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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罗克和其西洋本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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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洋艺术创作之风格多呈现在二个方面:一是景物对象本身的个性与气质表达;再是艺术家本人的个性与气质传递。前者多见于形似,后者显现于神似。而形似是没有底的,一个人物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阶段、有着不同的侧面和风吹日照不同的表情、坐卧立行不同的心情……有待创作中截取相对理想化的瞬间。而神似的过程,即是创作者凭籍自我独到的感悟力和表现力所成就的艺术性观察结果。在我们眼里,几根老木多不过是风烛残年、垂危之相,而在云林笔下就成了君子。大卫本是《圣经》里的英雄,在米开朗杰罗手中便成了人的偶像。古罗马的神话题材,在佛兰德斯油画大师鲁本斯和凡代克笔下演绎出了大理石般的理想境界,那就是巴罗克艺术风格!

正如同许多流派的称呼一样,巴罗克本是贬义的(Pejorative)。“巴罗克(Baroque)”一词是源自于barroco的派生词,原意是指不规整和不够饱满的珍珠,主要用来形容中世纪建筑上流行的厚重与繁复样式。但几经演变和数个世纪的盛行,最后成为了西方近代中早期艺术创作的主流风格,事实上也涵盖并发展了所有的西洋古典传统审美_庄重而不失优雅;抒情而不失寓意;浪漫而不失妍静……乃至成了今天西方文化的主要特征之一。追求场景的经典生动、闳深壮阔,悍马与人物的彪壮喻义充满激情又不无黠睿的人性。神女、岩泉、水泽、花木……多是真善美的象征。还有被赋予了宗教感和心灵寓意的色彩,使得动静有致的画面构成,如大调和弦般的音乐组合,又象交响乐、交响诗。从唯美的抒情(AestheticalLyric)、史诗式的叙事(Epic)、到神圣的寓意(DivineAllegory)和经典的样式(ClassicalManner),有希腊式的古风、咏叹调式的激情、文艺复兴后的人文理想,如此富于神性的想象与情愫,就象空气里充满着水分、雪地上洒满了阳光,往往让观看者为之倾倒、无不陶醉。

如果说巴罗克风格乃西洋艺术之精华所在,那我们也应该知道,人文主义恰恰是西方文化之古典精神的本源。从建筑、音乐到雕塑和绘画,包括亨德尔、巴赫、维瓦尔第、门德尔松、莫札特、悲多芬、肖邦等人的器乐曲、钢琴协奏曲……和霍尔拜因、鲁凡、普桑、普吕东的素描……都是渗透人文主义精神的巴罗克艺术之典型代表。他们的创作主题从来都离不开《圣经》、古典神话、造物主和基督。他们的创作都是艺术之神话,基督圣像就是最伟大的肖像。正如我们今天的天安门城楼和像一样……它们都不仅包含了人的世俗性与理性,更包含了居其第一位的神性。

在西洋绘画中,巴罗克风格一直强调构图上的宏阔壮伟,在寓意式内容上突出优美的神话式主题,当然也离不开那种宗教体验的精神特质。所以恰当地说,这种风格实际上是一种源自于上古时代的宗教精神,它其实是在追溯古希腊人的建筑雕刻所透露的那份神性资赋与美妙的想象力,但丁的《神曲》和文艺复兴式的建筑雕刻都是这种精神特质的绝佳注本。画面总有妍静的美女和幽泉、空远的风景、黠睿的彪汉或强壮的骏马……心灵透视般的肖像、繁缛或厚重的细节表现,有大调和弦般的色彩和谐,这些都是巴罗克风格共通的组合。巴罗克风格并不是“万花筒”,它也有千篇一律的时候,但它恰恰有着西洋人最典型的东西和共性。

说到巴罗克绘画,首先会令我们想到卡拉瓦乔。他是Romanbaroque那个时代的杰出大师,并以明暗法见长,开启了用光影突出形体、塑造体积感之山门,使人物绘画比起《蒙娜丽莎》的微笑来更具真实感与现场感,而不像威尼斯画派那样仅以色彩的和谐典雅和堂皇富丽取胜。在巴罗克风格之早期,一切都秉持了古希腊艺术的源头,简约、优雅、和谐、厚重。如米朗杰罗的雕塑、鲁本斯的绘画,追求大尺度的空间比例、竭尽卓越伟大而拒绝平庸的形式表达、乃至静物般的细节变化……都是其典型的特征。普桑的《阿卡迪亚牧羊人》等作品中,从优雅的人物与色彩到如诗如梦般的场景,更秉承了明显的希腊古风。神圣的乌托邦式背景也是其风格之一部分,而这一特征到了后期又有了浓重的田园化(Pastoralism)倾向,并多为洛可可风格所继承。西班牙画家委拉斯贵兹则在其作品《纺织女》中,以厚实(Massiveness)而灵动的笔致表现了一个简约而优雅(Grace)的古希腊式女子背影,在其神圣与非凡的气度上则是更胜一筹。佛兰德斯画家凡代克在其著名的《1622-23年自画像》(现藏于圣彼得堡艾尔米塔什博物馆)和1638年的《安妮•卡尔夫人》肖像中,极尽才华地演绎了巴罗克风格的绘画元素。其1620年的《CornelisvanderGeest》(现藏于伦敦国家画廊)和1632年画的《JanvandenWouwer》(普希金美术博物馆藏)二幅重要作品,描绘两位精神矍铄的睿智长者,更是为后人立下了肖像画的传世范本。只是囿于西洋民族外倾心理的作祟,致使在语言技巧上难免带有过份的炫耀,从而显露出明显的贵族气息。

照专业的提法,对巴罗克(Roman-baroque)或“巴洛克”(Baroque)的划界一般为1590–1790年,期间跨度仅二百年。而其中的审美元素,如对形式的极致推崇、样式主义(TheElegance&GraceofMannerism)的典雅与优美、过份的矫饰、夸赞上帝、对神之创造力的崇拜以及财富的寓意和宏大的叙事,同时又张扬人性之尊严……等等,这些早在米开朗杰罗、达芬奇、拉斐尔之辈的作品里和所有文艺复兴艺术的创作中其实都能见到,在古希腊的建筑雕刻中就更不用说了,因为它们是一脉相承的,彼此应谐、互为融合而不可割裂的。其审美渊源上大古希腊罗马(Greco-Roman),近接意大利文艺复兴(ItalianRebirthorRennaissance),并不是从某个人骤然肇始,到某个人又嘎然而止的,它实际上是一种西洋传统品质的代表风格及其绵延授习,也说明于此之前在精神上早已渗透着西方文化的方方面面,包括建筑、美术、诗歌、文学、舞蹈、音乐、宗教等等。

在早期年代,从事雕刻绘画艺术,虽不都是贵族,但也得到商贾豪门的鼎力相济。16、17世纪,巴洛克艺术更趋附于上流阶层,其服务对象多为教堂、宫廷、私人别墅,往往都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如完成巨型壁画、天庭画、或大量的宗教版画插图制作。有鉴于工作之繁重劳累,每完成一项创作大都要付出极大的心血和努力,故被视为创造性任务,诚与科技同论、与工程并为一体。在鼎盛时期,艺术家们伟大而非凡的成就,好像是要证明市井劳作的无为和渺小。画家们的多产及博物馆里大量收藏自不待言,只要看看那些炫耀于深宅大院壁面上的名画,你就不敢小觑。提及具代表性的巴洛克画家,这里可以带出长串的名字。除了卡拉瓦乔、鲁本斯、普桑、委拉斯贵兹……还有象凡代克(VanDyck1599–1641,Flanders)、帕尔米江尼诺(Parmigianino1503–40,Italian)、伏埃特(SimonVouet1590–1649,French)、布隆涅(LouisdeBoullogne1654–1733,French)、比亚捷塔(GiovannibattistaPiazzetta1683–1754,Italian)、etc.。他们在为皇帝与英雄们歌功颂德之余,也无意间昭示了权贵们养尊处优、傲岸自负而不可一世的肖像面孔。提及女性题材,除了神话,自然少不了脂粉逸乐,同时也就培养了美术史上的一个“小语种”–洛可可。

西洋审美始终强调外化作用(Outwardsexpressing)但又从不乏其内在的精神及本有的睿智,只是多多少少缺了点儿内敛的一面,固而也致使其艺术模式走向了物质化、商品化、品位化、样式化、时尚化……即从其原型到生活理念本应有之还原_stemmingfromzeeoriginalprototypetotheLivinginourRENNOVATIONtime!!这包括那些西洋建筑、博物馆、画廊机构、时尚与装饰、宗教与创造、私藏与拍卖、等等。它们与东方艺术之固有的渐入玄理成为了一种对照,后者多的是怡志逸兴;前者更注重原型思维及生活原创(TheOriginality&prototypicalthinking)

不少外行人,包括本人在早年,都颇有如此的错觉,以为鲁本斯是个专开“肉铺”的。其实不然,从菲狄亚斯雕在山墙上的《命运三女神》、文艺复兴进入古典主义绘画的巨匠霍尔拜因、鲁本斯和凡代克、亨德尔的皇家器乐曲和莫札特贝多芬的钢琴曲等、一直到19世纪初欧洲“浪漫型”绘画艺术之代表普吕东……他们所承载的,实乃充满着理想主义情感的一路文脉、是一种主题神化了的浪漫型风格,即巴罗克品质。

达芬奇的画多似造物之笔,米开朗杰罗的天庭画及雕塑更有铺天盖地之势,欲与上帝争巧。而审美的神性、人性与理性三者合一的西洋古典人文,则透射出其历久弥新的文化精神,也是西洋文脉的本质。典型的代表当然要算是巴罗克艺术,其出处最早可追溯自上古与中古时期的哲学、宗教与科技。在希腊庙宇的神柱上、中古后的圣彼得教堂尖顶内部、在西洋古堡的私人藏画中,都无不体现了这层内含。因而在我眼里,这种巴罗克式的精神乃是西洋文明最优秀的本质……正因为她包含了西洋文明对其神人理性三者合一的思考与诠释,那么如果缺失了这种精神,严格意义上讲,也就不再是西洋的东西了!有些东西,亦如孔孟之道,古淡而云深;因林立而远圣。遗憾的是,西洋文化中的巴罗克气质,在当今的西方绘画中多已丢失殆尽,如今的西方艺术仅止于泛美式的浮光掠影而已。

东方绘画自古以来就充满了人格化的世故本质,我们视之为“入世观”。

东方人在面对生活难题与失败时往往被训教着要坚强硬朗一点,而不能过于柔弱凄婉。天灾人祸和环境压力面前,总得抑制自己的情感,不能太伤心难过。摒弃纯真,岂知违背了人性。久而久之,神的威严与沧桑自然已改变不了我们人格的缺陷,万籁之交响再不能打动我们的心灵。有的只是干涩与变态,再不是生如夏花死归涅槃的想象和那种情感的重生……对神灵万物没有了天籁般的诵咏;对如潮的生活少有诗乐般的赞叹。亢奋的心悸取代了谦恭的内心,激情高迈、刚柔并济和往日的真情,多被代之以愎怙的恶俗(Conceitedemblematicsforahegemonyofliving)。艺术也从此沦为内心畸变式的发泄,除了京剧西皮二黄、琵琶曲《十面埋伏》,还有四僧八友的山水、扬州八怪的花草鱼虫、等等,都是典型范例。宋元之后,高古不再。因为无法沉淀,也就不能释然。我们少有阿卡狄亚牧人式的浪漫、帕赫贝尔弦乐曲《G大调卡侬》THECANONING中的那种虔诚与宛然,也少有。有的只是眉目向下、笑颜睥佞的菩萨和弥勒佛,或是老叟妖女,他们不象主爱的阿佛洛狄忒或萨莫色雷斯胜利女神那样会冉冉飞升、旋即而至。故以某种角度上看,我们东方人的个性是有人格缺陷的、是不完整的。我们的许多国粹不无变态心理,不仅京剧的西皮二黄、二胡、板胡、马头琴,甚至象黄土高原的原声信天游调调,近似于日本传统文化中的歌妓能乐一样,都是某种畸形的宣泄……全然不同于西洋歌剧美声与其音乐所表露的那种辉煌激情。

与之相左的,是西洋式的世俗本真。它起源于古希腊时代早期的阿卡狄亚(Acadian)民风,Acadia是指远古时田园牧歌式的、淳朴恬淡的生活。这种世俗性因纯真而优雅,它拥有人性本真的多样性呈现,也包含具体而又典型的个性特征,并赋予了其理想人格与宗教美。从希腊古风时代的游吟诗、基督徒的圣经,到音乐家亨德尔的清唱剧和法国乡村的风俗画、风景画……都延续了这一特质。不象东方绘画,神逸之性总是多于人性和理性。当然,在我的心目中,艺术应该是以神逸妙能来分等的。

面对山野田园,贝多芬总是想到音乐,创作了交响曲。科罗想到了仙女神话,创作了如梦如诗般的风景画面。陶靖节则想到归隐,诗曰归去来兮辞。或有避世脱俗,或在三界之外;“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赤情或世故,各有不同的浪漫。就象靖节诗曰:

“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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