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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关键词:解蔽;自由;非真理;迷误
论文摘要:海德格尔真理观的全部思想是围绕“此在”、“解蔽”、“自由”、“非真理”等核心概念而展开的。然而,海德格尔所谓真理的本质除了阐述一些似是而非的概念,并没有给我们任何新鲜的本质。如果说他的真理观在某些方面似乎接近真理,也是受到马克思主义真理观多个镜像的暗示。
中图分类号:B50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0544(2008)05-0024-04
真理最一般的理解是,回到事实本身。问题来自于什么是“事实”。海德格尔认为,事实就是“此在”,就是回到反思前中的我思,对任何事不能表达。海德格尔真理观的全部思想是围绕“此在”、“解蔽”、“自由”、“非真理”等核心概念而展开的。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对这四个类似的“概念”的内涵已经做了详细而全面的阐释,只不过海德格尔给予了不同的名称以及表述上的玄化、杂乱、重复、矛盾而已。尽管如此,我们仍然能够找到海德格尔的思想脉路。如果说,海德格尔有某种思想上的“泄光”,不过是滑向“白天看星星”的神秘之境。
一、“揭示着的存在”与“包含在认识过程本身中”
巴门尼德首次提出存在者的存在,追问为什么存在,却遗忘了更重要的问题——存在者的“存在本身”。海德格尔不去追问为什么存在,不去研究存在的本质,而只关注“存在本身”,怎样存在,即存在者的境况、遭遇。海德格尔用德文Dasein表示一个有个性的存在,虽然黑格尔、谢林都用过,但海德格尔给予了特殊的意义。中文一般被译成“此在”,或“亲在”。它具有两方面的指向,一是此在——我的存在,就是主观的存在,孤独的存在,亲自的存在。不可复制,不可替代,有个性的存在。二是此在——永远都“在”。此在是动态的,在过程中,在路上。他认为,“存在”总是在不停地转化为不存在,转化为虚无和死亡,死是此在的最本己的可能性。海德格尔的辩证法思想似乎回应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伟大的基本思想,即认为世界不是一成不变的事物的集合体,而是过程的集合体,其中各个似乎稳定的事物以及它们在我们头脑中的思想映象即概念,都处在生成和灭亡的不断变化中。”[1]
海德格尔认为,哲学自古把真理与存在相提并论。沿着赫拉克利特训导的残篇,1926年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正式提出了真理的定义:“‘真在’(真理)必须被理解为揭示着的存在。所有符合的意义是一个存在者(主体)对另一个存在者(客体)的肖似,那么,真理就根本没有认识和对象之间相符合那样一种结构。……‘是真’(真理)等于说‘是进行揭示的’”。[2]也许他是抓住了黑格尔下面的话:“人们最初把真理了解为:我知道某物如何存在的。不过这只是与意识相联系的真理,或者只是形式的真理,只是‘不错’罢了。按照更深的意义来说,真理就在于客观性和概念的同一”。[3]黑格尔说的主观和客观的“同一”与海德格尔所决裂的“肖似”是同一个意义上的符合吗?海德格尔自己做了说明:“我们在不同意义上谈到符合。例如,看到桌子上的两个五分硬币,我们便说:它们是彼此是符合一致的。两者由于外观上的一致而相符合。进一步,譬如当我们就其中的一枚硬币说:这枚硬币是圆的,这时候,我们也谈到了符合。这里是陈述与物的相符合。其中的关系并不是物与物之间的,而是陈述与物之间的。但物与陈述又在何处符合一致呢?从外观上看,这两个相关的东西明显是不同的嘛!硬币是由金属做的,而陈述根本就不是物质”。[4]这里海德格尔机械地认为,没有外观上的一致或肖似就不能称为“符合”。我们先不谈这个理解的可笑,就沿着他的定义而言,黑格尔所说的“同一”确实不是他所反对的那种“肖似”的符合结构。所以他的新的创造“就没有”与黑格尔没有任何的异议。
然而黑格尔对于真理的理解并没有停留于此,恩格斯对此说到:“哲学所应当认识的真理,在黑格尔看来,不再是一堆现成的、一经发现就只要熟读死记的教条了;真理是包含在认识过程本身中,包含在科学的长期的历史发展中”。[5]而海德格尔所说的“进行揭示的”不正是拥护了恩格斯对黑格尔的阐明吗?对此他还做了进一步地说明:“把真理‘定义’为揭示状态和揭示的存在,也并非单纯字面的解释。……原本就‘真’的,亦即进行揭示的,乃是此在。……随着这种展开状态并通过这种展开状态才有被揭示的状态;所以只有通过此在的展开状态才能达到最源始的真理现象”。[6]在这里他暗示了真理的客观性和强调了“揭示”的过程性。对于这种“揭示”过程的必然性、无限性和复杂性,恩格斯举了这样的事例:“高等数学已经引起了混乱,因为高等数学把初等数学的永恒真理看作已经被克服的观点,常常提出相反的判断,提出一些在初等数学家看来完全是胡说八道的命题”。[7]列宁的阐述就更加透彻了:“认识是思维对客体的永远的、无止境的接近。自然界在人的思想中的反映,要理解为不是僵死的,不是抽象的,不是没有运动的,不是没有矛盾的,而是处在运动的永恒过程中,处在矛盾的发生和解决的永恒过程中”。[8]在《黑格尔<逻辑学>一书摘要》中说得更加简洁:“真理是过程。人从主观的观念,经过‘实践’(和技术),走向客观真理。”[9]
为了防止人们的误解,海德格尔特别地提到:“真理本质上就具有此在的存在方式,由于这种存在方式,一切真理都同此在的存在相关联。这种关联刚好意味着一切真理都是‘主观’的吗?若把‘主观的’阐释为‘任主体之意的’,那真理当然不是主观的。……从存在者层次上说,真理只可能在‘主体’中,并随着‘主体’的存在一道浮沉”。[10]不言而喻,海德格尔在这里一方面公开地阐明了真理的客观性,这恰恰符合马克思对思辨神学家和哲学家们的教导,假如愿意明白事物存在的真相,就应该从先前的思辨哲学的概念和偏见中解放出来。只有通过火流才能走向真理和自由。另一方面,通过所谓的某个层次,不自觉地把自己“创造性的”存在论的真理观悄悄地转变为“客体”到“主体”的反映论。
二、“参与到解蔽过程中去的自由”与“对必然认识的自由”
自由是海德格尔关于真理的一个极其重要的概念。人们关注的是,他会给自由怎样一个不同的理解以及自由和真理存在一个怎样的关涉?首先他提出了自由是真理的内在规定性:“作为正确性之内在可能性,行为的开放状态植根于自由,真理的本质乃是自由”。[11]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判断,怎样理解自由是真理的本质,他注意到了人们的疑虑:“人们把真理交付给人‘这个摇摆不定的芦苇’的任意性——难道还能有比这更为彻底的对真理的葬送吗?……真理在此被压制到人类主体的主体性那里。尽管这个主体也能获得一种客观性,但这种客观性也还与主体性一起,是人性的并且受人的支配。……那么,真理之本质如何还能在人的自由中找到其持存和根据呢?”[12]他的回答是:“自由之所以是正确性之内在可能性的根据,只是因为它是从独一无二的根本性真理之原始本质那里获得其本己的本质的。”[13]“作为让存在者存在,自由在自身中就是断然下了决心的姿态,即没有自行锁闭起来的姿态中,并且从中获得指引而去向于存在者极其遮蔽”。[14]并且,“着眼于真理的本质,自由的本质显示自身为进入存在者之被解蔽状态的展开。自由并不是通常的理智喜欢任其借此名义四处流传的东西,即那种偶尔出现的在选择中或偏向于此或偏向于彼的任意。自由并不是对行为的可为和不可为不加约束。……自由乃是参与到存在者的解蔽过程中去”。[15]这里,海德格尔已经明确地给出了他所理解的自由,他的自由不是通常理解的不受约束的主观随意,而是表现了其独特的内涵:一是自由成为存在者成其所是的依据,自由是通向真理的前提;二是自由内化在真理的敞开过程之中,表现了自由和真理的有机性和同一性。在此,他进一步认为,如果绽出的此之在——作为存在者存在——解放了人而让人获得其‘自由’,那么,人的任性愿望就并不占有自由。人并不把自由‘占有’为特性,情形恰恰相反,是自由,即绽出的,解蔽着的此之在占有着人,唯有自由才允诺给人类那种与作为存在者的存在者整体的关联,而这种关联才首先创建并标志着一切历史。唯有绽出的人才是历史的人。自然是无历史的。他进一步说明了自由是对必然认识的条件,同时也揭示了它的第三层内涵:自由不是人先天的类本质,而是历史的产物。最后他强调真理的本质揭示自身为自由。自由乃是绽出的、解蔽着的让存在者存在。从而提出了自由的第四层内涵:自由是绽出的,自由是真理生成的,自由是真理的存在方式。至此,不难看出海德格尔对自由是真理所谓的独一无二的本己的本质的全部理解。
如果说,当初海德格尔回答了人们对自己判断的疑虑,那么人们还有另外的疑问,在海德格尔的全部思想中占有重要地位的所谓真理的原始本质是其首创还是某种沿袭或变种?不难发现,早在1844年,恩格斯在《英国状况》中就说到:“18世纪并没有克服那种自古以来就有并和历史一同发展起来的巨大对立,即实体和主体、自然和精神、必然性和自由的对立;而是使这两个对立面发展到顶点并达到十分尖锐的程度,以致消灭这种对立成为不可避免的事”。[16]对于必然和自由的对立,恩格斯进一步做了详细分析:“黑格尔第一个正确地叙述了自由和必然的关系。在他看来,自由是对必然的认识。‘必然只是在它没有被了解的时候才是盲目的。’自由不在于幻想中摆脱自然规律而独立,而在于认识这些规律。从而能够有计划地使自然规律为一定的目的服务。……因此,意志自由只是借助于对事物的认识来作出决定的那种能力。因此,人对一定问题的判断愈是自由,这个判断的内容所具有的必然性就愈大;……自由是在于根据对自然界的必然性的认识来支配我们自己和外部自然界;因此它必然是历史发展的产物”。[17]通过这段著名的论述,我们考察一下恩格斯在这里究竟回答了关于自由与必然的哪些问题?“判断愈是自由,具有的必然性就愈大”,说明了自由是必然的前提,即海德格尔的第一层内涵;“自由不在于摆脱自然规律而独立,而在于认识这些规律”阐明了自由和真理的有机同一,即海德格尔的第二层内涵;“自由必然是历史发展的产物”直接明确了海德格尔第三层内涵;“意志自由是借助于认识来作出决定的那种能力”揭示了自由是由真理生成的,即海德格尔的第四层内涵。对于这四层含义,恩格斯做了这样生动描述:“植物和动物身体中所产生的化学物质,在有机化学把它们一一制造出来以前,一直是这种‘自在之物’;当有机化学开始把它们制造出来时,‘自在之物’就变成为我之物了,例如茜草的色素——茜素,我们已经不再从天地里的茜草根中取得,而是用便宜得多、简单得多的方法从煤焦油里提炼出来了。”[18]
列宁在《黑格尔<逻辑学>一书摘要》中在黑格尔的一段话“如果我们把自由看作必然性的抽象对立面,那么这只是知性的自由概念而已;而真实的和理性的自由概念,则在自身中包含着被扬弃了的必然性”的边上加了注解:“自由和必然性”,说明列宁已经注意到自由对必然依赖的深刻思想。事实上,马克思和恩格斯早在《神圣家族》已经对自由的历史性有了充分的关注:“世俗社会主义的第一个原理就否认纯理论领域内的解放,认为这是幻想,为了真正的自由它除了要求‘意志’外,还要求完全能感触得到物质的条件。”[19]
三、“根本性的非真理”与“绝对真理”
普遍认为,在1930年海德格尔的真理观发生了重大转折,依据是在《论真理的本质》他提出了作为“遮蔽的非真理”或“根本性的非真理”的概念:“从作为解蔽状态的真理方面来看,遮蔽状态就是非解蔽状态,从而就是对真理之本质来说最本己的和根本性的非真理(Un-wahrheit)。存在者整体的遮蔽状态决不是事后才出现的,并不是由于我们对存在者始终只有零星的知识的缘故。存在者整体之遮蔽状态,即根本性的非真理,比此一或彼一存在者的任何一种可敞开状态更为古老”。[20]“而对有识之士来说,真理的原初的非本质(即非真理)中的‘非’(Un),却指示着那尚未被经验的存在之真理(而不只是存在者之真理)的领域”。[21]这里海德格尔明确地说出了“根本性的非真理”是“尚未被经验的存在之真理”,就是未被揭开的真理,也就是马克思主义理解的“绝对真理”的概念。列宁认为,从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来看,我们的知识向客观的、绝对的真理接近的界限是受历史条件制约的,但是这个真理的存在是无条件的,我们向这个真理的接近也是无条件的。列宁这里明确回答了绝对真理是无条件客观存在的和相对真理向绝对真理的接近是必然的趋势。海德格尔后来在《论技术的本质》进一步做了说明:“一切本质的东西,不仅是现代技术本质的东西,到处都最为长久地保持着遮蔽”。[22]“指示着那尚未被经验的存在真理”表明了相对真理向绝对真理的接近趋势。
对于遮蔽与解蔽的关系,海德格尔认为,让存在——即让存在者整体存在——是解蔽着又遮蔽着的,对存在者本身之解蔽同时也就是对存在者整体之遮蔽。在他看来,当我们试图揭示存在者的时候,这种揭示同时也是一种藏匿。这样的思想似乎回应了恩格斯的启示:今天被认为是合乎真理的认识都有它隐蔽着的、以后会显露出来的错误方面,同样,今天已经被认为是错误的认识也有它合乎真理的方面,因而它从前才能被认为是合乎真理的。由此,海德格尔做了进一步的追寻:“存在者整体的敞开状态并不是我们熟悉的存在者之总和”。[23]“从当下可敞开的存在者那里——无论这种存在者是自然中的存在者还是历史中的存在者——我们是捉不到这个‘整体’的。……让存在总是在个别行为中让存在者存在,对存在者有所动作,并因之解蔽着存在者;正是因为这样,让存在才遮蔽着存在者整体”。[24]表明了解蔽并不是真理的本质,它不过是指向真理的一个环节,遮蔽的根本性非真理才是真理的本质,即绝对真理的无限性。从“真理就是解蔽”到“解蔽也是遮蔽”表达了解蔽与遮蔽、真理与非真理的对立和同一。因为在海德格尔看来,非真理必然源出于真理的本质。只是因为真理和非真理在本质上并不是互不相干的,而是共属一体的。从遮蔽到解蔽,又从解蔽到遮蔽,这样一种不断反复的辩证运动揭示了相对真理到绝对真理的对立同一的接近过程的无穷性。对于相对真理和绝对真理的对立同一关系,早在1908年,列宁对约·狄慈根《短篇哲学著作集》一书做出了这样的标号:“我们认识的一切,一切科学成就,一切现象都是真正的、正确的和绝对的真理的片断”。“斯宾诺莎称为无限实体的东西,我们称为宇宙或绝对真理的东西,与我们在宇宙中碰到的有限现象、相对真理是同一的,正如森林与它的树木是同一的,或者犹如类与它的种是同一的一样。相对和绝对彼此之间的距离并不象称为宗教的蒙昧的无限感觉向人们描述的那样无比遥远……”。[25]在列宁看来,相对真理和绝对真理之间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人类的时空观念是相对的,但绝对真理是由这些相对的观念构成的;这些相对的观念在发展中走向绝对真理,接近绝对真理。
对于相对中的绝对性或者有限中的无限本性,海德格尔和列宁有过类似的论述。列宁对约·狄慈根《短篇哲学著作集》一书有这样的标注:“绝对和相对不是过分分离的,它们互相联系在一起,所以无限由无穷的有限组成,任何有限的现象本身都具有无限的本性……”。[26]海德格尔在提出真理的本质是本质的真理之前说道:“哲学之思想尤其是严格的展开状态,它并不冲破遮蔽,而是把它的完好无损的本质逼入把握活动的敞开领域中,从而把它逼入其本己的真理中”。[27]完好无损的本质逼入敞开领域,逼入本己的真理正是绝对真理在相对真理中运动的典型特征。
四、“经验迷误”与“实践标准”
对于如何从相对真理走向绝对真理,海德格尔提出了作为迷误的非真理概念。他认为,一个历史性的人类必然误入迷误之中,从而其行程有迷误的;这种迷误本质上是与此在的敞开状态相适合的。迷误通过迷失的道路而彻底支配着人。对于迷误的性质和由来,他做了这样的解释:“迷误乃属于历史性的人被纳入其中的此之在的内在机制。迷误乃是那种转向的运作领域,在这种转向中,固执的绽出之生存总是随机应变地重新遗忘自己,重新出了差错。对被遮蔽的存在者整体的遮蔽支配着当下存在者的解蔽过程,此种解蔽过程作为对遮蔽之被遗忘状态而成为迷误”。[28]也就是说,迷误是在转向时机的一种错误选择,这种选择是来之于当下的解蔽过程,而这种解蔽对整体的遮蔽而言并没有通向澄明之境,不过是一种遗忘存在者整体的状态。“这样一来,人类就得以根据最新的需要和意图来充实他的‘世界’,以他的打算和计划来充满他的‘世界’。于是,在遗忘存在者整体之际,人便从上述的他的打算和计划中取得其尺度。他固守其尺度,并且不断地为自己配备以新的尺度,却没有考虑尺度之采纳的根据和尺度之给出的本质。尽管向一些新的尺度和目标前进了,但在其尺度的本质之真正性这回事情上,人却茫然出了差错。他愈是独一地把自己当作主体,当作一切存在者的尺度,他就愈加弄错了。人类猖獗的忘却性固执于用那种对他而言总是方便可得的通行之物来确保他自己。”[29]这里已经说得非常的明白,人类由于忘却了整体的存在,一切以自我为尺度,把自我的不断需要为其尺度的依据,没有考虑标准的真正的本质,必然要走向错误的迷误。不过,海德格尔并没有就此信守他自己的诺言:此在就是虚无,而是似乎再次表现了“超人”的智慧,为迷误指点了迷津:人通过经验迷误本身,并且在此之在的神秘那里不出差错,人就可能不让自己误入歧途。问题已经变得非常的简单,照海德格尔的指点去做,就能够走出迷误,通向真理。不难看到,他指出了两点,一是经验迷误,二是在神秘那里不出差错。我们先看看“神秘”在哪里?他这样神秘地说到:“此在的被遗忘的神秘并没有被遗忘状态所消除;……神秘在被遗忘状态中并且被遗忘状态而自行拒绝”。[30]也许这个神秘的密码永远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至于他说的“经验迷误”,就容易理解得多了,也就是要经历迷误的过程。这里面有两层含义,一是在通向真理的过程之中,这个经验是必不可少了;二是在充实“世界”的时候,不是以自我的需要为尺度,而是要以“经验迷误后的不出差错”为标准。显而易见地是,吞吞吐吐的“经验迷误”就是实践,透露了从实践中发现真理,在实践中检验真理的初步思想。从这一点上看海德格尔远比黑格尔有灵气,马克思说过:“要知道,黑格尔所谈的不是把经验的存在归结为它的真理,而是把真理归结为某种经验的存在,这样一来,随便哪一种经验的存在都可以解释为理念的实在环节了”。[31]
不过,黑格尔也不是完全地陷入了迷误,列宁在《黑格尔<逻辑学>一书摘要》中对他有这样的评价:“精彩:黑格尔通过人的实践的、合目的性的活动,接近于作为概念和客体相一致的‘观念’,接近于作为真理的观念。紧紧接近于下述这点:人以自己的实践证明自己的观念、概念、知识、科学的客观正确性”。[32]事实上,黑格尔对于实践在真理中的作用有很多重要的论述,列宁在黑格尔的基础上有这样的注解:“理论的认识应当提供在必然性中、在全面关系中、在自在自为的矛盾运动中的客体。但是,只有当概念成为实践意义上的‘自为自在’的时候,人的概念才能‘最终地’抓住、把握、通晓认识的这个客观真理。也就是说,人和人类的实践是认识的客观性的验证、标准。黑格尔的意思是这样的吗?这一点回头要再看”。[33]不过列宁的这个观点更接近于黑格尔的原意,实践高于(理论的)认识,因为它不仅具有普遍的品格,而且还具有直接现实性的品格。对于海德格尔所说的人类必然误入迷误之中,黑格尔也有论述,列宁对此做了总结:“‘客观世界’‘走它自己的路’,人的实践面对这个客观世界,在‘实现’目的时会遇到‘困难’。甚至会碰到‘无法解决的问题’……”。[34]对于这种“困难”或“迷误”的解决途径,列宁根据黑格尔的思想做了进一步的阐明:“人的意志、人的实践,本身之所以会妨碍达到自己的目的……就是由于把自己和认识分隔开来,由于不承认外部现实是真实存在的东西(是客观真理)。必须把认识和实践结合起来”。[35]当然,对于真理的实践标准,马克思《关于费而巴哈提纲》的第二条已经给予了科学的回答。需要提到的是,列宁的一段话给予我们更加明确的判断:“对恩格斯来说,整个活生生的人类实践是深入到认识论本身之中的,它提供真理的客观标准。当我们不知道自然规律的时候,自然规律是在我们的认识之外独立地存在并起着作用,使我们成为‘盲目的必然性’的奴隶。一经我们认识了这种不依赖于我们的意志和我们的意识而起着作用的(如马克思千百次反复说过的那样)规律,我们就成为自然界的主人”。[36]
经过了弯弯曲曲,海德格尔终于在《尼采的话“上帝死了”》达到了他真理的“顶峰”和对马克思主义的“超越”:“在这里,‘真理’这个名称既不意味着存在者之无蔽状态,也不是指知识与对象的符合一致,也不是指那种作为明白易解的对被表象者的投送和确保的确定性。这里,真理乃是对强力意志由之而得以意愿自身的那个周围区域的持续的持存保证。从那种当下达到的强力等级的保证来看,真理乃是必然的价值”。[37]这里,他终于摆脱了马克思的影子,在尼采“超人”那里得到了灵感,最后发现了真理的“真谛”:真理就是强力意志,或者是代表强力意志的价值。这样重大的“发现”,德意志帝国不会忘记给予他巨大的荣耀。没有想到的是,对他崇拜有加的后现代主义哲学家利奥塔无意中对他真理的“遮蔽”泄露了一丝光:“海德格尔差不多得到了他的全部:……,但他就缺了那么一丁点儿,使得他与纳粹思想相关联并对灭绝犹太人的行动保持沉默”。[38]如果海德格尔知道他的徒弟对他的“一丁点儿遗憾”那么在意的话,他肯定会像他的师爷尼采一样,宁可发疯也不应该在那么关键的时刻忘记“强力意志”而给他的徒子徒孙留下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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