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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征收办法条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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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征收办法条例

土地征收办法条例范文第1篇

引言

我国现阶段非常重视土地储备和融资管理的问题,相继出台了《土地储备管理办法》、《关于规范土地储备和资金管理等相关问题的通知》等一系列相关的法律法规和方针政策用于约束和管理土地征收以及融资问题,在此背景之下,乌鲁木齐市也紧随其后,相继推行出了《乌鲁木齐市土地储备管理办法》、《关于印发国家自治区及市重点项目涉及集体土地征收补偿办法的通知》等用于加强乌鲁木齐市土地储备的法例条令,并且取得了初步的成效,但仍旧存在一些问题需要继续调整和改进。

一、乌鲁木齐市土地征收和融资方面取得的成效

回首刚刚过去的2015年,乌鲁木齐市圆满完成了“十二五”的目标任务,在仅仅跟随党和国家的领导下,乌鲁木齐市的经济发展建设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在去年全市的经济生产总值与2010年相比翻了一番,地方财政收入与同期相比增长了1.36倍,在土地征收和融资问题上同样取得了显著成效,根据2015年度乌鲁木齐市土地储备计划得知,2015年度计划收储21宗地,计划收储面积31798.81亩,实际完成19宗地,收储面积21978.81亩,已经批准到位的资金额达15多亿人民币。2016年计划收储13宗地,面积12321亩,目前已完成7宗,面积约77880.81亩[1]。

二、乌鲁木齐市土地征收和融资问题的存在问题

(一)补偿期望过高

在征收补偿工作中,征收人依据相关法律法规、规定按照标准或评估值对被征收人进行货币、实物补偿,受到政策、资金等问题因素,能支付的补偿资金有限,而被征收人存在“靠征地发家”的思想,往往期望值远大于补偿价格,拒不配合谈判,从而使征收工作影响征收。

(二)群众法律意识较弱

虽然乌鲁木齐市在去年和今年上半年已经在土地征收和融资方面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是具体来看在实际过程当中仍旧存在些许细小问题,首先部分市民存在法律意识单薄,对土地征收工作并不十分了解,尤其是一些年龄稍长老人,基本不了解与土地相关的法律法规,对土地征收人员存在偏见和误解,因此没有最大程度的支持与配合乌鲁木齐市土地征收工作。

(三)宣传工作深入不到位

目前乌鲁木齐市对于土地法律法规的宣传教育活动比较少,特别是明确土地征收工作内容和意义的宣讲活动更是少之又少,大部分的宣传工作还都停留在城市或乡镇,并没有深入到村庄当中,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本市土地征收工作。

(四)征地补偿速度较慢

在土地征收工作中,需要对被征收者按照被征收土地的原用途给予适当的经济补偿,《征地补偿办法条令》中规定,因补偿款或安置方案上存在争议时,需要通过召开听证会或是法律调停等方式进行磋商解决,而这样的方式往往需要消耗被征土地者大量的实践和精力,降低了土地征收补偿的工作效率,群众的满意程度也大受影响[2]。

(五)增信措施增加风险

乌鲁木齐市现在拥有几大政府融资平台用于解决土地征收的融资问题,但是这些平台通常需要承担收益率极低的公益性建设项目,因此政府融资平台想要通过运营建设项目产生的现金流来偿还债务和贷款利息变得十分困难。

三、加强乌鲁木齐市土地征收与融资管理的办法

(一)全面落实土地征收制度

乌鲁木齐市根据国家推行的《土地管理法》和实施条例,对土地征收前需要发出的公告及其内容进行了明确细致的规定,尤其是要求在公告中需要明确标明被征土地的面积、使用权类型、用途等,以及办理补偿款登记的时间地点等,与此同时,乌鲁木齐市对土地征收和土地储备范围进行了具体规划,因此本市需要严格遵守制定和推行的各项方针政策并将其落实到位。

(二)加大征地宣传工作

土地征收工作不是政府单方面就能够完成的,需要得到群众的支持与配合,因此乌鲁木齐市还应该在在有基础上继续加大宣传教育力度,将土地征收工作的实质内容和与土地有关的法律知识深入宣传至各个村落,考虑到本市的地域特殊性,在宣传队伍中应积极加入熟练掌握“双语”的宣传人员,并且在派发的宣传教育手册上同时印上汉语和维吾尔语,方便一些不懂汉语的老者能够了解土地征收工作。

(三)做好征地补偿,保障群众权益

所有土地被征者最为关心的就是补偿款和安置方案,因此乌鲁木齐市首先需要严格按照既定的《征地补偿费标准规定》对被征者给予适当的经济补偿,在该规定中明确提出补偿费用主要是土地补偿费、安置补助费和地上附着物和青苗补偿费,在土地补偿费中要求给予被征者土地前三年平均年产值的6至10倍予以补偿,安置补助费则需要根据具体的农业人口进行计算,在明确具体补偿金额之后应尽快督促被征者前来领取[3]。

(四)拓宽融资渠道并加强管理

乌鲁木齐市是新疆省的省会城市,城市中有近一半以上的人都是少数民族,因此我国给予乌鲁木齐市一系列的政治经济扶持措施,特别是在“一带一路”和复兴“丝绸之路”的政策领导下,本市需要充分利用自身的地域性优势,除了在现有基础上加强和商业银行的合作交流之外,本市还应该继续扩大融资规模,积极探索新的资金筹措渠道,同时辅以政府的宏观调控,利用市场的自身调节性将投资渠道彻底打开,不断吸纳各种民间资本,为建设本市提供充足必要的资金支持。

土地征收办法条例范文第2篇

[关键词]不动产登记制度;房产税;房价

[中图分类号] F423[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1-5918(2017)07-0064-02

doi:10.3969/j.issn.1671-5918.2017.07.030

[本刊网址] http://

一、不动产登记

(一)概念

人们通常将不动产权利登记称之为不动产登记,是指国家指定的机关依照其相对应的职权将产权人提交申请的不动产的真实状况登记在不动产登记簿上并进行公示的制度。上述内容囊括了土地、房屋、林地、草原等,在本文中所提到的不动产则指的是各类别中的房地产一类。

在该制度正式实施后,权利人在保障自己的权益时有了法律依据。该制度的实质就是解决不动产权属问题,让产权人从根本上得到法律保护,并对保障不动产的交易安全及其交易次序的合理合法化具有重要意义。就另一方面来看,通过用某些方式将二手房源进行扩大,在增加经济效益的同时,也会体现一定的社会效益。房屋除过自身的使用价值之外,还有一定的社会价值,社会效益从某些方面来说就是其社会价值的体现。除此之外,国家在宏观调控方面有了科学的依据,使我国的房地产经济健康平稳有序的发展。

(二)不动产登记制度的提出

不动产登记制度实施以前,从横向上看,有数个部门共同效力于不动产登记制度;从纵向上看,有县、市、省多层级的相关部门都可以根据其具体职能赋予的权利实行登记行为。

导致这种局面出现主要是因为:我国的不动产登记是基于行政管理的需要而建立的,其主要功能是公示不动产权利和维护交易的安全。因此,现有的这种不动产登记格局不利于我国市场经济的发展及交易安全,并呈现出物权登记不一致、给查询工作制造了麻烦、给当事人造成了极大的负担、给国家税费造成不必要的损耗、加剧了政府的财政支出等问题。

二、不动产登记对房产税开征的影响情况

《不动产登记条例征求意见稿》的颁布,引发社会各界广泛谈论。不少人将其解读为征收房产税的前兆,也有人认为这是响应反腐的另一e措。其实,将不动产登记与征收房产税相关联,明显是种曲解。不动产登记的本质是给产权人确权、维权的过程,是为人民服务的举动,并非为了对接房产税。税收的目的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市场供求关系的调节,资源优化配置,收入分配调节,对房地产市场泡沫的产生有一定的预防作用,并了促进房地产市场的平稳运行。该制度实施的目的就在于对人们手中的产业提供相应的保护,体现的意图并不是要与税收结合在一起,税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具有一定的独立性,对于通过该项政策达到征税目的的理解是对该制度存有一定的认识误区。

三、制度实施对房价的影响

对于房地产市场而言,实施此项制度并不以降低房价为目的,两者之间没有直接的联系。房价主要受供求关系的影响,其他因素都起到间接影响的作用,主要还得靠对供求关系的影响来制约房价升高。

(一)不动产登记对房价的影响

不动产登记制度不会对房价造成太大的影响,换句话说,该制度甚至根本不会引起房价的走势变动。国务院法制办对不动产登记制度的掌控,是从更高的层次来看待的,其在意的是对整个国土、海域、山林的宏观了解,然后根据这些再从技术层面做出相应规定。那种对不动产登记制度出台会造成房价大跌的现象显然不会发生。市场仍然会是决定房价走势的重要因素。需求决定价格,这是众所周知的道理。那种总想通过权力、政策来干预,通过宏观调控来左右市场进而影响价格的做法,在中国没有起到过作用,今后也不会起到作用。

(二)制度实施对二手房价影响

该项政策实施的出发点并不在于对房地产市场的调节,短时间内,房地产市场不会过多的被该制度影响。不动产登记的主要目的是使多部门的工作协调一致,建立统一的信息管理平台,为审批及申请工作提供便利等,使工作流程更为简洁易操作。现在,二手房地产并不属于不动产登记的执行对象,对于购房者而言,在具体情况不是很明朗的状况下会保持一定的观望态度,从不同行为体现的目的来看,将购房作为投资内容的投资者在此种情况下不会出现大规模抛售的现象。因此,该项政策的实施对于房地产市场的影响主要在规范未来房地产市场的运营。政策主要照顾到大部分人的利益,该项政策在实施后,对于二手房市场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如条例虽未明确规定自然人对其名下的房产状况进行查询,然而可以根据地址推导出该房产的持有者。此类情况的存在就可能会造成以投资为目的的购房者出手抛售,在供应量方面会有变化的是高端二手房兴许稍有提高,这对抑制二手房市场的价格有帮助。政策的实行对于房价的影响在短期内是十分有限的,存在的不利方面是二手房源可能会因此而受到一定的影响。从城市的发展水平来看,在大中城市二手房房源多少对一手房价格造成的影响并不大。就长期而言,不动产登记为房产税的征收奠定了基础,假如开始征收二手房的房产税,对房价走势必然造成一定的影响。不动产对于房价的影响要从长远方面来看,随着调控力度的不断增大,调控的精准性也将会相应的增加,房价在调控过程中并受到该项政策的影响,其影响会慢慢的凸显。但是对于市场价格快速上升不会有较为明显的作用,相对于中国人民对房子的刚性需求而言依旧是杯水车薪。

四、不动产登记对整个房地产经济的影响

不动产登记在短时期内都是利空的,这种情况或多或少地影响了市场成交心理,大众受到这种心理影响后最明显的心理状态就是观望。但利空影响是短期的,要想全面推行不动产登记还需3-4年的时间,对市场造成的真实影响屈指可数。不动产登记制度兴许会对楼市造成减少投资者数量、短期内扩大商品房供给量、使楼市回归理性等后果。

五、完善不动产登记制度的有效手段

(一)出台《不动产登记法》,协调管理不动产统一登记体制。与瑞典相比较而言,我国有关不动产登记的法条很多,不过各部门法规之间相互不和谐,以维护权利人合法权益为出发点,让《物权法》落到实处,立法部门应对相关发条进行调整,使其和谐一致。在此基础上,应当制定一套完备的法律法规,例如:《不动产登记法》、《不动产登记条例》,对不动产权利体系、登记机构、登记范围、程序和办法进行翔实的规定,从本质上使统一登记的问题得到处理。

(二)引入新的概念――不动产单元,对不动产的概念及内涵进行科学的界定,对于统一登记的理解,不是单纯指由单一机构进行登记。人们不应该单独利用土地,应该将存在并依附之上的相关物纳入到管理的范围中来。所以我国现有的不动产登记管理体系要重新被构建,采用以不动产单元为单位进行登记的方式,这样不但迎合了生活中人们对土地的利用,使工作更便捷,最重要的是,规避了繁琐的工作程序,减少了成本使用,提高了登记的准确度,加大了公信力度,使不动产统一登记的问题得到妥善解决。所以,应该在《不动产登记法》中明确不动产的概念及内涵并且界定产权权利范围。

(三)构建核心为土地登记,各部门讲求分工协作、资源共享的登记体系。该体制适应客观规律,大多数国家都在用。首先,在自然属性方面,土地有基础性和永续性的特点;其次,我国地籍及土地所有权调查工作都已经完成,并且登记发证,与其他部门相比,地籍测量已经差不多实现了全国覆盖,其技术标准之高非其他部门可比。从瑞典借鉴经验得出,地籍部门供给统一的地籍图和宗地代码,其他部门遵循已给的测量标准,自行登记其负责的部分。

本文就不动产政策的相关方面进行了阐述。该项政策其意义在于对房地产的产权人的合法权益进行保护、保障不动产交易安全、扩大二手房的房源和为国家的宏观管理提供科学依据。该政策的出台对农村土地流转会有很大的影响,因为土地确权是土地流转的前提和基础,土地承包经营权越稳定,产权关系越明晰,越有利于流转。不动产登记制度不会对房地产行业造成太大冲击,其在短期内不会对房价造成多大的影响。不动产登记制度全国联网后可以为日后有可能征收的房产税提供信息支持但其与房产税是否征收并未产生直接的关联。至于一些人提到的不动产登记制度有利于反腐,在现阶段也没有明确的体现。

参考文献:

[1]郭明龙,王利民.转制与应对――论我国不动产登记瑕疵救济模式的结构性变革[J].云南大学学报(法学版),2012(5).

[2]王利民,郭明龙.逻辑转换与制度创新――中国不动产登记瑕疵救济模式的体制性调整[J].政法论丛,2014(5).

Analysis of the Impact of Real Estate Registration System on the Real Estate Market

LIU Xiao-xu

(Jilin Construction University Institute of Urban Construction, Changchun Jilin 13000, China)

土地征收办法条例范文第3篇

关键词:农村土地征收;土地产权;公共利益;安置补偿

中图分类号:DF523.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291X(2012)32-0158-03

2009年2月26日,国土资源部公布的2008年全国土地利用变更调查结果显示,截至2008年12月31日,全国耕地面积为18.2574亿亩,比上一年度减少29万亩。这已经是耕地面积第12年持续下降。耕地面积大大减少、失地农民的生活难以得到有效保障,这两个问题若不能得到及时有效的解决,前者会对国家战略发展产生影响,后者则可能引发社会的发生,故我们必须深入思考目前我国土地征收制度的缺陷与症结所在,找出最有针对性、最能产生实效的立法完善建议,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一、我国农村土地征收实体法的缺陷

(一)集体土地产权不清晰

“产权制度是困扰农村经济体制改革,解决失地农民问题的关键。脱离产权来研究失地农民问题,研究农村土地制度改革,其结果必然缺乏准确性与针对性。”[1]所谓土地产权,是指以土地所有权为核心,包括占有、使用、收益和处分土地财产的各项权能的总和。我国现行集体土地产权制度是在建国初期的私人土地所有权制度基础上过渡而来,目前存在着产权不清晰的缺陷。具体如下:

首先,产权主体不明晰。相关法律明确规定,农村土地归农民集体所有。但是何谓“集体”,法律规定较为含糊甚至出现主体不一致的情况。例如,《宪法》第10条规定,集体土地产权属于集体所有;《物权法》第59条规定,“农民集体所有的不动产和动产,属于本集体成员集体所有”;而《土地管理法》和《农业法》则规定,集体土地属于乡(镇)、村或村属

农业集体经济组织所有。乡、镇、村或者集体经济组织,到底谁才是确切的产权主体,至今没有明确,这造成了土地名义上归集体内成员共有,但又不属于任何个体成员所有,导致实际土地征用过程中,无论哪一级集体组织都不能成为完全的土地产权主体,因而也就找不到谁代表集体利益,并成为土地所有权的体现者。

其次,集体土地所有权权能不完整。我国农民集体对其所有的土地行使权利受到多方面限制,包括土地所有权不能自由转让,只能根据一定的条件,在规定的期限内,以特定的形态对土地使用权进行出租和出让;土地的耕地用途不得随意改变,农民因故确实需要占用自己耕种的土地时,也须经相关政府部门批准后方可进行;集体经济组织若利用耕地建造房屋或者从事非农建设,也必须向税务部门缴纳一定数额的税费等等。再次,土地所有权所处地位不平等。法律规定,为了公共利益的需要,可以对集体土地进行征收或者征用,却没有规定为了广大农民切身利益的需要,国有土地在一定条件下可以转换为集体所有土地,这种单方面转换限制最能够说明集体土地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另外,集体所有权在流转程度上也受到很大制约。我国《土地管理法》仅允许农用地在不改变原有用途的基础上可以流转,对集体建设用地使用权的流转原则上是禁止的;而国家享有的土地所有权的使用权可以自由流通。所以,集体土地在政府的征地行为中充当的是一个公共品的角色,地方政府有计划便可以以“公共利益”的名义改变其产权性质,那么当然,在被征收过程中,农民也就无法获得与私有财产一样的足额赔偿。

(二)征地范围过于广泛

现代法治国家出于对私法主体合法财产权益保护的需要,通常将土地征收限定在“公共利益”范围内,我国也不例外。由于公共利益这一征地前提能够起到限制政府滥用征地权力的重要作用,因此各国都对公共利益做出了或概括或详尽的规定,并辅之以程序监督机制来实现这一目的。我国法律不仅未对公共利益做出界定,相反还存在相互矛盾的法条规定。我国《土地管理法》第43条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进行建设,需要使用土地的,必须依法申请使用国有土地;但是,兴办乡镇企业和村民建设住宅经依法批准使用本集体经济组织农民集体所有的土地的,或者乡(镇)、村公共设施和公益事业建设经依法批准使用农民集体所有的土地除外。前款所称依法申请使用的国有土地包括国家所有的土地和国家征收的原属于农民集体所有的土地。”这与我国宪法第10条规定不论在语义上还是在逻辑关系上都是相互矛盾的。根据第43条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需要使用土地,不管是出于公共利益还是商业利益,均可以取得原国有土地使用权和基于公共利益征收的集体所有土地,即基于商业利益也可以使用原属集体土地的使用权。此条规定不仅将政府征地范围扩大到非公共利益用地领域,而且还为这种行为提供了法律依据。依此规定,目前我国各地政府均可肆无忌惮地因商业目的大肆行使征收权。国土资源部在2003年的调研报告中明确提出,“我国土地征收的目的已远远超出公共利益范畴,而且,国家动用征地权来满足城市化用地需求在某种程度上已为政策法规所承认,这种现象在世界上是绝无仅有的。”[2]时下,正值城市化的高速发展期,变着花样的大手笔多离不开大面积的集体土地征收,而高效率、低成本的征地拆迁,又离不开形形的强制手段。能为这种强制提供的法律口实,就是这个可以“依法”变通的公共利益。照此情势下去,我国的土地资源很快就会枯竭。若要制止这种情况的发生,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从立法上明文限定征地范围,即对公共利益的内涵和实现方式进行明确界定。

(三)补偿制度设计不科学

首先,征收补偿标准低下,无法满足农民实际需求。我国《土地管理法》第47条规定,补偿费用包括土地补偿费、安置补助费以及地上附着物和青苗的补偿费;同时也规定,土地补偿费归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所有。地上附着物及青苗补偿费归地上附着物及青苗的所有者所有。这种补偿所依据的是土地衍生物的价值,根本没有显现土地本身的价值,更没有体现土地的潜在价值。这种做法已引起被征地农民的强烈不满,各地因为征地补偿标准偏低引起的纠纷此起彼伏。这种制度不公平的后果必然是结果不公平,而结果不公平又将成为农村新一轮发展进程的起点不公平,进而形成恶性循环。其次,货币安置补偿方式比较单一,无法解决长远问题。目前许多地方政府比较偏好于以“货币安置”的方式来补偿农民。这一方式有很大的便利性,但也有很大的局限性:一方面货币安置资金有限,农民拿到手的不多;另一方面由于某些不合理的投资及花销,农民很快就会陷入困境,而等到农民看到土地征收之后的增值被政府独享,而自己却无权享有时,很快就会转过来找政府,从而引发社会矛盾。

二、经济学视角下对我国农村土地征收实体法缺陷的剖析

(一)农民无法享受土地增值收益,造成实际分配的不公

我国法律规定,集体所有土地无权直接入市流通,换言之,集体土地所有者无权将集体所有的土地向收益更高的用途转换。然而,政府却可以从集体手中以低则百元/亩,多则万元/亩的价格征收土地,转手又以少则几十万/亩,多则几百万/亩,更有甚者达到几千万/亩的高价向开发商出售。土地增值产生的收益被当作某些地方政府的“聚宝盆”,而这些土地的原始所有者——农村集体组织以及村民却因补偿不是根据市场价值测算而无任何利益可享。如果说计划经济时期国家致力于重工业的发展而对农民的土地财产权利有所侵占是无可厚非的事情,那么直到市场经济如此发达的今天,还要沿用这种补偿标准则于情于理说不通。对于国家这种不公平的补偿方式,有学者提出辩解:集体土地的市场价格由两部分组成,一是农地被征收前三年平均纯收入资本化形成的“影子价格”,是“土地本身所值”;二是“农转非”之后的“自然增值”,国家应当补偿的是“土地本身所值”,自然增值部分应当归公。土地的“自然增值”是早期经济学家亨利·乔治所使用的名词,在其1879年出版的著作《进步与贫穷》中,乔治认为土地的价值之所以增加,是人口的集聚和生产的需求,而非某个人的劳动或投资引起的,因此土地增值的收益应归社区所有。[3]这种思想影响到后来的很多学者,但是用这种思想来看待被征收土地的增值分配是明显不公的。首先,分配的比率不公,农民所得的比率是0,这相当于他们向社会上缴了100%税率的土地增值税;其次,被缴对象不公,如北京市修了城铁,城铁沿线的房子涨价,这类收获外部经济收益的例子比比皆是,而这些“外力增值”都没有“归公”,为什么农民土地获得的外部收益就要“涨价归公”呢?对此,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所所长李培林就撰文指出,农民自己不能改变土地的农业用途,但土地被征用后大幅度增值获得的收益,分配到农民头上的比例太小,要想使农民富裕起来并获得“财产性收入”,很重要的一项就是合理分配农村土地改变用途后的增值收益。

(二)土地开发时机被延缓

根据现行《土地管理法》的规定:“征收耕地的土地补偿费用为该耕地被征收前3年平均年产值的6至10倍”,与1953年《国家建设征用土地办法》规定的补偿3至5倍的标准相比差距不大。这说明国家倾向于以较低的补偿费用从集体手中征收土地,但较低的土地征收费用并不一定能够带来最优的土地利用,相反,一定条件下可能造成土地的配置效率低下以及土地的开发时机延误。从投资者角度来讲,以较低的成本获得的土地并不会急于加以利用,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征而不用”,最典型的便是开发商的土地囤积现象。据国土资源部(原国家土地管理局)于1997年展开的土地大清查结果显示,1996—1997年,全国已征收(包括征用)土地闲置达到11.65万公顷,占征地总面积的5.8%。而在这11.65万公顷的闲置土地中,耕地就占到54%,达到6.28万公顷。土地的大规模闲置,究其原因是土地征收的成本过低,开发商宁可牺牲时间和少量金钱来等候将来土地增值的最佳时机,以追求利益的最大化;而如果农民能够得到足额补偿甚至拿到土地发展权补偿,那么政府以及开发商征收成本的增加必将会对“征而不用”的浪费现象有所抑制。

(三)政府施政的倾斜——要利益不要土地

政府对集体土地实现征收的同时也实现了土地的市场化配置,政府获得垄断利润,超出了完全竞争市场可以实现的平均净收益。而在征地过程中,交易费用节省和规模收益也使得净收益增加,而土地征收中对土地的补偿标准偏低又进一步降低了农地的边际净收益,这就更坚定了某些地方政府将尽可能多的土地配置于城市扩张的施政方向,这一指导思想表现在具体作为上便是政府滥用征地权力,不仅没有保护耕地,还造成了更为严重的供地缺口。

三、我国农村土地征收实体法的完善

(一)明晰土地产权

只有明确产权主体,才能真正实现“谁投资、谁所有、谁受益”,才能做到在尊重所有者意愿的前提下,根据经济发展需要对其产权权能进行合理的划分、转让或者重组。我国土地资源有限、人多地少的矛盾突出,但同时,土地是农民赖以生存的基本依靠,承担着社会保障的功能。这样的制度环境要求集体土地所有权制度的改造不能给农村社会带来太大的动荡,改革应稳定、稳妥,所以,建议农村土地仍实行集体所有,但必须明确并统一为土地归集体组织所有,农民在承包期限内享有占有、使用、收益和处分的权利,并可以转让土地产权权能。同时,要加快进行集体经济组织的构建,使其承担管理、经营集体资产,并为组织内所有成员提供社会保障的职能。集体经济组织的财产由全体组织内成员共有,以立法的形式明确集体土地的财产权性质,以减少对集体土地所有权行使的各种不合理限制。

(二)严格界定公共利益征地范围

公共利益“意味着在分配和行使个人权利时决不可以超越的外部界限,否则全体国民就会遭受严重损害。在个人权利和社会福利之间创设一种适当的平衡乃是有关正义的主要考虑之一”[4]。首先,由立法机关明确公共利益的具体范围。建议采用概括和列举相结合的方法,由立法机关对公共利益进行概括性规定,认定凡涉及公共安全、公共设施、公共福利的内容,都可以将其纳入公共利益的范围;在此基础上,再做进一步的说明列举,两者互为补充。对于列举的具体内容,可以参照我国《国有土地上房屋征收与补偿条例(征求意见稿)》的有关规定,“公共利益包括七种情况:国防设施建设的需要;国家重点扶持并纳入规划的能源、交通、水利等公共事业的需要;国家重点扶持并纳入规划的科技、教育、文化、卫生、体育、环境和资源保护、文物保护、社会福利、市政公用等公共事业的需要;为改善低收入住房困难家庭居住条件,由政府组织实施的廉租住房、经济适用住房等建设的需要;为改善城市居民居住条件,由政府组织实施的危旧房改造的需要;国家机关办公用房建设的需要;法律、行政法规和国务院规定的其他公共利益的需要。”其次,应严格确定公益性用地和非公益性用地取得方式。国家只有在以公共利益为前提的基础上才能行使土地征收权,非为公共利益需要不得行使此权力;而对非公益性用地,只能通过土地使用权交易市场,与农民协商交易取得。在此过程中,政府不再是现行状态的“参与者”角色,而仅仅是服务的提供者,政府仅应通过土地利用规划,土地用途管制以及控制土地供应总量,来履行土地管理职能。

(三)确定土地征收合理性补偿标准

我国法律规定土地补偿按照年产值的倍数进行,这种方法极不科学,实际上,现有土地补偿大大低于我国《农村土地承包法》赋予农民的30年土地承包经营权的实际价值,所以,建议按照土地的实际市场价值进行补偿。目前较认可的农地市场价值估算主要有三种方法:一是采用收益还原法,把购买土地作为一种投资,地价款作为购买未来若干年土地收益而投入的资本,从土地的投入产出出发,根据对未来收益的预测,结合农地还原利率,较客观地计算农用地的资本价值。二是采用假设开发法,即在预计开发完成后农用地正常交易价格的基础上,扣除预计的正常开发成本及有关专业费用、利息、利润和税收等,以价格余额来估算待估农用地的价格。三是根据国土资源部制定的《农用地估价规程》,在农用地基准地价评估基础上,用区域社会经济资料评估社会保障价格,叠加农用地基准地价和社会保障价值确定农用地征收价格。这里需要注意的是,土地征收补偿按照市场价值计算,将使得征地补偿费用大幅提高,如何正确测算其价值,并且不受政府、被征地农民以及开发商左右,是其中的关键点。所以,不论是政府成立专门的测算机构还是聘请民间商业机构进行测算,都必须将测算过程及结果向社会公众公布,从而使其得到应有的监督。此外,从长远来看,还建议确立土地发展权补偿制度,将土地发展权赋予原权利人所有,土地增值数额的测算采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城镇土地估价规程》中规定的收益还原法,还可从土地征收补偿费中拿出一部分设立调节基金,以尽量缩小补偿费用的差距,保证补偿的公平性。

(四)改进土地安置补偿模式

除去传统的货币补偿安置模式,目前值得推崇的土地征收安置方式还有:一是在留地安置,湖南咸嘉是这一安置模式的典型代表。1995年起,市政府对该村征收土地2000多亩,剩余670亩,该村将这剩余的670亩中的200亩土地统一规划为失地农民安置住宅区,其余的400多亩全部用于建设开发,目前,该村集体资产过亿,向国家上缴税费2000多万。不过,这种方式有一定的风险,它要求土地在统一交给集体之后必须有更高的发展前景;二是社会保障性安置,即将失地农民纳入城镇社会保障体系,主要包括养老保障、医疗保障、失地农民最低生活保障和失业保障等。这种安置方式首先需要解决社保基金的来源,并需确定社保基金的运作机构;三是重新择业安置,主要适合在市场经济较发达地区。有关部门应积极建立培训机制,给失地农民提供相关知识课程,必要时为其推荐安排就业机会。上述安置模式各有利弊,它们都为解决失地农民的生活保障问题产生过积极的作用。我们需要在实践中结合地方实际情况,大胆创新、尝试多种富有成效的安置模式,以从长远和根本上保障失地农民的利益,维护和实现社会的稳定与和谐。

参考文献:

[1] 廖小军.中国失地农民研究[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198.

[2] 国土资源部联合调研组.征地目的及征地范围专题调研报告[R]//研究征地问题探索改革之路(二).北京:中国大地出版社,2003:48.

土地征收办法条例范文第4篇

关键词:不动产登记;异议登记制度;探讨

中图分类号:D923.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828X(2013)05-0-03

在房地产交易市场中,不动产登记是一项非常重要的登记制度,几乎各个国家的立法对此都有规定。在不动产登记中,异议登记是一项必不可少的制度。从我国目前的立法来看,《物权法》及《土地登记办法》、《房屋登记办法》的多部法律都规定了异议登记制度,但是仍然有许多需要完善的地方。本文将着重就异议登记制度的渊源及含义、发展的必要性及其现状来进行论述,并就如何完善该项制度作一粗浅探讨。

一、异议登记制度的渊源及含义

异议登记是因利害关系人对已生效且发生公示公信力的不动产登记簿上所载事项有异议时而向登记机关提出的一种登记请求。异议登记相对于本登记这一终局登记来说,是一种预备登记。异议登记制度起源于普鲁士法,最早在德国确立,后来被瑞士、日本等民事立法所采纳,成为一种重要的不动产登记制度。在德国民法典中,异议登记又称异议抗辩登记,是因登记原因的无效或撤销之物的请求权(或因登记人员的过失而为错误登记的场合)而提起登记、涂销或回复之诉时,对于既有物权所为之异议登记,有阻止公信力之效力。[1]由此可见,异议登记的目的是在于对现实登记的一种对抗,是为了预防登记公信力失实而制定的一种措施。

《德国民法典》第八百九十九条第一款规定:“在第八百九十四条规定的情况下,可将对土地登记簿的正确性提出的异议进行登记。”这部法典的第二款规定:“上述登记根据临时处分或者因土地登记簿中的更正涉及其权利的人的同意而进行。为了临时处分命令,无需证实异议提出人的权利已受到危害。”日本和我国台湾地区的有关立法上也有类似的规定。比如日本《不动产登记法》中设有预告登记制度,该制度与德国法上的异议登记相似。日本《不动产登记法》第 3条规定:“预告登记,因登记原因之无效或撤销,而提起登记之涂销或回复之诉时为之。但因登记之撤销而提出之诉讼,以其撤销可对抗善意第三人者为限。”这里要注意的是,日本法上的预告登记设立的目的是:为了保护第三人而不是预告登记权利人,这又和德国民法上的异议登记不同。追根溯源,主要在于日本民法保护第三人的这一规定,而不采用登记公信力的制度,而这是与德国民法最大的不同。在我国台湾,旧《土地登记规则》第 97条第一款规定:“因登记原因之无效或撤销,提讼时,得申请为异议登记。”此外,对被涂销登记的回复请求权和因为登记人员的过失而作出的错误登记时产生的登记更正请求权也是异议登记。但台湾旧《土地登记规则》对异议登记的规定虽然参照了日本法的形式,但是依据德国法设计具体的功能,使得瑕疵意思表示不得对抗第三人制度和公信力制度之间发生了冲撞,有鉴于此,在1975年修订的《土地法》中删去了异议登记,1980年修订的 《土地登记规则》对异议登记也没有作出规定,并且一直沿用到现在。删除的理由在于:“异议登记须因假处分或经土地权利登记名义人之同意,为登记程序上之要件。然实际上异议登记经土地权利登记名义人同意者,极为罕见,而大多诉请法院以假处分裁定后为之。假处分为民事诉讼法保全程序中强制执行方法之一,保全程序之强制执行,须将其争执权利之法律关系定为暂时状态,使其维持现状,以便执行。否则若土地或建筑物权利转移,并经登记确认。故现行法令即以法院假处分之嘱托登记代替异议登记”。[2]

从异议登记的渊源来看,异议登记只是一种暂时的保全,在登记错误有可能发生的情况下,为事实权利人和利害关系人提供一种暂时性的保护。异议登记是通过对记载权利的异议警示,排除原来登记的公信力,暂时对被异议的权利造成一种阻却,从而使得在使用权利争议解决程序和其所能达成的更正登记实现以前,对真实的权利人、利害关系人以及交易的安全性给予一种临时的保护,而不是对物权归属或变动的一种确认性登记。我国根据国内不动产登记的实际情况,总结不动产登记的经验和教训,在实践中不断丰富和发展不动产登记制度,并且结合国内外的相关法律制度,经过多次反复验证,最终确立了异议登记制度。

二、我国设立异议登记制度的必要性

我国关于物权方面的立法,多年一直没有得到比较长足的发展,较其他国家相对比较落后。在颁布《物权法》之后,我国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异议登记制度。首先,登记法规所规定的 “公告异议 ”并不是登记前的必要阶段,而仅仅适用于登记机关 “认为有必要进行公告的登记”。其次,“公告异议”只适用于登记机关将权利记入登记簿之前,但是对记载在登记簿上的权利是否能提出异议登记却没有规定。南京、上海等城市对该制度有所规定,《南京市城镇房屋权属登记管理条例》第19条规定:“在核准登记前,利害关系人对房屋权属登记内容有异议的,应当向登记机关提交书面报告和有关证据,登记机关应当将异议情况告知申请人,并暂停登记。”《上海市房地产登记条例》第19条规定:“房地产权利的利害关系人认为房地产登记册记载的土地使用权人、房屋所有权人与实际状况不一致的,可以持与房地产权利相关的文件,提出异议登记。”但这些规定因为是地方性的法律法规,适用地域有限,所以效力受到一定的限制。

关于是否应在我国设立异议登记制度,学界的观点并没有达成一致。持有反对意见的学者认为在我国设立异议登记制度的条件还不够成熟,理由如下:如果实行异议登记,一方面登记的公示作用将会被削弱,甚至设定和移转权利的登记因为异议登记的存在而降低了价值;另一方面,将会使已经登记的权利的效力很难确定,在实践中也难以操作。[3]而持有赞同意见的学者则认为由于存在登记权利和事实权利不一致的可能性,也就存在保护事实上的权利人的必要性。虽然保护事实上的权利人的最后方式是对现实登记为更正登记,但考虑到更正程序较长,特别是真正权利人与登记权利人之间的争议一时难以解决,法律有必要建立异议登记制度,以临时性地保护真正权利人。[4]笔者认为,在物权法中设立异议登记制度,并不会阻碍不动产登记,反而会使整个不动产登记制度得到改进,变得尽善尽美。制定异议登记制度具有必要性,原因如下:

首先,商品经济的发展使财产的流动性增加,财产登记的功能从以保障财产利益既得者的静态的财产安全为中心,已逐步转移到以保护交易相对人的动态的财产安全为中心,即由权利区分时代的财产登记制度向权利保护时代的财产登记制度再到交易安全保护时代的财产登记制度的迈进。[5]现在我们要建立与交易安全保护时代相适应的登记制度,不动产的异议登记制度应运而生。

其次,异议登记制度是在真实权利与登记权利相对抗的情况下为保护不动产真正的权利人而设立的一项临时性保护措施,受法定期间及申请人责任制度的限制。登记制度应保护动态、静态交易安全,为保护真正权利人的利益而使名义上的登记人受到临时的限制也是值得的,也并不会减弱登记的公示作用。实际上,异议登记作成之后一定要公示的,第三人可以从登记簿上了解到该不动产处于有争议状态,从而更为审慎地做出自己的决定,很好地兼顾了第三人的利益,在这里,第三人往往代表了不动产交易市场中广大群众的利益,因此,并不会降低对交易安全的保护。异议登记具有阻断善意取得制度适用、限制登记名义人处分不动产物权从而保护真正权利人的重要意义。

最后,立法应具有预见性。立法不应仅仅局限于现实,而应或多或少地对现实作出创造性的规定,以便从法律上把握现实的未来。[6]正因为我国不动产登记制度还不够成熟,就更应该根据不动产市场的发展,预见性地引入诸如异议登记这样的一些先进制度。

三、我国异议登记制度的现状

我国《物权法》于2007年 10月 1日正式实施,第一次将异议登记制度记入其中,确立了异议登记制度的法律地位。《物权法》第十九条第二款规定:“不动产登记簿记载的权利人不同意更正的,利害关系人可以申请异议登记。登记机构予以异议登记的,申请人在异议登记之日起十五日内不,异议登记失效。异议登记不当,造成权利人损害的,权利人可以向申请人请求损害赔偿”。

2008年,《土地登记办法》和《房屋登记办法》正式施行,它们分别对土地、房屋权利异议登记的条件、效力及注销等各方面问题做出了具体的规定,使异议登记制度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

房屋登记簿记载的房屋基本状况、权利状况、其他状况与该房屋的实际情况不符是发生异议登记的前提条件。有鉴于此,《物权法》提供了两种解决方式:一是房屋权利人申请更正登记;二是在房屋权利人不同意更正登记的情况下,为了维护自身合法权益,房屋利害关系人可以申请异议登记。利用异议登记使该房屋暂时处于休眠状态,从而争取更多时间寻求其他司法途径。造成房屋登记簿记载的事项错误有两个方面:一个是房屋权利人主观方面有过错或者故意欺诈,提供虚假房屋登记材料造成的;另一个则是房屋登记机构的工作失误导致的房屋登记簿记载错误。分述如下:

(一)房屋权利人主观方面的过错

在这种情形下,房屋权利人主观方面有过错。比如母亲想将自己的一套房产赠与给两个女儿中的一人,一是怕让另一个女儿知道后生气;二是赠与比买卖交的税更多。于是,母女之间签订了房屋买卖合同,并且按规定办理了房屋产权登记。在现行的法律框架下,母女之间发生房屋买卖交易是符合规定的,不存在故意欺诈行为。如果另一个女儿提出异议,只要她能拿出有效的证据以证明自己是利害关系人,就可以申请异议登记。

(二)房屋权利人的欺诈

在房价日益高涨的今天,一部分人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刚性需求购买房屋,仍有很多人是想利用房地产进行投资,房屋俨然已经成为一种投资工具。在利益的驱使下,房产投资客性质的权利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变更登记,因此,利害关系人只能申请异议登记。

(三)房屋登记机构的工作失误

当产权证和房屋登记簿记载的不一致时,以房屋登记簿为准,因此,房屋登记簿具有权威性。按照《房屋登记簿管理试行办法》等相关法律法规的要求,房屋登记机构具有一套完备的工作程序和登记管理系统,已经实现了信息管理的电子化、数字化和智能化。一般来说,在此工作机制下的工作效率是很高的,但在数据采集、数据录入环节,很难避免人为差错发生,房屋登记机构难免会有工作失误:

根据笔者了解,在确认房屋登记簿记载错误的情形中主要有以下几种:

1.人民法院、仲裁委员会的生效法律文书确定的房屋权利归属和内容与房屋登记簿记载的权利状况不一致的,根据《物权法》第二十八条:因人民法院、仲裁委员会的法律文书或者人民政府的征收决定等,导致物权设立、变更、转让或者消灭的,自法律文书或者人民政府的征收决定等生效时发生效力。按照物权法定的原则,在此种情况下,房屋登记簿的记载是错误的。

2.能够提供不动产直接取得的证据,即可证明登记错误。根据《物权法》第二十九条:因继承或者受遗赠取得物权的,自继承或者受遗赠开始时发生效力。根据法律规定,房屋继承在被继承人死亡的那一刻起,继承人就直接取得了遗产房屋的所有权,如果该房屋所有权登记为其他人,继承人可以依据被继承人死亡的事实,按照规定提供本人即为继承人的材料,比如遗嘱、公证书、身份证等相关文书,即可证明登记簿登记错误。

3.事实行为成就时即发生物权变动的情况下,房屋登记簿如没有明确显示,即证明登记簿错误。根据《物权法》第三十条:因合法建造、拆除房屋等事实行为设立或者消灭物权的,自事实行为成就时发生效力。根据法律规定,事实行为成就时物权即为原始取得。这应该在房屋登记簿上作出明确表示,如果没有,则证明登记错误。

4.司法机关、行政机关、仲裁委员会发生法律效力的文件证明当事人以提交虚假材料等非法手段和方式获取房屋产权登记的,以前作出的房屋登记应当被撤销,事实上形成房屋登记簿记载错误。

5.房屋登记机构工作人员未按照房屋登记程序办事,对不符合登记条件的登记申请予以登记,徇私枉法,被上级行政机关查处,这种情形下房屋登记簿记载即为错误。

四、我国异议登记制度的完善

我国物权法虽然规定了异议登记制度,但比较不系统,尚且需要进一步完善。笔者认为应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落实:

(一)异议登记的适用条件

《物权法》第十九条规定:“权利人、利害关系人认为不动产登记簿记载的事项错误的,可以申请更正登记。不动产登记簿记载的权利人书面同意更正或者有证据证明登记确有错误的,登记机构应当予以更正。不动产登记簿记载的权利人不同意更正的,利害关系人可以申请异议登记。登记机构予以异议登记的,申请人在异议登记之日起十五日内不,异议登记失效。异议登记不当,造成权利人损害的,权利人可以向申请人请求损害赔偿”。从法条中,我们不难看出物权法规定的异议登记的适用条件是:利害关系人认为不动产登记簿记载的事项错误,但是登记簿记载的权利人不同意更正时,利害关系人可以申请异议登记。那么,把登记簿记载的权利人不同意更正作为申请异议登记的条件是否合适呢?学术界对此一直有争论。持有赞成意见的学者认为应将登记簿记载的权利人的不同意更正作为异议登记的条件,因为《物权法》第十九条已明确规定不动产登记簿记载的权利人不同意更正的,利害关系人可以申请异议登记。持有反对意见的学者则认为利害关系人可以直接申请异议登记,因为异议登记是更正登记的前置手段,异议登记的最终目的也是要完成更正登记。

笔者的意见倾向于后者,我们不应该把登记簿记载的权利人的不同意更正作为异议登记的前提,这无论从法理还是从房屋登记实际操作来看,都很不实际。因为更正登记显然是否定了登记簿记载的权利人目前拥有的权利,侵犯了他的自身利益,因此,对于“要登记簿记载的权利人同意利害关系人的更正申请”,在实践中这种可能性出现的几率很小,对登记簿记载的权利人缺乏期待可能性。既然在现实生活中,大多数登记簿记载的权利人都不会同意更正登记,那么立法中就更没有必要将“登记簿记载的权利人的不同意更正”作为异议登记的前提,因此,应当在不用征求登记簿记载的权利人同意的情况下,允许利害关系人直接提起异议登记申请。

(二)进一步明确异议登记中的期间性质

《物权法》第十九条第二款中提到“登记机构予以异议登记的,申请人在异议登记之日起十五日内不,异议登记失效”,一般来说,“十五日内”不申请仲裁亦具有同样的意义。关于“十五日”期间届满后,申请人没有或没有申请仲裁的,为明确登记物权的真实状态,登记机构是否可以依职权注销异议登记的问题,学术界争议很大。《房屋登记办法》和《土地登记办法》都没有授予登记机构依职权注销异议登记的权限。对“十五日”期间究竟为除斥期间还是为其他性质的期间也有争议,笔者认为,此期间不符合除斥期间的性质。众所周知,除斥期间为法律规定某种权利预定存在的期间,且为不变期间。而根据第19条的规定,如果异议登记的申请人在十五日内就登记物权要求诉讼,则异议登记依然有效,依然存在阻断登记公信力的作用。由此可见,十五日期间并不属于权利存续的期间,是一个可变期间,因此这个期间并不是异议登记效力的除斥期间,而不过是异议登记作为法律事实存在的一种法定期间。

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当确权之诉最终证明房屋登记没有错误,登记名义人就是该房产的真正权利人,如果对异议登记的存续期间不加以必要的限制,将对登记名义人的登记利益造成很大的影响,也为那些恶意作出异议登记的申请者提供了极大方便,损害了他人的切身利益。因此,作为一项保护真正权利人利益的重要制度,必须对异议登记制度的存续期间作出合理限制。

(三)异议登记的效力方面

依据我国现行立法,异议登记的效力是否是要禁止房屋登记簿记载的权利人行使处分权呢?笔者认为:异议登记之后房屋登记簿记载的权利人仍然能够行使处分权,这项权利并没有消失,房屋登记簿记载的权利人与第三人所订立的处分其不动产的合同效力并不会受到异议登记的影响。但是《物权法》没有对此作出明确的规定,因此,《物权法》有待完善。

(四)必须从房屋异议登记实务中来完善这项制度

房屋登记机构应当严格依法办事,按照初审、复审、审定的三审定案制度来执行,确保房屋登记工作有效进行;对于不明显的房屋登记簿记载错误,在之后的房屋登记过程中,一旦发现涉及该房屋的相关申报材料前后有矛盾冲突,就要立即进行更正;发现房屋登记机构工作人员违反房屋登记程序,弄虚作假、徇私枉法,对本来就不符合登记条件的申请予以登记的,一旦发现,要及时送给上级行政机关进行处理;在房屋登记机构办件过程中,要依法谨慎办事;利害关系人申请房屋变更登记,不但要提供足够证据证明房屋登记簿记载错误,而且要具体指出正确的变更登记事项,并为这个正确变更登记事项提供充足的证据。这两个条件在办理房屋变更登记中是缺一不可的。

从异议登记实务操作中来完善这项制度,才能更好的发挥其应有的作用,使房屋登记簿记载的权利人和申请异议登记的利害关系人之间的矛盾得到有效的解决。

五、结语

异议登记是不动产登记中不可缺少的制度。我国现行的物权立法虽然规定了异议登记制度,但仍然存在不够完善之处。我们应在借鉴国内外法律资源的基础上,从异议登记的实务中不断完善,以建立合乎国情并具有中国特色的、具有可操作性的异议登记制度。

参考文献:

[1]史尚宽.土地法原论 [M].台北:正中书局,1975:74.

[2]李鸿毅.土地法论[M].台北:“中国地政研究所”,1993:364 .

[3]王利明.物权法专题研究(上)[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2:343.

[4]梁慧星.中国物权法草案建议稿.条文、说明、理由与参考立法例[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160.

[5]许明月,胡光志,等.财产权登记法律制度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32.

土地征收办法条例范文第5篇

【关键词】行政行为 违法性继承 判例研究

序言

在我国现阶段的行政法学理论中,尚无本文标题所用的“行政行为违法性继承”的表述,也无相关的内容,同时,在我国现行的行政法制度的成文规定中,也未觅见这类规范。[1],但是,在法律的实际运行中,我国法院的一些判决已经不可回避地触及了这一问题,并且自觉或不自觉地对此作出了回答,尽管在制作相关判决书时相应的法官或许并没有意识到此问题在学理上应该如何归属。这些判决事例中较为典型的,是最高人民法院公布的“沈希贤等182人诉北京市规划委员会颁发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纠纷案”判决(以下简称为“沈希贤案判决”)[2]。wwW.133229.COm“沈希贤案判决”针对所需审查的具体行政行为与其他相关行政行为之间的关系,以承认“行政行为违法性继承”为论证立场,在理由部分展现了独特的逻辑思路,为研究司法活动的特性与成文法律规范之间的关系,提供了一个十分有意义的分析入口。

所谓“行政行为违法性继承”的问题,存在于由连续数个行政行为构成的行政过程之中。当行政行为彼此之间相互关联,行政活动的整体过程是由一系列连续多阶段的行政行为构成时,先行行为中存在的违法性瑕疵,是否会影响作为结果的后续行为的合法性,便 自然 成为需要关注的问题。如果从肯定的角度出发,承认后续行为因此也具有违法性,即后续行为继承了先行行为中的违法性的现象,被称为“违法性的继承”。

现代 行政日趋复杂,行政活动已非只需要一个行政行为即可完成的简单之物。在现实中,一项行政活动的完成,往往需要通过数个行政行为前后相连,有时甚至结成复杂的组合关系才能实现。行政行为的这种关系,在城市规划的批准行为与据此作出的核发各类规划许可证行为之间、责令拆除违法建筑告示与其后的行政强制执行之间时常会不期而遇,在大型公共基础设施建设中体现得尤为突出。例如,三峡大坝工程这类的建设连接着无数的行政行为,最初的土地征收行政行为的合法性是否会对最终的工程竣工验收行政行为产生影响,便不是一个已有明确依据,容易回答的问题。

本文将通过对典型判决事例“沈希贤案判决”的分析,以期解答以下问题。其一,就“沈希贤案判决”本身而言,法院以怎样的方法对相关的成文法律规定(用语)进行了解释,从而使得其形成了可判断的构成要件;其二,进一步展开而言,成文法和判例的互动关系中,判例对构筑具体的法律规范究竟有怎样的作用和意义。

需要指出的是,本文只是对“沈希贤案判决”作中立客观的法理分析,并不对该判决本身是否正确作出评价。

一、典型判决事例中的表述

登载于《最高人民法院公报》上的“沈希贤案判决”触及到了“行政行为违法性继承”的各项特征。该案件的具体情况如下。

(一)事实概要与判决的主要内容

1.事实概要

2000年1月卫生部作出批复,同意第三人建设清洁级动物实验室项目(以下称“该案项目”)。2000年9月11日,北京市规划委员会(被告)核定《审定设计方案通知书》,确定该案第三人针对该案项目的可行性研究结论。2000年12月7日第三人就该案项目向北京市环境保护局申请办理环保审批。2001年11月北京市城乡建设委员会下达建设项目施工计划通知书。据此,2001年12月10日,被告向第三人就该案项目颁发2001规建字1969号《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以下称“该案规划许可行为”)。2002年2月21日北京市环保局核发该案项目的《项目环境影响报告表的批复》。

沈希贤等182人(原告)请求法院撤销被告为第三人作出的该案规划许可行为,理由为①该案项目在可行性研究阶段未进行环境影响评估;②该案项目涉及方案不符合gb 14925 -2001号国家标准和卫生部颁布施行的《卫生系统实验动物管理暂行条例》的要求,因为原告的住宅楼位于该案项目中的实验室的北侧,其中一栋楼与该规划建筑的间距为19.06米,因此该案项目涉及方案不符合gb14925 -2001号国家标准中关于实验室动物繁育、生产、实验设施应与生活区保持大于50米距离的规定,以及卫生部颁布施行的《卫生系统实验动物管理暂行条例》要求具有一定规模的实验动物室建筑,周围至少应有20米的卫生隔离区的规定。

2.判决的主要内容及争点的归纳

北京市西城区人民法院2003年6月29日作出判决:“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保护法》第十三条的规定,建设污染环境的项目,必须遵守国家有关建设项目环境保护管理的规定。建设项目的环境影响报告书,必须对建设项目产生的污染和对环境作出评价,规定防治措施,经项目主管部门预审并依照规定的程序报环境保护行政主管部门批准。环境影响报告书经批准后,计划部门方可批准建设项目设计任务书。被告规划委员会在审批该项目的《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时,应当审查第三人是否已取得了环境影响报告书,并根据卫生部颁布施行的《卫生系统实验动物管理暂行条例》规定,审查申报建设的实验动物室建设是否保留至少有20米的卫生隔离区。”

概括上述案件的事实概要和判决的主要内容可知,这一案件的审理涉及到两个争议焦点。

其一,先行行政行为中存在的违法性因素,是否会导致作为结果行为的后续行政行为具有违法性。具体而言,在本文讨论的案件中,在尚未完成项目环境评价时,计划行政机关就作出批准建设项目设计任务书的行政行为(先行行为),是否会导致城市规划行政机关作出后续行为—颁发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的行政行为因此具有了违法性。

其二,环境评价、规章及国家标准之间对具体环境影响认定的关系。限于篇幅的限制,在这两个争点中,本文只讨论第一个争点涉及到的法律问题。后者主要涉及到行政裁量中的专业技术裁量以及裁量基准及其表现方式等问题,则将另择机会讨论。

(二)提出的问题:违法性截断或违法性继承

通过上述“案件的基本情况”部分中有关的法律规定可以看出,到产生被诉的1969号许可证所具有的法律效果为止,整个行政过程主要由两个大的环节构成,一是计划行政机关作出批准建设项目设计任务书的行政行为,二是在其之后作出的颁发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的行政行为。《环境保护法》第13条和《城市规划法》第32条分别对这两个行政行为之间的程序关系作出了规定。环保法第13条规定:“建设污染环境的项目,必须遵守国家有关建设项目环境保护管理的规定。建设项目的环境影响报告书,必须对建设项目产生的污染和对环境作出评价,规定防治措施,经项目主管部门预审并依照规定的程序报环境保护行政主管部门批准。环境影响报告书经批准后,计划部门方可批准建设项目设计任务书。”从中可以看出,该条规定了计划行政机关的批准建设项目设计任务书的行政行为的基本要求,该行政行为必须在环境影响报告书已经批准的基础之上才能作出,即审查确认环境影响报告书是否已获批准,构成了批准建设项目设计任务书行政行为具有合法性的一个要件。

第二个环节是城市规划行政机关核发建筑工程规划许可证的过程。依照《城市规划法》第32条前句的要求,“在城市规划区内新建、扩建和改建建筑物、构筑物、道路、管线和其他工程设施,必须持有关批准文件向城市规划行政主管部门提出申请,由城市规划行政主管部门根据城市规划提出的规划设计要求,核发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件。”无疑,在这段规定中,与申请人的申请行为密切相关的核心概念是“有关批准文件”。申请人向城市规划行政机关提出申请时必须提交“有关批准文件”。由于《城市规划法》本身并没有进一步对“有关批准文件”的外延作进一步的详细规定,因此,单纯从该用语的文字本身则无法推断出自身的外延范围。具体而言,该“有关批准文件”除了包括表现第一个环节结果的,经计划行政机关批准的“建设项目设计任务书”之外,批准环境影响报告书的文件是否也必须包含在城市规划行政机关应审查的对象范围之内,便成为讨论作为结果的颁发“1969号许可证”的行政行为是否合法的关键所在。

对于如何理解上述两个环节之间的关系问题,整理该案判决书中所载各种认识,无疑可以发现其中存在着两种观点。

一种是否认先行行政行为与后续行政行为之间存在违法性继承的关系。判决书中所载的被告的主张,尤其是被告在上诉过程中的主张更是清晰地反映出了其中的逻辑关系。被告的上诉理由之一是[3]:

根据城市规划法和环境保护法的规定,市规划委员会的工作职责只是审查建设单位是否取得了计划部门批准的文件,只要建设单位持有该项目经计划部门批准的文件,就只能认定计划部门据以作出该批文的前提条件包括“环境影响报告书”等问题均已解决,规划委员会不应当审查应由其他部门审查的事项。

上述文字所表达的行政行为之间的关系是,只要第一环节的行政行为客观存在且具合法的外形,作为后续行为的第二环节的行政行为必须受其效力约束,该后续行为的主体不能对第一环节的行政行为的合法性要件进行判断。简而言之,该观点认为先行行为的违法性仅仅停留在其行为本身的阶段内,不能由后续行为继承。这种观点在学理上可称为“违法性截断说”。

而与此相反的是该案判决中法院所持的观点。在“判决的主要内容”部分,法院根据《环境保护法》第13条的规定,认为规划行政机关在作出第二环节的该案规划许可行为时,“应该审查第三人是否已经取得了环境影响报告书”,而“环境影响报告书经批准后”,计划行政机关“方可”作出第一环节的批准建设项目设计任务书的行政行为。这里,判决书表达的观点是第二环节的该案规划许可行为的合法性要件中包含了在程序上审查是否存在作为其第一环节行政行为前提的环境影响报告书批准文件,换而言之,当第一环节的行政行为本身因缺乏环境影响报告书批准文件而具有了合法性瑕疵时,第二环节的行政行为如未对是否存在该报告书进行审查,就会导致该环节的行政行为也具有违法性,即第二环节的行政行为因此继承了第一环节的行政行为中的违法性。这种观点在学理上可称为“违法性继承说”。

从学术的角度看,该案的判决采用的思路与“违法性继承说”的立场相契合。由于该案的判决虽然是作为基层法院的北京市西城区人民法院所作,但因被选登载于《最高人民法院公报》之中,对全国的法律适用具有指导作用,由此还需要剖析该案判决所具有的超越个案的一般意义,即该案判决所持的思路,所具有的影响力(甚至可能产生的规范性)究竟能够在今后的司法审判中延展至多大的范围。

具体而言,由该案判决引出的问题是,ⅰ.“违法性继承说”是否可以适用于各类行政行为的全部行政过程?①如果是,就意味着在审查并对后续行为作出判断时,法院也同时须对先行行为进行了审查并进行判断。那么,如果先行行为不属于《行政诉讼法》规定的受案范围(《行政诉讼法》第2、11条)之内的具体行政行为时,就涉及到司法权的边界问题。②反之,如果先行行为在受案范围之内,那么,该具体行政行为如何接受起诉期间方面制度(《行政诉讼法》第38、39条)的限制。

ⅱ.与上述ⅰ的问题相反,如果上述命题不能成立,那么“违法性继承说”可适用范围的边界在哪里?在分析多环节多阶段过程中的行政行为之间的复杂关系时,法律上应遵循怎样的基本原则?

另外,如果减缩问题的表述和判断方法,当从行政诉讼程序法律制度的角度观察,相应的问题还可以归结为,是否采用“违法性继承说”,意味着在就后续行为展开的行政诉讼中,是否允许针对先行行为违法性的主张进行争议。

二、学理上的基本思路

正如本文序言部分指出的那样,在我国现阶段的行政法学理论中,尚无“行政行为违法性继承”的表述,也无相关的内容,因此,无法找到可以对此现象作出明确说明的理论框架。在此,本文借助日本行政法学理论中相关学说,对上述判决事例中的有关问题进行分析。本文上一部分提到,判决事例涉及到在行政诉讼受案范围为列举主义时,在审查后续行为是否合法的阶段,法院对先行行为进行审查还事关司法权的界限问题,而这也正是本文借鉴日本行政法学理论的理由所在。

在日本,明治宪法之下的行政法学之中,行政行为一经作出即被推定为具有合法性,因此,在审理行政行为合法性的行政诉讼中,“行政法院……不应审理(先行行为)是否属于违法”[4]。除了无效行政行为之外,这项内容构成了行政行为法律效力(公定力)的一部分,原则上截断了违法性的继承过程,即后续行为不能以先行行为具有违法性为理由提出撤销后续行为的主张,由此树立了行政行为的违法性原则上不继承的基本原理。

尽管战后行政行为公定力的理论受到种种质疑,有关在何处寻找其根据的主流观点也由战前(似乎是先验的,不证自明的)国家权威转为战后立法政策的结果,即行政事件诉讼法对行政行为撤销之诉的排他性管辖,但公定力概念及其制度本身并没有被否定[5],因此,原则上先行行为不受法院审查,违法性在行政行为之间不具有可继承性的理论也一直得到支持。但是,对 发展 至今的学术基本观点稍作梳理,可以发现在学术发展 历史 中,先后有观点主张从行为之间效果关系的角度和救济目的的角度判断行政行为之间是否应具有违法继承性,即承认在一般原则之外允许“行政行为违法性继承”的存在空间。

(一)主要学术观点

1.行为之间效果关系的角度

战前的日本行政诉讼制度与现今大相径庭,受案范围的规定方式与现行《行政事件诉讼法》所采用的概括主义立法方式不同,其以列举主义的方式规定了可以诉讼的事项(受案范围),即只有被法律明文列举出的行政事项才能够进入行政诉讼程序。显然,这样的法律制度安排无法充分保护国民的权益。鉴于这样的成文法制度状况,有学术观点认为当一个行政行为必须与作为行政争讼(行政复议或者行政诉讼)对象的行政行为相结合的基础上才能产生法律效果时,该行政行为则不具有上述的公定力,而与作为争讼对象的行政行为不同,拥有单独法律效果的行政行为才具有公定力,即在例外的情况下,“行政行为违法性继承”才有获得承认的空间。具体而言,判断是否存在“违法性继承”的基准是,当先行行为与后续行为以实现一个法律效果为目的而互相结合时,先行行为中的违法性才能够在对后续行为进行行政复议或者行政诉讼中被争议,只有在这一基础上“行政行为违法性继承”才会得到承认。[6]

这一对是否承认“行政行为违法性继承”的判断基准虽然形成于早期,但其影响至今依然存在,并已经成为现代行政法学中的主流学说(通说),即违法性不继承为原则,继承为例外。而在是否可以适用继承为例外的判断基准方面,现在的行政法学界对其必备要件最为经典的表述是:①一个程序或过程中多个行为连续进行;②这些行为通过结合,以发生一个法律效果为目的;反之,如果各个行为彼此之间并无以发生一个法律效果为目的,而是各自以发生个别的效果为目的时,行政行为之间就不存在违法性继承的关系。[7]

另一方面,如上所述,由于日本战后行政法理论中,对公定力的认识也已经脱离了合法性推定的内容,转而从现实的行政诉讼制度入手进行界定,学界的共识认为行政行为产生的法律效果只要未经行政诉讼中撤销之诉的程序,就不能对此加以否定,即产生公定力的根源在于现实的行政诉讼制度中所设置的撤销之诉制度(撤销之诉的排他性管辖)。[8]然而,一旦在针对后续行为提起的撤销之诉中,当先行行为被主张具有违法性时,如果法院的判决确认该先行行为中的确存在法律要件方面的瑕疵,且认为具有先行与后续关系的两个行政行为之间存在着违法性继承的关系,后续行为则会因此被撤销,而这种判决的结果虽然只是针对后续行为的,但实际上也同时意味着同时将先行行为的法律效力归于无。[9]进一步而言,这样具有对先行行为产生撤销作用的判决,其结果在事实上将行政诉讼法律制度中起诉期间的规定置于空洞化境地。[10]因此,从先行行为的法律效果尽快得以确定化和后续行为的安定化出发,在以现实的行政诉讼法律制度中的撤销之诉制度的客观存在为前提之下,原则上也应该截断先行行为与后续行为之间的继承关系。[11]

2.救济目的的角度

从上述通说所展现的内容可知,该学说判断先行行为与后续行为之间是否存在违法性继承关系,着眼于行政行为彼此的目的效果是否一致。但是,在近期的学术发展中,另外一些研究判断违法性继承关系的学说开始抬头。针对主流学说着眼于实体方面的倾向,新的观点开始转而注重行政诉讼法上的程序制度与救济目的之间的关系,即侧重于从诉讼程序方面分析问题。

从这一角度观察问题的观点认为,对于因先行行为而遭受到不利益影响,因而请求撤销该行政行为的当事人而言,制度当然有要求其严格依照法定的程序,在起诉期间制定行使请求权的必要性,制度本身设立起诉期间制度并无不合理之处。但是,在承认这个合理的前提之下,如果案件正处于一定的特殊情况中,严格遵守起诉期间的规定会导致十分不合理的结果时,也应该允许给“行政行为违法性继承”留有生存的空间。[12]这样,行政行为违法性继承的问题就可以概括为,在诉讼事项(受案范围)采用概括主义,制度上存在着可以直接针对先行行为提出法律争讼的前提下,如果针对该先行行为的起诉期间已经超过时,是否应该承认在针对后续行为的撤销之诉中主张先行行为具有违法性。[13]

这一观点首先通过对通说的批判而逐步树立自身的逻辑框架。这一观点认为,通说以先行行为具有法律效果,即处分性为判断标准,这样的认识方式过于形式性,而依据这样的判断方法,对于如何区分应该承认违法性继承的情况与不应该承认的情况,难以提供实质性的理由。[14]“行政行为违法性继承”理论只有在出现私人对于先行行为无法直接使用行政复议或行政诉讼等行政争讼手段,其权利利益应该予以充分保障时才真正具有实质性意义,因此,当判断是否应该承认违法性继承时,在先行行为的阶段私人的救济权利是否获得充分保障的程度应该成为其中重要的考虑要素。[15]有学者主张“应该考虑的是,先行行为阶段的起诉期间中能否获得抗告诉讼的机会,否定未对先行行为提出争讼的人可以对该行为主张违法性,由此发生权利失效的后果的观点不具有合理性”。[16]

(二)学理的归结点

1.重点:行政争讼制度

上述的各种相关观点尽管在思路的建构方面各有千秋,但从现今理论总体的到达点来看,其无非是分别着眼于实体法方面或者诉讼程序法方面。

在实体法方面,问题的归结点在于先行行为的违法性是否会由后续行为所继承,上述各种学术观点无非是从各自的角度建构论证的理由而已。但从诉讼法的角度而言,该问题其实已经转换为当先行行为的起诉期间已经超过后,在对后续行为提起行政争讼(行政复议或行政诉讼)的阶段,能否允许针对先行行为提出行为违法的主张。[17]从制度运行的结果来看,毫无疑问,肯定相互联系的行政行为之间存在违法性继承关系,其有益之处在于可扩大相关利害关系人获得救济的机会。

起诉期间是成文法的明文规定,其所起的作用之一就是赋予相应行政行为具有确定力,从而固定行政行为的各项效力。但如其违法性依然可以在对后续行为的审查阶段之中得到判断,并以此为理由撤销后续行为的效力,那么,进一步明确而言,在对后续行为进行争讼的阶段,只要允许针对先行行为具有违法性的主张进行争议,无论最终的裁判对该后续行为是否撤销,其结果都是对“行政行为违法性继承”的承认。

2.方法:解释受案范围等制度例外不适用的要件

由于“行政行为违法性继承”是一种例外性的制度安排,而从上述学术观点与行政诉讼法律制度的关系看,在对后续行政提起行政争讼的阶段,可以构成对先行行为进行争议的一般性制度障碍的,即原则上截断先行行为与后续行为之间继承关系的法定制度,无非是两个。其一是诉讼的受案范围,其二是诉讼的起诉期间。因此,其例外的构成要件本身也是对作为对这两个制度的例外性突破(排除这两个制度的适用)。

在行政争讼阶段,无论是以论证先行行为与后续行为之间效果的一致性,还是论证先行行为缺乏直接可用的救济手段,其实都是在论证对先行行为的审理在什么条件下可以作为例外而不受到受案范围或起诉期间的制约。因为如果先行行为属于受案范围之内,且又在起诉期间之内,其自然可以单独地被直接提起诉讼而无需其他措施辅助。其实,细细分析可以看出,即使是战前的学说,也是通过论证没有被列举入受案范围(诉讼事项)的先行行为与后续行为之间的效果关系而介入对该行为的审查。

3.载体:判例

尽管在承认“行政行为违法性继承”的情况中,受案范围或起诉期间并不构成对先行行为的审查障碍,但是,由于缺乏成文法的明示性规定,究竟在怎样的情况下才能对此予以承认,成文法自身无法明确地作出表述。从制度发展的历史看,法院的判例通过个案裁判中的论证理论,承担着将学术观点与相关成文法条款相结合,从而挖掘出潜在于成文法中的法律规范并将其显现于外部的功能。

在日本,这种可以承认“行政行为违法性继承”的规范,正是通过判例的不断积累而逐渐形成的。至今,以先行行为与后续行为的效果一致为基准形成的判例有,农地征收规划与征收处分之间、项目认定与征收裁决之间,滞纳处分中的扣押与公卖处分之间、土地区划整理项目中临时换地指定处分与从前土地上的建筑物的转移、除却通知之间被认为存在着违法性继承关系。[18]但是,法院不认为农地征收处分与出售处分之间、行政处分与强制执行行为之间存在违法性继承的关系。[19]

上述立足于救济目的的观点也注重通过立法来解决“行政行为违法性继承”问题,但其所能提出的主张还仅仅停留在一些单行法律的范围而尚未达到能够订立一般性的法律规范的层面。例如,一些学者主张修改土地征收法律,以立法的方式明确项目认定行为与征收裁决行为之间具有违法性继承性关系。但即便如此,在一般意义上仍然无法替代判例的作用,“在判断是否承认违法性继承时,在综合考虑行政行为对具体的私人的权利利益造成的影响,以及对法律关系或事实关系的影响的同时,应该彻底地从对规范先行行为以及后续行为的单行法律法规的具体解释入手作出判定。”[20]

三、典型判决事例中的规范性

本文第一部分归纳了典型判决事例提出的问题。对应于第二部分在学理中涉及到的有关问题,可以看到,这些学理上的问题我国目前也同样不可回避。本文已经指出,典型判决事例“沈希贤案判决”采用了“行政行为违法性继承”的思路和立场,那么,从这样一个《最高人民法院公报》登载的、具有指导全国审判作用的判决中,是否可以由此一般性地推导出在我国的行政诉讼中,法院对行政行为的司法审查,可以全面采用“违法性继承”的思考方式?显然,仅从个案出发还不能推导出这样的结论。那么,在司法实务中已经出现的这种法律逻辑思路,其所表现出的规范性,该规范性的立足基础、与作为成为法的《行政诉讼法》所明文规定的受案范围、起诉期间、《环境保护法》和《城市规划法》相关行政许可审查权限行使的合法要件之间的关系,以及由此产生的规范对同类案件审查可涵盖范围等事项,无疑成为 中国 行政法学中需要回答的问题。

(一)相关判决事例的表述

对于上述“行政行为违法性继承”的问题,尽管中国目前的法律制度中并无相应的明文规定,但在以往的法院行政诉讼活动中,也偶尔可以检视到与此有关的判决事例。除了本文分析的“沈希贤案判决”之外,还有几个案件也体现了法院在这方面的思路,其中,有采取积极承认“违法性集成说”立场的,也有从消极的角度肯定“违法性截断说”立场的。

1.采积极立场的判决事例

在“沈希贤案判决”由《最高人民法院公报》登载之后不久,该公报2004年第11期了“念泗三村28幢楼居民35人诉杭州市规划局行政许可行为侵权案”判决。该案件的一审判决(以下称为“念案一审判决”)也采取了承认“行政行为违法性继承”的立场。

该案中,原告诉请撤销被告颁发的《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理由为该许可证不符合城市规划,侵犯其合法权益。原告提出的理由之一是《念泗二村地段控制性详细规划》尚未得到合法有效的批准,因为其批准形式只是会议纪要。对于该控制性详细规划有无得到合法有效的批准的问题,一审法院扬州市中级人民法院认为[21]:

对于城市详细规划的审批,城市规划法第二十一条第八款和江苏城市规划办法第十二条第八款的规定是一致的,即“城市详细规划由城市人民政府审批;编制分区规划的城市的详细规划,除重要的详细规划由城市人民政府审批外,由城市人民政府城市规划行政主管部门审批”。本案中,……扬州市政府在执行城市规划法和江苏省实施办法所规定的详细规划的审批程序时,授权规划委员会负责此项工作,这种做法本身并不为法律、法规所禁止。一个城市详细规划是否得到合法有效的批准,应通过一定的批准形式表现出来。本案中,……至于这种会议纪要是不是一种通常所见的批准形式,由于法律、法规只规定城市详细规划应当由城市人民政府或规划行政主管部门审批,没有规定审批形式,故不能否定扬州市规划委员会会议纪要对批准详细规划发挥的实际作用,应当认定《念泗二村地段控制性详细规划》经过合法有效的批准。因此,28幢楼居民认为《念泗二村地段控制性详细规划》没有得到合法有效批准的诉讼主张,不能成立。

在城市规划法律制度中,审批《控制性详细规划》的行为属于核发《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行为的前提,从行政行为的位阶顺序而言,前者是先行行为,后者为后续行为。该案件中诉请法院审查的是作为后续行为的批准《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行为是否合法。在审查中,针对原告提出的先行行为违法的主张和理由(行政行为的权限和行政行为的形式两个方面),法院作出了积极的认定,以此为前提,判决被诉《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合法。其中,于2001年作出的先行行为已经超过起诉期间,具有了确定的效力,但在对后续行为的诉讼中法院仍然允许对此行为的合法性进行争议,并于此基础上认定先行行为被诉的合法性要件瑕疵不成立,在逻辑思路上表现出了承认“行政行为违法性继承”的立场。

2.采消极立场的判决事例

曾经广受注目的“乔占祥诉铁道部春运期间部分旅客列车票价上浮案”的判决,也触及到了“行政行为违法性继承”问题。该案原告认为“依据《价格法》第二十三条的规定,票价上浮应召开有消费者、经营者和有关方面参加的价格听证会,但被告未提供价格听证会的有关文件。故被告作出的票价上浮行为违反了法定程序,属于违法行为。”对此,一审判决[22](以下称为“乔案一审判决”)没有支持该项请求。一审法院认为:

由于铁路客运价格关系广大群众切身利益,属于国家重要的服务性价格,为保证其统一和规范,保证国家和群众的利益,客运价格依法纳入了政府定价、政府指导价范畴,其制定和实施均应当经过法定程序申报和批准。被告作出的2001年春运期间部分旅客列车价格上浮的决定,是经过有关程序作出的,即被告经过有关市场调查、方案拟定、报送国家计委审查,国家计委在国务院授权其批准的权限范围内予以批准,被告依据国家计委的批准文件作出《票价上浮通知》的程序未违反有关 法律 规定。……依据《价格法》第二十三条的规定,主持价格听证会不属于被告的法定职权。

在国家计委(其职权现由国家改革与 发展 委员会继承)作出批准铁道部票价上浮方案文件的环节与铁道部作出《票价上浮通知》行为的环节之间,构成了先行行为与后续行为之间的关系。其中,根据《价格法》第23条的规定,是否举行听证会是批准价格上浮方案行为过程中的一个程序,即是否举行价格听证会属于先行行为中的程序构成要件。依照上述的判决,只要在形式上存在作为前提的批准文件,以此为依据后续作出的《票价上浮通知》的行为无需审查先行行为中是否应该和是否举行了听证会,即先行行为在程序要件方面是否存在违法性瑕疵并不影响后续行为的合法性。毫无疑问,该案的一审判决思路是建立在“违法性截断说”那样的逻辑基础之上的。

与乔案一审判决的明示性表述不同,上述“念泗三村28幢楼居民35人诉杭州市规划局行政许可行为侵权案”中,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的二审判决(以下简称“念案二审判决”)则在明文表述的层面上回避了案件的争点,即没有针对审批《控制性详细规划》是否合法进行明示性表述,而是默示性地间接否定了先行行为与后续行为之间的违法性继承。“念案二审判决”指出[23]:

本案中,上诉人……提出撤销2003076号《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的诉讼请求。故原审法院根据行政诉讼法的规定,对扬州市规划局……所依据的《念泗二村地段详细规划》是否经过合法批准……进行审查。查明东方天宇公司已按有关法律规定向扬州市规划局提交了建设申请、建设项目批准文件、建设用地证件、设计方案、施工图等材料,扬州市规划局在依法对上述材料进行审查的基础上,核发了2003076号《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由此认定扬州市规划局核发的2003076号《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符合有关法律规定,并未侵犯28幢楼居民的合法权益,并无不妥。

从判决内容可以明显看出,“念案二审判决”尽管列出了控制性详细规划是否经过批准这一争点,但在最终论证的阶段对作为后续行为的核发《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行为是否合法的判断方面,其仅仅指出只需审查申请人提交的相关文件即可。但该判决所列出的申请人依法应提交规划行政机关审查文件中并没有包含《控制性详细规划》的批准文件。这样,该判决以默示性的方式,表明了对先行行为不予审查的结论。换而言之,“念案二审判决”所采的立场是先行行为是否合法并不影响后续行为的合法性判断。

(二)规范的构成及其涵盖范围

如上内容已经表明,我国的《行政诉讼法》等行政争讼法律制度中设置了“受案范围”和“起诉期间”等制度,当先行行为在“受案范围”之外,或已经超过“起诉期间”时,原则上不承认行政行为之间具有违法性继承的性质。在此前提下,对“行政行为违法性继承”的承认只能是一项例外性的制度安排。因此,讨论“沈希贤案判决”所表现的逻辑思路,进而分析该思路所体现的规范的构成要件的一般意义及其覆盖范围就成为必要的任务。

本文需要整理的内容是,“沈希贤案判决”中允许先行行为例外地排除适用《行政诉讼法》中“受案范围”和“起诉期间”规定的逻辑思路。尤其是在与“乔案一审判决”、“念案二审判决”比较时可以发现,“沈希贤案判决”的逻辑思路存在着如下的几个特点。

1.规范建构的思路—共同要件及其适用范围

从判决内容与相应成文法的关系来看,“沈希贤案判决”解释的是《城市规划法》第32条规定的“有关批准文件”的具体种类范围(外延)。这里的“有关批准文件”不仅设定了申请人在提交申请材料方面的义务,同时也构成了相应规划行政机关的审查权限。因此,“有关批准文件”用语成为判决内容具有规范性的立足基础。“沈希贤案判决”的相关认定内容,也因此构成了法律概念“有关批准文件”的构成要件,成为具体化了的规范。

《城市规划法》第32条规定规划行政机关通过审查申请人提交的“有关批准文件”,核发《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沈希贤案判决”认为“被告规划委员会在审批该项目的《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时,应当审查第三人是否已经取得了环境影响报告书”,由此明确“有关批准文件”中也包含了环境影响报告书批准文件。

但是,正如本文在第一部分所指出的那样,就环境报告书与规划、建设法律制度的关系看,《环境保护法》第13条要求“环境影响报告书经批准后,计划部门方可批准建设项目设计任务书”,即审查确认环境影响报告书是否已获批准,是作为批准建设项目设计任务书行为,即先行行为的合法要件。“沈希贤案判决”所展现的逻辑思路是将审查环境影响报告书是否获取批准的义务,解释为先行行为与后续行为的共同要件,即环境影响报告书批准文件除了作为计划行政机关批准建设项目设计任务书的前提必备文件之外,也同时构成了在后续行为主体规划行政机关核发《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时必须审查的文件。《最高人民法院公报》对“沈希贤案判决”归纳出的[裁判摘要]也充分说明了这一点。该[裁判摘要]指出:“依据环境保护法第十三条的规定,规划部门审查建污染环境项目时,在申请方没有提供有关环境保护影响报告书,且建设项目不符合有关国家标准的情况下,即颁发建设许可证的行为,构成违法,应予撤销”。[24]

依照该判决这样的逻辑思路,环境影响报告书批准文件同时构成先行和后续两个行政行为的共同要件,或者也可理解为是将先行行为的要件内化为后续行为的要件。法院通过这样的解释技术,在不与《行政诉讼法》设置的“受案范围”或“起诉期间”相冲突的前提下,直接审查作为后续行为的核发《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行为,创设出了承认“行政行为违法性继承”的空间。

与此相关,“念案二审判决”尽管也同样涉及到《城市规划法》第32条规定的“有关批准文件”的外延构成,但其默示性地否定了作为先行行为的批准《控制性详细规划》行为与核发《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之间的违法性继承关系,因此,从个案解释所表现出的规范的最狭义内容而言,也可以说“沈希贤案判决”确定的规范内容为,只有当先行行为是涉及到环境影响报告书批准文件的计划行政机关批准建设项目设计任务书的行政行为时,其违法性才具有可继承性。

在此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自2008年1月1日起《城市规划法》业已废止,目前规范此领域中法律秩序的是新法《城乡规划法》。尽管新法第40条第2款前句规定“申请办理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应当提交使用土地的有关证明文件、建设工程设计方案等材料”,较之旧法规定的“有关批准文件”而言,在表述上添加了“使用土地的有关证明”等例举事项,使相应申请人和审查的行政主体的义务和权限具有一定的明确性,但在内容上依然存在需要在个案中解释的空间。因此,新法的“有关……材料”与旧法的“有关批准文件”一样,属于具有进一步可解释性空间的不确定法律概念。正因为如此,在规划制度的性质和体制、行政审查权限的目的和范围不变的情况下,这两个用语便具有同构性,“沈希贤案判决”对旧法“有关批准文件”用语的解释,同样可适用于对现行新法的“有关……材料”用语的理解。[25]

2.规范的涵盖范围—推论的基本点

司法判决通过解释成文法的条款、用语,将成文法中的法律规范明确化、具体化或结构化,由此把判决的思路乃至结论构筑成规范本身。而典型的司法判决的意义不仅仅停留在个案处理的范围之内,其表现出的逻辑思路还应扩展至对同类案件的适用上。由于对这方面的判决事例的整理及其研究作业才刚刚展开,至今成果积累尚浅,难以归纳出能够严密地对“沈希贤案判决”的逻辑思路能在其他案件的适用范围方面(规范性的涵盖范围方面)作出分析的基础,因此,本文尝试从该案判决中反映出的基本事实关系和逻辑思路,对其规范性可能的涵盖范围,作一定程度的推论。如果本文至此部分的内容属于对实然事项的整理和分析的话,那么,以下部分所针对的是应然内容。

整理“沈希贤案判决”以及其上述其他相关判决的内容,以下两点可以作为推论其规范性可涵盖范围的基本点。

其一,从“沈希贤案判决”中的事实关系来看,环境影响报告书批准文件与环境规制目的相关,也与具有人格权和财产权属性的环境权有关。[26]与此同时,建立环境影响评价制度还不限于对环境权的私益保护,其更重要的意义在于建立和维护客观的环境秩序,以实现《环境保护法》第1条设定的“保护和改善生活环境与生态环境,防治污染和其他公害,保障人体健康,促进社会主义 现代 化建设的发展”的公共利益目的。“念案二审判决”认为该类“行政诉讼的审点,应当是被诉具体行政行为许可建设的建设项目是否符合有关建设管理的技术规范,是否侵犯了原告的相邻权”,在后者方面,因规划行政机关在“依法审查”了申请人“按有关法律规定”提交的建设申请等材料的基础上,核发了《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则由此认定该核发行为“符合有关法律规定,并未侵犯28幢楼居民的合法权益”。[27]“相邻权”所体现的“相邻关系”中的有关权利也属于《物权法》上的私权性质,因此,批准环境影响报告书行为在维护公共利益和环境秩序方面的意义便突出为一个需要关注的因素。这样,行政行为之间是否具有违法性继承的性质,需要考虑先行行为中合法性瑕疵所侵害到的权利是否与公共利益或者公共秩序存在竞合性。同时,在计划行政机关批准建设项目设计任务书的环节,相应的利害关系人并无请求权利救济的机会。综合考虑这两点特征,可以发现建立在救济目的基础上承认“行政行为违法性继承”的学理观点对此具有支撑的作用,或许,这里可以推断出“与维护公共利益或公共秩序竞合前提下的权利救济必要说”这样的学术主张。

其二,从先行和后续的两个行为的关系来看,“乔案一审判决”中作为先行行为的国家计委批准价格上浮方案的行为与作为后续行为的铁道部作出《票价上浮通知》的行为之间,虽然构成连续的前后两个行为环节,但这两个环节的整体过程都属于行政系统内部的行为过程(这与一般由公用事业 企业 提出价格申请,由价格行政机关主持听证会的程序不同,该案是具有政企一体性质的行政机关提出的价格申请),严格而言,该案中的先行行为属于本身并不是具有外部效力的具体行政行为[28]。“沈希贤案判决”和“念案二审判决”涉及到的先行行为与后续行为之间都具有连续性,但在各个独立的环节中,无论是最终的核发《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行为还是之前的批准建设项目设计任务书的行为,或是批准控制性详细规划的行为,都是独立成立,具有外部效力的具体行政行为。但如果从先行和后续的两个行为的关系来看,“念案二审判决”与“沈希贤案判决”的区别在于,控制性详细规划的批准行为是使相应规划对外生效,从而完成对特定范围土地及其空间的规制目的(完成型的行政行为),而无论是批准建设项目涉及任务书的行为还是核发《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的行为,都是处在完成同一建设项目目的的过程中的不同阶段,对建设项目本身而言,各个阶段的具体行政行为只是为了实现该建设项目目的的整个过程中的一个环节(非完成型的行政行为)。具体而言,“沈希贤案判决”中的批准环境影响报告书的行为和核发《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的行为,针对的是同一个建设项目,行为目标具有同一性。但“念案二审判决”中批准控制性详细规划的行为与核发《建设工程许可证》的行为之间则并不具有如此的建设项目行为目标同一性。对此,这类承认违法性继承的行政行为之间的关系,也能够从建立在行为之间效果关系上的相关学术主张中获得学理支持的基础。而“乔案一审判决”中的先行与后续两个行为之间尽管也具有目标的同一性,但因上述“其二”部分的理由而被排除出适用范围。

结语

本文通过对“沈希贤案判决”的分析,论证了“行政行为违法性继承”在我国的法律制度中的立足的基础和生存形式以及发生作用的条件。本文通过解剖个案判决与成文法律规范的条款用语之间关系的论证方法也同时说明,要认识实定的法律规范的内容,无疑不能欠缺判例研究这一环节。其实,本文对成文法与判例关系在我国所处状况的认识,已经属于是对一个事实命题的再次确认。[29]

以判例研究的方法分析典型判决事例,能够较为完整地说明了成文法系中判例与成文法之间关系的基本特征。本文在两个层面上讨论了个案的判决与成文法规范之间的关系,一是判决本身对成文法律规范的解释作用。产生于个案中“判决-条款用语”的关系,判决不仅在个案中对相关条款用语作出解释,而且在成文法条款在外形(即用语)不发生变化的前提下,会因此导致在应对具体适用条件中,条款用语的构成要件等内容发生变化。这种变化最基本的表现为,原本较为抽象的,具有不确定法律概念特征的法律用语在具体的适用领域变得具体而可操作性。此后,随着同类判决的积累,这些法律用语和适用领域将会变得越来越类型化,同时也变得具有可预测性。这样,在文字构成的外形不变的前提下,因相关个案判决不断增加和积累,成文法中的法律规范也因此而变得内容丰富且能应对社会对相应法律规范更多的需求。“沈希贤案判决”中,构成核发《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的行政行为的要件之一的(《城市规划法》第13条中的)“有关批准文件”(目前应适用的是《城乡规划法》第40条第2款中的“有关……材料”),其内容因这样的机理而变得具体化,“有关批准文件”中必须包含环境影响报告书。

二是这种解释的基本逻辑思路,作为规范可以一般性地运用多大的范围。在个案的“判决-条款用语”关系中形成的逻辑思路,在脱离具体的个案之后,能够在多大范围之内被作为一般性规范得以适用,则是考证个案判决作为先例的意义。具体而言,其适用范围也有两个不同的限定。其一是在针对(事实关系相同的)同类案件时,规范化的逻辑思路能够缩减各个个案中法官的裁量的复杂度,实现“同案同判”的结果。“沈希贤案判决”意味着今后作出核发《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的行政行为时,相应的行政主体应审查相应项目是否已经获得了环境影响报告书。其二,就更大的范围而言,这样的逻辑思路,能否适用于其他案件的判决,也是判例研究需要关注的。本文在第三部分的“规范的涵盖范围”部分基于“沈希贤案判决”涉及到的相关制度和其他判决,构筑了一个推论基础,其具体的涵盖范围所至,尚需考察在此之后的判决事例与该案判决的关联程度。

就行政法学本身而言,本文考证的是我国既有判例所建立的“行政行为违法性继承”规范的构成及其表现形式,从判例研究出发进行分析,无疑可以为行政法学理论建设和行政法律制度建设提供一个新的立足点。当然,有关“行政行为违法性继承”的研究并不会仅限于本文的范围之内。另外,一些从法学的角度之外提出的问题,可以启发法学研究者从更多的角度和更深的层面认识“行政行为违法性继承”的问题。例如,日本行政学家足立教授根据对土地被征收者进行的调查后发现,有的被调查者甚至不知道“征收”具有强制取得的性质,而几乎全部被调查者都不知道“项目认定”行为属于赋予项目设立人强制取得权的行为。此外,他对三个大学的法学专业的大学本科生和研究生也进行了调查,其取得的结论同样如此。[30]由此他提出“知识之中的普通一般市民”这一概念,认为在当今社会,被征收土地的市民尽管具备着宪法上的权利意识,但是,其是否拥有实际运用这些知识的能力,尤其是在运用法律、行政的制度和惯例方面的能力值得质疑,而在土地征收法律制度中的项目认定作出之后,对于其自身的法定地位的变化是否具备明确的知识和信息,则更是如此。[31]我国也同样存在类似的情况,在拆除违法建筑的行政活动中时常可以看到,相对人对行政机关的确认建筑物违法责令拆除的告示并不提出法律异议,因为其并不懂得这种告示在法律上的性质。在此之后,往往在遇到强制拆除时,才会在对该行政强制执行行为提起的诉讼中表示对告示所载内容不服。这里暂且不论行政强制执行作为事实行为是否属于可诉的行为,在分析这类案件时,如果告示行为已过起诉期间, 自然 在法律分析的角度需要考虑是否承认相关行政行为彼此之间的“违法性继承”关系,但从足立教授“知识之中的普通一般市民”的角度而言,如果相对人因完全不具备相应的法律职业性知识而延误起诉告示时,是否承认该原因的存在,并将此“法化”为可以获得司法救济的诉讼要件,便构成了在法律判断中一个值得斟酌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