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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淮平原位于海河平原以南,东临大海,西以伏牛山界豫西山地,南以桐柏山、大别山和淮水以与荆湖及东南区相邻。它包括了今河南与山东二省大部以及江苏、安徽二省淮水以北地区。源出桐柏山的淮水,据《汉书·地理志》、《水经注》和《太平寰宇记》等书所记,它在汉唐时期是单独流入大海,没有与黄河、长江相混。它自西向东,散存不少河湖,所在地势低洼。今将黄河以南、淮水以北地域概称黄淮平原。平原大地主要分布在今河南、山东境内,又可别称鲁豫平原。严格说来,山东中南部与胶东半岛地域颇多山地丘陵,自然地貌与大平原区存在较多差异。不过,高山所占面积不大,众多低山与丘陵的起伏平缓,且分布有若干小盆地和山间平原,山地特性尚不十分突出,因此,本文将它合并为整体进行讨论。至于黄河以北的鲁豫地区以及豫西山地、南阳盆地,将分别纳入海河平原、黄土高原和荆湖区进行研讨。
黄淮平原与海河平原同属黄淮海平原,两相比较,黄淮平原受季风影响及其年降雨量均比海河平原为多,气温也相对较高。它同样存在着春旱和夏季雨水集中等不很有利于农作的自然特性。低平坦荡的广大原野,经过劳动人民辛勤努力,上古以来,它已成为我国古代著名的农产区。
黄淮平原诸地的很大部分原是战国时楚国的地域,各地经济发展很不平衡。秦汉时,除了秦汉之际的zhǔ@①兵以及西汉景帝时七国之乱有过短暂破坏而外,长期处于相当安定的社会环境中,农业经济由是有了较快较大的发展。
一、河南平原
河南大地在春秋战国时,大致存在宋、郑、陈、蔡、韩、魏、楚等国,各自在其占领区内作出努力,进行开发。《史记·货殖传》云:“夫自鸿沟以东,芒砀以北,属巨野,此梁宋也。其俗犹有先王遗风,好稼穑。虽无山川之饶,能恶衣食,致其蓄藏”。非常扼要地说明了梁、宋等国在先秦时盛行农作种植业。
秦汉时,河南是中央政权的直辖区。洛阳是河南府的核心,位于伊洛盆地中央和邙山以南,是历史上著名的九朝古都所在。
《史记·周本纪》记西周周公、召公积极经营洛邑,使其地位日趋重要。“平王立,东迁于洛邑,避戎寇”。洛阳由是成为东周首要政治、经济中心。《史记》卷六九记战国时,年青的洛阳人苏秦游说四方无所成,受到兄弟妻妾们嘲笑,内心很愧疚。其后,游说有成,身为纵约长、六国相。他很感概说,“且使我有洛阳负郭田二顷,吾岂能佩六国相印乎”!显示战国时人已广泛重视和珍惜田地和种植。
《史记》卷八五记秦王政尊吕不韦为相国,封文信侯,“就国河南,……食十万户”。受封的十万户人一律依法向吕不韦交租。基于政治、经济等原因,秦汉时,地主官僚占地日益增多。东汉初,面对兼并田地的恶性发展,朝廷一度努力想加扼制。建武十六年(40)秋,河南尹张jí@②与诸郡守十余人,“皆度田不实,下狱而死”。可见包括京畿在内的田地兼并已很严重,官府想要核实私人占田数量,竟以失败告终。
《禹贡》记豫州以洛阳为中心,“伊、洛、chán@③、涧,既入于河”。“田,中上,赋错上中”。豫州土质在全国为第四等;交赋仅次雍州,位居第二等。《周礼·职方》记河南豫州,“畜宜六扰(马、牛、羊、永、犬、鸡),谷宜五种(黍、稷、菽、麦、稻)。二书都揭示了秦汉以前,豫州种植业在全国拥有较重要的地位。
《汉书·食货志》称,“种谷必杂五种,以备灾害”。唐颜邦古注,五谷是黍、稷、麻、麦、豆。古代,大麻与菽均为主食。西汉《记胜之书》记“种麻、预调和田,……浇不欲数。养麻如此,美田则亩五十石及百石,薄田尚三十石”。麻子即为食粮。《淮南鸿烈集解》卷四《坠形训》称:“河水中浊(?调)而宜菽,洛水轻利而宜禾,……平土之人慧而宜五谷”。可让河洛地域在西汉前期盛产豆、粟。《后汉书》卷一七《冯异传》记赤眉与汉军在豫西,出于诱敌需要,赤眉军“弃骝重走,车皆载土,以豆覆其上,兵士饥,争取之”,是知汉代尚以豆为主粮。
河南平原比麻、豆更主要的粮食作物是麦、黍、稷。建武五年(29)夏四月旱蝗,“五月丙子治,久旱伤麦,秋种未下”。陈留人董宣任洛阳县令五年,自奉廉洁,死后,家中仅有大麦数斛。安帝元初二年(115)五月诏称,蝗灾已连续七年,“而州郡隐匿,裁言顷放”。阳嘉三年(134),“河南三辅大旱,五谷灾伤,……民食困乏”。河南中牟县之圃田泽,民众以牛耕作,种植粟、黍,争夺田产相当激烈。(注:《后汉书》卷五《安帝纪》,又卷六一《周举传》,又卷二五《鲁茶传》。)《晋书》卷26《食货志》记汉明帝“永平五年(62),作常满(平)仓,立粟于(洛阳)城东,粟斛直钱二十,草树殷阜,牛羊弥望,作贡尤轻,府廪还积”。这些资料表明,洛阳、河南地区是广泛种植麦、粟,蝗旱灾重,地方官却隐匿灾情,虚报成果,大增民困。另外,洛阳、河南地区的饲养业甚盛,亦很值得注意。
汉代河南郡设铁官、工官,冶铸大量农具,洛阳出土了不少汉制犁、铲、锹、锸、锄、镰等铁制农具(注:《农业考古》,1986年第1期,《洛阳农业考古概述》,第101-109页。),那是极有助于当地种植业的开展。位于荥阳、成皋间的敖仓,收贮山东等地运来的大批租粮。《史记》卷60《三王世家》载汉武帝言:“洛阳有武库、敖仓,天下冲院,汉国之大都也”。由此之故,敖仓成为汉代兵家必争地。
洛阳地区至迟在战国时已种植了水稻,《战国策》卷1记洛阳东西周为种植稻麦而争夺水源,“东周欲为稻,西周不下水,东周患之。……东周,……今其民皆种麦”。是知洛阳在旱作麦外,利用水田种稻。汉末,桓彦林《七设》云:“新城之jīng@④,雍丘之梁,重@⑤代熟,既滑且香”。(注:《北堂书钞》卷142《酒食部·总编》引,第634页。又卷144《饭篇》引第642页。参《后汉书》卷三七《桓彬(彦林)传》(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年影印本)。)新城今名伊川,位于洛阳南伊水岸,可证汉代洛阳地区仍继续种稻,成就且比较突出。东汉冀州安平人崔shí@⑥撰《四民月令》按月安排农事,包括耕地、播种、中耕、收获以及林果经营等等,但没有指明具体地点,作者曾在五原及洛阳等地作官,书中记事颇疑以洛阳地区为基准。它记录了“三月”,可种粳稻。稻,美田欲稀,薄田欲稠。五月,可刹稻,尽夏至后二十日止”。农历三月种稻,远非塞外五原气温所宜,按田地质量好坏,分别稀稠下种,这是长期种稻经验的总结,秧苗分栽,乃是前所未见的种稻措施。汉灵帝时,洛阳地区新出现翻车和渴鸟(虹吸管),有可能已用于灌溉农田。
在发展农作同时,河南府所在畜牧渔猎仍占有一定地位。突出事例如《汉书》卷58记河南人卜式,自小牧羊,年长仍以田畜为事,兄弟分家,他主动让田产与弟,取百余只羊入山畜养,经历十余年,发展为千余头,购置田宅,且献家财一半与官,资助朝廷以打击匈奴入侵,他本人仍入山田牧。反映出帝都所在河南府,颇多牧草以资畜牧。另外,洛阳等地还饶渔产,《后汉书》卷4和帝永元九年(97)六月,蝗虫伤稼,诏令“山林饶利,陂池渔采,以赡元元,勿收假税”,十一年二月,十二年二月,十五年六月,一再诏令灾民、流民或鳏寡入陂池渔采。由此可见,不少水陂富有水产,可资民众采捕为生。
《续汉书·郡国志一》记河南新城有广成聚、广成苑,乃是供皇帝游猎场所。安帝永初元年(107)二月,将广成游猎地假与贫民。三年三月,“诏以鸿池假与贫民”。注引《续汉书》曰:鸿池在洛阳东20里。“假,借也,令民得渔采其中”。四月,“诏上林、广成苑可垦辟者,赋与贫民”,说明广成苑内的可耕地已开垦为民田。然而,《后汉书》卷六六《陈蕃传》记延熹六年(163),桓帝幸广成校猎,陈蕃统陈当前面临三空(田野、朝廷、仓库)困厄,“又秋前多雨,民始种麦,今失其劝种之时,而令给驱禽除路之役,非贤圣恤民之意也”。农作很不景气,秋种大忙时,汉帝仍在征调夫役以供狩猎,是知广成苑仍养育了不少野兽。那时,外戚窦宪执政,《后汉书》卷三四《梁冀传》记冀在河南府“多拓林苑,禁同王家,西至弘农,东界荥阳,南极鲁阳,北达河淇,包含山薮,远带丘荒,周旋封域,殆将千里”。他圈占千里地为林苑,且在河南域西兴建长达数十里的兔苑以供取乐,自是伤害不少民众利益,很不利于种植业的正常进行。
王充《论衡》卷一二《程材篇》云:“襄邑(河南睢阳)俗织锦,钝妇无不巧,目见之,日为之,手胛也”。河南民间织锦业盛行是和田野广泛种桑养蚕密不可分。《后汉书》卷八四《列女传》记河南乐羊子妻为激励丈夫上学,引刀断织机杼,正是民间普遍存在丝织的一个事例。
颍川是汉代人口稠密生产发展的大郡,《史记》卷四五《韩世家》记秦灭韩,以其地置颍川郡,它毗邻京师,所在大姓宗族横恣。颍阳(今许昌)人灌夫“家累数千万,食客日数十百人,陂田、田园、宗族、宾客为榷利”(注:《史记》卷一○七,《汉书》卷五二《灌夫传》。)。家有食客,并占有陂地、田园的宗族大家,专横一方,很不利于所在种植业的顺利发展。汉宣帝时,太守赵广汉诛灭首恶原、褚等家、豪右震惊,不法行为有所收敛。韩延寿继为郡守,提倡礼让,问民疾苦,消除怨仇,民俗发生了较大变化。黄霸任太守,力倡耕桑、种树、畜养鸡、猪,办事细致公道,在郡八年,种植业和养殖业都大有发展(注:《汉书》卷七六《赵广汉传》。又卷八九《黄霸传》。《通鉴》卷二五,元康三年(前63)。《汉书》卷七六《韩延寿传》。《通鉴》卷二六神爵三年(前59)。)。颍川属县阳城(登封东南),盛产铁,置铁官。生产铁工具有利当地的生产。汉哀帝绥和二年(前7)秋,颍川大水,免当年租赋。《续汉书·五行志三》记和帝“永元十二年(100)六月,伤稼”。可证颍、汝等水流与颍川郡农作收成具有密切联系。
王莽末年,刘秀起兵,更始元年(23)三月,攻下颍川所属昆阳(今叶县)、定陵(今郾城西)、郾县(今郾城),“多得牛马财物、谷数十万斛”。随后且攻下颍川。反映颍川郡种植业(谷物)与养殖业(牛马等)的兴旺。汉光武帝在位,密切关注各地垦田和户口的增减,陈留吏牍说,“颍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出现这种现象原因在于河南帝京,多贵显,南阳皇帝老家,多皇亲国戚,权贵们田宅逾制,官吏们是无可奈何。都城近郡颍川,朝廷加倍注意控制,招怀反叛者“遣归附农”,或从外地徙民于颍川、陈留,以使之农作(注:参《后汉书》卷三一《郭jí@②传》,又卷二六《赵熹传》。)。从颍川许人陈shí@⑥主动将绢二疋交给小偷的故事,很可以察知郡内各地桑蚕业很兴旺。
颍川郡东南的汝南郡与颍川并称为两汉著名大郡,它立郡于汉初。汉武帝时,“汝南、九江引淮,……皆穿渠溉田,各万余顷”(注:《史记》卷二九《河渠书》,《汉书》卷二九《沟洫志》。)。说明汝南郡引淮水溉田,成就颇不小。汝南上蔡人翟方进十分了解本郡低洼地遭水涝的情况。《汉书》卷八四《翟方进传》记“汝南旧有鸿却陂,郡以为饶。成帝时,关东数水,陂溢为害”。方进为丞相,“以为决去陂水,其地肥美,省堤防费,而无水忧”,由是奏请毁陂去水,由是导致旱灾频仍。毁陂以前有陂蓄水,缺水年份可引水灌溉,且养育鱼鳖,予民有利;若是遇上多雨年岁,陂塘水溢,易成灾害。陂既决毁,旱年无水可溉遂致颗粒无收。因此,人们纷纷要求恢复原陂。东汉光武帝时,汝南太守邓晨任命通晓水利的许扬为都水掾,“扬因高下形势,起塘四百余里,数年乃立。百姓得其便,旱岁大稔”。陂池恢复了,又新增耕田数千顷,“汝土以殷,鱼稻之饶,流衍他郡”(注:《后汉书》卷一五《邓晨传》,又卷八二上《许扬传》,《水经注》卷三○淮水。)。我们不大明白,两汉鸿却陂存在时,人们是否利用陂水种稻,可以肯定的是自东汉初年修理陂池后,汝南郡已置有若干水稻田。
《后汉书》卷二九记汉明帝时,鲍昱在汝南,“郡多陂地,岁岁决坏,年费常三千余万,昱乃上作方梁石洫,水常饶足,溉田倍多,人以殷富”。同一件事,《北堂书钞》卷七四《太守》引《续汉书·鲍昱传》云:“昱为汝南太守,郡多陂池,永恒不足,作方梁石洫止之,水方足也”。二书所记不同,很可能是分别就水旱不同年岁情况而言。但同样说鲍昱在职,以石为梁,作水门,且有桥梁相通,便于排泄或截止水流,既然都说“作方梁石洫”,应是有利于农作。只是不清楚,水稻田仍否继续存在,有无新的发展,但“溉田倍多,人以殷富”,应是种植业大发展的结果。
汝南地势低洼,易遭水患,《汉书》卷二七上《五行志》记高后四年(前184)秋,汝水流800余家。元帝永光五年(前39)夏秋大水,汝南、颍川等地大雨,“坏乡聚民舍,水流散人”,水灾害人实是不浅。《后汉书》卷四三记:和帝时,何敞在汝南,“修理tóng@⑦阳旧渠(河南新蔡北),百姓赖其利,垦田增三万余顷”。汝河上的tóng@⑦阳旧渠未知建于何时。东汉中叶,经过修浚,垦田大增。两汉地志均记汝南郡有富陂县,东汉光武建武二年(26)封王霸为富陂侯。《水经注》卷三○淮水注引《十三州志》曰:汉和帝永光九年(87)分汝阴置,多陂塘以溉稻,故曰富陂县也”(今皖北阜阳南)。这充分揭示了水利对农田至关重要的作用。
《后汉书》卷五三记汝南安城(今河南正阳东北)人周燮“有先人草庐结于冈畔,下有陂田,……非身所耕渔则不食”。山坡陂田应是水稻田,陂池养鱼,在淮北地区养鱼种稻,颇具有新的特色。《后汉书》卷八二上记汝南平舆(今平舆县北)人廖扶将家中积存数千斛谷物在荒年分与宗族姻亲。平舆在正阳北,家中的积谷大概是粟,那些宗族姻亲自是困难户。汝南慎阳(今河南正阳北)人黄宪“家世贫贱”,“父为牛医”,他为当地耕牛治病,极有利于耕畜饲养,并推动农作发展。至于精研尚书,八代皆为博士的汝南太守欧阳歙,竟坐赃千余万,自是文化人中的败类。
汝、颍以外,陈留郡治今开封东南,秦汉之际,郦食其对刘邦说,“陈留,天下之冲,四通五达之郊,今其城中又多积粟”。说明秦汉之际其地旱作已相当好。东汉建武初,浚仪(今开封)令乐浚说,武帝元光时(前134-127),“人庶炽甚,缘(河)堤垦殖”。是知武帝前期,众多百姓集居在黄河堤岸,努力垦种一切可耕之地。其后,河决瓠子(濮阳)二十余年不修,“今居家稀少,田地饶广”(注:《后汉书》卷七六《王景传》。),随着黄河决口,河水横流,破坏耕地,漂溺人民,人们畏惧黄泛,居民由此大为减少。河渚低洼地牧草丛生,长垣(河南长垣)人吴yòu@⑧家贫,“常牧豕于长垣泽中”。与他相类似的公孙弘、梁鸿、孙期等也都在汉代牧豕为生。《后汉书》卷七六记考城(今民权县东北)人仇览为蒲亭长,“劝人生业,为制科令,至果,菜为限,鸡、豕有数,……役以田桑,严设科罚”。他重视种植粮食,又留意林果菜疏以及畜养,桑蚕兼及农家子弟的识字、就学等方面,从而有力地促进了局部地域的繁荣和发展。
梁国位于陈留郡东南,汉文帝窦后所生刘武由代王转封梁王,《汉书》卷四七记,“梁孝王以爱亲故,王膏腴之地,……百姓殷富”。汉景帝时,吴、楚、胶东、胶西、淄川、济南、赵等七国发动叛乱,聚兵击梁,“梁王城守睢阳(今商丘)。……梁为大国,居天下膏腴地,北界泰山,西之高阳(杞县南),四十余城,多大县”。梁王坚决阻击,杀虏叛军甚多。孝王利用当地的财富,筑东苑,大治宫室,府库大为充实。
梁国以南的沛郡,即今皖北宿州地域,汉属豫州。北境亳州,是上古商汤都邑,《汉书》卷二八下称,“其民犹有先王遗风,好稼穑,恶衣食,以致畜藏”。《续汉书·郡国志二》,称“谯刺史治”,曹腾、曹操、华陀等人都是沛国谯人,谯是汉代军事要地之一,两汉不少战役都在谯地进行。南阳集团出身的光武帝刘秀也曾亲临谯县视察,军事政治地位相当重要。若就农事而言,直至汉魏之际,当地生产极不兴旺。
需要指出,豫东地势低洼,水涝易成灾,河决为害尤大。《汉书·食货志》记武帝时,“河决,灌梁(今商丘)楚(今徐州)地,固已数困。而缘河之郡堤塞河,辄坏决,费不可胜计”。筑堤塞河防水,一俟坏决,危害更甚。后来,虽如《沟洫志》所冷言,“卒塞瓠子(濮阳西南),……导河北行二渠,复禹旧迹,而梁,楚地复宁,无水灾”。所称无水灾,只是相对洪水而言,平原大地其实仍是水灾不少。西汉成帝“元始二年(前15)梁国、平原郡比年伤水害,人相食”。安帝延平元年(106)“冬十月,四州大水,雨雹。诏以宿麦不下,赈赐贫人”。永初元年(107),从南方扬州五郡调运租米赡给陈留、梁国等受困贫民。诸州郡地势低洼,常受水困扰,生产很不稳定。
《史记》卷二六《河渠书》云:“荥阳下引河东南为鸿沟,以通宋、郑、陈、蔡、曹、卫,与济、汝、淮、泗会。……至于所过,往往引其水,益用溉田畴之渠,以万亿计,然莫足数也”。在豫鲁平原诸地穿渠引水以利灌溉,史家说是“莫足数”,众多水渠引水溉田,很有利于农业生产使用。现今尚传世的《管子》,成书时间复杂,学界大多认定其中《治国篇》撰成于汉,它说:“常山之南,河汝之间,早生而晚杀,五谷之所蕃熟也,四种而五获,中年亩二石,一夫为粟二百石”。它清楚地指出河南存在粮食作物的复种,所谓四种五获必将促进粮产增加。汉宣帝时,大司农丞奏设常平仓,从京畿近处籴粮充。过去,“岁漕关东谷四百万斛以给京师,用卒六万人”(注:《通鉴》卷二七,五凤四年(前54),按《史记》卷三○《平准书》“孝惠高后时,……漕转山东粟,以给中都官,岁不过数十万石”。)。关东谷,主要是来自河南、山东地区。
《货殖传》称,“淮北、常山已南,河济之间千树qiū@⑨,陈、夏千亩漆”(注:《史记》卷一二九《货殖传》,《汉书》卷九一《货殖传》。)。还有《史记》卷四九《外戚世家》记汉文帝窦后弟窦广国,幼年时家贫,“为人所略卖,……至宜阳(今洛阳西南)为其主入山作炭”,与他同作的百余人都睡在山岩下,晚上岩崩,广国以外,全部丧生。事例说明鲁豫平原大地在汉代林木分布相当多。“千树qi@⑨”唐、宋时人或“引作”千树梨。但《史记》、《汉书》均作“qiū@⑨”,或作“楸”,而且与“千亩漆”等相连称,楸木用以造船,种子以入药,显然是指经济作物。汉代黄淮平原存在不少林地与果木,是自然界赋予人们的宝贵财富。
二、山东平原
山东平原开发,存在着时间先后和地区的差别。先秦时,山东有齐、鲁等国,齐大鲁小。《货殖传》云:“泰山之阳则鲁,其阴则齐”。胶东主要有莱夷,以畜牧为生。春秋时,齐相晏平仲便是莱夷维人。
上古时,齐地荒间未辟,经济落后。《史记·货殖传》云:“太公望封于营丘(淄博),地泻卣,人民寡”。《盐铁论》卷三《轻重篇》记御史言:“昔太公望封于营丘,辟草莱而居焉。地薄人少,于是通利未之道”。《汉书·地理志》记“太公以齐地负海泻卣,少五谷而人民寡,乃劝以女工之业,通鱼盐之利,而人物辐溱”。姜齐在山东,关注当地鱼盐丰富的特点,本末兼营,“非独耕桑农也”,并不单纯只从事农业生产。
就农事而言,管仲相齐,《国语》卷六《齐语》称,已用铁农具耕地,有利开垦荒田,提高生产率。提倡“深耕而疾之”,深翻土地有助增产,“相地而衰征”,则是按土地质量及其产品分等收税,极大刺激了劳动者的生产积极性。《史记》卷四六记田齐代替姜齐。齐威王时,“齐最强于诸侯,自称为王以令天下”,即墨(山东平度东)一带,“田野辟,民人给,官无留事,东方以宁。……齐国大治,诸侯闻之,莫敢致兵于齐二十余年”。这说明从姜齐至田齐,齐地农作一直是向前发展。《战国策》卷八记苏秦对齐宣王说:“齐地方二千里,带甲数十万,粟如丘山”。同书卷一一记鲁仲连对封地在薛(山东微山)的孟尝君说:“君之厩马百乘,无不被绣衣而食菽、粟者,……后宫十妃,皆衣缟zhù@⑩,食梁肉”。上述诸例表明,先秦时的山东大地己生产菽、粟、绢、布,种植业已相当发达。
《汉书·地理志》转录《禹贡》及《周礼·职方》的记事,表明汉以前,兖、青等地已生产漆、丝,种植黍、稷和水稻。遗憾的是史文缺乏相应的具体说明。
秦统一全国后,山东大地设置了临淄,济北、胶东、琅邪、薛郡等。《汉书》卷六四上记汉武帝时,临淄人主父偃言:“秦皇……又使天下飞刍挽粟,起于黄(今龙口)、@(11)(今烟台)、琅邪(今临沂地区大部)鱼海之郡,转输北河”。反映胶东山地在秦代已拥有粮食外运。
《汉书》卷一下记六年(前201)冬,田肯说:“齐,东有琅邪、即墨之饶,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浊(黄)河之限,北有勃海之利,地方二千里,……非亲子弟,莫可使王齐者”,刘邦同意其言,因以胶东(即墨)、胶西(高密)、临淄、济北、博阳、城阳郡(莒县)73县立长子刘肥为齐王,建都临淄。《汉书》卷三八记主父偃言:“齐临zī@(12)十万户,市租千金,人众殷富,钜于长安,非天子亲弟爱子不得王此”。汉景帝三年(前154),胶东西、zī@(12)川、济南等王国响应吴、楚,发兵对抗中央,攻围齐都临淄,但乱事被迅速扑灭,对社会生产的消极影响不很大。临zī@(12)在汉代没有铁官、服官,居民包括五民(士、农、工、商、游子),仍是全国重要都会之一。《史记》卷六○载汉武帝说:“关东之国无大于齐者,……天下膏腴地莫盛于齐者矣”。极大地肯定了齐地的富庶。
汉将山东大地分隶豫、青、兖、徐等州,大抵是青州在北、豫、兖、徐诸州在南。汉于山东的千乘(乐安)郡、济南郡、齐郡、山阳郡、泰山郡、东莱郡、临淮郡、东海郡,皆设铁官,铸造铁工具,就近供应、有利发展生产。
汉武帝时,山东民众已注意农田水利,“东海引钜定(泽),泰山下引汶水,皆穿渠为溉田,各万余顷”。(注:《史记》卷二九《河渠书》;《汉书》卷二九《沟洫志》。谨案,钜定泽在青州乐安境(今山东寿光北),离东海甚远,相对说来,兖州巨野泽距东海较近,似应从巨野泽引水,但《史记》、《汉书》均作钜定泽,今不改。)今虽不明其水流走向,可以肯定水渠兴修对农业发展的积极作用。东汉永平十八年(75),三州大旱,“诏勿收兖、豫、徐州田租、刍稿”。充分证实鲁南诸州郡是广泛向朝廷交租。
兖州所属山阳郡(金乡西北),张敞在宣帝时为郡守,有9.3万户,50万人。(注:《汉书》卷七六《张敞传》,按《通鉴》卷二五元康元年(前64),张敞已是山阳太守,同书卷二六神爵元年(前61),敞已任京兆尹,因知敞为山阳郡守是在宣帝时。)《汉书·地理志》记平帝元始二年(2),则是17.2万户,80.1万人。可见宣帝以后的六七十年间,山阳郡户口明显大增,推知当地生产必有较大发展。东汉建武二年(26),光武帝封族兄刘顺为成武侯。成武乃山阳郡属县,《后汉书》卷一四《宗室四王二侯传》云:“邑户最大,租入倍宗室谐家”。可以证明那时山阳郡的生产形势确是相当好。
章帝建初元年(36)三月,山阳、东平等地发生强烈地震,民生困苦不堪。正是这时,秦彭出任山阳郡守,提倡礼治,不轻易用刑,在任六年,“百姓怀爱,莫有欺犯,兴起稻田数千顷。每于农月,亲度顷亩,分别肥瘠,差为三品,各立文簿,藏之乡县。于是奸吏jú@(13)@(14),无所容作”,朝廷视其行事为楷模,让其他各地参照实施,分等收税。泰彭在鲁西南兴起稻田,是汉代初见于史册的山东水田,《禹贡》、《周礼》记兖、青等地,秦以前已种水稻,在史书中却尚未有明确证据。秦彭以后历任山阳郡守也不再提及种稻,估计有水灌溉处是会沿用种植,但可能没有新的发展。
山东平原诸郡或直属朝廷,或分封王国,民生均很艰苦。章帝元和元年(84),分东平郡为任城国(今济宁市),辖任城、亢父、樊三县,以赐任城王刘尚,遂享有三县编户岁租。《后汉书》卷七桓帝元嘉元年(151)四月,“任城、梁国饥,民相食”。汉献帝“初平三年(192),青州黄巾入兖州,杀任城相郑遂,转入东平”,诛兖州刺史刘岱。可见苦难深重的民众武装反抗很是激烈。
直属朝廷诸郡的百姓生活也很困苦。宣帝本始四年(前70)四月诏:“乃者地震北海(今潍坊)、琅邪,……被地震坏败甚者,勿收租赋”。成帝鸿嘉四年(前17)正月诏:“农民失业,怨恨者众,……水旱为灾,关东流冗者众、青、幽、冀部尤剧,……被灾害十四以上,民訾不满三万,勿出租赋”。人们遭受如此严重自然灾害,官府才对极少赀产的人酌情免租,是知平日收租必是相当苛刻。
汉元帝初元二年(前47)六月,关东饥,齐地人相食。平帝元始二年(2)“夏,郡国大旱、蝗,青州尤甚,民流亡”。王莽末年,“青、徐民多弃乡里流亡,老弱者死道路,壮者入贼中”。《汉书·食货志》称,“此边及青、徐地人相食”。这些事例表明水旱虫灾等对山东平原的农业生产影响极大,百姓贫困,纷纷流散逃亡。西汉末,声势赫赫的赤眉军便主要由青徐饥民组成。
西汉贾让已指出“齐地卑下”,山东平原地势低洼,易生涝灾,甚至出现海水倒灌,都要严重影响农作。《汉书》卷九元帝初元二年(前47)七月诏,“北海水溢,流杀人民”。《后汉书》卷五五《章帝八王传》载:“质帝立,梁太后下诏,以乐安国土卑湿,租委鲜薄,改封鸿渤海王”。质帝本初元年(146)五月,“海水溢,……收葬乐安、北海人为水所漂没死者,又禀给贫赢”。这些事例说明低地积水或海水倒灌,极不利于生产发展,严重影响农业的收成。
齐地泰山郡地势较高,赢乡(今莱芜山)产铁,汉置铁官,生产铁农具有助生产。《后汉书》卷记东汉后期,泰山民公孙举反,有众三万人,“守令不能破散”,“废耕桑”。韩韶为嬴县令,“流入县界求索衣粮者甚众。……开仓赈之,所禀赡万余户”。这些贫困户都来自田农。同书卷六三记李固任太山太守,“时太山盗贼屯聚历年,郡兵常千人,追讨不能制。固到,悉罢遣为农,但选留任战者百余人,以恩信招诱之,未满岁,贼皆弭散”。郡兵千人不能压服的反抗大众,只用百余人招引归农,便将问题彻底解决了,说明了耕桑的极端重要性。
汉代山东平原广泛种植粟、麦与豆。《汉书》卷九元帝初元二年(前47)七月诏:“岁比灾害,民有菜色,……今秋禾麦颇伤”。《后汉书》卷三九记章帝时,青州刺史王望目睹“饥者裸行草食五百余人”,因开仓赈粟,并为他们添制褐衣。同书卷六六记延熹元年(166),陈蕃疏云:“青、徐炎旱,五谷损伤,民物迁流,茹菽不足”。因旱减产,民户吃食豆类也是严重不足。
《汉书·地理志》称,“齐地……东有甾川、东莱、琅邪、高密、胶东”。东莱、胶东与琅邪部分地皆在山东半岛。自秦始皇以来,多位帝皇巡察胶东,以宣威德。胶东所在,低山密布,汉人已于其地耕作。《汉书》卷六四下《终军传》记武帝元鼎中,徐偃出使,“偃矫制,使胶东、鲁国鼓铸盐铁,……欲及春耕种,赡民器也”。他假托圣旨,让胶东、鲁国铸农器,以满足农民春耕时所需农器。《汉书》卷七六记宣帝时,张敞言:“胶东勃海左右郡岁数不登,盗贼并起”。又卷八九记王成为胶东相也是在宣帝时,“劳来不怠,流民自占八万余口,治有异等之效”。盗贼或流民都是和生产失收密切攸关。《后汉书》卷一七记东汉初,贾复“定封胶东侯,食胶东国六县”。即是胶东六县民众都要向胶东侯交租。《后汉书》卷七六《童恢传》记他任不其(山东即墨县)令,“耕织种收,皆有条章,一境清静。……比县流人归化,徙居二万余户。民尝为虎所害,乃设槛捕之”。还是他,贾思勰《齐民要术序》云:“僮种为不其令,率民养一猪、雌鸡四头,以供祭祀,死买棺木”。综上所述,说明胶东东莱郡一带已处于迅速发展中,山地丘陵有虎,不足为怪。令民养鸡豚,象征民间饲养业和耕织业同时在发展。大学者郑玄是北海高密人,年青时家贫,《后汉书》卷三五记他“客耕东莱”,“假田播殖”,颇与一般农者近似。《太平御览》卷一八○引《郡国志》云:“密州高密西有郑玄宅……墓侧有稻田万顷,断水造鱼梁,岁收亿万,世号万匹梁”。案今存《续汉书·郡国志》不见此条,如果宋人所记无误,则是汉代胶东地区已有可观的稻田。
还有必要指出,山东沿海自古已有鱼盐之利,朝廷征收过重海租,极大影响渔业生产。《汉书》卷二四记东莱人徐宫说:“往年加海租,鱼不出,长老皆言武帝时县官尝自渔,海鱼不出,后复予民,鱼乃出”。《汉书》卷二七中之下《五行志》记成帝时,北海出大鱼。哀帝时,东莱平度出大鱼。所称鱼出与不出,当与官府税收政策及渔民们的生产积极性密切攸关。
鲁地位于山东南部。《地理志》云:“鲁地……东至东海,南有泗水,至淮,得临淮之下相、睢陵、僮、取虑,皆鲁分也”。《史记·货殖传》称:“邹、鲁滨洙、泗,犹有周公遗风,……颇有桑麻之业,无林泽之饶,地小人众。”说明鲁地有山水河湖,宜于五谷桑麻和饲养六畜。《韩非子》卷九《内俯说》记:“鲁人烧积泽,天北风,火南倚,恐烧国,哀公惧,自将众趣救火此,左右无人,尽逐兽而火不救”。这是春秋末年鲁哀公时(前494-476)在山野烧泽而田的火耕制生产分式。
周灭殷商,封周公旦于曲阜,《史记》卷三三《鲁周公世家》记其地已生产粟禾。贾谊《新语》卷《春秋》记鲁南小国邹穆公下令,喂鸟要用秕糠,不许用粟。他说:“百姓煦牛而耕,曝背而耘,苦勤而不敢惰者,岂为鸟兽也哉?粟米,人之上食也,奈何其以养鸟也”。显见鲁南诸地,春秋时已用牛耕,盛产粟谷。《史记》说鲁地无林泽之饶,可是,《国语》卷四《鲁语》记鲁国设置了掌山泽禁令的官员“水虞”,鲁宣公(前608-591)在泗水等地滥捕鱼,受到了里草的谏阻。《史记》卷四七记鲁人孔丘“曾为司职吏,而畜蕃息,由是为司空”。是知鲁国境内也曾养牲不少。鲁地经济发展,文化亦随之兴旺,成为古代著名儒教中心。
司马迁说,鲁地“颇有桑麻之业”。《汉书》卷五二记御史大夫韩安国非常形象地说:“强努之末,力不能入鲁缟”,用当地蚕丝织成的鲁缟相当结实,竟可以抵挡住弩的射击。
楚汉相争之际,楚人季布协助项羽攻打刘邦,及项羽败死,“布匿濮阳周氏”,在十分无奈状况下,乃将季布“之鲁朱家所卖之,……买置田舍”。朱家素以义侠著称,以季布置田舍,自是用于农作。贾让在哀帝时上奏说:“齐地卑下,……河水车抵齐堤,……时至而去,则填淤肥美,民耕田之”。河岸积淤地通常肥沃宜农。著名经学家贾逵在汉和帝时出任鲁相,“以德教化,百姓称之,流人归者八九千户”。回归本土之流民自是力农之辈。
鲁南山地大致自琅邪而南,包括了沂蒙等地。《越绝书》卷八《越绝外传·记地传》记越王句践曾徙都琅邪(山东胶南县),起观台以望东海,且使楼船卒2800人砍伐松柏,琅邪诸地开始拓荒种殖。《史记》卷四一《越王句践世家》记范蠡辞职后,浮海出齐,……耕于海畔,苦身戮力,父子治产”。很可能是史传有姓名流传于世在琅邪地区从事农作的拓荒者。《货殖传》记“沂泗水以北,宜五谷桑麻六畜,地小人众,数被水旱之害,民好畜藏”。沂泗水以北是包括了今临沂地区在内。临沂银雀山,金雀山汉墓辟出土文物虽不很典型,亦可约略看出汉代生活在山区的人民已存在较高的物质文明。汉元帝时,琅邪人贡禹为谏议大夫,自称年老家贫,有田百三十亩,卖田百亩以供车马,自胶东以至长安,具体证实了胶东存在土地自由买卖的商品贸易行为。汉明帝时,琅邪姑幕(今诸城北)人承宫年少时为人牧猪,后与其妻去蒙阴山(山东蒙阴)“肆力耕种禾黍”(注:《后汉书》卷二七《承宫传》;《三国志》卷六○《钟离牧传》注引《续汉书》记承宫事,文同。),牧猪与种植的地点不同,但都是在鲁南山区。《汉书》卷七一记东海兰陵(山东苍山西南)人疏广父子同为师傅,他解说自家身世,“家自有田庐,令子孙勤力其中,是以共衣食,与凡人齐。今复增益之以为嬴余,但教子孙怠惰耳”。让子孙自食其力,耕种田地,说明师傅子孙亲自耕作与一般编户无异。另一位兰陵人王良,东汉初为大司徙司直,有人目睹其“妻妾布裙曳柴从田中归”,同样是勤于农作。
山区自然环境高低错落,易于造成武装割据,两汉之际,琅邪不其(即墨)人张步曾短暂利用混乱局面割据一刀。王莽末年,“琅邪人樊崇起兵于营”,自称三老,在青、徐大饥前提下,饥民相继加入,迅速发展为声势浩大的赤眉军。
泗水以南的枣庄一带也是山区,虽与司马迁所说鲁地位置有别,那里同样并非是世外桃园,存在压迫和兼并。《后汉书》卷八二下《公孙穆传》记缯(今山东枣庄)侯刘敞在当地非法侵占官民不少田地。在枣庄,已发现多处汉代冶铁遣址。枣庄西北滕州宏道院出土了汉代冶铁及牛耕画象石,它刻画二人一牛一犁,只用一牛挽犁,这是东汉时出现新的耕作形象。另一画象石是一人二畜(一牛一马)一犁耕作,在其右有人驱牛拉物摩田,左面有三人执chú@(15)中耕。遗址出土了不少铁农具(犁、铧、铲、锛、锸等),反映当地耕作方式的多样性。汉墓且出土陶井,应是汉朝现实社会生活的缩影。(注:蒋英矩:《略论山东汉画象石的农耕图象》,《农业考古》,1984年第1期,第42-49页。山东枣庄市文物管理站:《从出土文物看汉代枣庄地区的农业》,《农业考古》,1984年第1期,第249-253页。)
汉代徐州地跨今鲁东南和苏北不少地方,所属东海邵朐县、彭城国彭城具、广陵邵堂邑县(今六合北)、盐渎县(今盐城)、下邳国葛峰山均产铁。
《汉书》卷八一记东海承(枣庄南)人巨衡家贫好学,“父世农夫”,汉元帝时,衡为丞相,初封僮县(泗洪县北)乐安乡;十多年后,政封临淮郡(泗洪南),他派人至僮,“收取所还田租谷千余石入衡家”,受到司隶校尉等人的控告,“衡位三公,辅国政,领计簿,知郡县,正国界,计簿已定而背法制,专地盗土以自益”,衡被免官。可见他在泗洪地区“专地盗土”,侵夺了苏北民众的生产成果,被揭发而免职。
汉代临淮地区的生产状况,颇见诸现存实物图像。1984年3月,南京博物院清理泗洪重岗西汉画象石刻墓,内有粮食加工图与耕种图。耕种图又区分上下,上。上图为二人二牛(耦犁)犁田,一人牵牛在前,另一人在后,左手扶犁梢,右手扬鞭驱牛向前,使用直辕。犁头为二等边三角形。下图为播种,一人在前撒种,后有二人耢耙,平土盖种。二图充分体现了由犁耕、播种以至平土盖种的全过程。(注:南京博物院:《泗洪重岗汉代农业画象石研究》,《农业考古》,1984年第2期,第72-78页。参看《江苏泗洪重岗汉画象石墓》,《考古》,1986年第7期,第614-622页。)泗洪西北睢宁(徐州东,宿迁西)双沟镇东汉画象石的农耕图也是二牛抬扛,只有一人扶犁,不见有人牵牛,以二牛拉犁,至是已成习俗,从犁形可看出犁壁,它可使泥土分列两边,既能深耕,又可耕成田垄,从犁架结构看来,似乎已有控制耕犁入土深浅的犁箭,实是犁耕技术的重大进步。(注:徐州博物馆:《论徐州汉画象石》,《文物》,1980年第2期,第44-45页。)
西汉元帝时,贾捐之汉论国事称:“今天下独有关系,关东大者独有齐、楚,民众久困,连年流离,……至嫁妻卖子,法不能禁”。所言齐、楚是指山东大地与西溉楚国(今徐州地区),说齐、楚困穷是和《汉书·地理志》所记“沛、楚之失,……地薄民贫”,颇为一致,是知西汉后期徐州地区生产形势并不很好。
当然,情况是在不断发生变化。汉武帝所置临淮郡,明帝时改称下邳国。《后汉书》卷四四记章帝元和三年(86),下邳(今邳州南)相张禹以其附近有蒲阳坡(陂),“傍多良田,而堙废莫修,禹为开水门,通引灌溉,遂成熟田数百顷”,于是借贷种粮,劝导种植,“遂大收谷实,邻郡贫者归之千余户”。“后岁至垦千余顷,民用温给”,注引《东观记》云:“得谷百余万斛”。由此可见,苏北陂田在汉代得到不少垦殖,其中可能存在部分稻田。《后汉书》卷三一记安帝时,苏章出任武原(邳州西北)令,适逢饥荒,“辄开仓廪,活之千余户”。县存粮多,是和苏北地域已处于日趋开发形势密切相关。
东海郡位于下邳国北,汉高帝时置郡,亦属徐州。所属朐县产铁,置铁官。《汉书》卷七六记宣帝时尹翁归为郡守,“县县各有记籍,自听其政……县县收取黠吏豪民,案致其罪,高至于死……东海大豪郯(山东郯城县)许仲孙为奸猾,乱吏治,郡中苦之……翁归至,论弃仲孙帝,一郡布粟,莫敢犯禁,东海大治”。在此之前,济南郡守郅都诛杀豪猾晌氏,此后,琅邪郡守李章诛杀囚劫郡守的北海安丘大姓夏长思等,都曾有过较大的镇慑作用。郡内安定,颇有助于当地生产的发展。汉光武帝初封郭后所生儿子刘强为东海王,“优以大封,兼食鲁郡,合二十九县”。刘秀死后,刘强以自己无子,要求封其三女为小国侯,以食东海租税。东海郡位处东海之滨,地势低洼,《汉书》卷七九记冯立在成帝时为郡守,“下湿病bì@(16)”,溽暑蒸人,颇使不少人难以适应,它间接反映出当地生产尚处于较低水平。
徐州西北的丰、沛二县是刘邦在秦末首先犯难之处。他初为沛县泗水亭长,《史记》卷八《汉高祖纪》云:“常告归之田,皇后与两子居中耨”,这是农家妇女家居的正常形象。沛郡沛县,汉属豫州,置有铁官。供应各种铁工具。《后汉书》卷二六《牟融传》记融为丰县令,“事三年,县无狱讼,为州郡最”。显示丰、沛在汉代处于农作的正常发展之中。
《后汉书》卷七载永兴二年(154)六月,彭城、泗水等地洪灾,桓帝诏云:“五谷不登,人无宿储其令所伤郡国,种芜菁以助人食”。明年六月,下令收葬水流掩死尸骸,房舍败坏,无食贫人,每人给谷二斛。这是官府在淮、泗等地严重水灾后采取劝民种菜,以菜代粮的应急措施。
汉末黄中起义时,陶谦任徐州牧,“是时,徐州百姓殷盛,谷米封赡,流民多归之。(注:《三国志》卷八《陶谦传》、《后汉书》卷七三《陶谦传》。)由此看来,徐州地区在上述大水灾后三十余年间,生产得到了很好恢复与发展。陶谦使其同乡(丹阳)笮融“督广陵、下邳、彭城运粮”,恰当表明诸地户口增益,农业丰收。《三国志》卷四九《刘繇传》记笮融“放纵擅杀,坐断三郡委输以自入”。给生产事业蒙上巨大阴影。初平四年(193),曹操征发大军进攻陶谦,彭城之战,陶谦大败,“凡杀男女数十万人,鸡犬无余、泗水为之不流”。笮融乘机将男女万口、马三千足老广陵,杀死太守赵昱,得其资货,嗣后,曹操率大军来战,杀伤极大,徐州地区迅速陷于荒败境地。
字库未存字注释:
@①原字麝去射加主
@②原字亻加及
@③原字氵加廛
@④原字禾加亢
@⑤原字禾加戮去戈
@⑥原字宀下加是
@⑦原字鱼加同
@⑧原字礻加右
@⑨原字艹下加秋
@⑩原字纟加贮去贝
@(11)原字月加垂
@(12)原字艹加甾
@(13)原字足加局
@(14)原字足加眷
@(15)原字钅加且
@(16)原字疒加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