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园与凤翔东湖渊源的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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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建造特点来看

苑囿是为统治阶级享受而建造起来的，绝大多数园林都设在城内或近郊，为人们对自己所居处和游玩的自然环境的选择和创造，它离不开原有的环境，因而许多苑囿建在天然形胜之地。如秦国的弦囿在汧邑附近，中囿在汧渭之会附近，北园在雍城附近。今凤翔县城内有东湖，古时名为“饮凤池”。早在周初就已经初具苑囿规模。据《竹书记年》载：“商文王丁十二年（周文王元年）有凤集于岐山”，相传“瑞凤飞鸣过雍，在此饮水”，因凤凰曾在此饮水，被视为祥瑞之兆，遂名“饮凤池”。苏轼《东湖》诗云：“闻昔周道兴，翠凤栖孤岗，飞鸣饮此水，照影弄毵毵。”即此写照。说明此处至少在西周时期就可能已经是一处园林苑囿了。而今凤翔东湖一带地处雍城以北，在当时此处广袤几十里，地势平坦，有塔寺河、白起河、纸坊河、凤凰泉、湫池、老君泉、谦泉等河流和泉水，林木葱郁，百草丰茂，是古人建造苑囿的理想之地，完全可以再现《诗经•秦风•驷驖》中游玩打猎的情景。

从祭祀习俗来看

雍水河南岸是秦人的祭祀文化中心，这里埋葬着秦国的历代国君，是秦人的先祖陵园。整个陵园西起凤翔县南指挥镇西指挥村，东至凤翔县彪角镇北旗务村，东西绵延近十公里，此处为秦人神圣庄严之地，秦国的国君贵族常在此祭祀先祖，怎么胆敢在此游乐狩猎，冒犯先祖，冲撞神灵呢？《左传•成公十二年》载：“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在春秋战国时代，祭祀在秦人心目中是非常重要的事，秦人怎么会把自己的祖坟作为狩猎场或者游乐场呢。这在当时祭祀习俗盛行，普遍迷信的社会大背景下，秦人以雍水河南岸为北园，是难以令人置信的。而且，在已发现的雍城秦公陵园中，整个陵区外围有隍壕（又称兆沟，是陵园周围的壕沟，起界域作用）围绕，雍城陵园内的14座秦公陵园中，每座陵园基本上都有中隍和内隍，有的还有外隍，并有享堂之类的墓上建筑。也就是说，雍城陵园范围广、隍壕密布，不利于车马通行和游猎。

从创作地域来看

《诗经•秦风》的创作地域主要集中在关中西部，大部分关于《诗经》的出版物中都载明，《诗经•秦风》为古代陕西西部的民歌，而凤翔东湖一带正好位于雍城所在的三畤原，而且正处位于秦人的都城雍城北门外。此处北靠千山，南带雍水，相比雍水河南岸，北部千山内动物资源丰富，山下森林茂密，河流密布，水草肥美，是理想的狩猎之地，与《诗经•秦风•驷驖》中描写的情景极为相似，与创作地域相符合。从创作时代来看，《诗经•秦风》大多为秦国早期的作品，如《黄鸟》、《渭阳》均为秦穆公时代之事，《权舆》为讽刺秦康公的诗，这些事件均发生在雍城为秦都时期。秦人以雍城为都时间最长，《秦风》中的作品也大多在雍城时期产生，若北园在今凤翔东湖一带，其与《诗经•秦风•驷驖》的创作时代吻合。

从考古发掘来看

位于今陕西省凤翔县南指挥镇高庄村，雍水河南岸的秦公陵园内曾发现一座洞式墓葬，出土一件名为缶的陶制容器，肩部刻有“北园吕氏缶容十斗”的铭文。又有一件烧后朱书，文字相同。另一件肩部刻有“北园王氏缶容十斗”的铭文。考古工作认为是秦昭襄王至秦始皇时代的墓葬。这一考古发现证明，《诗经•秦风•驷驖》中的北园就在雍城附近，而且名称一直沿用到秦末。也正是基于此次考古发现，有学者认为墓葬所在地就为北园。笔者认为，含有“北园”二字铭文的文物出土地，并不一定就是北园的具体地点或者范围，只能说明北园就在附近。古代的园囿已经有了专门的守卫和管理人员，《周礼地官》载：“囿人，……掌囿游之兽禁，牧百兽。”专家认为，此墓葬的主人“北园吕氏”和“北园王氏”，可能是北园的守园官吏，与“囿人”的职责大体相同。我们可以推测，雍水河南岸为秦人的陵园，墓主人生前在雍水河北岸的北园内为官，驻守看护秦公的北园，死后葬于雍水河南岸的雍城陵园，较为合理。若北园在雍水河南岸，那么意味着“北园吕氏”和“北园王氏”等人，生前在雍水河南岸为官，死后亦埋葬于此，北园不就成了陵园？一个是供王公贵族打猎游玩之地，一个是埋葬先祖神灵之地，二者岂可混为一谈。今凤翔东湖一带就在出土“北园”铭文陶器的墓葬附近，且不在秦人陵园范围之内，秦人王公贵族在此游猎，既合乎当时的地域特点、自然风貌，也与秦人的生活习俗、祭祀文化等相符。

从北园方位来看

北园应在某个参照物的北方，笔者认为，这个参照物就是雍城或者雍水河。凤翔东湖正好处在雍水河北岸，雍城以北，以此为参照物命名北园，从地域和命名习惯角度讲合情合理。而雍水河南岸一带地处雍城以南，从命名习惯上讲，称之为“南园”尚可，命名北园暂时还没有发现新的较为合适的参照物。有学者认为“平阳故城在南，苑囿在其北，故有‘北园’之称。秦德公迁雍后，该园虽在都城以南，但仍以习惯称呼之。”据此，我们可以认为，北园之北为平阳邑的北方，实为“北原”。但平阳北部的平原当时为周天子岐周祖地，尽管周朝已经东迁，但秦人在此游猎亦属不敬，雍城为都时期秦人的实力还不足以在周天子祖庙前炫耀武力。从方位来看，雍城以南、雍水河南岸一带已在平阳西北方向，这个参照物太远、也太偏，难以令人信服。

从东湖历史渊源来看

从周初古饮凤池开始，因凤翔一直为历代郡、州、府治所，所以东湖也成为了历代郡、州、府治所之附属园林，沿用至今。由于历史城池的变迁，东湖的名称也发生了相应的随之发生变化，但都是以凤翔城池为参照物而命名的。秦代时，秦德公在雍水北岸建雍城，东湖因位于雍城以北，称为“北园”；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时（424年）在今东湖东岸另建城池，俗称“小城”，为当时岐州治所，因地处城西，东湖一时又名为“西池”；唐末在东湖西岸建凤凰城，北宋时苏东坡修浚古饮凤池，因地处城东，又取名“东湖”沿用至今，其三次取名皆与凤翔城池方位变迁有关，也符合人们的命名习惯。所以，综合人文地理、考古发掘、命名习俗等考察分析，笔者认为，《诗经•秦风•驷驖》中的北园，应当在雍水河北岸，雍城以北，今凤翔东湖及其以北一带。

本文作者：杨曙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