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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文章从语境的角度出发,对毕淑敏散文中比喻的得体性进行探讨,认为其比喻的运用符合语言语境、文化语境、背景语境和主观语境等的要求,符合得体性原则。
【关键词】毕淑敏散文;比喻;文化语境;得体性
陈望道先生的《修辞学发凡》在继承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第一个运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和方法来研究修辞,提出修辞必须适应题旨情境,据此进一步提出修辞手法的两大分野,建立了一个崭新的修辞学理论体系,使得《修辞学发凡》成为中国修辞学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巨著。张弓先生认为:“把握交际对象;保持自我本色;同语言环境相一致;明确前提;视点适当。”[1]王希杰先生在继承中不断创新,进一步提出了得体性原则,大胆陈说,小心求证,并以此为基础构建了一个全新的修辞学理论体系。他认为:“得体性是修辞学中最重要的一个概念。”[2]“得体性是评价话语好坏的最重要的标准,也是决定话语表达效果的最重要的因素。”[2]“现在我们认为,修辞的最高原则只有一条,那就是:得体性原则。一切其他的原则都从属于这个原则,都是这个最高原则的派生物。这个最高原则制约着和控制着一切其他原则。”[2]它是“修辞立其诚”的现代诊释,是对中国古典修辞学传统的回归。同时,他还指出“得体性就是话语对语言环境的适应程度。脱离了特定的语言环境,就没有得体不得体的问题。”[2]
语境是人们在语言现象中理解和运用语言所依赖的各种表现为言辞的上下文或不表现为言辞的主客观环境因素。[3]它可分为语言性语境和非语言性语境。语言性语境通常指的是语言现象中某一话语结构表达某种特定意义时所依赖的各种表现为言辞的上下文,它既包括书面语中的上下文,也包括口语中的前后语;非语言性语境指的是语言现象中某一话语结构表达某种特定意义时所依赖的各种主观因素,包括时间、地点、话题、心理背景、文化背景、内容所涉及的对象以及与各种话语结构同时出现的非语词符号等。王希杰先生在《修辞学新论》中把语言环境分为三类:(1)小语境(context),包括话题、前提和上下文;(2)中语境(situation),包括说写者和听读者之间的关系,时间,空间,事件;(3)大语境(backgroud)包括社会文化背景和民族传统。[4]
语言环境的多层次性决定了得体性的多层次性。得体性可以分为小语境得体性和大语境得体性。小语境得体性是微观得体性,静态得体性指的是语言或话语本身,这是传统修辞学最重视的;大语境得体性是宏观得体性,动态得体性,指的是话语同大语境的关系,也就是对大语境的适应度。下面我将从适应语境的角度对毕淑敏散文中比喻的得体性进行探讨。
一、语言语境
语言语境是指上下文语境,即一个句子在更大的语言段落中所处的位置,这是对语境的最狭义的理解。“微观得体性,就是在小语境中,在特定上下文中,一个词语、一个句子同其他相关词语和句子的搭配要得当,同整个话语协调一致,和谐统一,形成有机组合。”[2]因此,我们应该在上下文中去理解某一个词语、某一句话,去分析它的得体性。
例(1)更讲究的花砖像是一部有头有尾的小说呢。……(《腰线》)“花砖”和“小说”是两个不存在任何相似点的不同事物,表面上不存在任何相似点,如果单看这个比喻,会让人觉得无法理解。但是如果看完下文,“一款叫做‘爱情鸟’的瓷砖,花砖就有几种格局。一块是来年感只水鸟相依为命,耳鬓厮磨的。这好理解,新婚燕尔啊。再一块就是三只鸟左顾右盼呼朋引类的。这多出来的鸟,可不是什么非法闯入者,而是大鸟们辛辛苦苦孵出的小鸟”,就会恍然大悟:花砖在装饰家庭的同时还显露了主人的文化内涵。
例(2)幸福是个哑巴。(《哑幸福》)“幸福”是人们的自我感受,而“哑巴”却是有生理缺陷的个体,两者毫无相似点。如果单从这句话来看,无法理解作者的写作意图。而如果联系它的上一段“幸福很矜持。遭逢的时候,它不会夸张地和我们提前打招呼。离开的时候,也不会为自己说明和申辩。”并认真看了全文就会明白:一个人的幸福要靠自己追求和把握。
例(3)我才明白,节日就像一个国度,是有特定的领海和领空的。(《三月,是我们的节日》)乍看之下,“节日”和“国度”之间毫无联系,但是通过后面的说明,“特定的领海和领空”,联系作者正在谈论的话题“三八妇女节”这一女性专有的节日,就很好明白这一比喻了。
二、文化语境
文化语境指的是交际活动的大背景,包括社会生活、民俗习惯、民族心理、民族历史等。文化贯穿于语言的始终,因此,文化语境不仅对语言活动起到整体制约作用,对语义也有不可替代的解释和说明功能。例如:
例(4)上午借,下午还。临到考试,便连书也借不到了。我有时顿感滑稽,觉得自己有点像高玉宝。(《铁马冰河入梦来》);例(5)婚后的男人,太累太累。好像追赶太阳的夸父,一头担着事业,一头担着家庭。(《关于女人和男人的吉光片羽》);例(6)电话像七仙女下凡时的难香,点燃起来,七八个数码拨完,女友的声音,就像施了魔法的精灵,飘然来到。(《午夜的声音》);例(7)处方像一条阿拉伯魔毯。它雪片似的飞着,覆盖住病痛的荒野,托举来康复的远景。(《医生提笔》);例(8)处方像观音菩萨的净瓶,撒出甘露,收伏病魔。有句俗话叫“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处方就是剥茧抽丝的能手,把病渐渐地融化了。(《医生提笔》);例(9)我把许多真实的故事砸烂,像捣药的兔子一样,操作不停。我最后制出一颗药丸,它和所有的草药茎叶都不同,但毫无疑义,它是它们的儿子。(《炼蜜为丸》)
在这几个比喻句中,喻体分别是“高玉宝”、“追赶太阳的夸父”、“七仙女下凡时燃起的难香”、“阿拉伯魔毯”、“观音菩萨的净瓶”、“捣药的兔子”,它们有的来自神话传说,有的来自文学作品,如果没有这些文化素养作基础,是无法理解这些精彩比喻的内涵的。
三、背景语境
背景语境指背景知识、社会常识、专业知识等构成的语境,它不像文化语境那样一定与民族性相关,但它构成了理解语言的一种重要语境。比喻是用一种概念表达另一种概念,这两种概念之间是相互关联的,或者说语言使用者在这两种概念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关联。对于语言接受者来说,他要寻找这种关联,要通过喻体来理解本体,在很多情况下,对于整个比喻的把握依赖于喻体部分涉及到的背景知识或社会常识。例如:
例(10)教养必须要有酵母,在潜移默化和条件反射之共同烘烤下,假以足够时日,都能自然而然地散发出香气。教养是衡量一个民族整体素质的一张X片子。(《教养的证据》)作者认为教养的形成如同做成香喷喷的面包,要有“酵母”发酵过程、适当的“烘烤”过程等才能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揭示了教养是通过教育而养成的优良品质和习惯这一道理;同时教养是一张X片,通过它看到的不是皮肤而是骨骼,因此教养不是外表,靠化装可繁花似锦,它是内在素质的表现。
例(11)真诚是爱的风向标,当一对相爱的人,不再坦诚相向直抒胸臆,爱的台风就亮起来了。(《爱最怕什么》)“风向标”是用来观察风向、预测天气的,在这里,用来形容“爱”,形容“真诚”,如果相爱的人“不再坦诚相向直抒胸臆”,那么“真诚”这一“风向标”就发挥它的作用,“台风”(这里比喻矛盾、隔阂)即将来临。
四、主观语境
在很多情况下,一些比喻的确切意义与语言使用者的意图直接相关,这种主观意图就属于主观语境。对语言接受者来说,比喻的准确理解必须符合语言使用者的主观意图。当然,主观语境不仅仅包括语言使用者的主观意图,还包括语言使用者的信仰、感情状况、当时的心境等。信仰、主观目的、甚至当时的情感状况不同,同一个事物在语言使用者的心目中会有不同的意义。例如同是海洋,可以是“咆哮的大海”、“狂怒的大海”、“跳跃的大海”、“傲慢的大海”、“荒凉的大海”等等。仍是那个大海,但因主观因素的影响,大海的比喻意义却发生了较大变化。因此,如果对主观语境不能很好地把握,就难以准确理解一些相关的比喻。例如:
例(12)草原在午后阳光灼热的呼吸,波光粼粼,犹如晃动着的九天而下的玄紫色纱幕。脚旁的小草,像无数神奇的吸管,把苍黄大地的水分,变成了绿色油漆,不慌不忙地涂抹在自己向阳的叶面上。野花英勇地高举着花茎,把小小的花盘,骄傲地迸裂到近乎水平的角度,竭力把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展示出来。好似一个细胳膊的小伙子,一往情深地仰着脸,向蓝天求爱。(《大雁落脚的地方》)这段话语,作者不仅向读者展现了午后草原的美丽景色,而且通过“晃动着的九天而下的玄紫色纱幕”、“无数神奇的吸管”、“绿色油漆”、“细胳膊的小伙子”这些比喻,表达了作者对大自然的热爱和对草原的深切感情。
例(13)她(母亲)是低垂的五谷,她是无尽的蚕丝,她是冬天的羽毛和夏天的流萤。她是河岸的绿柳依依,她是麦田的白雪皑皑。她是永不熄灭的炉火,她是不肯降下毫厘的期望标杆。她是成绩单上的一枚签名,她是风雨中代人受过的老墙。她是记忆中永恒年轻的剪影,她是飓风中无可撼动水波不兴的风眼。(《当我们想家的时候》)作者连用十多个比喻,通过“低垂的五谷”、“无尽的蚕丝”、“冬天的羽毛和夏天的流萤”、“麦田的白雪皑皑”、“永不熄灭的炉火”、“不肯降下毫厘的期望标杆”、“成绩单上的一枚签名”、“风雨中代人受过的老墙”、“记忆中永恒年轻的剪影”、“飓风中无可撼动水波不兴的风眼”这些和我们生活相关的喻体,生动地刻画了一个高大的母亲形象。
例(14)疼痛撕下面具,暴躁起来,如长鞭驱赶大批毒蛇,从我体内的某一处出发,在腔内翻转腾挪。疼痛好似优异的体操运动员,精彩地练着它们的托马斯全旋。无数火红的信舌狂舔腑脏,烙铁般的疼痛如霞蔚蒸腾而起。(《无胆之人》)在这里,作者用“长鞭驱赶大批毒蛇”、“优异的体操运动员”、“无数火红的信舌狂舔腑脏”和“霞蔚”形容自己胆囊发炎时疼痛的感觉,让读者宛如有了切身的体会。
参考文献
[1]张弓.汉语修辞学[M].河北:河北教育出版社,1993.
[2]王希杰.修辞学通论[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96.
[3]M.Black.ModelsandMetaphors[M].CornellUniversity
Press,1962.
[4]王希杰.修辞学新论[M].北京: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