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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初开象征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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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初开象征结构

摘要:长诗《混沌初开》在彭燕郊的创作中具有特殊意义,是其探索诗歌艺术的集大成之作。该诗歌的主题意向指向至深、至远、至美的“全光之境”,诗人对于人类精神形式的把握显示出一种深刻的洞见和深沉的悲悯。与此相适应,《混沌初开》有着一整套自己的符号系统和由这些符号形成的象征结构,使长诗形成一种多向度的、呈辐射性的诗意展开方式,从中不仅可以有效地切入这部长诗的整体意蕴,而且可以把握到诗人在艺术探索上的基本理念和极为敏锐的先锋性意向。

关键词:彭燕郊;《混沌初开》;象征结构;“全光之境”

在中国现代诗人中,“七月派”老诗人彭燕郊无疑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对读者来说,不仅他在70年的创作生涯中长盛不衰的艺术创造力是一个奇迹,也不仅他在64岁这样的高龄实行“衰年变法”是一个奇迹,而且他本人的生命经历在现代中国风云变幻的政治背景下也无异于一个奇迹。建国前从新四军战士到左翼文化工作者,建国后从大学教授到被指控为“胡风分子”,在20多年的政治劫难中,彭燕郊先后当过木工、翻砂副工和油漆工,到晚年仍以赤子之心拥抱缪斯女神,成为当代先锋诗歌艺术的杰出代表。这种人生的变化轨迹正如评论家龚旭东先生所说的,是“一朵充满奇迹的火焰,一块晶莹剔透的结晶体,一个平凡的圣迹”。但发生在彭燕郊身上最大的奇迹,也许是他为中国现代诗歌艺术所提供的一系列不同凡响的杰作和对于纯正的诗歌精神始终执着不移的坚守,尤其是他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所进行的艺术试验,对于推动中国当代先锋诗歌艺术的发展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混沌初开》在彭燕郊的创作中具有特殊意义,是其诗歌艺术探索的集大成之作。这是一部真正能把读者的灵魂托举到崇高境界的作品,读者在阅读这部作品的过程中,会强烈地感受到自己作为一个平凡而渺小的个体,在不自觉地变得丰满和强大起来,会感到自己的灵魂在极度的痛苦和欢乐中,随着诗意的展开而蜕变和更新,在“无涯际的空旷”中,“随心所欲地从中找到最能激发生命特质形成的日月精华”,在一种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作用下生长成一个“新我”。这是一部大悲悯、大悲哀的作品,同时是一部大欢乐、大解脱的作品。诗人在作品中的声音完全发自其灵魂的深处,却不仅仅是属于诗人个人的,诗人从自身的生命体验出发洞察人类普遍面临的精神困境,以充满诗意和具有超越性意义的“混沌”图像指向人类普遍渴求的理想生命形式,探索人类的精神超越之路。

一、“你”与“我”:对话与对话的互生互动模式

作为一部气象开阔、境界深邃的长诗杰作,《混沌初开》一开篇就迸发出一种蒸腾性的力量,显示出超卓的想象力。在无涯际的空旷中,诗中的“你”似乎是横空而来的,与浩渺悠远的时空背景形成巨大的对照性落差,给人一种强烈的晕眩感。“你已置身在混沌中,混沌主宰一切。混沌不是幻觉,混沌比幻觉更美。”诗人以一种饱满的诗性精神,以一种直接乃至显得峻急的诗性方式切入作品所展开的精神背景,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比幻觉更美,主宰一切的“混沌之境”。读者在读到这个开篇的时候,最深切的感受也许是在无涯际的空旷中裸露自己的快意,并在这种快意中向自己的精神世界彻底打开,敞开内心的幽暗与隐秘,一种膨胀性的力量会使读者产生无限地接近混沌之核心的渴望,扑面而来的是刚健、博大,充溢着神性与雄性的混沌之美。诗人在这里告诉我们,这不是一个我们处身其中的世俗世界,也不是平常的幻觉,而是一个具有超验性的精神世界。这部长诗的基调正是建立在对这个超验世界的诗性追寻上,诗人把自身灵魂的痛苦和绝叫与人类的普遍命运联结起来,在对人类精神形式的高度概括中,显示出一种把握人类精神危机的深刻洞见与对于化解人性异化的深邃理解。因此,从根本上说,这是一部旨在拷问人类的生存状况,解除人类精神痛苦的作品。

作为第二人称在长诗中出现的“你”,不仅具有贯串全诗,统领全诗布局的结构性意义,而且是读者进入诗歌,揭开全诗深层意蕴的一个关键性纽结。从表面上看,“你”是一个身份未明者,“你”何所来而来,何所去而去,这对读者起始是一个谜团。但随着诗意的展开和读者阅读的深入,“你”的面目隐隐地变得清晰起来,由一个“混沌之境”的神秘过客逐步还原为一个对生命本体的神圣叩问者形象,就此而言,似乎有类于屈子笔下上下求索的天问者形象。然而,“你”在全诗中仍然具有不确定性,“‘你’是谁”对读者始终是一个挥之不去的疑问,这恰恰见出诗人彭燕郊的独到用心所在。在笔者看来,“你”是一个多重指称的复合体,是“类”与“个”的统一体,包含着诗人对“一”与“多”、人类个体与整体的辩证关系的思考,从中传达出丰富的哲学信息。“你”不仅仅是“你”,还是“我”和“他”,从“你”的身上,折射出人类普遍的精神悲剧,同时,“你”对“混沌之境”的神往也折射出人类对摆脱精神痛苦的普遍渴望。因此,“你”在诗中作为一个饱满的诗性形象的确立,联结着诗人对于人类基本问题的思考,具有多维的象征性意义。

值得注意的是,诗中的“你”既是一个高度抽象化的诗性形象,同时也显示出诗人自身个性化的精神特征。在诗中,显然有一个潜在的对话者“我”,这个“我”无处不在,却又无迹无形,是一个隐匿的诗性形象。这个“我”主要是一个发问者,一个隐匿的观察者,时刻不动声色地审视着“你”,乃至成为诗中一种弥漫性的氛围。同时,这个“我”是对“你”的补充,与“你”互为一体。在这部长诗的内在张力结构和象征结构中,存在着一个“你”与“我”对诘与对话的互生互动模式。正是通过“你”与“我”之间的潜在对话,才促使“你”成为一个行动者和反思者,成为一个意义丰满的诗性形象。在“你”的身上,可以发现诗人对知识分子传统人格的修正,“你”在混沌中对自身的超越与提升,符合诗人对知识分子改塑传统人格模式的深切期望。如果没有这个“我”的存在,或者说,如果这个“我”在诗中是一个真正的缺席者,那么,诗中各种诗性形象的建构不仅没有存在的现实依据,而且缺乏化为行动的思想推动力和理性精神。因此,“我”作为一个潜在的对话者,在诗中不仅是一个结构性的观察视角,而且是一个功能性的行动主体。

那么,如何理解诗人自己与“我”的关系,进一步理解诗人与“你”的关系,这对于理解这部长诗的深层意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显而易见,在《混沌初开》所展开的精神背景中,流露出作者强烈的身世感,诗人在诗中的自我形象几乎是弥漫性的,是无处不在的。诗人的自我形象就是通过这个隐匿的“我”表现出来的,“我”代表诗人的内在精神诉求。同时,诗人的自我形象又与“你”处在一个对照性的结构中,诗人作为一个“他”者,与“你”有着深层的精神联系,实际上与“你”和“我”是一个三位一体的精神复合体,因此,诗中强烈的身世感既是诗人自己的,又是“你”和“我”共有的,是属于人类全体的。在这一意义上说,《混沌初开》是诗人彭燕郊的精神自传,同时也是一幅对人类的精神画像。诗中有一句深沉的感叹:“你,属于人类,你却不了解‘人’,却不了解你自己。”这不仅仅是“你”的困惑,同时是诗人自己的困惑。这种真实的困惑无法掩饰,这是“你”的内心之痛,也是诗人的内心之痛。尽管在混沌之境“你将得到快乐”,但“你”必须跨越精神的炼狱,融入“全光”之中。固然不能把诗人与“你”简单地等同起来,把“你”视为诗人的化身,“你”作为已经摆脱世俗世界羁绊的诗性形象,具有理想化的形态,而诗人的超越之路才刚刚开始,但两者的精神取向却是共通的。因此,诗人才有这样的感叹:“你啊,你在无穷无尽里,在没有章法没有主旨里,反刍你短短几十年的莽撞冒失。这里没有永久和无限可以追求,这里就是永久和无限,这里没有灵魂和肉体的欢乐,只有永远和无限无意中培育你永远和无限的淡泊。”这里的身世感显然是诗人自己的,却又比诗人自己的身世感更博大和深沉,联结着诗人对人生根本问题的思考,同时辐射到人类普遍面临的精神和文化困境之中。因此,“你”在长诗中的确立,并不仅仅是一种刚健有为的人格精神和充满创造活力的诗性精神的确立,而且是一种直抵灵魂的忧患意识和反思精神的确立,“你”“在混沌中回归本真”的超越之路具有广泛的人类意义。

二、“第二我”与“非我”:美本体的化身和精神参照物的确立

在长诗中,“你”是一个不断推进和衍生的精神实体,“第二我”既是“你”的衍生体和精神参照物,同时又与“你”合为一体,形成一个精神实体中的互生互动结构和对照模式。像“你”一样,“第二我”的身份同样是模糊而暧昧的,在长诗中是通过象征的方式从不同的侧面暗示出来的。一方面,“第二我”是在诗人的想象中出现的诗性形象,“你”与“第二我”的相遇和融合是诗人内部的精神事件,“第二我”是诗人在灵魂的历险过程中升华自我的引领者和对照物;另一方面,“第二我”又是一个存在于诗人想象之外的精神实存体。在诗人看来,在生命个体的精神结构中,自我的确立是一种本体论意义上的确立,“第二我”是自我确立的依存物和互生物,同时是自我确立的内在动力机制和高级形态,同样具有本体论意义。根据长诗隐含的提示,“第二我”不是“我”,而是“分裂出去的‘我’,用‘我’的模式翻造出来的‘我”’,因此,可以“用‘我’想象第二我”,但“第二我”并不是“我”的转化形式,也不是“形象的巧合”,两者之间尽管有着极为隐秘的对应关系,却被诗人笼罩在一层神秘的光晕里而难以捉摸。在长诗中,“第二我”的确立并不仅仅是作为一个诗性形象的确立,而是作为一个精神参照物的确立。在与“第二我”的对照中,“你”超越自身的局限逐步变得丰富起来,在创造的激情中提升灵魂的高度,反思“生活在规律之中”的盲目生命方式,并且在“第二我”的引领下去“面临一次新的奇遇”。在诗人彭燕郊那里,“你”与“第二我”之间的对话与对诘包含着丰富的对于人生本质意义的困惑与追问,“第二我”对“你”的质疑与诘问似乎有一种居高临下的精神优势,“第二我”的发问几乎是天启式的:“那么你是怎样维护生命的创造原则的?”这正是生命的全部症结所在,也是当代精神困境的核心问题所在,使“你”在答非所问的难堪中豁然醒悟。这显然暗示着诗人的某种价值取向,“第二我”在这里是作为美本体的化身出现的,诗人一再强调“第二我”的美和美的超越性力量:“第二我不是魔鬼,但有魔鬼的美。……第二我却能以气流为跳板,向无涯际以上的无涯际跳跃,向翻滚旋转翻滚旋转。”从中可以发现,在彭燕郊的诗学观念中,美包含着对于庸俗的反抗,是诗人情感和意志力的诗性表现,而且美是运动的圆满形式,在静止中则归于寂灭和虚无。“第二我的美,你第一次看到的美,你的眼睛映现的第一次惊奇。人类应该具有的美的可能。”在诗人看来,美具有一种勃发的力量,具有创造进化的功能,是精神升华的内在动力,同时美又令人惊奇,并在惊奇中塑造人性的健全和丰富。诗人拥抱美的热切与灵魂的内在要求完全一致,他寄希望于通过美的塑造来作为化解当代精神问题的有效途径,另一面却表明诗人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第二我”对“你”没有完成的诘问,在“非我”那里得到进一步的展开。“非我”不是“第二我”,也不是“第二我”的延伸,“它好像是生命无意识的化身”,“是从第二我的消失中凸现的可触摸的幻影”,具有“多向度的单纯,多向度的丰满”。“非我”具有强烈的否定性内涵,在长诗中是以否定性的形式出现的,以对“旧我”的否定作为超越的起点。这是一个“历史中间物”概念,不但代表一种自我否定的身份转换,而且代表一个向死而生的新生过程,因此,“非我”是终结性的,同时又是一个新的起点,是“旧我”的消解和“新我”的生成。“非我”在长诗中的出现同样是一个重大的精神事件,是“一场冒险的结果”和“混沌初开”的预兆,预示着“全光”的临照和“新的你”的确立,长诗的整体氛围在这里开始呈现出进入澄明之境的迹象。长诗对“非我”这一诗性形象的确立也是与“你”叠加在一起的,“你”与“非我”形成一个精神互生体。“非我”行踪无定,无法触摸,“你想看见它的时候看不见,它总是意外地出现在你面前,你很少看到它。你在想:能够和它有个默契就好。你想念它那像你自己说出的话的回音一般的语言。那声调像你自己的心跳一样沉着、清脆。”因此,尽管“非我”具有不确定的性质,却不是虚无的幻觉或幻象,而是一个奇异的精神实体,与“你”相生相成,合二为一,在“肉体的崇高的本真”和“心灵的悲壮的本真”的有机结合中,最后融入“全光”的混沌之中。在诗人那里,“非我”的内在规定性指向灵魂的召唤和命令,“非我”传递神秘的宇宙信息,具有一种奇异的提升力量,使“你”“不由自主地加入混沌,加入这狂热的自我搅拌”,从而复归生命和人性的本真形式。“你”与“非我”从相遇到融为一体的过程,对“你”是一个蜕变自新的过程,“你”终于从“可怕的可悲的自怜自保综合症”中解放出来,剥开浑身包裹的“一层又一层人造皮革”,在灵魂的犀利解剖和严肃拷问中,逐步升华为真正意义上的超越之“我”。就此而言,“非我”不仅是对“你”的否定和提升,也是对“第二我”的否定和提升,是更高一级的生命形式,是诗人生命理想的诗化表现。在生命形式的这一转换过程中,诗人灵魂的自审与自新伴随着刻骨的创痛,在长诗中表现出来,就转化为悠长的叹息和叹息中的亢进之音。尽管长诗深处的悲凉和沉痛是极度抑制的,却仍然是蒸腾性的,弥漫为从容淡定的忧郁,另一面却展现为生命的乐观图景和对于“全光”境界的热切期望。

三、“全光”与“混沌”:全新的本体开发方式

长诗在最后的欢乐颂中进入一个全新的境界:“混沌初开,一瞬间无涯际落入全光,翻滚旋转卷入全光。”“全光”是大融合、大欢乐、大解脱的境界,是具有乌托邦色彩的生命圣境。对“你”来说,“全光”的临照是灵魂救赎之所和重造之地,“你”在“全光”中“经历着最严格的生命检验”,“得到光辉的洗礼”而蜕变自新为“新的你”。“非我”也在“全光”中像着魔一般“再次出现”,元气淋漓,“还是那么闪闪的通亮的幻象”,它“只管向前,向前,到处都有它的踪迹,全光急急忙忙于吞食它的踪迹”,因此,像“你”一样,“非我”也“在全光中一点不剩地溶化”,最后化为“全光的一部分”。所有的生命形式都“一头栽进全光的混沌里,乐呵呵地,只管闪闪,只管发光”,在“这混沌的全光,全光的混沌”中,灵魂得到净化和升华,生命由此在彻底的超越中进入大澄明、大宁静、大通达的境界。在诗人那里,“全光”作为生命蜕变自新的最高形式,是对理想生命形式充分敞开的诗性建构,成为诗人笔下的载“大道”之物,具有丰富的象征意义和哲理内核。

“全光”在长诗中的出现是灵魂探险的“高峰体验”,是“混沌初开”的理想状态和充分诗化的形式,寄托着诗人重造灵魂的生命理想。“你”从“混沌”到“全光”的灵魂历险,是“一种全新的本体开发方式”,“作为参与光”,“你”在“全光”中是“慢慢地适应的”,并且成为“一个光信号系统”:“在绝对清醒的梦里,你已经纯净,没有一丝多余的杂质,没有一丝皱折。每一朵光都可以透过你望见另一朵光。你敢于相信自己也是光源,你赖以生存的光里有你自己发出的光。”长诗“混沌初开”的主题指向在“全光”中得到充分的展开,最后归结为“全光”对人类精神困境的普遍化解和灵魂的全面救赎:“你相信光,你得到光,你发光了。”在“全光”的临照中,“你将再次超越你自己”,这不仅是诗人对人类未来的预言,更是诗人对人类发展前景信心的确立。

在长诗中,“混沌”是贯串始终的总体意象,是宇宙开犹未开的初始状态,“混沌覆盖一切,混沌包容一切”,同时“无轻,无重”,是“无色、无形、无声的纯净”,是“全感觉的时空本体”。诗人心事浩茫,上下求索,在他的诗性想象中,“混沌”转化为精神世界的“客观对应物”,其象征意义指向理想生命形式的诗性建构。就此而言,“混沌”是诗人对生命深刻觉悟的内心产物,是由诗人灵魂探险转化而来的“心象”。另一方面,“混沌”又与“全光”同为一物,是“全光”的初级形式。“全光”是宇宙终极状态的诗性形式,是生命创造进化的理想状态,在艺术上则是一种天启般的独创性境界。由“混沌”到“全光”的超越历程,不仅是诗人灵魂的涅槃自新,是“新我”的诞生,同时象征着人类精神困境的化解和救赎。在长诗中,“混沌”与“全光”都是宏大和崇高之物,都具有在空间上无边无际,在时间上无始无终的性质,是“大无”“大有”之物,是宇宙中载“大道”之物的诗性化身。在“全光”中,时空具有全新的性质,呈现出天人合一的理想图景和灵魂自新的超越境界,“全光的创造者中有微小的你在内,全光中有你微小的位置”,“你”在涅槃自新中成为“新的你”,向更高的生命境界创造进化,生命处于永不停息的运动和创造进化之中。

四、神性本体的象征构架与诗性呈现

《混沌初开》是一部具有高度概括性的作品,诗歌的主题意向指向至深、至远的“全光之境”,诗人对于人类精神形式的把握显示出一种深刻的洞见和深沉的悲悯。在诗人那里,生命的本体即是“混沌”,生命之美即是“混沌之美”和“全光之境”,生命的诗性建构即在于恢复生命的神性本质和内在价值。“全光”指向一种至高、至远、至善、至美的神性本体,“全光之境”是理想之境,是理想生命形式的依存之境。诗人以一种极具个性化的审美方式,通过对“全光之境”的诗意建构,试图寻求解除人类精神困境的途径,如此高远的立意也许不无乌托邦的玄幻色彩,但却是从诗人的全部生命体验转化而来的,代表诗人对于人类精神家园的诗性坚守。

《混沌初开》的诗意展开方式是多向度的,呈辐射性的,在结构上却是线性递进的,诗人有着一整套自己的符号系统和由这些符号形成的象征结构,这是从整体上理解这部作品的关键之处。“你”“第二我”“非我”“混沌”和“全光”等是构成这个符号系统的关键词和形成长诗象征结构的基本元素,而且呈现出一种线性递进的逻辑结构关系和演变轨迹。这些关键词并不仅仅只是诗中的核心意象,也不只限于对诗歌的基本内涵起一般性的提示作用,而是指向诗人对人类理想生命形式的哲学追问与终极关怀。似乎可以这样说,对诗人彭燕郊来说,这些关键词具有哲学本体论意义,代表他对生命存在方式和探求人类精神出路的基本看法。这些关键词本身不仅具有深刻的哲学意蕴,而且是高度诗性化的,是诗与哲学近乎完美的融合。从这些关键词出发,不仅可以较为准确地切入这部长诗的整体意蕴和象征结构,而且可以把握到诗人在艺术探索上的基本理念和极为敏锐的先锋性意向。彭燕郊在给朋友的信中谈及《混沌初开》时说:“这首长诗,是我这几年思考的结果。我以为,现代诗应该是思考的诗而不是抒情的,或不单单是抒情的,甚至可以说是以思考代替抒情的。”在某种程度上,这可以看做是彭燕郊诗观的表露,从中可以发现其诗学主张与传统诗学观念的深刻裂痕,这也是贯串在彭燕郊创作中的基本艺术追求。他将理性与思考视为现代诗的内核,也许不无偏激之处,然而并不是简单地放逐抒情,强调理性之光对于诗人主体意识的烛照,要求诗歌在更高的理性层面审视人类的生存和命运,也是诗歌的题中应有之义。应该说,《混沌初开》就是彭燕郊对这一诗学主张的成功实践。

《混沌初开》的符号系统和象征结构在中国现代诗歌中,可以说是一次破天荒的成功的艺术实验,这使它成为一个非常独特的文本。在中国现代诗人中,似乎很少有人像彭燕郊这样在创作中表现出如此明确而坚定的哲学追求,也很少有作品像《混沌初开》这样在葱茏的诗意和具有神秘意味的象征结构中,回响着诗人对生命玄幻世界的哲学寻思,因此,彭燕郊的这个创造是值得我们珍视的。这部长诗杰作对于当代诗坛的启示意义,也将会进一步彰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