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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人类即将进入网络化时代,网络化影响下的未来大学或许是21世纪大学教育最有意义的课题。文章在探讨了网络化对社会和人的影响及其本质特征,各国政府和教育界为之所作出的反应之后,从宏观、中观和微观三个层面,重点分析了网络化下的未来大学的发展趋势和变化特征。作者试图将之表述为四个方面的趋向:大学的地域性消失,代之为“核心地带”与“外围地带”;大学的高深性趋弱,代之为世俗化与多样化;大学的综合性丧失,代之为高度分化与高度整合;大学校园淡出,但大学精神依存。
【关键词】网络化/大学教育
【正文】
人类正在迈入一个充满梦幻的新世纪。这个新世纪将以独一无二的信息技术为基础,实现全球网络化。人们已经看到了这样一个并非梦想的现实:“地球上每一个人将随时随地都可以同另一个人自由地进行联系。正是这个简单的事实,犹如工业革命把农业的中世纪改造成为过去的二百年的工业文明一样,将使整个的世界社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革。”[1]如果说,80年代初,美国未来学家托夫勒的“第三次浪潮”曾给刚刚打开国门的人们一个令人“虚幻”的技术世界,那么,今天,站在世纪末的门槛前,人们已毫不怀疑计算机和电信革命对人类正在或将要产生的深刻影响。大学教育也在这一影响之中。现在的问题是:信息技术革命对未来大学教育的发展是一种什么样的影响,我们是否做好了迎接它的准备?
一、网络化的革命性意义
在讨论信息技术革命对大学教育影响之前,有必要认识这场革命对社会和人的影响及其本质特征。
(一)网络化对社会的影响
网络化是指用Internet(包含了数字化、多媒体)联成统一的信息空间。“Inter”的含义是“交互的”,“net”是指“网络”,Internet是一个计算机交互网络,又称网间网。它是一个全球性的巨大的计算机网络体系,它把全球数万个计算机网络,数千万台主机连接起来,包含了难以计数的信息资源,向全世界提供信息服务。
比尔·盖茨这个名字已成为因特网和微软的代名词,也成为20世纪信息技术革命的代言人。他创造了一个进入梦幻世界的捷径,把人们带入充满想象与现实结合的电子时代。尽管我国目前尚有23.6%的大学生从未接触过电脑,51.7%的学生从未使用过网络[2],但由于大学生们对先进知识和技术特有的直觉和敏锐,这并不妨碍他们对网络化时代的追求。
美国《商业周刊》1999年8月2日一期文章中认为,因特网的使用正在以爆炸性的速度增长。据美国研究网络业的eMarketer公司预测,至2003年全球经常使用网络者将达3.5亿人,比1998年底的9540万人增长267%。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1999年7月的统计报告显示,截止当年6月30日,中国使用国际网络(互联网)的用户数已达400万(1997年,只有64万人上网)。据国际数据公司预计,到2001年,中国的网民将达到2700万人。可以说,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网络革命正在通过“1”和“0”组成的一串串“比特”所代表的数字化,静悄悄地进入我们的生存空间。它对社会的震憾将视如18世纪第一台蒸汽机那样,以工业社会取代农业社会。它的出现,是世界由工业化走向信息化的必然和象征。美国副总统戈尔在其著名的“数字地球”概念中对信息时代的本质作出了精辟的论断:“信息高速公路的建设,将推动人们生活和工作方式的改变,是一场革命性的变迁。”在人类几千年的文明发展史中,还没有过任何一种技术能像“网络化”这样,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引起人类社会生产方式、思维方式、工作方式、学习方式乃至生活方式的重大变革,对人类社会的文明与进步打下如此深刻的烙印。
显然,这一具有革命性意义的变革与影响主要是通过人们的经济生活、政治生活、文化生活等方面,以各种方式表现出来。
1.在经济生活上的影响。
(1)经济增长理念的改变。新增长理论认为,知识的传播和创新将是经济增长的关键,技术进步和进入信息时代将使经济增长保持持续发展的趋势,使人们奢望的“收益递增”成为可能,由此导致经济发展模式面临重新选择过程。社会将进入一个以知识生产、创新为主导的知识经济时代。
(2)经济生产方式的根本变革。产业结构将发生重大调整,信息技术与计算机产业成为改变世界经济格局的龙头产业。无所不在的网络将从一个全新角度重新考查企业与其供应商、客户、合作企业、竞争企业和其他企业之间的关系,重新选择经营方式、竞争形式和生产途径。
(3)经济组织形式的全面改组。企业外部如供销关系、用户关系、合作关系等,企业内部如组织结构、管理模式等,都将发生质的改变。虚拟企业诞生和多变的动态组织结构将把人、技术和管理等资源优化配置为最理想状态,以适应全球市场环境的突变和富有个性需求的竞争挑战。全球网络将使新型跨国企业和“超国界经济”的企业战略联盟组织成为全球经济的垄断,使虚拟经济和虚拟经济组织充塞整个世界市场,使国际贸易、国际金融和国际投资的运行机制网络化。
(4)经济的消费方式和财富的分配方式将发生重大改变。以实体资源、人力资源和技术资源参与财富分配的格局已经形成,而后者参与的比重将趋于增大。网络使得企业供货商、制造商、经销商和零售商以及传播媒体间的界限日趋模糊,消费者有可能直接参与产品的策划与生产、销售;产品的多样化和个性化将成为未来企业经营战略的主导思想。
2.在政治生活上的影响。
(1)政府运作方式由于信息的流动、传递与交换方式的变革而发生变化:双向信息传递使公众意愿的表达更直接、准确、广泛;缩短了管理者与被管理者的距离,扩大了公众的知情权和参与权;公众的自主性和团体的自治性增强,决策过程更加多元化;政府机构的设置在层级上更为简化,综合性增强;公众对政府行为和政治家的监督检查更具体,更透明。
(2)原有的权力结构和权威模式正在受到挑战:一国政治制度受全球化信息的牵涉和互动将发生根本性变革,权力的组织结构、管理范式将发生质的改变,政治家将日趋平民化,社会分权化趋势将日趋明显,并逐步向社会的分层化发展,引起社会结构和阶级关系的新的变化。
(3)政治生活的开放性和民主化程度加快:人们通过无所不在的网络可以看到世界任何地方正在发生的事情,既是目击者,又是监控者;既可以自由表达不受限制,又可以对国家重大决策进行直接干预。
3.在文化生活上的影响。
(1)现代信息技术将促使一个新的行为特征、互动规则和思想意识的新质网络文化诞生。这一网络文化将成为信息化社会的主导产业。它从为少数人欣赏的曲坛走进成亿上千万个家庭,成为百姓文化餐桌上的每一道精神大餐。其中,一种人类共同需要研究的“虚拟文化学”正在诞生,人们既要对传统人文学科进行再造,又要对人类新的生存状态和生活方式进行理论阐释。新质文化价值观念体系正在改变人的生活,可以预言,人类思想文化进程将出现跃进式的变革。娱乐产业将大幅增长,成为闲暇人们的精神需求。
(2)由文化团体和主办者支配读者的时代成为过去。在网络时代,他们将以读者的口味来决定产品的内容、生产的周期和形式。读者自主选择、自由欣赏文化内容并支配文化产业发展方向、发展形式的格局正在形成。
(3)文化部门和文化产业组织形式和角色界限日益融合。过去的文化部门和单位(如文艺团体和出版业)彼此间的概念和界限很清楚,当他们的关系和产品都变成了数字的单元,其各自角色就显得不再重要了。文化产业的组织结构和组织形式由于产品内容、形式的变化而发生融合和变通。
(4)世界各民族的文化交往、各国的文化整体性交流正在成为现实。通过网络正在消除种族隔阂、民族成见,但对民族文化的冲击和文化挑战的危机已经出现,使得保存、传播、继承和弘扬最优秀的、民族的、传统的精品文化的任务日趋紧迫,大众文化与个性文化、民族文化与世界文化的冲突将成为世界文化交流和发展的兴奋点。
上述领域的变革正在或将要对人类生活发生重大影响。从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看社会的历史化进程,社会技术变迁必将引发社会形态变迁并由此逐渐形成与之相应的社会行为模式、社会结构和社会规范。当我们步入信息文明的社会形态时,人们的生存方式也将发生重大调整,这主要包括人们的工作方式、交往方式、学习方式和娱乐方式等。受现代信息技术的影响,人类生存方式的最显著变化突出表现为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由于沟通方式的革命性变革,时空概念淡化,人们的交往、工作、学习、娱乐将不再受时空“异步”障碍的影响,人们可以同步共享信息,自由选择交流方式,自主决定行为模式。人们沟通方式的变化使得多民族、多地域、多文化之间的交流和理解更加容易。
第二,由于人们用于物质资料生产的时间相对减少,自由闲暇和自主支配的时间增多,由此,人们对精神生活的追求和对生活方式的选择日益增强。网络自身所显示出的个性化和多样化使这种追求和选择得以实现。人们的生存质量由于多样化和丰富性而不断提高。
第三,由于“虚拟时空”的存在形式,人们将不自觉地受这一存在形式的强制性影响和被动性控制。作为信息技术的创造者——人再次转化为信息技术的异化物,而成为“人—机”对话中的情感迫害者和生存孤独者。人作为征服自然的胜利者的同时也可能成为战利品——虚拟技术的奴隶。
(二)网络化对人的影响
信息革命对人的影响除了上述已涉及到的生存方式带来的影响变化外,其本质影响可归纳为三点。一是人对自然的影响力。人是自然之子,人对自然的征服体现为人认识和支配自然的能力的大小,而人对自身潜力的认识和挖掘开发是与之相伴随而不断深化的。现代信息技术成为扩展人的信息器官功能的技术,是人征服自然的又一成功标志,体现了人对现实世界的把握以及由这种体验而产生的自信。二是技术对人的影响力。无论比尔·盖茨还是尼葛洛庞蒂都反复申明,物质世界都可以简化为数字“比特”,而人也将被数字取代,成为数字化的“人”,数字化的“社会”。这种简化从审美角度上看是一种简洁,而从哲学意义上看则是人性的虚无。难怪加拿大著名的传播学家麦克卢汉早在70年代就预见:“人类每一项技术的进步都既是对自我的延伸,又是对自我的截除。”技术就像一根梦幻的魔杖,它既顺从于人又可能给人以假象;它是一把双刃剑,可以带给人们幸福,也可能带去意想不到的灾难。它制造虚拟世界,使人们沉湎于失真的生存空间,并由此产生一种虚幻的虚拟情感和体验。人对自身价值的崇拜被对技术(机器)的崇拜所取代,以至于人对物的兴趣远远大于对人的兴趣,物(机器)成为人的主宰;人们在征服自然界的同时,有可能对自身力量产生动摇和失望,由此导致人的精神世界最终发生危机。三是人对超自然的影响力。现代信息技术的逼真性和再现性,即虚拟世界的可视性,使人们似乎难以分辨现实世界与理想世界,这种生存状态将强制人们在不断追求和探索理想王国的同时,因一时得不到现实的成果而沮丧,或迫使自己成为虚拟世界的一分子,试图摆脱现实世界的种种烦恼;或以一种超自然的生存状态对待现实世界,抗拒逃避,甚至不负责任。人可能再度陷入神秘主义怪圈中,成为技术世界的现代异化物。我们不能不担忧,人的存在将被人所虚构的超自然影响力所淹没。
德国作家尼古拉斯·鲍恩说:“直到现在,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政府或别的什么人能够拒绝或想拒绝这个电子文明世界里的怪物。她新奇的自由性、便利性、快捷性和挑战性,掩盖了她潜在的强暴性和危险。”“从根本上说,人的所有自觉或不自觉的工作和创造性活动,都是为了让生命有一种存在的需要和感觉。但现在,电脑和网络将在不知不觉中剥夺去人类的这种生命个体的独立性知觉。她正在制造一种潜在的人的生命知觉危机。她用高速运转、变幻和无限的“海量”比特,制造出一个光怪陆离、充满煽动性和诱惑性的,让人一接触到她就不顾一切地一头栽进去,失去理性和自我。她的危险在于,她以一种更具欺骗性的手段、方式和魅力抓住了你的注意力,并在你没有意识到时就排斥掉你其他的生命感受、情怀、痛苦和乐趣。她利用所有人类的交流欲望和行为,构筑起她扑朔迷离、常开不败的青春。”[3]
(三)现代信息技术的本质特征
根据何明升的观点,现代信息技术的核心内容是计算机技术和通信技术[4]。美国学者称之为Compunication(计算机通信)。俄国信息专家格莉米扎认为:“在全世界组建全球性信息网络,并将它们联成统一的信息空间,简要地说,建设将世界上所有贮存的信息变成每个人的财富的人类共同体——就是信息化”。何明升把这种信息化的技术特性归纳为四点:(1)数字化——称之为“信息DNA”;(2)网络化——目前人们熟知的国际互连网就是全球性的各种计算机“网络的网络”,是“信息高速公路”的干线;(3)大容量——计算机将产生巨大的存储能力和极快的处理功能;(4)高带宽——光纤通信技术是解决信息通道带宽问题的有效手段。由于现代信息技术的这些技术特性在社会过程中的普遍使用而导致的经济、政治、文化以及人类自身生存状态的变革,并由此引发的与之相应的社会行为模式、社会结构形态和社会规范体系的变化,我们有理由相信,“信息社会”或“网络化社会”将与18世纪的蒸汽机技术、19世纪的电气技术一样,对人类社会的发展具有划时代的意义。这一意义的本质特征可以归纳为:
革命性——语言和文字的出现是人类文明史上的一大飞跃,而信息技术产生的信息沟通方式的这场深刻革命,将如同牛顿、爱因斯坦的概念框架一样具有革命性,它们会引发科技的飞速发展和社会的巨大变革。网络功能无处不在。
不可逆转性——由于现代信息技术所特有的革命性的技术特性,它将迅速扩散为全球性的一场巨变,它将改变所有称之为传统的东西或将传统改造为一种新形态框架之下的东西,“回到过去”或躲避这种影响已成为不现实。网络化像时间不可倒流。
无法抗拒的魅力——现代信息技术对人类产生的影响像潘多拉盒中的魔力,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它引诱人们不断地追寻并探求这一技术的无限性。网络成了吞噬一切的“黑洞”。
网络世界对社会生活和人们生存方式的冲击力以及它自身所具有的本质特征,都表明它必将对教育,尤其是大学教育产生巨大的影响。我们身处在教育的所有的场景中,已经并正在深切感受这一冲击之下的结果,同时充满着对未知影响的憧憬。
二、网络化对教育的影响
(一)政府对全球网络化的反应
在20世纪最后的20年里,对教育的影响,除因深刻变革的全球经济对人才资源的重新认识而引发的人才争夺战外,现代信息技术所引起的现代教育技术观念的根本变革,使几乎全球所有的国家政府和首脑都把超常规发展计算机信息技术,特别是发展现代教育技术,划拨巨额预算以支持与加强各级各类教育和培训人员的计划,作为参与21世纪全球竞争的重要筹码。各国政府敏锐捕捉到对于一个国家在未来全球战略中致胜的关键法宝:优秀人才,并迅速、积极地作出反应,成为率先变革者。
一是作为时代转折。许多国家政府首脑对信息革命可能带来的广阔发展前景和生存空间的共同认识是:这是别于人类已有社会形态的一种崭新的社会形态,是一种别于人类传统生活意义的一种新兴的生活方式,即这是人类生活在面临21世纪新纪元的一种具有时代象征的转折。为此,从自然资源和资金大战中转到以人才资源和智力大战的新的起跑点上来,这是各国政府顺应时展,在社会生活转折的重要时刻作出的明智的战略抉择。去年卸任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前总干事马约尔称:我们需要一个与信息社会相匹配的学习社会。美国总统克林顿则断言:信息时代首先是教育时代。可以说,各国对“教育时代”和“学习社会”的选择是这一时代转折的历史必然。
二是作为战略重点。人们对人才争夺将成为新世纪来临的首要竞争焦点已形成共识,但信息革命首先反映在高新技术领域的人才竞争则有其特殊性,即这是创新的、顶尖的国际化人才的竞争,推拥有了这样的一批人才,谁就占领了新一轮全球竞争的制高点。对此,各国首脑把经济战略定位为一种新的,即教育领先与顶尖人才领先的战略,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前瞻性的共识。
三是作为国家投资。在各国政府纷纷提出发展学校信息化教育的宏大计划的同时,不惜余力拨出巨额预算,投资建立信息高速公路,成了一种不谋而合的行动。他们把这一投资作为国家超常规地对未来战略发展的投资,其根本出发点就是基于既然未来竞争的焦点是国与国综合国力的比较,那么,现在的竞争就是看谁投入最早,投得最多。
从各国政府重视现代信息技术对教育影响这一事实,可以得出两点重要启示:
第一,现代信息技术刮起的这股飓风不是区域性的,而是全球化的,任何国家、任何地区都不可小视。各国政府争先恐后筹谋投资“建路”并首先重视教育信息化问题,这充分表明了21世纪各国发展、竞争的焦点不再是能源、资金等,而是“高素质的高科技人才”。
第二,计算机通讯技术是20世纪人类思维能力得以飞跃和升华的最重要的一项发明,它启动的将是全新的世界经济与社会的变革运动。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争取起跑线上的同步,都是为在新一轮竞争中取胜。失去这一机遇,就失去了在21世纪参与竞争的资格。
这两点启示应该是已经到来的信息社会对大学教育必定产生影响的历史背景(包括本文前述的相关内容)和逻辑基础。
(二)教育对全球网络化的呼应
各国教育界在继政府决策之后已纷纷有所行动,并把发展现代教育技术、建设现代远程教育网络作为教育面向信息革命的重要任务。现代教育技术是指以计算机多媒体与网络通讯为基础的技术在教育领域的广泛推广和应用。虽然目前对这种推广和应用的对象、范围、途径、形式、目标等等尚未形成定论,但从世界各国教育信息化发展的趋向看,主要体现为教学辅助、科研服务和虚拟教育等方面。按照祝智庭的信息技术对教育理论与实践影响阶段划分,随着PC机、计算机网络(局域网)、Intennet以及未来的无线联网(泛在网:UN.UbiquitousNetwork)依次进入教学领域后,相对的教学形式将发生重大调整,依次发展为从众体教学、个别化指导、小组学习、虚拟教育到学习型社会5个阶段[5]。从现状看,现代教育信息化还只是不完全的初级阶段。在目前教育领域里,许多信息技术的应用仅仅只是停留在课堂教学或课外教育的辅助作用上。仅“从视听广播教育到计算机化教育,从众体教学到个别化教学和小组合作学习,从在校学习到网上虚拟空间中的学习”[6]这一最低目标看,教育信息化还有相当长的路程要走。如果按祝智庭的观点,将人与计算机看做一个“人机共生”的社会,人机形成将经过“多·一”、“一·一”、“多·多”、“一·多”对应关系[7],那么,随着现代计算机技术的飞速发展,后两种人机对应关系将会很快普及。但问题的关键是,教育主体——学生与教师以及他们所依赖的原有教育制度化环境是否适应这一对应,特别是在教育理念、教育政策、教育目的、教育内容、教育模式、教育评价等方面是否做出了前瞻性的理论与实践的研究。
(三)教育信息化与网络化社会的互动影响
现代信息技术“正在以几十年前还不可想象的速度重塑着我们的世界”[8]。“重塑”是一种新质意义上的因素整合。从近年来世界高等教育发展的趋向看,高等教育正在发生着一些重大改变,而这些重大改变是基于一种外生力量的影响,即高等教育的外部环境产生了足以使其变化的因素。经济全球化的出现,知识产业的兴起,网络化社会的形成就是这些因素的综合体现。这些因素都显现了这样一些特性:在全球范围内不断扩展与增长的趋势,在时空界限中无限制渗透的趋势,在主体选择上的高度制约性趋势(在多样性选择中的条件制约)。正因为全球化、知识产业和网络化具有这些特征,它们才在20世纪末对人类社会生活产生了一连串的重大影响,其中包括对教育的影响。而这一影响的本质技术特征即网络化,它使全球化和知识产业成为可能,同时,也使当今高等教育的三大发展趋势——高等教育的国际化趋势,打破传统年龄和学制界限的终身教育发展趋势,成为一种生活方式的学习化社会的发展趋势——成为可能。这三大趋势的发展速度和水平将取决于教育信息化的发展速度和水平。教育信息化与社会网络化的关系是:前者受制于后者,对后者产生影响,后者决定前者,两者具有连动作用。它们之间的互动无疑已对现代大学教育体系和模式提出了挑战。
在这一挑战面前,我们是否应该用一种全新的思维视角对未来大学的“重塑”进行一次充分地估价?
三、网络化与未来大学的发展
(一)大学在历史中的抉择
仅从技术社会形态的视角,我们已经强烈感受到网络化给当今社会的巨大冲击以及面对未来将会引发的一连串令人难以置信的某种结果,这种结果对21世纪人类的命运具有不可估量的深刻影响。我们已经看到,经济全球化、政治多极化、教育国际化的趋势,由于网络化的推波助澜而变得更加突出。由此,我们不得不提出这样的问题:假如我们能够对网络化在大学发展趋势和特征上的影响有所预见和把握,当我们的大学为如何实现跨越,赶超世界一流而寻找捷径时,网络化所带来的冲击与机遇何尝就不是这样的一种捷径?
美国哈佛大学前校长洛韦尔曾在20世纪30年代初对大学的存在有这么一段意味深长的评价:“大学的存在时间超过了任何形式的政府,任何传统、法律的变革和科学思想,……在人类的种种创造中,没有任何东西比大学更经受得住漫长的吞没一切的时间历程的考验。”在人们的心目中,大学始终是人类文明和社会发展的综合标志。作为一座精神家园的象征,大学的发展史就是一部伴随着社会发展的不同形态,不断探索、征服自然之路和不断挑战、超越人类自我的发展史。
追溯大学的发展历史,可以基本把握这么一条相互依存发展的线索,即大学因社会需求而产生,又因社会需求而被不断改造。它在不断调适并适应社会不同需求的同时,也以其独特的存在形式和影响手段作用于社会。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伴随着历史上的每次重大科学技术的新发现和广泛应用而带来的社会转型,大学作为知识、科学与技术传播、创造和服务的特殊机构,不仅成为新科技革命的直接创造者和推广者,而且自身也在不断变革之中。从时间跨度上看,它由传统大学、近代大学演变为现代大学,进而发展为当代大学(注:这里所指的几种类型的大学是以人们约定俗成的概念和以功能变化为主的一种划分。传统大学,主要是指中世纪(12世纪初)在西欧出现的以科学、法学和医学为主要专业,被教会所控制,以培养封建统治和教会所需的骑士和神职人员为主的附属教会的机构。近代大学是指欧洲文艺复兴与资本主义初期发展(15世纪—19世纪)阶段以研究和追求科学、人文和哲学领域最高境界为对象,以培养资产阶级特权阶层人才为主的自治机构。现代大学一般指资本主义兴盛发展时期(20世纪—)在各类学科不断分化和新学科不断产生的基础上,以通晓传播高深学问,以纯粹学术研究至上,以培养社会智力精尖的英才教育为主的单一学术研究机构。当代大学指二次大战后,高等教育事业的发展成为各国经济发展和推进民主化进程的重要标志之一,以知识探求和传播、科学技术研究和应用,服务国家和社会为导向,以强调机会均等,扩大办学规模、办学形式多样、贴近社会为主要特征的大众化教育的社会机构。),经历了不同时代和社会变迁,经受了各个集团、各种流派、各方利益错综复杂的思想交锋、观念碰撞,以及道路选择,甚至脱胎换骨的改造。从高等教育发展史看,当社会和历史对大学的存在形式发出一种挑战时,尽管向来以学术自由和自治自傲的大学决不会为世俗化而轻易放弃什么,但它在作出某种郑重承诺时,有可能却经历了一种痛苦但又是必需的理性抉择。回到我们的话题,不管当今的大学以什么样的形象呈现在人们面前,在未来的技术世界中,大学将不可避免地受到全面的挑战,它势必再一次作出抉择,并以一种与社会相呼应的全新的存在形式出现。
(二)未来大学发展的趋势和特征
本文将绕开可能涉及到的有关大学教育的众多理论性问题,通过至今为止人类发展史上的大学存在形态的一般特征的比较,从宏观(大学的理念、大学的角色、大学的目的),中观(大学的职能、大学的组织结构、大学的管理模式),微观(大学的办学模式、大学的教学形式、大学的课程内容)三个层面,描述和勾勒一幅在网络化之下的未来大学的发展趋势和变化特征,以及可能留给我们的某种耐人寻味的结论(见表1、表2、表3)。
从上述大学基本特征的变迁中,我们注意到一个事实:历史上的每一次重大科学技术革命都带来了大学的巨大变革,这些变革使人们对大学在整个社会生活中的地位和作用的认识更加明确和深刻。同时,我们还注意到这样一个现象:这些变革总的来说都是源自大学本身的一种不断生长和丰富的变化,它们似乎没有质的方面的显著区别,只是在发展演变阶段上的量的差异。但是,当20世纪末的信息革命将其网络的触角向社会的各个层面和角落延伸时,我们所预见的未来大学将发生革命性的变革,正像网络必将深刻影响我们所处的这个社会的各个层面一样。尽管这种变革给了我们更多的选择,甚至包括过去人们曾经作过的旧有选择。假如旧的选择是从事物的发展过程中揭示了事物本来运动的趋势和规律,那么,这种变革只不过是在不同的运动阶段改变了它的表现方式,换句话说,是以一种新的实现形式来体现那些根本性的规律。我们需要探讨的是:哪些必定要发生的某种变革是事物“质”的改变?或是借以实现的“形式”发生了改变?或是事物自身在与外界的相互作用中产生新质并导向事物发展的另一轨道?网络化下的未来大学的发展趋势和特征,是否可以表述为这样四个方面的趋向。
1.大学的地域性消失,代之为“核心地带”与“外围地带”。
以往大学多以所在城市命名,大学的发展与当地经济、政治、文化发展相映成辉,构成独特的大学城文化现象。特别是知名大学,更成为众人仰慕的科学殿堂。但能超越时空限制的网络将改变这种状况,它可能形成这样两种趋势:一是由某种学科组成的虚拟课程成为全球在学人员的课程,这一课程的制作将由来自数个大学的全球最好的教授、专家、设计人员来完成。他们的制作基地和教学论坛交流密集处就成为其“核心地带”。这一“核心地带”可能是一种松散联盟的形式,可以在某个大学校园内,也可以不在大学校园内。二是如果把这种类型称为一个教学单元的话,谁拥有这样的单元数量多,谁就将成为主导全球学科和教研交流与服务的中枢站。可以认为,谁先拥有这样的中枢站,谁将是未来大学的雏形。同样如此,以科研项目组成的网间网学术论坛作为一个科研单元,它的实验基地有可能并不在大学区域里,而可能设在技术园区或跨国集团所在的某个地区,这样的集合体也就构成了“核心地带”。这种情形意味着未来大学不再具有当代大学地域上的“中心”意义,它将在教育、科研网络的支配下进行全球的战略性重组。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当今最知名的大学在未来有可能成为“外围地带”,如果它依然按照传统模式和理念办学的话。
2.大学的高深性趋弱,代之为世俗化与多样化。
除了中世纪大学笼罩着一层神学的神秘主义面纱外,至今为止的所有大学都以其高深学问为基本单元构成了一道令人望而生畏的学术门槛。世俗化可以说是现代社会人们追求现实性和普遍受益性的内在取向,也是推进社会需求多样化的基本动力。随着高等教育的大众化和大学类型的分化,特别是研究型大学的出现和社区大学的普及,高等教育世俗化的趋势愈加明显。网络所具有的开放性将使大学与社会成员的关系更加密切。大学不再以智商和精尖划界,上大学也不仅仅只为学习一门技艺或专门知识;它不仅是每一个人的生活权利,学习过程本身也可以成为一种乐趣或“成为利用闲暇的最高目的”[9]。当网络化将这种潜在的权利和乐趣变为现实时,对更多的社会成员来说,大学原有的以学习高深学问为核心的单一价值取向就将逐步退居其次。同时,从文艺复兴运动的历史意义看,世俗化就是将神化的人转变为现实的活生生的人,它强调一种以人为本位的取向,尊重人的意愿,主张以满足现实社会中的人的需要为目的。随着学习化社会的出现和人们闲暇生活的质量需求,人们需要更多的精神追求和知识享受,更加重视自身在现实社会中的生存与发展质量问题,更加重视在现实世界中寻求和创造一个更加适合于自己生存与发展的环境。正如洛韦尔对大学之所以存在所作的价值判断:“因为它们满足了人们的永恒需要”。这一需要是什么?就是社会所有成员的个性意识的觉醒和对精神享受的追求。“大学”将真正名副其实地变成“大家学”。为此,未来大学的理念将发生重大改变,它将重新弘扬以人为本的理念,追求科学精神与人文关怀的合谐统一,在新的层次上为提高人的生存质量和个性多样化的自由发展提供服务。这将是未来大学角色和目的与当代大学的根本区别之一。
3.大学的综合性丧失,代之为高度分化与高度整合。
其一,大学学科发展的历史清晰表明,20世纪中叶,随着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各分支学科的不断涌现,出现了各分支学科不断融合和渗透的趋势。为了加强学科的交叉融合和学生的通识教育,由单科性学院过渡为综合性大学的趋势成为当代大学发展的一大特征。但是,这一特征将随着信息技术和网络化在教育领域的开发而不断减弱,或者说,网络化将解决因地域的局限所带来的单纯综合性问题。网络化将把无数的学校、研究和学术机构以及企业、商店、医院、办公室和家庭等都联系起来,以解决知识和技术共享,以及科学探索和发现所涉及到的综合性问题。人们不再需要在同一个校园内设置所有的学科,以呈现出综合型功能。20世纪末全球超大企业和跨国公司的合并战略是为了想在大竞争时代取得优势互补和效率化,但事实上并没有事例说明它“对取得竞争优势作出贡献”应该看到,“竞争的真正对手是剧烈变化的市场。决定企业竞争力的是能否建立起与顾客进行双向交流的渠道,以及企业内是否有解决难题的能力。这涉及的是企业机能问题,与企业的规模和实业的数量等结构性问题无关。”[10]虽然,当代的企业重组现象与当前我国进行的某些大学的合并并非一个性质,但其出现的共性问题却是值得深思的。其二,未来大学为满足社会成员终身教育的多种需求和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需要,所承担的功能将不断泛化,逐步向多样和分散化发展,即由原来少数单元所承担的功能改由多个子单元去承担,这些子单元之间的学科综合将主要依赖网络和新型集合系统的协调(指未来大学的整合功能)。当这些子单元经网络半游离开原有大学的组织系统时,便具有了自己相对独立的内部组织系统和原则。从组织系统的宏观角度看,这些子单元呈现出一种分散化的状态,而且将是一种高度分化的状态。因为这些子单元可能将以跨校际、省际、国际的形式存在,这将导致大学组织结构和管理形式上的重大突破。其三,未来大学的高度分化(指上述的多个子单元)使得大学之间的学术观念和思想交流更加迅速、更加开放,也更为充分,同时也使得那些分化的子单元或其之间的教学人员有更多的精力从事知识的更新、融合和传授工作。这将意味着大学未来的组织结构需要一种不同于现有的科层结构和教授自治结构,它将体现出一种高度的整合功能。这种功能体现为一种灵活高效的运作机制,它不仅将形成有利于激活各个子单元的创新潜能,而且持续不断地激励各个子单元在国际大学间保持独特优势的学术竞争实力。同时,这种整合功能将具有一种粘合剂作用,把众多的子单元优势整合为一个充满个性活力,使大学与大学、大学与社会、大学与人(作为个体存在的人)之间的沟通更为协调融洽,并具有高度稳定性的学术集合体。谁的整合功能强,谁就将成为众多子单元的集合体,即未来大学。
4.大学校园淡出,但大学精神依存。
大学已经存在了1000多年,其生命力之久远,之顽强超过了其他任何社会组织机构,原因何在?历史告诉我们的无非是这样两个属于大学特有的品质:一是“它提出了一种毫不动摇的忠诚于探索精神的宗教”[11],二是“始终致力于在传统与变革之间不断建立和维持平衡”[12]。在面临现代信息技术的巨大影响面前,大学从它的社会角色、功能、目的以及组织形式到教学模式等都将发生重大变革,有的变革将会超出现在人们的想象。但是,如何使大学这座人类精神的圣殿继续存在?这两个经过历史检验的大学独有的品质将给予未来大学以某种启示:
——当学生不再受时空限制,以多种方式出入无围墙的大学时,大学作为知识之泉的传递功能就不再是唯一的了。但是,作为探索“天地万物之源”并建构人类所需的知识大厦,同时将人类探索知识的方法传递给后人这些功能则是大学独具的。
——一方面,网络化将使大学更趋向世俗化,它将更贴近社会,服务于社会;另一方面,它可能会在迎合和服务社会需求的过程中失去其方向。长此以往,大学也许将与世俗同流合污,失去个性。因此,大学在不断世俗化的趋势中要找回它赖以长存、永葆魅力的生命点,这就是大学的独立性和批判性。大学的神圣就在于它具有追求完美理想的使命,保护真、善、美的权利,共享不同学术观点的自由以及享有尊严的批判精神,这是大学之灵魂。因此,未来大学的学术自治和自由的保持,将是它胜任社会赋予它多种角色和责任的“过滤器”。
——当大学成为“一个世界性的学术共和国”[13]时,由于网络化,人们在瞬间可以领略到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发生的事件,人们可以同时观赏到一种文化现象,特别是当网络文化(尤其是当它被某种文化强国领先占据主导地位时)作为一种世界语和世界文化渗透于地球村的所有居民时,传统文化、民族文化和地区文化将被淹没在一种单一世界语的通俗文化之中。未来大学的责任就在于当它自身成为“一个全球性的学者共同体”时,它将清醒意识到大学在继承、发展、丰富、创新多元文化上对维系这个原本就丰富多彩世界的平衡的深远意义。
——英国雷丁大学控制论研究负责人凯文·沃里克确信,再有50年,机器将征服人类。日本高级通信技术国际研究所硅脑制造工程的负责人雨果·德加里承认,他创造的东西可能会“把我象苍蝇一样拍死”的想法一直搅得他心绪不宁[14]。这似乎听起来像科幻噩梦,实际上,人们已经预见到,由于信息爆炸带来的这个机器世界在给予人们更多方便的同时也给予了他们更强烈的精神冲击和压力。人们将更加迫切地寻找一种能够摆脱现存信息垃圾带来的精神压力的一种解脱方式。他们不仅需要有一个能够指导他们消费、利用、选择、处理信息的方法,而且他们更需要寻求一块宁静的思维空间和温馨的情感家园。未来大学应该成为这样的“精神家园”:它将满足人的情感,净化人的心灵,重塑人的自尊,张扬人的个性;它将成为未来技术世界中充满人文关怀和注重人文资源的“飞地”。
(三)我们的准备
对未来大学的命运,本文并没有作科学方法上的严格推论,只是作了一种“猜想”。如果顺着这一猜想继续探讨,可能寻求一种达成共识结论的意义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显得越来越不重要。但在追寻这一结论的过程中,我们反倒会从中得到极为难得的创造性火花和探索性发现。恰恰可能是这些“火花”和“发现”对于我们意欲追求的彼岸世界,也许是跨越的一座“桥”。
当初希望能在文章的结尾给网络化影响下的未来大学一个结论。事实上,这个结论至今不知所以然。好在这一命题将会成为21世纪大学教育最有意义的课题,可以肯定,它的“解”应该在它变革的过程中。
【参考文献】
[1]萧琛著.全球网络经济.北京:华夏出版社,1998
[2]网络网得住生活吗.北京晚报,1998—12—10
[3]《代用品与者》Copyright.ITWNewcorp,Inc.1997—1999Allrightsreserved
[4]信息世界,1998(2)
[5][6][7]祝智庭.信息技术与创新教育:技术哲学观的透视.见:丁钢主编.创新:新世纪教育使命.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1999
[8]〔美〕国家科技委员会.技术与国家利益
[9][11]〔美〕约翰·S·布鲁贝克著.高等教育哲学.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89,133
[10]超大规模企业未必具有竞争优势.参考消息,1999—09—13
[12][13]21世纪的大学(北京大学百年校庆招开的高等教育论坛论文集).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122,10
[14]〔美〕奥蒂斯·波特.21世纪21种设想——机器比人更聪明.参考消息,1999—09—12
[15]陈学飞主编.美国、德国、法国、日本当代高等教育思想研究.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8
[16]王天一等编著.外国教育史.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