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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岩的影视作品,常常以青春和爱情的挫伤来撼动观众的心灵,引发观众对剧中人物的热切关注。如《玉观音》中安心与毛杰、铁军、杨瑞的感情波折,《五星大饭店》中潘玉龙与汤豆豆、杨悦、金志爱的情感历程,《你的生命如此多情》中林星与吴晓的感情冲突,《一场风花雪月的事》中吕月月与潘小伟的悲情历程。但作者在描写青春和爱情的挫伤的同时,又以青春的顽强奋争来鼓舞人们的意志,以升华的纯真的爱情和感情催化人的成熟,以时代雄浑的主旋律来感奋人们尤其是青年人的心灵,激励他们前进,以作者深厚的人文关怀,探索他们的灵魂,关注他们的成长。在海岩的影视作品中,我们往往会感到一种充溢着真情的心灵的震颤,时时会体会到作者对他笔下主人翁流露出来的极大的柔情,因而使他的作品洋溢着浓郁的抒情特色,形成了海岩影视剧第一个显著的艺术特点。海岩在《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总序》中说:“我的目光总是留恋着那个激情时代,青春的纯情、浪漫、率真、挚爱、狂放不羁,甚至苦难,都是我倾心向往却终不可得的。因为我们被太多现实的烦恼纠缠着,有时忘记了人的本质。烦恼皆由欲望产生。和我成长年代相比,九十年代的各种物质欲望实在是太泛滥了,令人在精神上感到无尽的失落。而我抵抗这种失落的武器,就是让笔下的人物充满人文主义的情感,他们的错误,也因他们的单纯,而变得美丽!”①海岩笔下的主要人物大多是年青人。确实,青春是值得赞美、值得珍惜的。青春是生命的幼芽、人生的初始,象征着纯真、幸福、朝气、希望和未来。珍惜青春,就是热爱生命,热爱生活。但是,青春往往伴随着天真、幼稚、偏激、狂热乃至虚狂。青春期的这种性格和心理缺失,使海岩影视剧中的年青主人翁都有十分坎坷的经历,有的甚至遭受悲剧的命运。《玉观音》是海岩的代表作,如该书封面所题,它是一部将“爱情与理想完美融合的典范之作”。安心是一位平凡的缉毒刑侦,是作者着力塑造的具有真、善、美品格的青年女性,这个艺术形象经孙俪、赵薇等著名演员的出色演绎,感动了亿万观众。罗丹说过,“有性格的作品才是美的。”安心她热爱生活,忠于职责,正直善良,勇于追求自己的幸福。
“我不想当英雄,但我喜欢和英雄在一起。”②她的话表明了她的价值取向和人生理想。在《玉观音》中,作者真实、深刻地描写了安心从幼稚到成熟、从错误中受挫到思考中醒悟的曲折的心理和情感的历程。安心不知自己喜爱的毛杰竟是毒贩的儿子并且他本身也参与贩毒,在与毛杰密切交往中有了性关系。尽管她在抓捕毒贩战斗中建立了功绩,然而由于毛杰辩护律师披露了她与毛杰的关系,使她在毛杰贩毒案的公开审理中受辱受挫,并迫使她暂时离开了缉毒工作,到北京过一种隐姓埋名的生活。作者指出,“一个人经历了挫折和痛苦,常常就产生了同等的觉悟,说不定你今后会因此成为一个很有质量的人。”③“我们知道,没有经历过任何挫折和失败的人,永远做不到最好。”④当她在云南与毒贩经历殊死搏斗后要离开她与杨瑞用心经营的幸福的小屋时,作者对安心的心理和感情进行了生动的描述:“安心最后一次收拾这个家,她在擦每一件东西都忍不住要流泪。这个家的每件东西,都能讲一段她与杨瑞的故事,每件东西都似乎大声地让她留下。”她知道自己必须离开,这似乎是命中注定,命运注定她要过一种隐姓埋名的生活,注定她离不开缉毒岗位。
安心经历了深刻的思考,经历了情感的升华,犹如涅槃的凤凰,焕发出新生的活力和风采。杨瑞这个京城的花花公子,能变成坚守真爱坚韧成熟的男子,那是因为爱情的力量,是他和安心刻骨铭心的相爱,改变了他。爱情提升了他的精神层面,使他成为一个思想境界高尚的新人。海岩用鲜活的艺术形象和精美的故事情节,对爱情的伟大力量进行了讴歌,因而使《玉观音》具有无以伦比的美感和感奋人心的抒情力量,给时代画卷涂抹了令人神往的朝霞般明丽的亮色。《五星大饭店》中的潘玉龙,十分热爱饭店管理专业,具有高尚的职业情怀。作为心理素质和思想素质的综合体,职业情怀具有两个基本要素:一是敬业意识,即热爱自己从事的事业,忠于自己从事的事业,这种情感是一种“干一行、爱一行”的稳定的观念;二是职场操守,“操守”是指人的志节和品性,在饭店管理中则为诚实守信,尽心尽责。潘玉龙坚定奉行这个理念:“在万乘大酒店,贴身管家不仅仅是一个职务,也是一个称号,无论遇到了什么困难,无论客人用什么方式提出要求,无论我们自己心情的好坏,我们永远要把责任看得最重!永远竭尽全力,捍卫这个称号的荣誉!”
潘玉龙正是以这种敬业意识和职场操守,顽强抵制着黄万钧、佟家彦的利诱胁迫。然而,女友的无知顽皮,母亲的身患重疴急需医治,使潘玉龙并不成熟的心理产生了疏漏和动摇,让黄万钧、佟家彦谋划的计策得以实现:潘玉龙默许窃密者以维修空调的理由进入金志爱房间并获取了时代公司重大工程开发的商业机密,即银海主题公园规划图,这事件使得潘玉龙的职业情怀和前途、命运受到重创。潘玉龙经历了失败和挫折,用自己的奋斗和赤诚,最后成为了一名优秀的“贴身管家”,并赢得了杨悦的爱情。他和《玉观音》中的安心、《你的生命如此多情》中的林星一样,是海岩青春剧中的优秀人物代表。安心、潘玉龙、林星等大多是70后、80后,有良好的传统教育,没有所谓的“叛逆心理”。70后、80后的父母都是50到60年代出生的,是接受传统教育最深刻的一代,这一代人教育出来的子女是最现实的。
海岩说:“我们年轻的主人公在自己生命中表现出来的多情多义,实际上代表了一个人对他人和社会所应当具有的那种无私和责任,让人觉得非常美丽。这美丽在闪耀着我们中华民族传统道德的精华之光时,又与其糟粕相冲突,这是我在写作此书(指《你的生命如此多情》)时觉得最有意义的地方。”①海岩热情歌颂了青年主人公心灵的美丽,赞赏他们是我们民族的希望和瑰宝。主人公们历尽磨难,却仍然生气勃勃地工作着,奋斗着,显示了海岩对爱情的人文关怀,对生命的深层次的人文关怀。作者在深情关注一代青年成长的同时,探幽烛微地深入他们的灵魂,发现他们的无知、幼稚和缺失,寻找他们犯错的社会根源和时代原因,显然,作者的目的是为了治病救人,体现了一种更深沉更负责的爱。海岩认为,“即使千年的斗转星移,在历史远离了小农耕作,经历了大工业时代,并且迈向了全球经济一体化的今天,我们身上某些深入膏肓的痼疾,却不能随着世纪之交的那一声钟响,而突然痊愈。”②《一场风花雪月的事》这部作品,它的根须虽然深埋在香港,但它的枝枝蔓蔓已经伸延到了幅员辽阔的内地,它标志着海岩的创作已从单一的公安领域,走向了复杂多变的当代社会生活的多元多极,透射出中国社会转型时期的斑驳杂色。《一场风花雪月的事》中的吕月月,从了解她的刑侦队长伍立昌的视角看,她很聪明,很漂亮,是个很有发展的好刑侦,有人说她太风流,他不同意。吕月月为了突然爆发的一见钟情的爱,抛家舍命,断绝往来,不计后果,毅然出走。她为了延续她和潘小伟的感情,来到香港,黑帮团伙设埋伏打死了她和两岁的儿子吕忆伟,粉碎了她儿子继承祖产的梦,铸成了她人生的悲剧。海岩深入剖析了吕月月的弱点,指出“她有灵魂和性格上的怯懦和浅薄,那么容易被诱惑,又那么容易失望”,这种人不肯为了团体的事业委屈忍让牺牲,总是以自己一时的喜怒和利益为进退的取舍。海岩的许多影视作品,都贯穿着现代物质社会里人与生命世界冲突中所遭遇的命运变迁,始终关注着被异化社会里人的灵魂的尖锐冲突,显示了强烈的“寻觅意识”,显示了他对理想人格的渴望。《你的生命如此多情》中的女主角林星认为,在这个时代里,最让人趋之若鹜的就是金钱和权力,而在通向金钱和权力的必经之路上,又布满了让人异化的陷阱荆棘。“异化,她想,这是一个很哲学的词。在心理学类似的概念中,常用的词叫变态。”③林星凭她的阅历,知道现在能守住正常人的情操和气节,要保持一颗平常心,那确实是很不容易了。
作者把有价值的事物撕裂开来给人看,起到了警世醒世的巨大作用,让年青人深刻地认识到修性养身、提高自身素质的重要。海岩在剖析吕月月和潘小伟的同时,对他们的爱情持肯定甚至赞赏的态度。海岩认为:“不管怎么说,这个因物质化、官能化、功利化而变得俗不可耐的世界上发生的每一场真实的感情激动,都是可歌可泣的。那种真实无邪的感情从发生到破灭虽然短暂,但它所迸射的火花,却能给人的世界加入一种美丽的色彩。”④吕月月和潘小伟真挚无邪的爱情,确实感动了广大观众,使人确信真正的爱情是存在的。海岩影视剧中众多青年主人翁的实践证明,人生的真善美不是那么轻易能够追寻到的。社会人生在各种因素的影响制约下,将出现各种组合和各种可能。海岩以抒情的笔调所奏出的青春主题,在绚丽、响亮的基调中又显得那么繁复和沉重。这里既有真诚的赞美和眷恋,又有痛心疾首的怀疑和否定,既有含泪的微笑,又有扼腕的痛惜。作者从至真、至善、至美的角度,来刻划青年主人翁的形象和他们的命运,洋溢着感人的抒情力量。同时,海岩的影视剧面对的是一个全世界性的问题,即青年人在成长成熟过程中所遇到的困惑和问题。如《赎罪》中的背十字架赎罪的女主人公布里奥尼•泰丽思,《牛虻》中的亚瑟和琼玛,他们都有惨痛的青少年时期的犯错醒悟的心灵历程,都经历了撕心裂肺的生命阵痛,都经历了一个水与火、蛇与剑筑成的贯穿一生的炼狱过程,而最终他们的精神和思想都获得了升华,成为涅槃中的凤凰。因为海岩影视剧面对的是一个世界性的问题,而不是一个局部的问题,因而海岩的影视剧可以打动全世界的人。海岩影视剧的情节,既生动曲折、断续粘连、扣人心弦,又有丰富的象征意蕴,严谨自然,完整统一,这就形成了海岩影视剧的第二个显著的艺术特点。海岩的影视剧具有再现与表现、叙事与象征的有机结合的特征。如果影视作品仅仅注意发挥视听手段的叙事功能,而忽视了视听艺术强烈的表现、象征功能,这只能表述一个通俗的故事,难以有深广的思想内涵和崇高的审美体验,难以激发起观众丰富的艺术想象。
反过来说,如果忽视叙事基础,把视听手段仅仅当成表述思辩性的内容或表达朦胧意蕴的工具,强调形式,忽视内容,使形式大于内容,也无法达到广大观众关于影视剧必须“好看”的审美目的。海岩的影视剧善于在叙述人物命运的过程中引发其象征性意义,在揭示人物灵魂的同时,注意到时代特征和环境氛围的展示。在《玉观音》中,杨瑞对安心的苦苦追求,到杨瑞、安心的相恋,再到两位恋人在云南的生死大劫,到剧情尾部的安心悄然离家出走,杨瑞万里迢迢到云南缉毒前线寻觅安心的踪迹,叙述结构上的交融、重叠、回流、激荡,情感的力量反复作用于观众。席勒在《论悲剧艺术》中说:“一个新手会把惊心动魄的雷电,一撒手,全部朝人们心理扔去,结果毫无所获,而艺术家则不断地放出小型的霹雳,一步步向目的走去,正好这样完全穿透别人的灵魂,只有逐渐推进,层层加深,才能感动别人的灵魂。”①在《玉观音》中,这种逐渐推进、层层加深的过程,首先是由每场戏都有自己富有情节性的小的开端、发展、高潮和结局,即形成“小型的霹雳”,来推动冲突的展开和激化,随着情节的发展,形成全剧的“惊心动魄的雷电”,即全剧的高潮:安心与穷凶极恶前来报复的毒贩毛杰在云南面对面的生死相搏,最后在缉毒大队潘队长的帮助下,击毙了毛杰。《玉观音》中那块系有红绳的观音玉石,刻有面目端庄,眉目清秀,光泽熠熠,神态宛然的观音菩萨,它贯穿了全剧,它“象征了一切母性的崇高、伟大、温和、柔软善良、怜悯和无处不在的爱心”,②它也是作为母亲和女性的安心的灵魂的真实写照,因为安心具有“玉观音”所蕴含的崇高和无私的品格。《玉观音》所具有的象征意蕴,给了观众崇高的审美体验和丰富的联想:真正美丽的女人是历尽沧桑的善良的女人,而一个真正成熟的具有大爱的女性是不可战胜的。《五星大饭店》在叙写韩国时代公司阴谋篡权的野心家对该公司董事长金志爱进行追杀的同时,倾情刻画了金志爱对贡阿雪山的向往和追寻,具有深刻的象征意味。
“整个世界可以肮脏,我只求一小块属于我的洁白,整个世界可以虚伪,我只需要一个完全真实的人。他真心爱我,没有欺骗,他就是我要寻找的那座雪山”。这座冰清玉洁的“雪山”,是金志爱心中爱情和理想的结晶,也是海岩对人类社会的美好向往。美学家乔治•桑塔耶纳在《美感》中指出:“在一切的表现中,我们可以区别出两项:第一项是实际呈现出来的事物,一个字,一个形象,或一件富于表现力的东西;第二项是所暗示的事物,更深远的思想、感情,或被唤起的形象、被展现的东西。”③象征形象既要表示它的表层意义的本身,又要暗示深层的普遍意义,从而形成表层与深层之间多义性的关系,所谓象征化,就是使被摄入镜头的对象能显现出特殊的内涵意义的过程。贯穿《五星大饭店》的《真实》乐曲,那动人的旋律是海岩创作主旨的象征:他希望寻找到人的本质,他希望有一个充满真善美的世界,他希望年青人的心灵永远是真实的,不要被世俗的虚伪所玷污,不要被职场的阴谋所盅惑,不要被自己性格和心理的弱点所降服。生动的细节描写,形成了海岩影视剧第三个显著的艺术特点。电影是细节的艺术,细节是艺术的天堂。
海岩影视剧中的一首歌、一个道具、一个场景描绘等,对人物的刻划,主题的表达,情节的推进,氛围的营造诸方面,都起到了良好的作用。海岩影视剧中众多精心提炼的艺术细节,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产生了不同凡响的艺术效果。《便衣警察》第一集结尾有首歌曲:“别忘了深夜迷路的时候,/是谁照亮了你的心头;/别忘了寒风刺骨的时候,/是谁温暖了你的胸口。/啊,你是祖国的儿子!/别忘了你曾经多么年青,是谁给了你青春和生命;/别忘了你也有失误和不幸,是谁与你同行直到天明。/啊,你是人民的儿子!”④这首歌曲在剧中反复出现,深刻地揭示了作品的主旨,烘托出主要人物高尚的精神境界,洋溢着澎湃的青春的激情。《五星大饭店》除了主题曲《真实》以外,随着剧情跌宕起伏的发展,还穿插有《红》、《大雨》、《青春最后一页》等歌曲,表现了人物细腻复杂的感情和情绪。黑格尔在《美学》中强调,音乐的内容是感情的表现,只有情感才是音乐所要占为己有的领域。“在这个领域里,音乐扩充到能表现一切各不相同的特殊情感,灵魂中一切深浅不同的欢乐、喜悦、谐趣、轻浮任性和兴高采烈,一切深浅不同的焦躁、烦恼、忧愁、哀伤、痛苦和怅惘等等,乃至敬畏崇拜和爱之类情绪都属于音乐表现所特有的领域。”①海岩影视剧中对音乐的巧妙运用,加强了作品视听效果,丰富了作品的表现领域,从而成为海岩影视剧的一个亮点。海岩作品中的场景描写,十分精彩、新颖、生动。如安心临时奉命去乌泉与毒贩接头时的场景描写:“安心站在后甲板上,目光从天边晚霞烧残的余烬,移向沉入暗影的河边。
果然,她看见了那些刚刚燃起的美丽的纸灯,浮动在雾气初起的河面上。天虽然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但那些纸灯都显得红红的,在颜色变深的水面上一闪一闪,让人觉得很温暖。那温暖的红光把整条河带入了一种童话一般的幻境……她真是有点忘情,心里感叹着生活真好。”②海岩清澈明朗的艺术气质,使他无论在诗情的主观抒发,还是在画意的客观描绘中,都渗透着他对人生、对社会的深切的体验,这使他的影视作品呈现出独特的情调与风韵。同时,舒缓、温馨的描写,使叙事节奏平稳,与后面缉拿毒贩的紧张激烈的叙写,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这类艺术细节的成功运用,使海岩影视剧的情节动静结合,张弛有度,恰到好处。《五星大饭店》中有两位冰清玉洁的女孩,她们是《真实》舞蹈队的汤豆豆和韩国时代公司董事长金志爱。汤豆豆的吉祥物是一只绣有暗红兰花的护腕,金志爱的吉祥物是一块洁白的雪玉。这两个吉祥物作为剧情发展的重要道具,分别记录着汤豆豆与潘玉龙、金志爱与潘玉龙的曲折离奇的感情经历。同时,兰花的高雅、白玉的纯洁,寄托着一代青年追求美好、坚守忠贞的高尚情操。这两件道具在全剧中反复出现,对刻划人物性格、推动情节发展起到了良好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