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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关键词]文学观;“五四”时期;创作思想;沈从文
[论文摘要]“五四”时期,沈从文的文学创作理论受到争议,笔者通过悉心研究,试图全面深刻地揭示这一时期沈从文的创作思想的实质。而且,只有深层次地了解“五四”特定时期沈从文的创作思想,才能更好地理解沈从文一生的文学作品中所体现的精神。
文学史上常有这样一种文学现象:一定时代的文艺思潮固然对于一个作家的文学创作产生影响,但一时的文坛上某些有关的文艺问题论争,又往往与参加过论争的作家的文艺创作长期实践并不是一回事。“五四”时期,沈从文用自己的心路与创作历程证明,他走的是一条与其他作家迥然有异的创作道路。一方面写作于沈从文是源于一种生命永生的渴,由此生发而体现了一种民间审美、民间创作立场;另外一方面,沈从文努力提高与凸现出“五四”传统的个性主义,对这一传统中的精神与超越维度进行张扬,同时,对“五四”某些创作精神又重新进行某种调整。通过研究,我们发现:“五四”时期,沈从文创作思想上的复杂性、两重性——进步与保守。
一
沈从文一心向往之的是“五四”时期的“人生文学”,他在《窄乍而霉斋离闲话》中写道:“‘京一样’的人生文学”提倡自于北京,而支配过一时节国内诗歌的兴味,对人以一个伸士或荡子的闲暇心情,窥觑寒冷的地上人事,平庸,愚卤,狡猾,自私,一切现象使得人生悲悯的心,写出对不公平的抗议。虽文字翻新,形式不同,然而基本的人道观念,以及抗议所取的手段,仍俨然是一千年的老派头,所以老杜的诗歌,在精神上当时还有诸诗人宗拜取法的诗歌。但当前诸人,信心坚固,愿力宏伟。弃绝辞藻,力朴质,故人生文学这名词却使人联想到一个光明的希望”;他还说要“重新把人生文学这个名词叫出来?”颇有努力承续“五四”文学的精神传统的意图。然而,他所厌弃的时代现实却正是“五四”启蒙运动的历史产物,或者说,由于“五四”启蒙传统中的某些因素发生恶性畸变,从而导致了沈从文所厌弃的负面效应,于是当沈从文意图提出一种矫正时弊的策略时,他并不对“五四”传统进行简单的否定,而是企图以携带了当代教训的眼光去反观“五四”传统,对之进行重新审视与评价。并在此基础上对这一传统进行历史救济意义上的重新发挥,以期挽救这一传统的自我否定式的恶性发展。
沈从文企图对“人生文学”的口号作某种调整性的发挥。“五四”启蒙思潮以其对自然人物与平民意识的高扬而冲击与瓦解了封建士大夫的意识统治格局。这一点,在周作人的《人的文学》中有所昭示。周氏强调人是“从”动物进化的”“,这向我们显示,人的动物性生存本能在当时获得了思想界的正视与肯定,人的风俗日常生活得到了价值肯定,这种观念对于文化领域内的职业化,商业化潮流多少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从这一点上说,沈从文所厌恶的“海派作风”的形成与“五四”提出的这种启蒙观念的普及与扩展多少有联系。
我们看到,浓从文在继承“人的文学”这一观念时,又对其观念重新进行了某种调整,他在相当程度上表露出对于人的动物性的生存层次的鄙视,而更加强调了人性中对于动物生存状态的超越因素。尤其是在涉及文学工作的时候,他似乎认为,写作是一种将人的生命从纯粹自然的动物性存在提升到人的层次的一种方式,沈从文认为,某些作家的写作,其动机就是为获得多数读者,一方面可藉以“弥补作家人格上的自卑情绪,增加他的自高情绪”,使他觉得“活下来,有意义”;另一方面可望获得丰厚的收入而过上稳定的生活,这两方面都可以“使作者个人生命得到稳定”。因此,沈从文有些尖刻地认为:“一个作家有意放弃多数,离开多数,也可以说不仅得违反流行习惯,还近于违反动物原则了①。
但是对于一个作家来说,就不能仅仅满足于动物本能层次的生活了。沈从文认为,写作是出于一种生命永生的渴求,这一“永生的欲望”是产生于生命的痛苦之中的。沈从文对于生命的痛苦显然有着深刻的体验,“任何人对死亡想要逃避,势不可能。任何人对社会习惯有所否认,对生活想要击破藩篱,与事实对面时,也不免要被事实无情打倒,个人理想虽纯洁崇高,然而附于肉体的动物基本欲望,还不免弃得拖泥带水。生活在人与人相挨相撞的社会中,和多数人哺糟啜醴。已感觉够痛苦了。更何况有时连这种贴近地面平庸生活,也变得可望而不可及,有些人常常为社会所抛弃,所排斥,生活中竟只能有一点回忆,或竟只能作一点极可怜的白日梦……”②。作为与生命的痛苦体验的对抗,写作既是一种娱乐,一种表现,又为一种与性本能有关的永生愿望所驱动,成为生命重造的方式。
当然,沈从文通过努力提高与凸现“五四”传统中的个性主义文——对这一传统中的精神性与超越性维度进行张扬,来反抗由于“五四”启蒙传统中的另一部分——平民意识与实用理性膨胀而成的当代现实。因此,他对于“五四”启蒙传统内含的关怀社会民瘼的精神倾向也颇为崇仰,甚至对于这一精神倾向所渲化而成的对政治革命的急切意图与兴趣,他也表现出相当程度的理解。尽管他时常对革命文学作者与作品有所指摘,但是对于像胡也频,丁玲等这样真诚严肃地从事文学道路的探索的作家,他仍们抱有相当的尊敬。认为他们是“把自己一点力量搁放在为大众苦闷而有所写作的作者”。他有时甚至这样表示自己对革命文学作家的社会关怀意识的赞赏:“诗人扩大了他的情感,使作品变成用具,在普罗作家的有些作品里,却寻找得出那些成功因果的。”所有这些都非常清晰地体现出他对“五四”启蒙传统中一脉流传的民族救亡与社会干预意识的认同感。但是,另一方面,他又对这一意识的急进形态,急进工具论文艺观保持相当的距离与警惕。
二
“五四”启蒙思潮中存在着两条思想脉络:个性主义与社会救亡意识。这两条思路在“五四”以后,由于各自的畸形扩张都导致了一些弊病,而沈从文则企图将这两条后来平行乃至相悖反的思路进行调和、平衡起来,从而产生出一种与当时的“时代”精神迥然异趣的健全而有效的思想路径。沈从文从自己的创作体验出发来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即文学如何才能依据自己的特点与优势,有效地发挥其社会职能,达到从“五四”启蒙主义者到左翼作家们都一直企图达成的“社会”的目的。而在这个问题,沈从文的选择持续鲁迅改造国民性与蔡元培的美育思想,即通过对每一个国民个体的人生观的改造来达到社会改造与民族振兴的目的。出于一种对文学的虚诚以及对于读者的责任感。沈从文几乎是本能地对这一“时代”潮流进行了反抗与阻击。
对20年代中期以后的新文学运动评价不同的是他对“五四”新文学运动评价颇高。他认为正是这个文学运动及其产生的新文学作品,在多数国民中培养革命的幻想,坚定了革命的信心,推动了北伐战争的成功③。所以他大声痴呼:“我们实在需要作家!一个具有独立的思想作家,能够追求这个民族的一切症结所在,并弄明白了这个民族人生观上的虚浮、懦弱、迷信、懒惰;由于历史所发生的坏影响,我们已经受到了什么的报应。若此后再糊涂下去,又必然还有什么悲惨场面。他又能理解在文学方面,为这个民族自存努力上,能将尽些什么,且后来如何尽力”④。他把文学看成是“支配政治,改造社会,教育群众”,成为推动社会前进的无形工具,这虽有过高估计文学的社会力量之嫌,但从理论意图上想把文学从政治化与商品化的泥淖中拉出来,让人们重视文学的本性与独立性,是有着不可磨灭的积极意义的。
中国新文学的发生,是和“人的文学”的倡导为一体的,而新文学对“人”的发现,又是与现代中国的文化启蒙紧密纠缠在一起的,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新文学相当于文化启蒙的责任,新文学作家自觉为启蒙的角色,在他们的“人的文学”中,先觉者,已经完成启蒙或正在接受启蒙过程中的人,他们占大多数,从而构成了中国社会的基本状况,而这个基本状况是要被新文化改变甚至改造的,所以这蒙味的民众就成为文学的文化批判、启蒙、救治的对象。
如果按照这样一个大的文化思络和文学叙事模式,沈从文湘西题材,作品里的人物,大多数应该放在被启蒙的位置。但是沈从文没有跟从这个模式,他似乎颠倒了启蒙与被启蒙之间的关系,他的作品中的人物比较起来,并没有处在优越的位置上,相反这个叙述者却常常从那些愚夫身上“受到”和“教育”,而沈从文作品的叙述者,常常又是与作者统一的,或者就是同一个人。
更核心的问题,还不在于沈从文写了别人没有写过的这么一些人,而在于,当这些人出现在沈从文笔下的时候,他们不是作为影子落后中国的代表和象征而无言地蒙受着“现代性”的批判。他们是以“现代”洗礼的面貌,呈现着他们自然自在的生活和人性。
不过,作为新文学作家的沈从文,身处启蒙的大潮中,有时也不免受其熏染,以致产生疑惑。他的小船因为需要加了个临时的纤手,是个老头,看到那个老头为一点点钱那么出力,他就想:“这人为什么而活下去?他想不想过为什么活下去这件事?”继而联想到“我这一生来无所见到的人,似乎并不想起这件事,城市中读书人也似乎不大想过的。可是,一个人不想到这一点,还能好好生存下去,很常奇的,总之,一切生存就是为了生存,必有所爱方可生存下去。多数人爱金钱,爱吃点好东西,可以从容生活下去,这种多数人真是为生死生的,但少数人呢,却看得远一点,为民族为人类而生。这种少数人常常为一个民族的代表,生命放光,为的是会凝聚精力使生命放光!我们皆应当莫自弃,也应当把自己凝聚起来!”⑤多数人不追问生命的意义而活着,少数人因为自觉而为民族的代表,使生命放光!这是比较典型的五四新文化的思维和眼光。
三
其次,能够体现“五四”精神的继承并从个人创作角度加以调整的真正自觉显现新的审美倾向以及民间立场的新文学作家是从沈从文开始的。而1930年代的《边城》的出现,标志性地显示了民间创作思潮的完成,这一创作流派,随着沈从文的创作进一步在当代中国的文学创作中发扬光大,形成了新的民间创作的思潮。
第一,民间的审美理想:沈从文对湘西世界的独特感受与审美判断。特有的心理机制与表态方式使沈从文也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体。沈从文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少有的“文体家”,在小说文体探索上他一直保有热情,现代汉语学家大多认为现代汉语的语法艺术中意义上是外国语过来的,沈从文语言却很少有欧化现象。“五四”时的作家还不习惯用定语、补语、状语、口语与文体的结合,但有两个作家是很独特的,一个是老舍,一个是沈从文。老舍一口清脆响亮的北京腔;而沈从文的语言是:一部分充满泥土气息,一部分又文白杂糅,故事在真实中依旧浸透,一种抒情幻想的成分。内容出杂而不纯,它有点粘糊,有点罗嗦,但读上去非常自然,营造了一种比较优美的现代生活节奏,但更多重要的是所谓“文体”,不仅仅表现在语言上,背后还有一个世界。这也是沈从文与其他作家不同所在。
第二,民间创作立场。沈从文是京派文学的中坚力量和重要的小说家。在1930年代,他是林微音、朱光潜等京派高级知识分子中的主要人物。但他却将以“乡下人”自居。沈从文的经历像湘西那片土地一样富有传奇。他没有接受过正规的现代化教育,没有高学历并不等于沈从文就没有文化。他有的是另外一种知识和教养,它从湘西的土地与人性中来,当地人形成了独有的个性文化和生活方式,沈从文也形成了自己的生死观。生与死之间就像一张张纸轻轻地翻过去。湘西的文化习俗和日常生活的无数细节,构成了沈从文不可磨灭的内心记忆,而作为小说家的沈从文则一直要把已失去的民族记忆唤起。与自由、舒畅的乡土记忆截然不同的是,来到北京以后,都市生活带给沈从文的是紧张的压抑感,他受了窝囊气,就把反抗的情绪全转发到文学中:知识分子软弱和怯懦,那我偏偏给你看一些野蛮的,有血性的东西。这就构成了他特有的创作立场。我们也可以把这种立场看做是民间立场。而且他描写的湘西世界只是他在都市中的一种记忆和想象,而并非真实的世界本来面目,不难发现,沈从文因为在现实世界里受到压抑,为了反抗现实生活,想象每一个并不存在的世界,这里我们也可以理解他的民间立场包含了什么样的内容,这或许就是创作中的调整。
“五四”新文化运动在思想文化领域的革命,在“五四”文坛引出了一批提出社会人生问题并开出解决问题药方的小说,这类小说多以知识青年与社会底层的平民生活为题材,围绕探索:“人生究竟是什么”问题,鼓吹社会发行追求个性解放,提倡妇女解放,主张婚姻自由,关心劳工问题,儿童问题,教育问题,国民性问题等,表现出鲜明的启蒙主义思想倾向。沈从文的小说文体却体现在把湘西文化转化为另一种人生态度,以一种悠扬的文化节奏来看现代人的生活。它们传统是软性子的,慢条斯理的,有种“无风舵自转”的感觉。《边城》开头的文学就很舒缓,像是一位令人坐在那里不紧不慢地向你讲述他极为熟悉的这块土地。“由四川过湖南去,靠西有一条官路。这官路将近湘西边境上一个地方名为“茶峒”的小山城时,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人家。这人家只一个老人,一个孩子,一只黄狗。”⑥层层叠叠、层层剥开,不是那种跳跃,而是平缓、沉静、朴素的。沈从文的叙述与现代生活节奏脱离了关系,与现代生活不合拍,这就使他的文体变得特别空灵,甚至存虚幻的感觉,好像一片晴空,特别蓝,特别亮,又很幽远。沈从文的文体包含了以湘西世界文化为参照系的对现代文明的态度,他以文学的澄明与现实世界的肮脏分开,以原始性的力量,原始粗旷,美好的风俗冲击“五四”以来的虚伪与无力。
中国知识分子走的是一条并不平坦的道路,往往反映了中国革命的长期性、曲折性和复杂性,沈从文的创作实践过程说明了这一点。沈从文一开始就站在自由主义者的立场上不赞成文艺从属于政治,甚至主张过“文学与政治绝缘”,在现代中国,文艺是脱不了政治的。沈从文在思想上艺术上大部分作品,虽然不是直接地却是曲折地反映了“五四”以来文学改革者人性解放和人性复归的要求,他的人性论观点和人道主义思想在当时历史条件下究竟起了什么作用,它的局限性究竟在哪里,这是值得进一步探讨的论题。
注:
①《沈从文批评文集》珠海出版社1998年版,P29。
②沈从文:《沈从文选集》,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P93。
③沈从文《反主义问题》、《沈从文批评文集》P40,珠海出版社,1998年10月版。
④沈从文:《沈从文文集》第11卷,花城出版社1983年版。
⑤沈从文的《湘行书简,横石九溪》《沈从文全集》第11卷,P184-185。
⑥《中国当代文学作品选》钱古融,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7月P329。这是高等学校文科教材,大多院校多年以来采用该课本。
[参考文献]
[1]李俊国.三十年代“京派”文学批评观[M].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87,(2).
[2]汪曾祺.又读〈边城〉[M].汪曾祺文集(文论卷),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3.
[3]沈从文.沈从文选集[M]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