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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学作为社会科学的主要分支之一,是研究一定经济制度下稀缺资源如何配置和利用,以提高效率,进而实现社会福利最大化的学问。这里用“学问”而没用“科学”二字,是因为至今关于经济学是不是一门科学尚存在争议。现代西方主流经济学大体上可以分为宏观经济学和微观经济学两大部分,二者都采用数量分析方法,考察经济变量之间的关系,区别在于前者研究经济总量,后者考察经济个量。除此之外,还有非主流经济学,它反对单纯的数量分析,主要运用非数量分析方法、以所谓“质”的问题作为研究对象,如制度经济学等。本文主要以宏观经济学为主线,对宏观经济学及其在中国的应用的一些问题进行探讨和综述。
一、宏观经济学源于何时
“宏观经济学”(macroeconomics)这个术语,最早是挪威经济学家弗里希于1933年在《动态经济学中的传播问题与推动问题》一文(伦敦,1933)中提出的;作为与“微观经济学”相对称的术语在教科书中被首先使用,则是在美国肯尼斯·博尔丁的《经济分析》一书中(纽约,1948)。现代西方宏观经济学的创立以1936年凯恩斯的名著《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以下简称《通论》)的出版为标志,这一点在西方经济学界是没有争议的,但对宏观经济学到底源于何时却有不同的看法。归纳起来主要有以下三种观点:
第一种看法认为,重商主义者最早研究了宏观经济问题,因为他们在经济学说史上第一次考察了国民财富问题,并认为流通领域是国民财富产生和增加的源泉。第二种看法认为,宏观经济学最早产生于重农学派,理由是法国重农经济学家魁奈分析了社会资本再生产过程,把国民财富产生和增加的源泉从流通领域中转移到了生产领域中。第三种看法认为,英国古典经济学家是宏观经济学的最早研究者,因为他们不仅从普遍的物质生产领域考察国民财富的产生和增加,而且还从国民收入核算的角度考察了宏观经济的运行。
这三种观点中,厉以宁教授(1986)认为,第一种观点是不恰当的。尽管重商主义学说作为最早的资产阶级经济学说,确实考察了国民财富问题,但由于其研究对象仅停留在流通领域内,停留在对交换对象的观察上,因而它建立的不是一种以整个国民经济作为考察对象的理论体系,并没有使经济学真正成为一门科学,因而也就谈不上是宏观经济学的源头。熊彼特在《经济分析史》一书中认为,第二种和第三种看法都是有道理的。这是因为,如果从社会资本再生产的角度看,法国重农主义者在宏观经济学说史中的贡献不可忽视;如果从国民收入核算和国民财富增长的角度来看,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家的成就同样不可抹杀。因此,可以认为法国重农主义者和英国古典经济学家都是宏观经济学的开创者和先驱,他们的宏观经济理论是互相补充的,共同构成了宏观经济学的源头。
就代表人物而言,英国古典经济学家威廉·配第被认为是宏观经济问题的最早研究者,他在1662年出版的《赋税论》一书被看作是西方经济学中第一部以宏观经济为研究对象的学术著作。从时间顺序上看,早期宏观经济学则经历了一个从威廉·配第到魁奈、再到亚当·斯密、大卫·李嘉图的产生和发展过程。除这些人物之外,西施蒙第等也在宏观经济学说史中有过重要贡献。
二、宏观经济学发展的主线
宏观经济学是以整个国民经济作为研究对象的西方经济学说,从经济学说史的角度看,宏观经济学大体上经历了四个发展阶段:
第一阶段:从17世纪中期到19世纪中期,是早期宏观经济学阶段,或称为古典宏观经济学阶段;第二阶段:从19世纪晚期到20世纪30年代,即从早期宏观经济学到凯恩斯宏观经济学产生这一时期;第三阶段:以1936年凯恩斯《通论》出版为起点,到20世纪60年代,这是现代宏观经济学产生和发展时期;第四阶段:20世纪70年代以后,是现代宏观经济学进一步发展和演变的时期。
在第一阶段即早期宏观经济学阶段,古典学派和重农学派虽然已经把整个国民经济活动作为研究对象了,并且已经运用了总量概念,但是与19世纪晚期以后的各种宏观经济学相比,在理论上和方法上仍有一些重要区别:(1)在古典学派和重农学派那里,宏观经济研究和微观经济研究的划分是不明确的,还谈不上有什么分工;(2)其总量分析方法还没有建立在边际概念基础之上;(3)其理论基础仍然是劳动价值论,而不是后来的以边际效用论为依据的价值论;(4)后来广泛采用的均衡理论在当时还没有产生和运用。
在第二阶段,即从19世纪晚期开始,随着垄断资本主义阶段经济危机的频繁出现,宏观经济学主要集中于对经济周期波动的解释上,形成了许多种宏观经济学说,如瑞典经济学家的动态均衡理论,熊彼特的经济发展理论,英美经济学家的货币数量理论,美国经济学家密契尔等人对国民收入和经济周期的研究等,使宏观经济学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时期。
下面着重介绍现代宏观经济学产生和发展的轨迹。
在第三阶段,随着20世纪30年代大危机的出现,以1936年凯恩斯《通论》的出版为标志,现代宏观经济学才真正产生了,宏观经济学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现代宏观经济学与以前的宏观经济学相比,其显著的区别在于:它研究的是国民收入的变动及其与经济周期波动、失业、通货膨胀等的关系,因此被称作收入分析。它通过收入分析得出的论断是资本主义经济不可能自动调节以实现充分就业均衡,并且在通常情况下出现的是小于充分就业的均衡。而20世纪最初30年的宏观经济学,则或者只限于对货币数量和利息率水平的分析,而不涉及国民收入水平的决定问题;或者维持着资本主义经济和谐的传统观点,把经济周期中阶段的更替看成是经济中自发力量调整的结果。对于30年代大危机,以往的经济学无能为力,以凯恩斯的有效需求理论为代表的现代宏观经济学便应运而生,并给予了较为合理的解释。
凯恩斯认为,总供给价格和总需求价格达到均衡时的总需求量决定总就业量,由于边际消费倾向、资本边际效率、流动偏好等心理因素的作用,通常情况下总需求价格是小于总供给价格的,这样就出现了小于充分就业的均衡,即出现了萧条和大规模失业现象。市场机制是没有力量自动使之均衡的,必须依靠国家干预才能实现充分就业,使资本主义经济恢复正常运行。需要注意的是,凯恩斯的分析是假定供给不变、社会上存在足够的资源为前提,而进行的短期的、比较静态的总量分析,因而只是为宏观经济学的发展提供了一个新的起点。
在凯恩斯的追随者看来,这种短期的、比较静态的总量分析是远远不够的,从20世纪30年代末起,他们从三个不同方面补充和发展了凯恩斯的宏观经济学。
(1)把凯恩斯的短期比较静态分析发展为长期动态分析,发展了投资函数理论,出现了各种经济增长模型。其中汉森和萨缪尔森等人的对乘数和加速系数交织作用的分析,被认为是投资函数理论早期发展中的最重要贡献;哈罗德和多马,斯旺、索洛、米德等分别提出了他们的经济增长模型,使投资函数理论得到进一步延伸。
(2)发展了消费函数理论,引入了个人可支配收入、持久收入(预期收入)和相对收入的概念,而不象凯恩斯那样仅停留于国民收入、绝对收入的分析,同时发展了市场预测理论。在这方面,影响最大的是杜生贝的相对收入假定和弗里德曼的永久收入假定。
(3)从封闭经济模型发展为开放经济模型,打破了凯恩斯假想的封闭经济模型,引入了国外部门因素的影响。在这方面,马柯洛普、琼·罗宾逊做出了开拓性的贡献。凯恩斯的追随者们的这些论点不仅发展和丰富了凯恩斯的宏观经济理论,而且符合了当时西方各国经济增长和对外投资的需要,成为制定政策的重要依据。
在第四阶段,即20世纪60年代后期起,现代宏观经济
学在争论中获得了进一步发展和演变。凯恩斯宏观经济学出现以后,成为当代西方经济学的新正统派,在二战后大约保持了20年的极盛时期。60年代后期起,由于资本主义世界出现了“滞胀”,凯恩斯宏观经济理论难以做出解释,未能提出有效的经济政策。于是,宏观经济学发生了一系列重要变化:
(1)非凯恩斯派宏观经济学开始复兴。其中最突出的例子就是货币数量理论的复兴—以弗里德曼为代表的现代货币主义逐渐成为凯恩斯经济学的有力挑战者。其次,以林德伯克为代表的新一代瑞典经济学家的宏观经济学也开始复兴。他们在总量分析的基础上对国民经济进行了结构分析,提出的社会民主主义理论和“混合经济模型”是非凯恩斯派宏观经济学的又一个新动向。另外,长周期理论也获得了很大的发展,出现了如熊彼特以创新为中心的周期理论、康德拉捷夫的55年长周期理论以及库兹涅茨的20年长周期观点等。
(2)凯恩斯派宏观经济理论也不断改进和完善。例如把凯恩斯理论动态化、长期化时,不仅从总需求方面作了补充,而且还重视分析了总供给的变化;不仅继续采用实证经济学的分析方法,而且也强调采用规范经济学的分析方法。在后一方面,琼·罗宾逊、詹姆斯·拓宾、阿瑟·奥肯等人在经济分析中对价值判断、伦理标准的强调,都是凯恩斯宏观经济理论中规范经济学色彩强化的具体表现。
(3)凯恩斯宏观经济学和非凯恩斯宏观经济学互相渗透。两派虽然都采用总量分析方法,但由于各自的理论基础和政策主张不同,因而存在着严重的分歧,论战非常激烈。不过,经过较长时期的争论,两派开始互相吸收对方的合理部分,互相影响和渗透。目前,在货币因素的重要性、失业问题的顽固性、国家长期规划的作用、浮动汇率问题等方面取得了比较接近的看法。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两派的分歧消失了,事实上,凯恩斯主义的国家干预主义思潮和货币主义的经济自由主义思潮的鸿沟是难以逾越的,二者的论战还将继续下去。
进入20世纪80年代以后,西方经济学在宏观经济领域又获得了令人瞩目的发展,主要表现在:
(1)由于理性预期学说的兴起及其影响的扩大,出现了新凯恩斯主义。他们以粘性工资和粘性价格假说为出发点,对非自愿失业问题和生产过剩问题作了新的解释,同时还致力于为凯恩斯宏观经济学寻求一个新的微观经济学基础,这就是信息的不完整性、不对称性和滞后性。
(2)非均衡理论有了较大的发展,经过贝纳西等人的努力,形成了一个非均衡经济学体系。
(3)对经济增长问题研究的视野显著地扩大了,引入了人力资本、非技术因素等,特别是重视了制度因素在经济增长中的贡献,诸如产权问题、交易成本问题的分析取得了很大的成果。宏观经济学与制度经济学的结合,使宏观经济研究出现了新的格局。
(4)政府失灵问题引起了较大的研究兴趣,出现了从金融政策角度或从公共选择理论角度进行的新的理论解释,这些研究实际上已经超出了单纯的宏观经济学范围。三、宏观经济学与微观经济学的关系
经济学是研究经济行为和经济运行的规律的学问。经济活动是一个有机的整体,经济学本来没有宏观和微观的划分。这从经济学说史发展的轨迹可以看得很清楚。例如,在古典学派和重农学派那里,威廉·配第、亚当·斯密和大卫·李嘉图不仅研究了国民收入、国民财富、货币流通总量等问题,而且也研究了微观经济学领域的价值和分配问题,即使是魁奈,也对微观经济学领域内的“纯产品”问题进行过细致的讨论。只是到了后来,随着分工的发展,为了研究的方便和深入,才出现了宏观经济学和微观经济学的划分。对此,正如我国经济学家樊纲(1997)指出的,“经济学发展史的最初阶段上,理论是十分综合的,但也正因如此,最初阶段的经济学是较为幼稚的;经济学分支的发展,是一种进步;正是这种分工为理论的深入和这深入之后更高级的综合,提供了新的基础。”
微观的英文是“micro”,原意是“小”。微观经济学是以单个经济单位为研究对象,通过研究单个经济单位的经济行为和相应的经济变量单项数值的决定来说明价格机制如何解决社会的资源配置问题。宏观的英文是“macro”,原意是“大”。所谓宏观经济学则是以整个国民经济为研究对象,通过研究经济总量的决定及其变化,来说明社会资源的充分利用问题。
二者的区别是明显的,主要表现在:
(1)研究对象不同。微观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是单个经济单位,如家庭、厂商等。正如美国经济学家J·亨德逊(J·Henderson)所说“居民户和厂商这种单个单位的最优化行为奠定了微观经济学的基础”。而宏观经济学的研究对象则是整个经济,研究整个经济的运行方式与规律,从总量上分析经济问题。正如萨缪尔逊所说,宏观经济学是“根据产量、收入、价格水平和失业来分析整个经济行为。”美国经济学家E·夏皮罗(E·Shapiro)则强调了“宏观经济学考察国民经济作为一个整体的功能。”
(2)解决的问题不同。微观经济学要解决的是资源配置问题,即生产什么、如何生产和为谁生产的问题,以实现个体效益的最大化。宏观经济学则把资源配置作为既定的前提,研究社会范围内的资源利用问题,以实现社会福利的最大化。
(3)研究方法不同。微观经济学的研究方法是个量分析,即研究经济变量的单项数值如何决定。而宏观经济学的研究方法则是总量分析,即对能够反映整个经济运行情况的经济变量的决定、变动及其相互关系进行分析。这些总量包括两类,一类是个量的总和,另一类是平均量。因此,宏观经济学又称为“总量经济学”。
(4)基本假设不同。微观经济学的基本假设是市场出清、完全理性、充分信息,认为“看不见的手”能自由调节实现资源配置的最优化。宏观经济学则假定市场机制是不完善的,政府有能力调节经济,通过“看得见的手”纠正市场机制的缺陷。
(5)中心理论和基本内容当然也不同。微观经济学的中心理论是价格理论,还包括消费者行为理论、生产理论、分配理论、一般均衡理论、市场理论、产权理论、福利经济学、管理理论等。宏观经济学的中心理论则是国民收入决定理论,还包括失业与通货膨胀理论、经济周期与经济增长理论、开放经济理论等。
微观经济学和宏观经济学虽然有明显的区别,但作为经济学的不同分支,共同点也是明显的:只是从不同角度对经济现象进行的分析,采用的都是实证分析方法,即都把社会经济制度作为既定的,不涉及制度因素对经济的影响,从而与制度经济学区分开来。另一方面,微观经济学先于宏观经济学产生,发展得比较成熟,因而是宏观经济学的基础;两者互相补充,互相渗透,共同组成了经济学的基本原理。
关于宏观经济学的微观基础问题,一直是激烈争论的问题,这里有必要多说一些。宏观经济理论,无论是凯恩斯主义还是货币主义,都把微观经济理论所探讨和得出的某些原理当作既定的前提加以接受,诸如价值形成问题、收入分配的依据问题等并不包括在他们的理论之中。也就是说,宏观经济学一直缺乏自己的微观经济学基础。寻找微观基础一直是宏观经济理论研究者孜孜以求的工作。
(1)对于凯恩斯宏观经济学的微观基础问题,主要有两种看法:萨缪尔逊早就提出,用新古典经济学的微观理论,即边际效用价值论和边际生产力分配理论作为凯恩斯宏观经济学的微观基础,因而被称为“新古典综合派”;另外以卡尔多、琼·罗宾逊为首的凯恩斯主义者则认为,要从李嘉图的价值理论和分配理论中去寻找宏观经济学的微观基础,要承认价值本身有客观的、物质的基础,承认分配问题不能脱离特定历史条件和所有权因素来考察。凯恩斯经济学的微观基础问题,实际上是凯恩斯主义中两大分支—新
古典综合派与新剑桥学派—之争,这个争论还在继续进行。
(2)货币主义宏观经济理论的微观经济学基础问题,货币主义者们、尤其是所谓第二代通货膨胀研究者们进行了补充和发展。他们认为,人们的预期的形成与市场信息之间存在着密切的关系,而市场信息的获得不仅需要成本,而且难以充分。因此,只分析宏观经济学领域中货币流通总量和利息率水平,不分析微观经济学领域中的人们对工资和价格的预期、市场信息的传递方式,是显然不够的。
(3)希克斯在宏观经济学和微观经济学的结合问题上走了一条独特的道路,既不同于凯恩斯主义,也不同于货币主义。早在30年代,他在《价值与资本》一书中就着手于二者结合的尝试,在他的理论中,微观理论和宏观理论是一致的。
宏观经济学是研究经济的总体行为、考察经济的总体趋势的学问,而经济的总体趋势是经济中数以百万计的单个经济个体的行为加总的结果,因此,宏观经济理论必须与构成经济的数以百万计的家庭和企业的微观基本行为相一致。为此,现代宏观经济学采取三个基本步骤:首先,试图从理论水平上理解单个家庭和企业的决策过程。他们假定经济中存在一个典型的或平均的家庭或企业,然后利用微观经济学的工具研究它们在各种不同的经济环境中怎样以及将要怎样行为。其次,宏观经济学家试图通过加总经济中个别家庭和企业的所有决定,来解释经济的整体行为。他们将典型家庭或企业的行为以某种适当的方法加以“复合”(multiplied),把经济中的关键变量如价格、产量、消费量等等加总,然后推导出整体数据间的各种不同关系,以图解释关键经济变量间的联系。最后,通过收集并分析实际宏观经济数据以赋予理论经验内容,验证理论的有效性。宏观经济学就是这样运用微观经济学理论来不断完善自己的理论体系的。四、宏观经济学在中国的应用
宏观经济学普遍地引入中国已有近20多年的时间,其中经历了批判、部分吸收、全盘吸收、科学借鉴等曲折的过程。但是,由于种种原因,西方经济学在中国的有用性以及如何运用等问题尚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期间的原因主要有:长期以来中国的经济学一直以马克思经济学为唯一的理论基础,西方经济学作为“后来者”要被整个经济学界接受需要一个较长的过程,尤其是要被老一代经济学家接受难度很大,目前主要是中青年一代掌握得较好。其次,中国长期以来实行的是以公有制为主体的计划经济,与西方经济学赖以产生和发展的以私有制为基础的市场经济有巨大的体制差异,改革以来虽然正在实现转轨,但这种体制变迁尚未完成,这样,西方经济学要在中国开花结果,还需要伴随体制“土壤”的转变和培植。另外,中国长期实行中央高度集权的社会体制,主要依靠行政命令管理经济,西方的经济自由主义因子的生长需要一个过程;即使是强调政府作用的凯恩斯宏观经济学,其干预的“度”的把握也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因此,只有在对现代西方经济学整体掌握和精髓吸纳的前提下,才能谈到西方经济学在中国的全面发展。
关于西方经济学包括宏观经济学在中国是否有用,已没有什么可争论的。中国经济学要与国际范式接轨是大势所趋。至于有人提出建立所谓的经济学的中国流派,我认为大可不必。因为,西方经济学作为一门科学,面对的是人类一般的经济活动,且已经形成了较为完整的理论体系,没有国界之分,是人类共同的财富;对不同国家来说,只是研究的问题不同,运用的经济理论和研究范式可以相同,西方经济学作为有用的工具,完全可以拿来运用,没有必要另起炉灶。当然,直接运用不等于完全照搬,一定的修改和完善还是必要的。当前重要的不是要不要重建中国经济学流派的问题,而是要平心静气地学习和消化西方经济学理论精髓和学术传统的问题,重点实现思维方式和研究范式的转换。
目前在我国,对宏观经济学的认识和运用中存在一定的误区,值得引起高度的重视。主要表现在:
(1)把宏观经济学当成是“宏大的、包罗万象”的学问。这是一种误解。其实,正如樊纲教授所指出的,宏观经济学的研究范围并不大,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它是很小的、很“窄”的,只是经济学宏大体系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它不能说明许多问题,而只能说明经济生活中特定的一类或一组问题;更严格地说,它只是对复杂的、立体的经济问题和经济现象,从一个特定的侧面、特定的角度进行研究和解析。
(2)把一些微观经济学的问题“宏观化”了。例如企业效率问题、产业结构问题等本来都属于微观领域的问题,但在我国,由于计划经济体制下企业的事、结构的事都由中央政府管,因此似乎是“宏观”的事。但从理论分工的角度看,并非如此。现代宏观经济学虽然也从家庭、企业等微观主体的行为入手分析宏观现象,但它实际上研究的是单个主体所面对的一类特定问题,如消费和储蓄行为、投资行为、就业行为等动态效率问题,而不是“成本最小化”的企业自身问题,或“结构瓶颈”之类的产业结构问题。
(3)把一些本属于增长理论、发展经济学研究的“长期问题”扯进了宏观经济学的范围。增长理论属于一种“长期理论”,它研究的是经济增长的长期趋势问题和何种长期增长率最优的问题。而宏观经济学是一种“短期理论”,它研究的是“短期波动”问题,而不是“长期增长”问题。与此相关的是“发展问题”。所谓发展问题其实是增长问题在发展中国家的特例,它比一般的增长问题更加具体、也更加综合,一般运用发展经济学进行解释。所谓发展经济学,就是在经济学各种基础理论的基础上具体应用于发展中国家的一套理论,不仅仅涉及到宏观经济学。
(4)把一些制度经济学的问题与宏观经济学混淆了。我们知道,经济制度或经济体制在整个经济运行过程中具有最基础的地位,它决定着人们的经济行为,决定着经济变量之间的关系,决定着经济的长期发展和稳定。但是长期以来,经济学包括宏观经济学在内的研究,一般都把“制度”假定为既定的。制度经济学则不同,它是把“制度”因素本身作为研究对象而发展起来的现代经济学分支学科,它专门研究经济制度对人们经济行为的决定性作用(如科斯的产权理论)以及制度本身发展变迁的规律(如诺思的制度变迁理论)。当前进行的“经济改革”问题,很显然属于制度经济学的范围,但常常被当作宏观经济学问题来谈论。把体制转轨、制度变迁之类的“长期的、动态的”问题当作只能解决“短期的波动”问题的宏观经济学问题,显然超出了宏观经济学之所能,是不恰当的。
总之,宏观经济学是在给定的经济制度条件下,在经济长期增长的背景下,研究某一较短时期内的由各经济主体的行为所决定的经济总量之间的关系,研究如何缩小经济波动、实现经济稳定增长的经济学分支学科。宏观经济学的研究范围其实是很窄的、很有限的,不过是研究如何解释经济波动和如何通过宏观政策来熨平经济波动的“窄”问题。这是我国经济理论界在吸收、借鉴和运用现代西方宏观经济学时已经出现并必须注意纠正的倾向。
参考文献
杰弗里·萨克斯、费利普·拉雷恩,1997:《全球视角的宏观经济学》,上海三联书店、上海人民出版社。
厉以宁,1997:《宏观经济学的产生和发展》,湖南出版社。
梁小民,1997:《西方经济学教程》,中国统计出版社。
P·萨缪尔逊、W·诺德豪斯,1989:《经济学》,商务出版社。
E·夏皮罗,1985:《宏观经济分析》,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于光远、董辅礻乃(主编),1997:《中国经济学向何处去》,经济科学出版社。
张志雄(主编),1996:《中国经济学的寻根和发展》,学林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