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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教艺术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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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教艺术边界

内容提要

本文从基督教神学的基督论的七个方面,即历史上的耶稣的灵生、爱道、受死与信仰的基督的复活、升天、再来、审判言述基督教的内涵,进而阐明了基督教艺术的主题关怀与图式关怀的特征。前者以《圣经》的传言、教会的见证为象征性因式的所指,后者以光、十字架两种符号为象征性图式的能指。这种所指与能指,共同构成基督教艺术的边界。为了阐明基督教艺术的边界,我们必须沉思“基督教艺术是什么?”为了说明“基督教艺术是什么?”我们需要回答“基督教是什么?”即基督教作为一种信仰之言的规定性内含什么?

1、基督信仰的神学规定性

十字架神学的代表人物莫尔特曼,在论及基督教神学的任务时,指出:基督教神学“必须说明‘耶稣就是基督’这样的认信究竟指的是什么。”(莫尔特曼)“因此,基督论的第一个任务是批判地证实基督信仰在耶稣及其历史中的起源。第二个任务是批判地证实基督信仰对于现时和未来的意义。”(莫尔特曼)其实,简单地说,基督信仰的核心教义,正是信仰基督,信仰历史上的耶稣。基督教作为一种信仰之言,同其它宗教的差别,正在于它是对一个历史人物的信仰,而且是对这个历史人物死后所发生的历史事件的认信,是对复活的基督的宣告。在此意义上,基督教不是一个教义理论体系,因为任何教义理论体系,在学理上并不必然同它的创立者存在逻辑的关联;教义理论体系的创立者本人,也未必能够承诺他所阐明的理论的真实性与合法性。相反,基督教的真实性与合法性,则完全取决于它的创立者耶稣本人。没有耶稣,就不可能有基督;没有基督,也就没有基督信仰、没有基督教。同样,基督教也不是一套与人无关的纯粹客观的真理体系。纯粹客观的真理体系,既然是纯客观的,即同人的主观世界、人的生存与存在的世界没有关联,那么,个人是否认信它,或者说个人能否认信它,便成为一个必须要回答而没有肯定性答案的问题。再次,基督教也不是信仰一个神秘的灵。信仰差别于迷信,信仰发生在人的理性思考到不可思考的地方,迷信却发生在入的理性末加思考的地方;信仰是人的理性对所仰望之物沉思后的认信与仰望,迷信是人的理性对所仰望之物拒绝沉思的执迷与无觉。神秘的灵的神秘性,否定了理性人思的可能,其所信之物在言说上的流定性,往往使信者难以清楚地把握。而基督信仰,不仅有关于信仰基督的明晰的言说,而且有历史上的耶稣本人的言说,即拿撒勒人耶稣对于自己的来历、自己的宣告、自己的结局、自己的将来、自己的所夫、自己的应许以及自己的使命的言说。正因为基督信仰的言说,已经包含在耶稣的言说里,所以,基督论的真正任务在于准确地传言。这或许是神学的谦卑性的品质的基督论根源。

下面,我们将从七个方面,言述基督教神学的基督论。基督教神学,至少应包括上帝论、基督论、圣灵论、教会论,它们分别从不同的角度,阐明基督耶稣的身份或同一性的规定性。这种同一性的规定性,将把基督信仰同其它一切宗教在神学上区别开来。本文将传讲的,仅仅关涉基督教神学的一个方面,一般用基督论来指称它,我用“七方同启论”来概括它。耶稣基督本人,一开始便清楚理性与信仰的差别,他拒绝按照理性的方式向祭司长、文士、长老证明他的权柄的根源,他只向门徒发出呼召、需要他们用生命意志而非生命理智来做出回应。耶稣从七个方面,把上帝的存在启示出来。这七个方面,包括耶稣的灵生、爱道的宣告、受死的践行以及成为基督的复活、升天、再来、审判。其中每个方面,都关涉到个人与上帝的关系;耶稣基督的十字架受难与复活事件,构成了这七个方面彼此相关联的转折点。因此,我们也可以把七方同启论的基督论,称为十字架神学。

1.1言成肉身

在传统的意义上,言成肉身主要指上帝作为圣言生成为历史上的肉身的耶稣即耶稣的灵生事件,但在更广的意义上,言成肉身还应包括耶稣对爱道的宣告、他的受死以及从死里复活的历史事件。作为肉身的耶稣,假如没有关于人要爱上帝和爱邻人的宣道、没有为人类的罪而受死在十字架上、没有在死后复活为信仰的基督,他的灵生就成为了一个美丽的传奇故事。上帝成为肉身,使我们能够接近他,以此表明他并不是一个与人无关的、高高在上的上帝,而是一个我们能够触摸、能够同在的同在者。他爱以肉体生命生存延续着的人类,所以,他的圣言要降下生成为肉身的耶酥。“所以,爱不仅是上帝的行为动机,而且是上帝的存在动机。上帝行于爱。上帝行于爱,以助死者、被否定者、被诅咒者,使死者不惧死,被否定者不惧否定,被诅咒者不惧诅咒。上帝以爱分担死的痛苦,以将生与死引入一种新的相互关系之中,这种关系可以名副其实地称之为从死中复活。不表明这种关系,人们就无权引用早期教会关于上帝成人的说法。上帝成人包含着上帝与人分担死的不幸。”(云格尔)死作为有限之人的命运,上帝成人,就必须死。成为人子的耶酥,“既有人的样子,就自己卑微,存心顺服,以至于死,且死在十字架上。”(腓立比书)言成肉身作为一个历史事件,是以耶稣的灵生开始的。上帝之言生成为肉身的耶稣,他需要一个有限的肉体生命,一个同每个个体血肉相关联的有限的存在者;同时,这个存在者,还需要表达上帝之言,分享、承担着上帝之灵。上帝通过马利亚受圣灵感孕生子,既呈现出耶稣与上帝的内在相关性,因为圣灵本是上帝之灵;又呈现出耶稣与人类的内在相关性,因为马利亚不过是有限之人类的代表。在耶稣受圣灵感孕而生的意义上,他是神子,在耶稣从马利亚而生的意义上,他是人子。

通过耶稣这位中保,人类同上帝相互关联起来。

从灵生的耶稣身上,我们已看到上帝的三位一体本性。上帝爱人,所以赐下他的独生子。而耶稣的灵生,于是成为对上帝之爱的表达。对此,人的理性不仅无法证明马利亚如何受圣灵感孕生子,而且也不可能证伪该事件。人作为受造物的有限性再次被显明出来。就这样,耶稣的灵生只有为人的信仰所接受。人只能采取信仰的态度来对待灵生的耶稣。

耶稣的灵生,内合着人与上帝的相关性。他既和个人的生命相关又和上帝的本性相关。“上帝所差来的,就说上帝的话”.(约翰福音)耶稣是为人类而来的,他也必须说有关人的话。这种话的表达,即耶稣关于爱道的宣告。耶稣同人类与上帝最本质的相关,是他与上帝的一体性同在,和与人类的永恒同在。。耶稣将全部《旧约》的诫命,总结为爱上帝和爱人如已。“耶稣吩咐他的门徒要这样行,而且自己就是这样行的。”上帝就是爱,住在爱里面的,就是住在上帝里面;上帝也住在他里面。“”从来没有人见过上帝,我们若彼此相爱,上帝就住在我们里面,爱他的心在我们里面得以完全了。“”我们爱,因为上帝先爱我们。“(约翰一书)上帝爱人,他成为人的肉身的样式,又为人舍命在十字架上。尽管们《旧约》已经有了两条诫命,但其意义只是在耶稣基督来到世间后才赋有了质量上的更新。耶稣的灵生与受死,是用行动和诚实表达两条最大诫命的内容。

他要求他的门徒用”彼此相爱的心“(约翰福音)来显明他们的身份。耶稣在世上广行赦免,为背叛他的门徒犹大洗脚,恰好构成了他所宣讲的爱道的最好注释。

人要爱人如己并要爱上帝,仅仅是对上帝之爱性的回应。上帝之爱,对象化在他的灵生与受死里。耶稣既是因着圣灵感孕而生的,那么,他由于马利亚的肉身而来的肉身之死,就必不只是肉身的结束,而是不死之圣灵为着人的罪的受死,也是耶稣本人为罪身的人类而死。耶稣灵生的某种独特性,规定着他的死的独特性。他因为上帝为着人的救赎而死。“从耶稣之生为背景来理解他的死,必须是神学的理解,必须把他为之生为之传言的上帝考虑进去。……耶稣是作为一个公共的人,以他与他的上帝和父亲的亲密关系为基础,为了将要来临的上帝之国的缘故而生的。他生得辉煌,死得可怖,这只有从他赖以生、为之生的上帝为背景才能理解。”(莫尔特曼)换言之,耶稣是替上帝而死的。这正是他与苏格拉底、斯多亚派和基督教殉道者之死的差别所在。

耶稣受死的另-重涵义,是他为人类的罪而死,做了人的挽回祭。如果说“所有人的生通向死,而耶稣的生来自死,”(云格尔)这是所有人之生与耶稣之生的差别,那么,耶稣的死也来自于他的生的独特性,他为人的得救而生便只有为人而受死。因此,对言成肉身的信仰,或者说“对上帝成人的信仰不仅产生于耶稣的死之后,而且在耶稣的死之中获得证明,只是事后才与耶稣的诞生联系起来。”(云格尔)上帝在耶稣之死中临近人。“如果上帝在死中也不放弃与我们相关,如果上帝使自己与死去的耶稣认同,以通过这位十字架受难者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仁慈,那么,正是从死之无关系中产生了上帝与人的新关系。……当上帝为了所有人与这个死去的人--来自拿撤勒的耶稣认同之时,他就表明自已是对有限之人怀有无限之爱的一种本质。因为当一切关系失去之时,只有爱创造新的关系。”(云格尔)在耶稣之死中,上帝对于人之爱的相关性被达成了。通过耶稣死在十字架上,上帝经历了基督再临之前的个体生命必须经历又无法得胜的死亡,正因为上帝能够经历这种死亡,我们作为不死者才能临近耶稣基督的上帝。在耶酥里,我们和上帝分享了共同的受难经历,我们将自己的罪交给耶稣以免遭上帝惩罚,而上帝惩罚耶稣以免除我们的罪。“上帝受难,上帝让自己被钉上十字架,且的确被钉上了十字架,藉此完成了他那充满希望的无条件的爱。”(莫尔特曼)从上面的论述可以发现耶酥灵生的事件、爱道的宣告、受死的践行,每一方面都是围绕着人与上帝的相关性展开的,且彼此相关联地共同启示着肉身之言的那一位上帝。上帝的内在性,在其言成肉身的过程中演变为一种行动。耶稣的上帝,内在于人而存在,他有肉身的在场方式,他有对人的至死不渝的爱,更为人舍己。人之所以能够企及上帝,就是因为上帝在耶稣里首先成为人子,成为人类中的一员。“在他儿子的十字架里,上帝把死担在自己身上,不仅为了使人能够带着慰藉去死,确信即便死也不能把他们与上帝分开,而且为了使被钉十字架的基督成为人的新创生的根据,在这种新创生中,死亡本身将被生命的胜利吞没。”(莫尔特曼)具体地说,上帝让历史的肉身的耶稣从死里复活为信仰的肉身变现的基督。

1.2肉身成言四部福音书并没有在耶稣受死的地方结束其文字的叙述,而且用了近四分之一的篇幅来描述历史的耶稣死后发生的事件,这便是传言者耶稣复活为被传言的基督。“耶稣的复活是一切信仰他的人对复活所寄于的希望的依据。”(汉斯昆)它改变了人们对耶稣死亡的绝望态度,将这种绝望的态度转化为对上帝存在的真实希望。复活意味着,上帝在耶稣惨死后,没有断绝与他的关系而是继续与他同在。“上帝在死去的耶稣身上显示了自己的荣耀。临近的上帝之国——尘世的耶稣以它为生,他至死呼唤着它--在死去的耶稣身上证明自己直接在场。这就是复活信仰的真相,它告诉人们:传言者及其传言的对象在死亡中认同,传言者本人终于成为被传言者。上帝已经使自己与死去的耶稣认同,这就是对耶稣的信仰之根据,也是信仰本身之前提。”(云格尔)所以,保罗写信给哥林多的信徒说:若基督没有复活,他传的是枉然,基督徒信的也是枉然,他们还会在罪中。如果没有耶稣死里复活即他的肉身成言事件,作为死亡的毒钩之罪显然主宰着那投奔他的事业的人。

耶稣死里复活,让他因担当人的罪而与上帝中断的关系得以重新和好。作为一个历史事件,不仅有耶稣向门徒显现的事实见证,而且有他的门徒包括今天的基督徒的生命被改变的见证。它赋予耶稣钉死在十字架上的行动以替代性的涵义。他替上帝的救赎与人的得救而死,因此,他的受死应当永远与人和上帝绝对相关联。“唯有上帝的恩赐,在我们主基督耶稣里,乃是永生。”(罗马书)复活的基督,同上帝与人的永恒关联,同时也显明为一个历史过程,贯穿在耶稣的产生中、贯穿在他的言成肉身的行动中。无论他的灵生还是爱道,无论他的受死还是复活,都内含着人与上帝的双重意义指向。肉身成言的基督,以复活为开端,并伴有升天、再来、审判的践行。上帝之言在成为肉身的耶稣时,他选择-条下降的内在性的道路,耶稣的肉身在生成为基督之言时,他却是一条上升的超越性的道路。上帝的内在性与超越性,因着耶稣基督而被完全整合为一体。这里,“基督复活的信念不仅是基督信仰的超越性基础,也是基督信仰的内在性基础,因为,它所见到的超越的上帝内在于耶稣身上,反过来讲,它所见到的内在的耶稣又在上帝身上超越。”(莫尔特曼)耶稣的肉身成言(他的死里复活),是对他的灵生、爱道、受死的独特性的回应。他作为不死的灵之生,必然要求他在死后复活,否则便否定了他的言成肉身的历史事实的真实性。换言之,没有肉身成言之言的基督,就不可能有言成肉身之言的根源。为了企及言成肉身之言,耶稣基督复活后还得升天。人如果要借着基督回到父那里去,那么,基督本人首先应回到父的怀中。耶稣要说明自己是来自于上帝的最好的方法,便是他回到上帝。“除了从天降下,仍旧在天的人子,没有人升过天。”(约翰福音)耶稣的升天,不仅表明他是来自于上帝,同时显明了人如何上升得救的道路,这即是顺服圣灵的引导、开启。耶稣升天后向父神祈求,赐下一位保惠师、指教信徒真理的圣灵。他的升天的见证,充当着肉身成言的一环,还将上帝启示为三个不同的位格。

耶稣的升天,对于那些亲眼目睹的人,构成了一种力量的盼望源泉。它激励着以打渔为生的彼得等门徒,去完成主的托咐。但对于末在场的人而言,升天的确实性便受到质疑,不过,这呼唤人用信心来认同。耶稣明白人心的愚梗,他向那些跟随他的人承诺他必再来,又向他们及那些远离他的人告诫他必审判。他的再来的应许,是为了让活着的跟随者充满盼望,更是他的慈爱在将来的完成。肉身成言、死里复活的基督,不但对时间之维中的现在、而且对未来也有治权,因而对上帝创造的万有享受治权。“因为耶稣是那将要来的。真正与他相遇的每个人都是在未来与他相通的,都把他当作那将要来的生命,那将要来的世界之主。……只有作为将要来的,他才可能是那曾经来过的。只有作为那把新的未来揭示给罪人的将要来的,他才可能莅临现在。”(H.J.Iwand)耶稣的升天,表明他的确来自于天上的圣父,他的再来的应许,回应着他升天的目的,他离开信徒,为他们在天上预备地方。他再来完成的审判,将公义的上帝彰显在世人面前。“父爱子,已将万有交在他手里。信子的人有永生;不信子的人得不着永生,上帝的震怒常在他身上。”(约翰福音)当然,耶稣的审判还意味着上帝的大能与人类的结局。他是“昔在、今在,以后永在的全能者。”(启示录)《圣经》说:“从来没有人看见上帝,只有在父怀里的独生于将他表明出来。”(约翰福音)表明即宣告、即开启。上帝之言成为肉身、成为历史的耶稣,这正是从上帝而来的恩典。耶稣之肉身成为言、成为信仰的基督,这正是从人而来的信仰之所指。上帝的人性与神性、神子的耶稣与人子的基督,围绕十字架上的受难事件和十字架下的复活事件被统一起来。这种统一,也是历史的耶稣与信仰的基督的合一。“基督徒的基督是一个十分具体的、人性的、历史的人:基督徒的基督只能是拿撤勒的耶稣。从这一意义看,基督教在本质上是以历史为依据的,基督信仰在本质上是历史的信仰。”(汉斯昆)耶稣的历史性,体现在他的灵生、他的爱道以及他的受死的行动中,并贯穿于他的复活、升天、再来、审判的实践中。因此,基督信仰,即是信仰基督,信仰上帝之言成为了肉身的耶稣和耶稣的肉身成为了被传言的基督。

2、基督教艺术的象征所指

既然我们已明白了何为基督信仰,那么,基督教艺术便是对基督信仰的象征性视觉呈现。当艺术家的个体生命向着基督信仰的彼岸而去,借助物质性的媒材将他由此获得的生命情感的先验性感觉表现为象征性的视觉图式,基督教艺术就产生了。这里,我们有必要对象征做出清晰的界定。

根据蒂利希的提示与H·奥托的说明,被象征者的真实存在力量从象征中透射出来,这包含三层含义:“(1)象征中有被象征者的某些真实在场;(2)这种在场完全通过象征变得可说;(3)在场的被象征的真实绝不以下列方式与象征叠合,即象征能够‘数字地’--作为符号——表达‘本来(在被象征的真实方面)是特定事件的东西’.”(奥托)如果借用符号语言学关于一个符号具有的能罗(音响形象)与所指(概念意义)的区分,-个象征实际上也拥有能指(视觉形象)与所指(概念意义)。但其中能指与所指的关系,已有别于符号中的关系。在象征语言中,能指与所指不是对应的或感应的关系,而是根据感觉的引导能指介入所指。象征语言的能指,分享所指的存在,把所指的存在替代于现时语言中,替代于可见的视觉图式中。“象征参与被象征的真实,就是说,具有自己特性的各个象征参与通过它言语的不可说的真实的特性。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象征参与作为上帝的救恩行为的十字架的不可说的真实,耶稣复活节之晨的象征参与从死中复活的不可说的真实。”(奥托)在此,奥托只是从神学角度阐明象征(能指-视觉图式)与被象征之物的关系。假如将这种阐明对象化于艺术中,它意味着:耶稣在十字架上受难的象征,参与、分享着上帝救恩行为的十字架的不可见的真实。

2.1基督教艺术的主题关怀

基督教艺术的命名本身,便是从艺术的主题关怀而来的。在艺术史上,人们往往按照艺术关怀的主题差异,确定艺术的因式差异。至于主题关怀与图式关怀,只是限于单一艺术形态内部为着言述的便利做出的,面对个别的艺术作品,其主题关怀(所指概念)与图式关怀(视觉形象)是等同的关系,因为艺术作为艺术家个体生命情感彼岸化的象征性形式,其能指与所指原是一体的。

从主题关怀看,基督教艺术指以基督信仰的宣示为主题的艺术。其作品包括直接的圣经题材、间接的教会题材(如圣徒殉难、福音传播之类历史事件)。由于基督信仰就是信仰基督,由于信仰基督还包括对派遣他来到世界的那一位父神上帝的信仰,以及那位从天上来接替基督升天后在尘世工作的圣灵的信仰,所以,基督教艺术的主题,自然关涉到上帝论与圣灵论。上帝如何言成世界,他的公义、救恩怎样惠及以色列入并由此拓展到全人类,他怎样让圣灵来延续耶稣的工作、他的天国的预定、他对末世的预显、他使耶稣基督为中保让自己与万物复和,这实质上构成《旧约》、《新约》的主题,也属于基督教艺术的主题。另一方面,在局部的意义上,圣灵论同耶稣升天后圣灵降临引导基督徒跟随基督的历程相关,关系到信徒的悔改、受洗、传言、感恩、祈祷、盼望、被提到的生活。它也与教会的历史有部分的叠合。凡是以上述内容为主题的艺术,都可归入基督教艺术的范畴。不过,对这些主题关怀的内容,艺术家必须进行个体生命情感的感觉性的、象征性的转换。基督教艺术,是见证基督信仰及信仰基督的图式。围绕耶稣的灵生主题,出现了不少关于《无原罪的孕身》(姆利约1678年)《岩洞中的童贞女》(达。芬奇约1482年)、《天使的报喜》(冯。代尔。威顿约1445年)、《牧场的圣母》(拉斐尔约1506年)、《诞生》(布歇1610年)之类作品,耶稣的爱道,从他《托咐彼得》(尤尔达斯1616——1617年)、他让《拉撒路复活》(派纳斯1615年)、他医治《耶利哥城的瞎子》(普桑1650年)等作品中可以见到;耶稣的《十字架受难》(曼特纳1456-1459年)、《基督复活》(克吕内瓦尔德1510-1515年)、《升天》(科普利1775年)这些作品,分别以不同的艺术风格展开了基督信仰的内核。犹太画家夏加尔1961年创作的《以色列十二支派》,将俄罗斯民间故事以及犹太箴言中的意象融入梦幻般的、织网状的迷人场景;德拉克罗瓦的《雅各与天使摔跤》(1861年),借助对比的灰色和流动的结构,传达出雅各与天使之间的搏斗。除了像《好撒马利亚人》(吉奥尔达诺约1685年)之类取材于圣经叙事性的题材创作的作品外,还有《关于三位一体的议论》(塞鲁特1517一1518年)、《爱德修道女之死》(皮尔斯1850年)涉及教义、教会发展史的艺术杰作,都是基督教艺术的有机组成部分。

2.2基督教艺术的图式关杯

从艺术语言的角度,基督教艺术的图式关怀表现为对光和十字架的运用。当然,我们不能把凡是运用光和十字架的作品,都纳入基管教艺术的域界内,除非其主题关怀是指向基督信仰的。另外,也不能认定所有的基督教艺术必须同光、十字架两种艺术符号相关。

例如,艺术家籍里科出生于希腊,他的《基督与风暴》(1914年)里面,既看不见十字符号,又无光的自觉彰显,而是利用色彩的粗狂笔触、剧烈变化的透视、模特般的人物与造型,创造出一种神秘阴郁的气氛,耶稣的安祥与使徒们的慌乱形成鲜明的反差。

光是圣洁、智慧、神秘的象征。-般表现《圣经》中以光为主题内容的作品,自然伴随对光的应用。《圣保罗的皈依》<卡拉瓦乔,1601年=的画面上,人物的次要处理与马的主导因素,使和保罗同行的人的眼睛聚焦在保罗脸上发出的内在的启示之光上。这便是保罗自述的来于主的荣耀之光。

光作为圣洁的象征,往往出现在修士修女们的灵性生活中,如皮尔斯的《爱德修道女之死》(1850年)中修女脸部发出的慈祥之光。在耶稣之前,在罗马人那里十字架本是一种处决罪犯的酷刑工具,但由于他的十字架受难,世人耻辱的十字架被转换为荣耀的十字架。十字架是-切艺术家创造原初形式的源泉。“在象征的意义上,通过历史上的耶稣和信仰的基督所成就的十字架,恰好向艺术爱者展示出本真原初形式的所指。耶稣的十字架作为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内含艺术对象的生命情感性、艺术语言的象征性、艺术使命的形式性。艺术接受者从十字架最能感觉到的是它的形式。这种形式构成一切形式性物品的象征,因为从形式上呈现出的是历史上的耶稣对上帝和对世人的爱,即超越个别生命情感的绝对之爱。

十字架留住上帝对人的爱和人对上帝的生命情感。”面对十字架,一个在从前(基督之前)被人寻找的上帝,成为寻求人的上帝。上帝在耶稣基督里,向每个人发出吁请。凡是愿意接纳基督之名的人,都可以成为他的圣洁国度的子民;凡是拒绝认信上帝在十字架上成就的一切的人,都将在世界上无家可归地生活。所以,十字架的基督就是道路、生命、真理。他是道路,通向上帝的唯一之路;他是生命,他把圣灵赐与人作为食粮,他是真理,他的复活升天显明耶稣本人的确是上帝派遣来拯救人脱离罪的那一位。十字架因着耶酥基督的受难,意味着上帝的拯救的莅临和人的得胜的未来。

在当代艺术发展史上,不少艺术家从图式关怀的角度挪用十字架符号,以表达当代人的一种精神生态(如实验水墨)的苦难与希望的辩证处境。从20世纪40年代至80年代,西班牙艺术家塔皮埃斯选择用红、白、黑三色的十字架为图式主体,其代表作有《十字架的拼贴》(1947年)、《红十字架画》(1954年)《两个黑十字架》(1973年)、《大腿与红十字架》(1983年)。这些作品,从不同维面呈现十字架的救赎意识:白十字架是人的肉身有限得救的象征,红十字架是人的肉身当下得救的象征,黑色十字架的意义源于基督的受难与复活因而成为人的苦难与希望的符码。正是在人的苦难与希望的辩证图式的呈现中,我们可以把那些借用十字架符号的作品,广义地纳入基督教艺术的范畴。

为了给出基督教艺术的准确边界,我们将言成肉身与肉身成言这两个基督论的教义规定性,对象化在艺术书写中,即一件艺术作品,只要它的艺术图式语言承受着基督信仰之言(如《圣经》传言或教会见证),或者,只要此种图式语言能够象征信仰基督之言,这样的作品便属于基督教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