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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先得其心说
什么是仁?朱熹的解释是:“仁者,本心之全德。[6]“本心之全德”即全其心之德。在修正王艮之学及泰州王门的同时,王栋还直接对阳明学说进行了修正。比如王阳明主张“心之本体即是性,性即是理”[7],王栋对王阳明的这一思想作了进一步阐发,认为心有仁义礼智之德与知觉作用的区分,前者是决定心之所以为心的本质规定,而后者则不过是心的血肉之躯,即外在形态。不难看出,王栋的这种心性论,是对王艮“百姓日用即道”的进一步纠正。
王栋认为,仁有两种,即天下归仁和家邦无怨,但这只是一种形容,实际上真正的仁应该是人人无怨归于仁心。“以我自克之己而周旋中礼,则其身正而天下归之,故克己复礼为仁。以我自敬之身而推己行恕,则取譬近而家邦无怨,故主敬行恕为仁。天下归仁与家邦无怨,皆不是说效,皆是形容仁处。盖必人无怨意而有归心,乃是我之精神与之通贯,如此方始是仁。”[3]王栋这一思想与古儒精神是一致的。古人认为,“仁”所体现的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就是说,一个人是否有“仁”的品格,只有在他与人的交往中才能显现出来,这就是外在的“仁”。但是一个人要有外在的“仁”,必须先有内在的“仁”,而要有这种内在的“仁”,就必须修“仁”之心。对此王栋还有一段重要论证:“以成性不使牿害于人为,而性非外乎心者也。若所谓君子所性,仁义礼智根于心是已。舍心固无以见性,舍性亦无以见心。曾得时便说养其心存其性亦可;便只言心不言性,言性不言心,亦可。”[4]当然,这种仁心体现在诸多方面。如王栋认为,不伤害动植物的生命,乃是“仁”之举,也是“仁”心所致。他说:“不好田猎,不以作好伤吾仁也。不除窗草,不以作恶伤吾仁也。夫然后满腔子是恻隐之心。”[3]
王栋还认为,有仁心,为人就必须忠厚老实,他举例说,一个人要真心做到为人办善事,必须先有仁义之心。对待父母、兄弟妻子也好,对待亲戚、朋友等他人也好,必须用爱心取得他们的信服。只有“蔼然亲爱”、真挚热情,你所说的话他们才听得进去。
此外,王栋还要求,行道而助别人必须要有包容之心。他认为“爱憎明辨者,官家赏罚之权。包容浑厚者,君子仁爱之道。”[3]也就是说,爱憎分明的人在赏罚问题上,也要有一种仁爱之心,对于那些忠厚老实的人应该多包容一点,不要抓住别人的缺陷不放。“舜处顽父、严母、傲弟之间,横逆至而又至,乃能反求诸身。号泣自怨而爱且敬者,无一不尽其诚,卒能化之。而天下之为父子者,定所谓‘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者,如此不能如舜,则便是未免为乡人。盖争以敌争,忿以报忿,彼此相较而求胜者,乡人之能事也。今吾为士,将以圣贤自期待者,而亦不能仁爱礼敬,依然只是能敌能较而已,不谓乡人而何?如此我欲求胜于彼,则彼亦欲求胜于我,仇仇相报,不至于忘身主亲不已也。以是知君子有终身之忧,正反己格物之学。无一朝之患,则其止至善而安矣。”[3]王艮曾经说过“容得天下人,然后能教得天下人,《易》曰包蒙吉”。[1]对此王栋则发挥说:“君子亲得天下人,然后教得天下人”。[4]“爱之深,则必教之切矣。”[3]在王栋看来,要做好教导工作,要害在于“亲”。“又如吾辈讲学,朋侪勤勤恳恳,与人为善,岂不是好?然或就中幻出一点热闹心肠,浓酽爱乐,不知朋来之乐。”[4]王栋讲“亲”、讲“爱”既不是一种私爱,也不是一种“泛爱”,而是一种公平公正之爱。他说:“父之爱子,天性也。然使爱独子与爱多子者异,爱才子与爱不才子者异,皆是于天性上有所增损,不可不谓之私。或曰:不才子亦爱之,得非莫知其恶者欤?曰:爱之深,则必教之切矣!”[3]这种爱的平等的要求是我国仁爱理论的一大进步。
同时,我们还应注重,王栋讲爱心的根本目的仍旧是要求人们注重自我修养。他非凡强调为人子者最重要的亲孝就是笃志精修,知本知学。一友事亲孝,而苦家贫奉养不周,他比喻说:“昔子路自伤贫无以养。孔子曰:‘啜菽饮水尽其欢,斯谓之孝。’曾元养曾子,每食必有酒肉,孟子以其不知养志而病之。此孔孟格言,万世贫儒事亲之律令也。但‘尽欢养志’亦不易言,必修己守身之学时刻不违,方能了此四字。故曰反诸身不诚不悦于亲矣。因思孟庄子不改父之臣与父子政。夫子何独谓之难能?盖献子之臣,无献子之家者也,非好善忘势者不能用;献子之政,有挈矩之道者也,非好义忘利者不能守,故曰难能。可见为人子者,苟不笃志精修,知本知学,而欲行继述,强以为孝,可得也哉?”[4]可见王栋所说的亲孝主要是一种心理品德,是一种真情,而不在于一种形式或寺俸父母的多少。
二、孔曾正脉说
王艮一生推崇孔子、孟子。他认为孔子是儒家“道统”的创始者,孟子则是“道统”的传人。“孔子之学,唯孟子知之。韩退之谓孔子传之孟轲,真是一句道着。”[1]王艮所推崇的孔孟儒学,从本质上说就是一种仁学。孔孟等先儒的教导活动主要就是实施仁教。孔子在宣传教导活动中就谆谆告诫学生:“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2]孔子的这句话突出了德的本质,那就是“行仁”。孟子从理想教导的角度也明确提出了实施“仁”教的要求,强调人人要具有“仁”、“义”、“礼”、“智”四种道德本心,并把“仁”当成了包括政治、经济、思想、文化、教导各方面的施政纲领,把教导看着是“行仁政”、“得民心”的重要手段。王艮“王道”思想的核心就是儒家所倡导的“仁”。王艮的《格物要旨》、《勉仁方》、《与南都诸友》、《大成学歌》、《均分草荡议》、《王道论》、《答徐子直书》等等,虽然表现了泰州学派独特的风格,但也保留了传统儒学“仁”的种种痕迹。他从“万物一体”的朴素唯物主义世界观出发,比较全面地阐述了孔子“仁”学和儒家“修齐治平”的真正内涵。他把“行仁”看着是能安身的一种智慧。他说:“仁者安处于仁而不为物所动;智者顺乎仁而不为物所陷。仁且智,——君子所以随约乐而善道矣。”[1]
王栋对孔孟儒学也评价甚高。他认为孔孟之学“至正故也”,孔孟之学“如人立乎正室之中央,则凡自西、自东、自南、自北、自四隅之间而立者,吾无不与之相对,以是知吾儒之学之大,而孟子所以继大成之圣也欤!”[3]也就是说孔孟之学起着统领的作用。同时他对孔门授受的“仁”字十分赞赏。他说:“至孔门授受,则又挑出性中一个仁字,明白指点与学者,精实用功,使之有下手处。而孟子因之言仁、言义、言礼、言智,愈发挥而愈亲切,真有大造于万世者哉!”[4]王栋说孔门的“仁”“精实用功,使之有下手处”是从两个方面而言的,一是从修养角度而言的,他认为人们进行道德修养,核心要求就是修“仁”,另一方面是从行为要求角度而言的,他要求人们将仁“施之于用”。王栋认为王艮明哲保身的实质,就是对上也好,对下也好都要行“敬爱”之道。
王栋把自己看着是孔孟的正宗传人。他“自谓举业虽出身阶梯,心学实孔曾正脉。”[5]其仁爱观同样突出了一个“仁”字。但有一点则与众不同,王栋不仅讲“仁”他还讲“义”、讲“礼”、讲“智”、讲“信”,而且他认为这“仁义礼智信”五字是紧密联系且必须要同时做到的。他说:“全论性体,须着‘仁义礼智信’五字相联见,是禀受五行之气而生。然多只说‘仁义礼智’而不言‘信’,以信即仁义礼智之真实而无妄处,犹五行之土常寄旺于四时之间也。”同时他还详细论述了统率仁义礼智之间的内在关系。一是“仁义”之间的关系,“以‘仁’自该礼,礼即仁之著也。”二是义智之间的关系,“义自该智,智即义之藏也。三是仁义礼智之间的关系,其一“仁礼阳而义智阴,犹五行不外阴阳,而春夏则皆阳,秋冬则皆阴也。”其二“以仁为四德之长,而义即仁之制礼,即仁之文智,即仁之别举。仁而四德皆在其中,亦犹春生之气流地贯彻于一岁之周,举春而五行之气无不在其中矣。圣贤立论详略虽殊,旨归则一,此理宋儒言之最详。[4]也就是说在四德之中仁起着核心、统率。这四德均与信有关系,所以王栋把人的伦理要求归纳为仁、义、礼、智、信五品人伦。“五品人伦,亦是原自五性所生,天然自定。圣人因性以立教,固不得而增损之也。父子自是春之仁,君臣自是秋之义,长幼之序自是夏之礼,夫妇之别自是冬之智,朋友之交自是四时寄旺之信。君子事亲孝,则忠可移于君,顺可移于长,五常百行,皆由此出,是即春仁之统领也。道义由师友有之,而亲义序别皆待朋友切磋而后克尽,是即信上之寄旺也,非性所定而由人乎哉!”[4]
王栋与王艮另一个不同点是:王艮是“东西南北之人”各学并包,而王栋则认为修好这五德,必须排除其它学派的学术干扰。他说:“大凡同志既云愿学孔子,而又闯入别家门墙,俱是志杂……真志不定,信道不笃。是皆不足以言同志,而又何以学孔子哉!”[4]他要求讲会的同仁非凡要学习前贤,先要识仁。
三、德不孤陋说
王栋公平之爱主要体现在他的德不孤陋的仁行要求上。德不孤陋就是要求人们不要独善其身,而要做到与人同善。王栋的德不孤陋说主要包括下列三个方面的内容:
第一,讲亲情而行孝道。王栋关于亲情而行孝道的思想集中表现在他的诗歌之中。一是要感恩于父母。他把父母看着天地之高、五伦之纲,他认为,父母生我养我含辛茹苦,实不容易,做儿女的假如不孝,就似豺狼一般了。他说:“父天母地兮,五伦之纲;生我育我兮,其恩莫忘。饥寒痒痛兮,求切彷徨;推乾受湿兮,辛劳备尝。儿失学兮,急义方;儿远出兮,萦柔肠。呜呼一歌兮,歌正长,为子不孝兮,孰若豺狼。”[8]二是要敬爱兄长。长幼有序这是基本的人伦法则。王栋认为爱兄敬长是人的良好品性的一种体现。假如颠倒了长幼次序就近乎颠狂了。王栋在实践中也是这样做的。如:王栋38岁。由于其父“性刚直,一日与内不合即外居,先生废寝食,泣拜三日,劝归,使父母欢悦。”平时“每事几谏,不听则拜,务谕亲于道乃止。”[5]再如,在江西南城担任训导时,王栋劝导胡氏兄弟二人不为争祖产所累,苦口婆心反复开导。胡氏二人幡然醒悟,成为书院生员,后创业守道卓尔不群。嘉靖三十七年,王栋五十六岁,‘时署县事,有胡姓兄弟告争家财,先生谕以难得者兄弟,易得者田土,动以一本至情。胡感悟,兄弟泣拜,归复共爨,终身永翕。严然苏公下泪,殊有感谕之风焉。”[5]
第二,讲邻里而念乡党。从仁爱的角度看,王栋的德不孤陋还体现在与乡邻的关系上。王栋认为,乡邻之间,生来与共,应该和睦相处,不要因一点小事伤了和气,更不能结仇争斗、相互报复。他说:“生来同里共乡邻,不是交游是所亲。礼尚往来躬自厚,情关休戚我先恩。莫因小忿伤和气,遂结深仇起斗心。报复相戕还自累,始知和睦是安身。”[8]他还认为,人要有邻里乡党之念,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忘记乡里乡亲。一日一个为官者对他说:“我而今不但无宫室妻妾之念,连所识穷乏者得我之念俱没了。”王栋笑着回答说:“所识穷乏者得我之念,虽不可有以与尔,邻里乡党之念即不可无。孟子此语,只病其为此不紧要事而受无礼义之万钟。若万钟由礼义而得之,虽宫室妻妾且非害道,况周贫济乏,岂圣贤之所非乎?”[3]同时王栋还指出,不忘乡亲,不只是表现在心理上,还应该在行动上有所表现。如就学习与讲学而言,他认为“吾人为学,而若不屑与乡里庸众之人共为之,终是自小。”[3]所以,他在乡里间建宗会,立乡约,“周贫济乏”[3],使人人“各安生理”,各得其所。当然,一个人对待乡亲的情况,也不能只看表面现象,重要的是看本质。他举例说:“世之断乡原者,皆执其众,皆悦之以为罪案。此正合一乡皆称愿人,又合乡人皆好之,未可也。故凡见有多为众所悦者,便以乡原之学斥之,似矣。然乐正子其为人也,可欲程明道‘暴慢者,致共恭;狡伪者,献其诚。’非众悦乎?《中庸》言‘莫不信,行莫不悦。近不厌,远有望。及其至,而莫不尊亲。’又非众悦之至乎?故断乡原只当在阉然媚于世上,诛刺其心,不系于人之好恶。”[8]泰州学派在尊师传统上衍生出友朋之爱,这不是血缘关系和有差等之爱的类比推衍,在“为师”的共同信仰基础上,师友在求道的感召下建立起深厚情感,是无差等的爱,特重师友之爱体现了与朝廷美学相对立的平民美学的心理逻辑。王栋认为师友是世间至重至亲的情感:“尊贵则荣,而保身、保家、保名节,斯与圣贤同其美矣。……然则师友岂不至重,岂不至亲乎?诸君诚念及此,则不但待区区为然。凡处同志之有志向、有道义者,皆不得不以此爱爱之矣。凡遇四方之有志向、有道义者,亦皆不得不以此爱爱之矣。又须拳拳接引后进,同乐同歌,非但是与人为善之仁,自不容己,亦所以夹持己身,不得回头转念,须作紧要事努力为之。”[8]
第三,讲“行道”而助别人。王栋认为,行道要不望人之私己。如他看到有穿朋友衣服的,就制止他,那人说:“朋友车裘共敝,何分尔我?”王栋说:“车裘当与朋友共敝,不可敝朋友之车裘。”[3]当然,行道也不是乱来,而是要按其规律办事。他说:“由仁义行,自是良知天性,生机流出,不假闻见安排。行仁义者,遵依仁义道理而行,不由心生者也。”[7]就统治者而言,王栋认为,行道主要是让人民安养生息。
参考文献:
[1]王艮.语录[A].袁崇业.明儒王心斋先生遗集卷一[C].明刻清修本.
[2]孔子门生.学而篇[A].论语[C].北京:朝花出版社,2009.
[3]王栋.会语正集[A].袁崇业.明儒王一庵先生遗集卷一[C].明刻清修本.
[3]王栋.会语续集[A].袁崇业.明儒王一庵先生遗集卷一[C].明刻清修本.
[4]王栋.年谱记略[A].袁崇业.明儒王一庵先生遗集卷首[C].明刻清修本.
[5]朱熹.论语集注[M].四书章句集注卷六.北京:中华书局,1986.
[6]王阳明.传习录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
[7]王栋.又乡约六歌[A].袁崇业.明儒王一庵先生遗集卷二[C].明刻清修本.
[8]王栋.会语[A].袁崇业.明儒王一庵先生遗集卷一[C].明刻清修本.
王栋(1503—1581),号一庵,字隆吉,王艮的弟族,泰州姜堰人。明代闻名的思想家、教导家,泰州学派的核心人物。王栋虽然是封建叛逆者之一,对传统封建理论进行过果断的斗争,但从总体上来说,他还是一个儒者,他的儒学思想既有积极创新的一面,也有对传统儒家理论保持的一面,非凡是儒家的“仁”学思想他接受得比较多,并进一步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