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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元培科学教育思想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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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元培科学教育思想形成

摘要:蔡元培科学教育思想是在近代中国落后、西方列强入侵的时代背景下产生的,它是时展的产物;蔡元培科学教育思想继承了先秦时期百家争鸣的优秀民族文化传统,反思了长期以来中国封建社会独尊儒学的偏向,吸纳了卓著的康德哲学思想,融汇了近代德法诸国的科学文明,它是中西文化融合的产物。

关键词:蔡元培;科学;教育;科学教育;科学教育思想

蔡元培(1868-1940年),字鹤卿,号孑民,浙江绍兴山阴县人,是中国近代著名的资产阶级革命家和民主主义教育家,他对中国近代教育的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冯友兰说:“蔡元培先生是中国近代的大教育家,这是人们所公认的,我在大字上加了一个最字,因为一直到现代我还没有看见第二个像蔡元培先生那样的大教育家”。[1]北京大学教授萧超然说:”如果中国古代最大的教育家是孔子的话,那么中国近代最大的教育家就是蔡元培,蔡元培是继古代孔子之后独步于中国近现代文坛的教育巨匠”。[2]

蔡元培的教育思想博大精深、恢弘浩淼,不啻于人类教育思想史上的一座宝库,而内容丰富、深蕴哲理的科学教育思想则是整个蔡元培教育思想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如奇珍,光芒万丈,辉映寰宇,泽被后世;似丰碑,立足近代,秉承古代,昭启现代。

蔡元培的科学教育思想,基于他本人的经历实践和探索思考,基于他所生活的社会状况和时代环境;源于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源于近代西方文明的影响。他留给我们的宝贵精神财富,是非常值得我们珍视和研究的。作为中国教育思想史乃至人类教育思想史上的一份珍贵遗产,蔡元培的科学教育思想有其自身复杂的背景和广泛的来源。拙文就此二端稍作探析,藉以祈教于方家,冀获引玉之功。

一、时代背景:近代中国的落后及世界列强的入侵

作为封建社会的垂暮之年,清朝后期,已是风雨飘摇,大厦将倾,政治腐败,经济凋敝,文化失落,教育废弛,社会动荡,国内阶级矛盾、民族矛盾空前激化,危机重重。各资本主义国家为了增加生产、扩大市场、赚取高额利润,从而肆意将殖民侵略的贪婪触角伸向了海外,积极争夺原料产地和商品市场。中国,作为世界上物产丰饶、地广物博的东方大国,早令列强垂涎欲滴了。英、法、美、俄等资本主义国家纷纷接踵入侵,《中英南京条约》、《天津条约》、《北京条约》、《瑷珲条约》等不平等条约的签订,加速了清王朝的衰落,中国进一步丧失了主权和领土的完整。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中国再次惨败,《马关条约》的签订,标志着外国资本主义对中国的侵略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大大地加深了中国社会的半殖民地化。此后,英、俄、美、日、法、德等国争先恐后地夺取侵华权益,迅速掀起了一个瓜分中国的狂潮,中国面临着亡国灭种的危机。

当蔡元培于1868年诞生之时,正值中国因鸦片战争失败而遭受资本主义列强凌侮的时候,而甲午战争的失败尤使蔡元培震惊,面对掌握先进科学技术的西方列强,他深切感受到中国明显的衰弱,为了寻求救国救民之道,他开始涉猎“新学”。“自甲午以后,朝士竞言西学,孑民始涉猎译本书。”[3]1899年,蔡元培读严复译赫胥黎《天演论》,使他“始知炼心之要,进化之义,乃证之于旧译物理学、心灵学诸书,而反之于春秋、孟子及黄梨洲氏、龚定庵诸家之言,而怡然理顺,涣然冰释,豁然拨云雾而睹青天。”[4]

在中国长期的封建社会中,人们只关注与治国安邦密切相关的那些圣人礼法和伦理纲常,科学长期遭受冷落。“我国人士,由来尤多好高骛远,专尚空谈,以致有科学落后之今日。若仍因循故知,不图努力精进,则恐唯有受天演之淘汰而已,然此亦因限于科学、智识之幼稚也。国内发明既寥若星辰,著作尤鲜若鸿毛,欲求一可读之书,殊不可得,深进研究,更属梦想。”[5]至于今日中国之学术程度,“则吾人益将无地以自容”。可是,世界列强则为另一番图景:“近来列强提倡学术研究,不遗余力。在国内,固然不惜用最新的设备,集中专门人才,使之致力于宇宙的秘奥,事物的创造,崭然有新的发见或发明,以获得国际学术界的名誉,而且高掌远蹠,肆力于国外,尤其眈眈于我国疆土。”[6]蔡元培为中国缺乏现代科学而万分自愧,他认为,欧洲人所谓的某学某术受中国影响,指的是中国古代的学术,而非中国当今的学术,在西洋科学发达而中国科学落后的现实形势下,今人无可引以解嘲。

近代中国的落后,引发了蔡元培的深切思考,他在立足本国、放眼世界、比较中西的基础上得出结论:进行科学教育,方是振兴祖国,改变落后状况的有效途径。“欲救吾族之沦胥,必以提倡科学为关键。”[7]20世纪初,世界科学迅速发展,主要资本主义国家日益发达,科学竞争日趋激烈,世界上的强国,无不是工业兴隆,对于声、光、化、电的学问研究得细致入微的,蔡元培说:“今人竞言科学救国矣。夫科学何以救国?岂不以人类所以进化之秘奥,他学所不能明者,科学能之;国家所赖以生存之要素,他术所不能致者,亦为科学能之。并世各国之富强,正与科学之发达以骈进。”[8]蔡元培指出了科学的重要作用及科学发达与国家富强之间的正比关系。他数度出国留学,将中国与西方进行比较,探求西方诸国国富民强的奥秘,认为中国在近代以后科技已经落后,要想富强发达,唯有学习欧美先进的科学技术,他指出现代文明源于欧美,“盖欧化优点即在事事以科学为基础,生活的改良,社会的改造,甚而至于艺术的创作,无不随科学的进步而进步。”因此,我国要发展,“尤不可不于科学的发展,特别注意呵!”[9]蔡元培的科学教育思想正是在这种近代中国落后及西方列强凌侮的时代背景下盟生的。

二、广泛来源:中西方文化的熏陶和影响

(一)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

1、百家争鸣的学术传统

就“百家争鸣”而言,蔡元培赞誉如是:“我国先秦时代,诸家风流,颇具科学途径,治哲学者有道学,治道德政治之学者有儒学,治论理学者有名学,治法学者有法家,治词学者有纵横家及小说家,治农学者有农家,治理工之学者有墨家,其学说皆有独到之处,足与希腊学者抗衡。”[10]先秦时代的“百家争鸣”,其科学途径深深地激发了蔡元培的民族自豪感。正如他在《中国伦理学史》中所说:“种种学说并兴,皆以其有为不可加,而思以易天下,相竞相攻,而思想界遂演为空前绝后之伟观。”[11]事实上,确如蔡元培所言,奇伟壮观的“百家争鸣”在中国思想史上是空前绝后的。

“百家争鸣”中所反映的学术民主和学术自由精神深深融入了蔡元培的精神世界,成为他自由思想的一个重要来源;“百家争鸣”中各派学说所呈现出的百花齐放、异彩纷呈的繁荣景象,成为蔡元培“兼容并包”思想的源头;“百家争鸣”中寻求变革、促进发展的学术理论,成为蔡元培冲破传统、积极变革的原动力;“百家争鸣”中崇真尚实、追求真理的学术精神,成为蔡元培科学精神的主要来源。综上所述,“百家争鸣”的学术传统成为蔡元培科学教育思想的一个重要的正向来源,从正方向上丰富了蔡元培科学教育思想的内容。

2、对儒学独尊的深切反思

蔡元培认为,在我国学术史上,法家偏重群性,道家偏重个性,二者均不适合我国民族的习惯,只有儒家能兼顾个性与群性,在中国流行了二千年而不被更替。但是他随后又对儒学展开了深切的反思:“中国墨学中绝,故以后科学不发展,而宗仰孔子之儒家,自汉以来,不能出烦琐哲学之范围。”[12]虽然墨家重视科学技术教育,在我国科技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但在“儒学独尊”强势冲击下,同为显学的墨家,不得不急流勇退,归于沉寂。蔡元培认为,在我国最近的一千年内,国人的思想为烦琐的哲学所束缚,因而科学极不发达,科学上的进步也特别缓慢,根本就不能与科学发达的世界各国作同一速度的演进。蔡元培对我国汉以后儒家学者的治学方法也做了一番深思:“自汉以后,学者偏重读书,如董仲舒治《春秋》,三年不窥园;阳城读书集贤院,昼夜不出户,凡六年,皆为人所艳称。使人以此为学,真古人所谓专己守残者耳。”13]在古代中国,科举取士成为知识分子进入仕途的途径,激起了众多学者的学习热情,但是在“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中央集权专制下,儒家经典是考生重点研习的内容,儒学理论是考官判别优劣的标准。“学而优则仕”,全国大多数知识分子被吸引到科举这座“独木桥”上来,科举制度成为向知识分子灌输儒学教义、向全国普及儒学理论的强有力手段,这比行政上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命令更有效地“罢黜”了“百家”,使诸子成为被禁之列,结束了新学术、新思想的百家争鸣。

在近代中国,随着中国封建制度的崩溃,儒学思想的主导地位,逐步发生了动摇,这引发了先进知识分子的反思,蔡元培就是其中杰出的一位。蔡元培是标准的儒家学者,但他却能对儒学思想进行深切反思,这一点尤为可贵。对“儒学独尊”的深切反思,成为蔡元培科学教育思想的逆向来源,儒学重伦理教育、轻自然科学教育,儒学尚继承、轻创新等弊端,从反方向上给蔡元培科学教育思想以重要的启示。

(二)西方近代文明的影响

蔡元培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但他数度留学西洋,对国外文化也颇有研究,而这些又成为其科学教育思想的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来源。

1、康德哲学思想的指导

康德是18世纪德国著名的古典主义哲学家,在世界范围内,他第一次提出有科学价值的天体起源学说。他用自然自身具有力量的观点将太阳系描绘成一个有发生、发展的演化过程,该过程无需神力的“第一推动”,从而在形而上学的自然观上打开了最初的缺口。

1907年以后,蔡元培五次走出国门,其中三次留学于德国大学,留德期间,他几乎每个学期都在大学开设的康德哲学讲座上听课,其中有冯特所讲的《新哲学史-从康德至当代》和福尔特所讲的《康德哲学》等。听课、读书之余,他翻译了德国著名哲学家、教育学家鲍尔生根据康德哲学思想撰写的《伦理学原理》一书,留学法国期间,蔡元培还草拟了《康德美学述》一文。

以康德的“二元论”哲学为指导,蔡元培建构了他的哲学和教育思想体系,他认为世界可分为两个方面:一为现象世界,即物质世界,一切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均属之,它是相对的,有形的,有限的,受因果律的制约,与时间、空间有不可分离的关系,是可以经验的,属于政治范围;一为实体世界,即本体世界,一切精神现象均属之,它是绝对的,无形的,无限的,不受因果律的制约,无时间、空间的限制,是超越经验之外的,是超政治的。依据上述划分,蔡元培认为属于物质世界(现象世界)的自然和社会永远不可能进入本体世界(实体世界),只有人的精神才能进入这个世界,物质世界只有通过人的精神才能与本体世界相通;而与本体世界愈接近,人的精神就愈趋于自由高尚,人也就愈变得纯真完美。本着这样一种对宇宙人生、对社会发展的总体认识,蔡元培指出:“教育者,则立于现象世界,而有事于实体世界者也。故以实体世界之观念为其究竟之大目的,而以现象世界之幸福为其达于实体观念之作用。”[14]蔡元培认为现象世界和实体世界是相互关联的,是一个世界的两个方面。他认为联合现象世界和实体世界的津梁就是教育。教育虽然立于现象世界,不排除对现象世界幸福的追求,但其最终目的却在于追求实体世界的最高精神境界。所以,他认为教育工作从根本上讲,就是帮助受教育者发展其能力,养成“完全人格”,为人类文化的进步恪尽一份责任。

在以康德哲学思想为指针而制定的民国教育宗旨中,蔡元培将科学教育放在首要位置,康德的哲学思想毫无疑问是蔡元培科学教育思想的一个重要来源。

2、德法科学文明的激励

就科学而言,在西方文明世界中,蔡元培尤为推崇德法两国,“近世言科学者,率推德法两派。法人多创见,德人好深思,两者并要,而创见尤为进化之关键也。”[15]蔡元培以为德法两国的科学程度各有千秋,德国注重精细分析的研究,法国注重发明新法的研究,我国学者应充分吸收两国特别是法国科学家的发明锐气。这种发明的锐气在蔡元培看来,它的实际表现则是:在近代社会科技革命的浪潮中,世界各国竞相发明新的器具,德国的飞艇、法国的飞机,为人们的交通旅行提供了前所未有的便利。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德法两国能够持久作战,究其原因,蔡元培认为是两国科学的发达。他如此推崇德法的科学文明,这与他在这两国的留学经历是密切相关的。1907年夏,蔡元培赴德留学,学习德文;1908年进莱比锡大学学习,历时三年六个月;1912年9月,蔡元培再度赴德留学,继续在莱比锡大学学习,至1913年6月止。他在德国留学所修的课程主要有《心理学原理》、《儿童心理学与实验教育学》、《心理学实验方法》、《德国现代文明史:其过去与现在》、《德国古代与中世纪的文明》、《德国现代文明史:世界观与科学观》、《古典时期的德国文明》、《欧洲从中世纪过渡到近代的历史》、《作为一个哲学家和自然科学家的歌德》、《现代自然科学的主要研究成就》等,就这个粗略的课程目录,可以看出几点:(1)蔡元培在选课方面特别重视文化史、文明史方面的课程学习,他并没有从狭义上来理解教育,而是将教育的内容即文化道德和教育方法理论即心理学联合起来学习;(2)在研究西方文化方面,他尤其注重对科学基础的探讨,此后又将之与中国文化作了比较研究,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在中国开创了文化史比较研究的传统;(3)蔡元培善于学习那些在当时被认为是最先进的科学成果,他特别感兴趣的是欧洲文明怎样过渡到近代文明的这个根本问题。可以说近代化、现代化是他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为了研究这个问题,他特别注重学习一些自然科学。1913年,蔡元培赴法国留学,学习法文,从事著译、考察和研究,积极参与组织留法勤工俭学会和华法教育会,至1916年10月受命回国任北京大学校长止。此间,蔡元培除了翻译康德的著作外,于1915年以德国哲学家鲍尔生与冯特所著《哲学原理》为基础写成《哲学大纲》。1920年10月至1921年9月,蔡元培赴欧美各国考察高等教育和学术研究,先后去了德法等十个国家,访问了这十个国家的著名大学和研究机构,拜会了居里夫人和爱因斯坦等大科学家。1923年7月至1926年2月,蔡元培又一次赴欧洲,在德法等国从事讲学、考察、参加各种学术活动。

蔡元培十分重视吸收外来文化,在面对技术先进的西方各国时,他毅然离开发展停滞的祖国而抵达近代化的国度,学习并且精通西方新出现的科学文化知识。他的理念是:一个民族,不能不吸收其他民族的文化,犹如一人之身,不能不吸收外界的空气及饮食,否则就不能有所长进。

德法两国的科学文明对蔡元培的影响极大,他在欧洲各国留学和考察期间,耳濡目染,深受其熏陶,德法两国的科学文明是蔡元培科学教育思想的又一个重要来源。

时值民族危机,蔡元培抛弃了封建士大夫的头衔,踏上了资产阶级的救国救民的道路,他继承中国文化的传统,吸收西洋文明的精华,形成了自己独具特色的科学教育思想,它是在立足时代背景的基础上,对东西方文化的有机融合,是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近代文明相结合的产物。

参考文献:

[1]冯友兰.我所认识的蔡孑民先生[A].见中国蔡元培研究会编:蔡元培纪念集[C].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8:48.

[2]萧超然.蔡元培与近现代中国教育改革[A].见丁石孙、萧超然、梁柱等著:蔡元培研究集[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5.

[3]转引自蔡元培研究会编:论蔡元培[C].北京:旅游教育出版社,1989:203-204.

[4]高平叔.蔡元培全集:卷一[M].北京:中华书局.1984:96.

[9]高平叔.蔡元培年谱长编:卷二[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9:535-536.

[11]、[14]高平叔.蔡元培全集:卷二[M].北京:中华书局.1984:9;133.

[10]、[13]、高平叔.蔡元培全集:卷三[M].北京:中华书局.1984:62.

[15]高平叔.蔡元培全集:卷三[M].北京:中华书局.1984:145.

[5]、[6]、[7]、[8]、[12]高平叔编:蔡元培论科学与技术[M].石家庄:河北科学技术出版社,1985:308;164;33;28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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