点可以被称呼的那样——是用流动的能量概念取代静止的质料概念”。(第564页)

怀特海明确地反对传统西方哲学的实体实在论观点,认为构成世界的最终的基本单位既不是亚里士多德哲学意义上的“第一实体”,也不是笛卡儿哲学意义上的“实体”,更不是什么绝对的“精神实体”。

那么,什么是实际存在物呢?怀特海明确回答说:“实际存在物的本性惟一地在于,它是某种正在被摄入的事物。”(第73页)何谓摄入?他说,实际存在物与宇宙中的每一项都有某种完全而确定的联系。这种确定的联系,就是它对那一项的摄入。所谓摄入有两种类型,一种是积极的摄入,一种是消极的摄入。消极的摄入是把宇宙中的某一项从积极的促成作用中确定地排除,而积极的摄入则是对进入积极的促成作用中的那一项的确定的包含。这种积极的进入叫做对那一项的“感受”,其他存在物则被要求来表现任何一项是如何被感受到的。现实世界中的所有实际存在物,相对于某种作为“主体”的既定实际存在物而言,必然要被那个主体“感受到”,尽管一般来说这种感受是模糊不清的。(参见第73页)

有时,怀特海也从实际存在物与主体的关系角度来界定实际存在物。在《过程与实在》中他曾明确地讲道:“实际存在物既是从事经验活动的主体,又是其经验的超体。这就是主体—超体,而且这种描述中的任何一半都须臾不能离开我们的视野。当考察实际存在物自身的实在的内在构造时,在多数情况下将会使用‘主体’一词。但是‘主体’永远应当被理解为‘主体—超体’的缩写形式。”(第50页)有时,他又从实际存在物与事实的关系角度谈到,“终极事实就是实际存在物,一切概莫能外;并且这些实际存在物就是经验的沉淀物,既错综复杂又相互独立。”(第31页)

怀特海认为,每一种实际存在物都可以用无数方法来分析。把实际存在物分析为各种“摄入”,是一种展示实际存在物的本性中最具体的成分的分析方式,这种分析方式可叫做“区分”。每一种摄入都能在其自身中再现实际存在物的各种普遍特征:它与外部世界是有关联的,因而它具有某种“矢量特征”,它涉及到情感、意图、评价和因果性。(第32页)

与笛卡儿的二元论不同,怀特海的过程哲学试图以某种单一类型的实际存在物为图式,对宇宙进行富有洞察力的哲学描述。(第33页)怀特海认为,实际存在物由于彼此摄入而相互关涉。实际存在物的这种共在事实叫做“联结”。“那些直接的现实经验的终极事实就是这些实际存在物、摄入和联结。对于我们的经验来说,所有其他一切都是派生的抽象物。”(第33页)

对于实际存在物,不仅可以作形态学的分析,还可以进行发生学的分析。正是在发生学意义上,怀特海明确地把实际存在物看作一个过程。在他看来,实际存在物是变动不居的,它处于不断流变的世界之中。根据过程哲学的观点,“实际存在物完成之日,就是它毁灭之时。”(第150页)这种创造物在不断地毁灭,因而成为不朽的。“这个过程从发生学上说可以被分析为一系列预设了它们的先行者的那些次状态。”(第281页)因此,实际存在物是一个过程,这里存在着从状态到状态的生长;存在着整合与再整合的过程。(第517页)这样一来,整个宇宙,包括自然、社会和人的生命,都是由各种实际存在物的发展过程所构成的一条历史轨迹,它在相当程度上是前后相承的。

总之,从本体论角度看,过程哲学“试图把世界描述为那些个体的实际存在物的产生过程,每一种实际存在物都有其自身绝对的自我造就能力”。(第109页)整个宇宙就“是一种面向新颖性的创造性进展”,而不是一种稳定的形态学意义上的宇宙。(第407页)

当然,关于实际存在物一直处于流动世界之中的观念,并不完全是他的首创。怀特海指出,早在柏拉图《蒂迈欧篇》中就有关于事物永远处于生成和消灭过程之中的思想,因而其提出的过程观念只不过是这种思想的延续和扩展而已。然而,他也批评道:“整个近代思想都在暗中预设了非进化的物质观。直到最近几年,惟一的选择还是:要么物质性的宇宙是永恒的,它一直保持现在这种类型的秩序;要么它根据耶和华的命令而诞生和走向灭亡。”(第174页)因此,他致力于根据近代科学成果来系统地和明确地阐述早在《蒂迈欧篇》中就已经包含的过程思想。需要强调的是,怀特海从本体论上把“过程”看做是实在,把实在看做是过程,这与传统的过程思想是有本质区别的。同时,怀特海还详细地考察和论证了宇宙的过程性,并把这种过程明确区分为宏观过程和微观过程,分别对其作了详细说明,这也是具有开创性贡献的。怀特海明确指出:“过程有两种类型:宏观过程和微观过程。宏观过程是从已获得的现实性向获得之中的现实性的转化;而微观过程是各种条件的变化,这些条件纯粹是实在的,已进入确定的现实性之中。前一过程造成了从‘现实的’向‘纯粹实在的’转化;后一过程造成了从实在的向现实的增长。前一过程是直接生效的,后一过程是目的论的。未来是纯粹实在的,没有成为现实;而过去是由诸现实性所组成的一个联结。诸现实性是由它们的实在的发生状态所构成的。现实是目的论的过程的直接性,实在是通过这种直接性而成为现实的。前一过程提供了那些实际上支配着获得的条件,而后一过程提供了现实地所获得的种种目的。‘有机体’概念以双重方式同‘过程’概念相结合。由种种现实事物构成的共同体是某种有机体。但是,它不是一种稳定的有机体。它是某种处于产生过程之中的未完成物。因此,就种种现实事物而言,宇宙的扩展是‘过程’的首要意义;而宇宙在其扩展的任何阶段上都是‘有机体’的首要意义。”(第392页)

再次,在认识论上,过程哲学也提出一些独特看法。我们知道,近代哲学研究的中心问题就是认识论,而认识论的基本问题是主体与客体的关系问题,并认为主体与客体相区分是认识发生的前提。怀特海则认为,认识论问题和实在论问题若相互孤立起来,就不可能得到恰当的解决。认知者和被知者、知识与对象、观念与事物的二元论,正是他认为近代哲学乃至整个西方哲学所具有的弊端。因此,他试图用摄入概念来消解这种二元对立。

以摄入思想为基点,怀特海所提出的一个重要观点是,作为主体的自我是在过程之中出现的突现物。传统的西方哲学认为,在实际进行认识和取得知识之前,必须先有认识者。而怀特海的观点则与此相反。他认为,执行摄入功能者即主体是摄入活动的产物。用怀特海的话说,感受者(feeler)是从自己的感觉活动中出现的统一体。同时,根据过程哲学的基本观点,怀特海指出,传统哲学中的“主体”一词容易引起误解,认为最好使用“超体”一词来表达有关的思想。因为“这种作为主体的超体正是产生那些感受的过程的目的。各种感受不能与它们所要达到的目的相割裂;这种目的就是感受者。各种感受以感受者为目标,作为它们的目的因。各种感受就是其所是,以便使它们的主体可能是其所是”。(第406页)

关于认识的客体,怀特海也不同意传统西方哲学认识论的基本观点,即把认识客体当作外在于认识活动和认识者的自在对象。相反,怀特海认为,任何东西只要在主体身上能够唤起某种特定的活动,它就构成认识的客体。也就是说,客体也是在认识的过程中生成的,是与主体现实地发生关系的客观对象,或者说是主体的认识活动所指向的对象。

就主客体的关系来说,怀特海认为,每一种实在的经验场合都是一个主体,场合的主体性随场合的存在而存在。实际存在物从主观性上永远消失,在客观性上却是不朽的。消失中的现实性得到了客观性,同时却失去了其主观的直接性。打个比方说,我们那些死去的祖先,作为直接的主体他们无疑已经死去了,然而作为客体却始终存在,永垂不朽仍受到我们的理解,并对我们产生着现实的影响。因而怀特海写道,客体是自然中永远不会消逝的元素。

如此看来,在认识过程现实地发生之前,根本无所谓主体和客体之分。主体和客体是在实际存在物的相互作用过程中逐步生成的,主体与客体的关系以及主体对客体的认识也是一个逐步生成的过程。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怀特海明确地批评近代以来在西方哲学中占主导地位的主客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指出:“全部近代哲学都是围绕着如何根据主词和谓词、实体和性质、殊相和共相而描述世界的困难为转移的。其结果永远与我们的直接经验相抵触”。(第89页)他认为,这种传统哲学只能把我们引到某种孤立的实体之中,不能使我们更清晰地认识现实世界。而实际上,一种实际存在物被另一种实际存在物“摄入”或“感受到”,是一种完全的相互作用。而且主体的“意识是以经验为先决条件的,而不是经验以意识为先决条件”。(第95页)这同近代哲学所强调的认识主体必须具有自我意识为前提才能进行认识的观点形成鲜明对照。他还强调,某物要成为现实的认识对象,就必定意味着所有现实事物都同样要成为客体,同时还意味着,全部现实物都要成为主体,每一个主体都要摄入它由此产生的宇宙。

就身心关系而论,在怀特海看来,“物质活动和精神活动难解难分地相互交织在一起。”这同笛卡儿明确坚持的身心二元论及洛克的有关论点也大相径庭,因为在他们看来,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是相互独立的两个世界,尽管这两个世界具有难以说清的偶然联系。(参见第594页)过程哲学则把物质和精神、身体和心灵看做是同一个过程中的两个要素,认为两者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这对我们深刻理解身心关系具有重要启发作用。

在过程哲学中,知识被当做过程之中的中介状态,认识属于一种主观的形式,这种主观形式或者被客观内容吸收到满足的主体性之中的那种功能所承认,或者不被其承认。(参见第293页)对于“感受”,过程哲学也有自己的独特理解。它把“感受”归之于整个现实世界,而不仅仅是主体的感受。怀特海指出,“感受”可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考察:(1)所感受到的实际场合;(2)所感受到的永恒客体;(3)所感受到的各种感受;(4)它自身的主观的强度形式。在这种合生的过程中,这些不同的感受会继续达到更宽广的整体感受的普遍性。(第386页)“从所有方面看,感受都是确定的,具有确定的主体、确定的原初材料、确定的否定性摄入、确定的客观材料和确定的主观形式。”(第405页)感受是主体内在地包含的一个方面,因此,“感受不能从包含着它的实际存在物中抽象出来。这种实际存在物叫做感受的‘主体’。正是借助于其主体,感受才成为一种事物。”(第406页)这方面的深刻蕴意,也有待于我们进一步挖掘。

怀特海还考察了语言、命题的本质及其作用。他说,每一种实际存在物都是一种经验博动,包含着经验范围内的现实世界。他认为,过程哲学中的判断理论既可以被很好地描述为一种符合论,也可以被描述为一种融贯论。而实际上它是一种符合论,因为它把判断描述为关于某种命题与客观化的联结之间的一致性或不一致性综合摄入的主观形式。(第347页)在怀特海看来,判断是主体在过程之中的某种感受。就这种主体而言,它有可能是正确的,也有可能是不正确的,而命题则是对判断的分析。判断是一种综合感受,是感受的某种决定,而命题则是所感受的内容,而且只是被感受到的材料的一部分。(第351页)怀特海对判断和命题所作的这种区分和界定,也值得我们从认识论上进一步研究。

怀特海还把过程哲学与康德的先验哲学作了对比。他认为,过程哲学是对康德哲学的颠倒。他说,《纯粹理性批判》描述了主观材料进入客观世界的现象之中的过程,而过程哲学则试图描述客观材料如何进入主观的满足之中,以及客观材料中的秩序如何提供主观满足之中的强度。在康德看来,世界是从主体中显现出来的;而在过程哲学看来,主体是从世界中显现出来的——世界是“超体”而不是“主体”。(第162页)对于“主体是从世界中显现出来的”这一观点,也值得我们进一步思考与分析。

对于认识结果的检验问题,怀特海提出一个非常重要的思想:“恰当的检验不是最终的检验,而是过程的检验。”(第24页)这在现代西方哲学中可谓独树一帜。众所周知,科学理论的检验问题是现代西方科学哲学中的一个热门话题,也是一个难题。“过程检验”论也许是一个值得进一步探讨的新途径和新方法。

此外,从认识论角度看,过程哲学还试图建构一种对纯粹感受的批判。(第207页)为此,怀特海详细考察了感觉、知觉、判断、直觉、因果观念、审美体验和符号等在认识过程中的作用,并且考察了有意识的知识的正确性何以保证的问题。

最后,从方法论上看,过程哲学所使用和所推崇的方法是所谓发生学方法。与过程思想相一致,怀特海试图以动态原则和过程原则来重建哲学,并以一系列新范畴和新阐释来系统阐述其过程哲学的基本主张,力求避免对自然的二重化、简单位置的谬误和误置具体性的谬误等。

二、过程哲学对我们的启示

要对怀特海过程哲学思想作出全面而科学的评价,尚需进行全面系统的研究,至少需要用一部专著来作解释。这里仅就其对我们的启示,作一些初步概括。

我们知道,人类思想中最宝贵、最重要、最有用的属性之一,是它有能力一般性地揭示并解释现实世界的构造。不管我们是否同意或是否完全同意怀特海提出的过程哲学的基本思想和观点,我们必须首先看到和承认,过程哲学是怀特海对现实世界的构造所提出的一种解释方式、一种概念图式、一种新的理论范式。尽管这种解释方式和概念图式不是最终的和绝对的,怀特海就明确反对把任何解释图式和方式看做是最终的和绝对的,并称之为独断式的教条,但必须承认,这是现代西方哲学家提出的一种新的解释方式和图式。这种解释方式明显地不同于传统西方哲学的解释方式。总体上说,以往的西方哲学家都是以某种实体为出发点去考察世界,因而要么把这种实体归结于某种物质实体,要么归结于某种精神实体。近些年来,又有人以“场”和“系统”等为视角来解释世界。其实,这些解释方式都是以实体思维方式为出发点的,因而归根到底不可避免地会以不同形式的静态的形态学分析方法和思维方式去看待世界。而过程哲学则完全是一种新视角和新范式,它坚持过程就是实在,实在就是过程。由此看来,不论是从物质实体、精神实体,还是从场和系统出发去解释世界,本质上都是一种静态的形态学分析,这种分析的结果不符合活生生的现实世界。相反,若从过程角度来看,一切存在物都不是静止不动的,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处于永不停息的生成和发展过程之中(个体存在物还有一个衰退过程),这种过程性就是它们的本真状态。显然,这种过程实在论同传统的实体实在论具有明显的和本质的区别,它所蕴含的生成和发展理念同传统的实体实在论所蕴含的静止不变的理念是针锋相对的。

可能有人会说,在西方哲学史上,许多具有辩证思维的哲学家,不是早就指出了事物是不断发展变化的吗?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就已经明确指出“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其他哲学家也强调过事物的发展变化和变动不居的思想,尤其是德国古典哲学大师黑格尔集西方哲学辩证法之大成,系统论述了世界是发展过程的基本思想;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恩格斯在《费尔巴哈论》中更是明确地讲过“世界不是一成不变的事物的集合体,而是过程的集合体”(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1975年,人民出版社,第244页。)等等。

但是,不管是西方哲学史上的辩证法大师也好,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也好,他们都不是从本体论上谈论现实世界或实在世界的过程性的。众所周知,德国古典哲学家黑格尔所讲的是绝对观念自我运动、自我发展的过程,而自然、社会和思维的运动、变化和发展过程,只不过是这个绝对观念的外化而已。恩格斯所讲的“世界是过程的集合体”的思想,也是在坚持“世界的物质统一性”的前提下,在坚持“世界的真正的统一性在于它的物质性”这个本体论前提下,谈论物质的运动、变化和发展的。反过来说,恩格斯并非是在本体论意义上谈论世界的过程实在性,这同怀特海的过程哲学的基本出发点是不一样的。不管我们是否同意怀特海的这种“过程即实在”的基本观点,都必须首先承认和弄清其过程哲学的这种基本理论取向。

所以我们认为,怀特海自觉地建立这样一个以过程为实在的形而上学体系,并自觉地以这个体系为概念图式或理论范式,批判一切其他与此相悖的哲学观点,包括在西方哲学史上长期占主导地位的预成论观点、主客二元对立观点等,并试图以过程为基点建立一种新哲学,这是一种全新的尝试。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过程哲学是超越传统西方哲学中的实体实在论和主客二元对立的思想方式的新尝试,从而有可能成为现代西方哲学的生长点之一。

当然,正如某些批评家所说,怀特海在所有这些争论点上都只是提出了问题,并试图解决之,然而最后却没有成功,因而他的思想只具有过渡性质。譬如,他一方面批判机械唯物论将自然分解成静态的物体和变化的特征,他自己却又将自然分解成相反的形态:动态的物体(事件、过程)和静态的特征(永恒客体)。他一方面认为实际存在物是最终的实在,同时又承认上帝是最终创造者,(第201页)其他一切都是创造物。他一方面坚持过程就是实在,同时又承认永恒客体也是实在等等。

此外,作为一位数学家和逻辑学家出身的哲学家,他本应对“过程”概念给予科学的和严格的界定,然而,纵观《过程与实在》,他似乎并未给出一个涵义清晰明白、没有歧义的“过程”定义。因此,对于他所说的过程究竟是什么,出现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不同解释。

最后,尚需指出的是,怀特海一方面批判一切唯物论的实体观点,同时,又在暗中偷用唯物论的客观实在概念。作为一位对黑格尔哲学缺乏研究的哲学家,他也没有对马克思的辩证唯物论哲学给予多大关注,因此,马克思和恩格斯通过引进科学的实践观而在哲学上所实现的革命性变革,特别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在改造黑格尔哲学的基础上所论述的“世界不是事物的集合体,而是过程的集合体”的唯物辩证的过程哲学思想,根本不可能进入他的视野。

怀特海的过程哲学之所以出现这些问题,可能与其长期作为数学家,在他身上烙下了太深的理性主义理想和习惯有关,以至于使他虽然锐意重建西方哲学,也难以割舍西方哲学传统的理性主义静态逻辑观点。同时,由于他只看重静态逻辑,而对自黑格尔以来直到马克思和恩格斯所继承发展的辩证逻辑不甚了解,这样,当他试图借助静态逻辑去重建动态的实在时,便遇到了不可克服的理论困难。所以,美国学者巴姆批评怀特海说:“机体哲学极性不够,不够层次论,不够辩证法,因而不够有机性。从‘感受’、‘摄入’、‘想象’的意义上说,机体论哲学也过于唯心论,这些术语都采自经验的心理方面,偏重于表达存在界的极限特征。”(注:[美]阿尔奇·J.巴姆,1998年,第342页。)还有些批判者说,怀特海“本可以继续发挥一种妥协的方法以自己的术语去处理过程,而以自己的术语研究过程就意味着试图在过程之中发现一种功能结构,而不是在过程之外去发现一种永恒绝对的‘实在’”。(注:[美]阿尔奇·J.巴姆,1998年,第338页。)这种批评的另一种说法是,他虽然反对自亚里士多德以来的逻辑中所镶嵌的主语—谓语观念,然而,当他论述他的哲学时,却仍然在运用主语—谓语式的语言进行思维,这样,他通过其形而上学体系的论述,在他所反对的前提下,却让这种语言盘踞得更加顽强。因此,在他的著作中所贯穿的基本思想,不是借助于过程思想使逻辑动态化,而是借助于永恒客体使逻辑静态化,这类似于从亚里士多德的哲学回到了柏拉图的哲学,因而难怪怀特海认为,欧洲哲学传统最可信赖的一般特征是:它是由柏拉图的一系列注脚所构成的。此外,根据巴姆的看法,怀特海哲学中还存在着一种双重还原主义倾向,这就是说,他将实际场合的存在还原成了转瞬即逝的流变,又把实际场合的本性还原成了永恒客体。其实,实际场合只要达到有机状态,就会作为一种功能结构状态持续地发挥作用,而实际场合的本性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永恒客体,而是不断生成和变易的存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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