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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语文教育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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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语文教育和

一、古代语文教育是非专业化的

1904年,“癸卯学制”产生,语文开始独立设科,称“国文”。在此之前的三千余年里,都没有严格分科意义上的语文教育。古代语文教育非专业化的原因有三:一是语言文字不可能离开历史、政治、哲学、文学等具体的文章而独立存在。就是在今天,虽然把政治、历史、哲学、伦理学等从古代“大语文”中分离出来了,在实际语文教育中,语文教学仍然无法摆脱政治、历史、哲学、伦理学而独立进行,只是各自的侧重点不同。二是古代的语文教育是以传思想道德为本的教育,教学生识字读文的目的重在通过思想道德之教化以立人,凡是对学生成长有益的书籍,无论是历史、政治、伦理还是哲学、文学方面的均可学习。三是古人认识所限,古代的整个文科教育不可能分科进行,语文就必然同政治、历史、哲学、伦理学、文学等各门学科融为一体进行。古代就连最简单、最基本的启蒙读物《急就篇》《千字文》等,都不是简单的识字读本,书中都包含了自然、历史、文学、修身、处世、起居、读书、劳动、祭祀、礼节等十分丰富的内容,蒙童识字是和认识自然、认识生活、认识社会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启蒙之后的读物,就更是那些能够使学生修身养性,能培养齐家治国能力的,以传儒家思想为主的综合性教材。例如《四书》《五经》《昭明文选》以及解读这些经典必不可少的工具书《尔雅》《说文解字》《四书集注》等。

近代,语文终于从集文字学、音韵学、文章学、文学、历史学、政治学、哲学、伦理学于一体的古代语文教育中独立出来,但是,中小学语文教育的内容不是单一化了,而是更复杂了。不仅仍然要与政治、历史、哲学等学问联系在一起,而且还增加了语法、逻辑、修辞(古代讲修辞主要讲比喻、对仗、炼字等,远不及现在丰富)、广义的文学(古代语文教育涉及的文学主要是诗词歌赋和散文,小说、戏剧难登教育大堂)和科技论说文;然而,语文教育的时间与古代相比却至少减少了一半。因此,语文教育的问题特别多。直到今天,语文独立设科马上就到一百年了,而语文学科的性质,语文教育的内容和任务,在理论上仍然争论不休,实践上也有不少问题。因此,十分需要把古今语文教育对比起来,把语文科同其他人文学科联系起来,把现代语文同现代社会发展的需要联系起来,把中外语文教育对照起来,认真地研究。语文学科的性质、语文教育的内容和任务搞不清楚,语文教时安排不科学,都会影响语文教育的改革和发展。

二、古代语文教育是传“道”的教育

1.文本身就是道

语言是社会实践过程中声音和意义相结合的产物。汉字,是世界上最特殊的文字,字义和字形密切相连,不可分割,基本上一个汉字就是一个词语。许多汉字都有着丰富的文化底蕴,可以说一个字就是一部历史,一个社会的缩影,一种观念的反映。学汉字,本身就是在学认字的同时接受一种思想,一种观念,也可以说是在接受一种“道”(泛指各种思想而非专指某些政治理念)。离开了这些“道”,你就无法理解这些字。例如,从“牧”“牢”“豢”既能了解畜牧社会的一些情况,又能理解汉代的一种官员为什么叫“州牧”,监狱为什么古人叫“牢”,收买奴才为什么叫“豢养”;从“刖(断足)”“èr@①(割耳)”“qíng@②(用刀刺脸)”“劓(割鼻)”“剐(凌迟)”等字,可以看到古代刑法之残忍;从“取(割耳报战功)”“伐(断人之颈)”“俘(按住下跪战俘的脖子)”可见战争之残酷;从“女”旁的字有不少是表示邪恶或者卑贱意义的,如“奸”“佞”“妄”“奴”“妨”“妒”“娣”“婪”“婢”“嫉”,从这里又可以看到女性在告别母系社会以后的地位和社会对女性歧视的观念。因为汉字具有上述特点,所以古代解字的书籍都包含着不少古人之“道”,例如著名的《说文解字》。

运用词语,按照作者思想写出来的文章更是无法与“道”分离。思想和语言的不可分割性,决定了语言教育不可能不传道。教书必然传道,读书必然学道;读《论语》就是在理解孔子的思想,看《庄子》就必然了解庄周的主张。教师教一篇文章时可以不传自己理解之道,但是不可能不传书中之道,因为只要教师指导学生读懂了文章,也就是把书中之“道”传给了学生。

2.阐释也是传道

教师在讲学时不可能不表达自己对文章的见解。这个见解也可能合乎文章原意,也可能非常离谱,但是教师的理解不管是否合乎原文,实际上也是“道”。因此从这一点来看,也可以说语文教育是传道教育。尽管教师对同一文章的理解是见仁见智的,但是无论是仁还是智,都是道。教师只要在学生面前阐释自己对文章的理解,他就是在传道。

3.传道是统治阶级的需要

因为语言和思想的依存性,人类社会进入阶级社会以后,掌握着教育大权的统治阶级必然要运用教育这个工具来宣传自己的思想和道德观念,要用教育这个工具来教化万民。因此古代的语文教育只能是以传统治阶级思想和道德为本的传“道”教育。无论是奴隶社会,还是封建社会,官学和绝大多数私学都不例外。只是不同的政治家和教育家宣传的观点和选用的教材有差异而已。百花齐放时的诸子百家,他们的思想和主张虽然在许多方面不同,但是却都抱着“以其学易天下”的宗旨游说诸侯,办学传道。百花齐放的局面结束后,正统的教育就基本上都是以传儒家之道为主的教育了。

进入现代社会,语文独立设科了,但是,语文教育与传“道”的问题以及“道”是什么的问题一直都没有解决好,因此,语文教育一会儿思想性,一会儿工具性,摇来摆去,严重地影响了语文教育的发展。其实,语文和语文教育的特点决定了语文教育必然包含传道教育。古今语文教育的传道的区别是:第一,古代语文教育的主题就是传封建统治之道,认字、解词、读文、写作等语文活动的目的都是让学生得封建统治之道,语文知识的教育成了传道教育的附庸;当代以及今后的语文教育也必然传道,但是这个道应该是广义的道,它是让学习的人能真正成为人的人文思想和科技思想。第二,传道不是语文教育的主题,语文教育的传道,是非专业性、非系统性的传道,它是语文教材中人文思想与科技思想的影响性传道和教师帮助学生理解教材的阐释性传道。今天的语文教育是教会学生正确地理解和运用汉语言的教育,是以语文知识教育为主题,通过语文教育活动,使学生接受语文知识以及语文教材所包含的人文思想、科技思想的教育。传什么道的关键在教材,而不在如何教。

三、古代语文教育是偏重读写的教育

我们现在谈语文教育都从听、说、读、写四个方面来说,但是走进中国古代教育史、字典、辞书比比皆是,却难找到口头语言教育和语言规律研究的典籍。教育的长河中,古代语文教育重视的是书面语言的理解和写作。

古代语文教育的第一个重点是读。因为读是明经(即悟道)和写作的前提。古人特别看重朗读(包括吟诵)、默读、精读与博览。

朗读是培养语感的关键。古人虽然未提出“语感”一词,但是在语文教育实践中却非常看重语感的作用。大教育家朱熹强调说:“大抵观书,须先熟读,使其言皆若出于吾之口;继以精思,使其意皆若出于吾之心,然后可以有得尔。”(注:《朱子大全·读书之要》)清代在教育方面很有研究的教育家曾国藩,在《家训》中关于读的一段话,对诵读的好处就说得更加形象、透辟。他说:“李杜韩苏之诗,韩欧曾王之文,非高声朗读则不得其雄伟之概

,非密咏恬吟则不能探其深远之趣。二者并进,使古人之声调拂拂然若与我之喉舌相习,则下笔时必有句调凑赴腕下,字觉琅琅可诵矣。”没有语感就谈不上理解,更谈不上运用——说和写。特别是与口语差异大的文言语感更需要通过朗读培养。几乎所有的古代教育家都强调“熟读成诵”,靠反复读和多读来达到意会的境界。因此,古人不管学生是否理解文章内容,常常是先让学生把教材读得滚瓜烂熟,直到流畅背诵。这种不分年龄,不分文章内容,一味死读死记的做法肯定是有缺点的。其一,古人对记忆力没有科学的研究,不可能懂得科学地运用记忆力,他们只能从实践中体会到了背诵对于语文学习的重要性,就一味用加大背诵量的方法来求学习效果。其二,古人读写的内容重在悟道和传道,重在博取功名,因此读背的内容相当狭窄。一般读背的多是宣传儒家思想的作品,民间文学、杂家著述、自然科技的东西多半不入读背之列。因此,古代语文教育虽然懂得利用少年记忆力强的特点,让他们大量读背,但是培养出来的人,除产生了一些政治家、思想家和文学家之外,很多人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庸才。很多有建树的思想家、文学家、科学家都是在传统学习之外还能广泛涉猎的人。现代语文教育呢,学法上,抛弃了古代少年时多读和多背的传统,不是讲深讲透,就是满堂“讨论”。教材上,不少课文没有几个生字,也找不出几句妙语,思想内容也很简单,没有给学生提供足够的富含文学性、哲理性或者科技性的美句美文。小学、初中九年下来,优秀文化的积淀和书面感悟能力都较差。等到这些学生进入高中和大学,理解力增强了的时候,头脑里却没有多少储备与丰富的社会生活和自然现象发生碰撞。这应该说是现代教育的一个失误。我们应该从古代语文教育中吸取其合理部分,在学生理解力弱、机械记忆力强的时候,让他们多记一点“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之类的精美又富含哲理的美句、美文,或者读背一些包含自然科学常识、原理的新韵文,以备将来理解力强时享用。头脑这块阵地,高雅的东西不去占领,粗俗的东西必然乘虚而入。一味强调通俗易懂,不懂的不读不记,使学生失去了储备中华文化的大好时机,将来头脑空空,看不出这种教育方法好在何处。

读,是感悟的前提;读,是理解的过程;读,是继承的开端;读,是写作的基础。传统的文章教学,重视读的做法是有其合理性的。没有读的基础,汉语文的摩天大厦就无法修建。但是,语文独立设科以后,语文教学基本上都是从教育者的角度出发设计教学,只重传道、解惑、学例文,却忽视了另一方面:学生要在大量阅读和写作等语文实践活动中才能积累知识、感悟人生、认识社会。事实上,不管教师多么高明,讲述多么生动,仅凭一本薄薄的教材、屈指可数的几个单元,是不可能让学生掌握丰富的语言文化、社会生活、人文历史等知识的。语文的理解和运用的能力是由基础知识与认识、思想、情感等有机组合的结果。没有大量具有丰富思想、情感和艺术的语文读物的熏陶,没有生活和社会经验的积累,没有对生活、社会和人生的思考,只靠几篇样板文章的学习,是培养不出语文能力的。

古代语文教育的另一个重点就是写。隋唐兴起科举之后,考试主要凭写文章论成败,语文教育中的写就成了重点之重点,读就成了为写服务的附庸。

古代的写有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练习写字,二是练习写文章。

就汉字的字形和字义来说,都只有通过反复书写才能增强识记和理解,也只有书写流畅,才能思维运动与手书运动同步,适应作文的需要。因此古代语文教育十分重视字的书写,也因此产生了无数的优秀书法家。今天,社会已经进入了电脑时代,有人就认为,汉字认识就行,没有必要练习写字了。这种思想是不正确的。第一,学生只有通过练习写字才能增强对字的识记和理解;第二,练习书写汉字能够促进人的多种思维发展;第三,如果对汉字结构不熟悉,电脑处理文字同样不会得心应手。因此,今天仍然应该要求学生认真书写汉字。

文章写作方面,从史料来看,汉代就有了明确的写作教学。古人在四五岁启蒙时就一面读《急就篇》《三字经》《千家诗》等识字课本,一面炼字、炼句、属对、叶韵,进行写的基本训练。这种训练,类似于今天小学的造句和写话,但比今天的训练层次高得多。七八岁开始学文章时,作文与阅读就同步进行了。方式由抄写和模仿开始,随着阅读的深入逐步过渡到独立创作。写的内容和形式随历史的发展日趋丰富,小到民间的简单契约、碑志,大到诗赋和策论,应有尽有。汉代语文教育已比较重视汉字书写和文体写作训练了。隋唐开科举之后,教学生应考的写作指导书也就应运而生,也就是说真正意义上的作文教学开始了。如唐代的《diāo@③玉集》《类林》,有点像今天的作文材料参考书。书中分类摘编了若干经史典故,供习作者写作时取材使用。再一类则是供习作者作样板的范文集,类似于今天的优秀作文选,例如《兔园策府》。但是,科举产生之后,应试作文训练就成了作文教学的主流,读也只好服从于写的需要。到了清代,应试写作教学就走入了学八股文的死胡同,教条的写作方式和没落的统治思想,限制了力图以学人仕者的思维发展,害了无数本可能大有作为而又一心科考成名的青年。

古写作作教育虽然因封建科举和统治者传道学经思想的影响,形式上重八股,思想上重写儒家“齐家治国平天下”思想的策论,把作文教育引上了畸形发展的道路,但是古人重视读为基础,以读促写的宝贵经验仍然值得今天的语文教育借鉴。今天的作文教育也有八股教育之遗风,重人格训练,轻知识和生活积累,加上左倾思想的束缚,写作教学常常走入形式死板、内容空洞、思想僵化的新八股道路。其实,学生作文难不是难在格式上,学生写不出作文和写不好作文,往往是因为思维不开阔和内容缺乏所致。思维不开阔和内容缺乏,是教育只重如何写作而忽视了学生对生活的感悟,命题不切合学生实际造成的;学生对教师命题缺乏生活感受,只好胡编乱造,销差了事。思想僵化,是对学生的写作缺少宽容,写作之前就在命题上加框、讲评上再给学生加框,使得学生不敢写自己真实的感受。因此,何来情文并茂、有血有肉的文章。现在正提倡创新教育,如果学生连写一点真实感受都不行的话,创新思维怎么培养。当然,我不是说教学生抒写真情,就是让学生随便乱说,而是要让学生在正确思想指导下,在健康文学的熏陶感染中认识社会,改造自己,发展自己。另外,学生的生活圈子小,因此,只关注身边的生活还不够,广泛地看书、读报,把视线投向全国、全世界,投向社会科学、自然科学的广阔领域是写好文章的前提。平时多读、多记一些精粹的文句,到写作时,眼前之景、事、人、物才会与记忆中储存的妙词佳句发生联系,产生出新的连珠妙语。

关于听说教育。从社会发展史来看,听和说的教育是先于读写教育的。没有文字以前,人类的交际活动和文化的传承都只能靠听说进行。有听说的活动,就必然有听说的教育,只是这种教育是融合在各种实践活动中进行的潜语文教育。有了文字以后,书本的读写教育同样是离不开听说的。但是,却没有教育家专门研究过听说教育的问题,也没有哪个教育家专门把听说作为一门课来传授。在古代,听和说的教育同逻辑教育、语法教育等一样,都只能是一种相互影响、自我感悟式的潜教育。奇怪的是,千百年来,虽然没有专门开设听说教育课,我们的古人,无论是工匠、农民、商贾还是官吏,似乎还没有出现多少听不懂话和说不来话的人相反的是,现在的语文教育花了不少时间去教与听说密切相关的语法知识、听话要领、说话方法和如何表情达意等听说要义,然而“听”“说”的效果却不见明显,这倒是值得大家深思的问题。其实,人类习得母语与环境潜移默化的作用密不可分。婴儿的听说器官和功能是与语言学习同步完成的。当婴儿把语音与语音所反映的事物联想起来,形成概念的同时,听说器官和功能也逐步完善。因此,母语的听力和表达力,是在母语环境的相互交流中形成的。但是,我们也不否认有意识教育在听说教育方面的重要作用。特别是在社会交际全球化、通讯现代化的今天,把古今语文教育联系起来思考,认真研究语文教育如何抓听说能力培养,肯定是十分必要的。问题是听说能力的培养,要认真分析,把任务列出来,具体划分到相应的年级,并提出具体的教育目标和要求。不要像“语文”本身一样,虽然独立设科,却又常常和政治、历史、哲学、逻辑等纠缠不清,搞到现在,一个世纪过去了,“语文是什么?”“语文教育该做哪些事?”都还是一笔糊涂帐。如果搞不清楚语文教育在听说能力的培养方面该做哪些工作,而是盲目地把有关听说方面的内容都揽起来,但又“什么学段教什么”,“什么内容有什么要求”都搞不清楚,在语文教育方面本来就糊涂的教师心中再加一笔糊涂,语文教育改革就不会有很大成效。

【参考文献】

[1]张隆华、曾仲珊:《中国古代语文教育史》,四川教育出版社,2000年10月第2版。

字库未存字注释:

@①原字月加刂

@②原字京加刂

@③原字王加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