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乡村唢呐班考查及拓展方案研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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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悠久、受众面广、艺术价值高，并与民俗血肉相连，在新农村文化建设中仍然发挥着重要作用。但不能忽视的是，唢呐班的生存发展现状却面临艺人综合素质偏低，艺人从艺艰难，缺乏有效管理机制等问题。笔者为此针对性地提出解决问题的对策：加强艺人的教育培训工作以提高艺人综合素质；创造良好的从艺环境以保证传承有人；构建新机制以管理、引导和推动唢呐班健康发展。

关键词：苏北地区；乡村唢呐班；生存现状；问题；对策；民俗活动；丧葬礼仪

本文试图通过对苏北乡村唢呐班现状、存在问题及其发展对策的研究，以期为唢呐班的健康发展提供参考依据，进而推动和引导唢呐班在农村文化建设中更好地发挥作用。

一、唢呐班现状

截至2010年8月初的调查统计，目前有3千多个乡村唢呐班、3万多名唢呐班艺人活跃在苏北农村。艺人们平均每年参加婚礼、葬礼、祭祖、祝寿、闹春节、闹元宵、送奶糖④、剃毛头⑤、送慰劳⑥、送喜报⑦等农村民俗奏乐活动约30万场次，每年受众百姓约6000万人次。近年来，随着人们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唢呐班的运用场合新增了诸如“过生日”、“贺金榜”、“开业庆典”，甚至有农民因家中一头母牛产了“双胞胎”也请唢呐班奏乐庆贺。部分活动场景如下：

唢呐班在表演内容和形式上，随着老百姓审美需求的变化而不断调整、丰富，并且始终与民俗活动密切联系、相辅相成。数百年来，唢呐班在演奏曲目、演奏技法、表演形式等方面蕴涵和体现着非常宝贵的艺术价值，成为苏北大地名副其实的一朵绚丽的艺术奇葩。

（一）曲目丰富、技艺高超

唢呐班可谓我国民间音乐中的瑰宝，它有着相当高的艺术价值。

首先，曲目丰富浩瀚，笔者目前统计到的唢呐班传统曲目已达到近千首。在对这些曲目进行综合量化分析后发现，传统器乐曲约占50%，民歌约占45%，地方戏曲与曲艺唱腔类曲目约占5%。传统器乐曲有大开门、朝天子、喜柳金、将军令、雁落沙滩、凡字调、北山调等；民歌有孟姜女、小寡妇上坟、摘石榴、光棍哭妻、王三姐赶集、四季歌、茉莉花等；地方戏曲与曲艺唱腔类曲目主要包括梆子戏唱腔、琴书唱腔、柳琴戏唱腔、淮海戏唱腔、大鼓调唱腔、花鼓戏唱腔等。据了解，各地唢呐艺人有其各自的“门面曲目”。所谓“门面曲目”即行内公认的、艺人必须掌握的传统曲目，如徐州、宿迁地区的门面曲目以凡字调为首，其次为喜柳金。唢呐艺人一直比较重视曲目的更新，特别是近年来随着老百姓欣赏需求的变化，诸多流行歌曲及专业创编器乐曲被艺人及时引入到唢呐班中来，这充分体现了唢呐班在曲目方面是传统与当代兼有、继承与发展兼顾。

其次，演奏技法独特多样。唢呐班艺人除了会倚音、打音、指滑音、指颤音、单吐、双吐、三吐、花舌、循环换气等常用技法，还创用了诸多特色技法。这些“特色”技法难度相当大，有的技法令音乐专业院校或演出团体的唢呐演奏人员都难以驾御。如“唇沙音”和“喉沙音”：“唇沙音”是通过强劲的气流冲顶紧闭的双唇，使双唇产生摩擦并带动哨片振动，发出如“狂风暴雨”般的强音；“喉沙音”通过声带发音，形成人声、唢呐声混合音。此外，还有“气顶音”、“龇牙音”、“牙唇音”及“反吹”、“鼻吹”等特色技法，可谓五花八门、无奇不有。据悉，唢呐艺人尤为重视“循环换气”技法。在传统曲牌中，90%以上的曲目必须用“循环换气”技法吹奏，一个不会“循环换气”技法的艺人将不能胜任相关曲牌的吹奏，会受到同行的耻笑。常言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艺人创造并运用这些演奏技法决非易事，其过程必是充满艰辛与曲折，是无数唢呐艺人经过长期的勤学苦练而成。唢呐演奏技法的丰富多样，充分展示了唢呐艺人的勤奋和智慧。

此外，唢呐班在乐器制作、音乐传承、训练方式等方面也颇具特色。为节约篇幅，将另文专述之。

（二）依赖“恩主”、附于民俗

20世纪90年代以来，按照党的“双百方针”要求，1996年“三下乡”活动开始将科技、文化送到了农村，农村音乐活动日益繁荣。在此背景之下，乡村唢呐班抢抓机遇，与时俱进，走上了繁荣发展之路。尤其是近年来，随着现代传媒的迅速发展，农村老百姓接触观赏其他娱乐节目的机会大增，他们眼界更加开阔了，欣赏趣味也转变了，已经不再满足于以往老式的唢呐班的“纯器乐”表演，而是转向了现代歌舞表演。唢呐班的运作宗旨就是“为老百姓服务，让老百姓满意”。因为老百姓是唢呐班的“恩主”，恩主的要求，唢呐班必须照办，否则唢呐班失去了恩主，进而也就失去了“饭碗”。为了满足“恩主”的需求，保住自己的“饭碗”，唢呐班艺人于是乎敲起爵士鼓、弹起电子琴、唱起劲曲、跳起劲舞，不惜以高薪将专业演出团体的歌手、演员吸引到唢呐班，以最大限度地满足“恩主”需要。当前的唢呐班还拥有现代化的灯光、音响、服装、道具、舞台设备及各类中西乐器，它已演变为集器乐、歌舞、戏曲与曲艺等体裁于一体的民间艺术表演团体。

通过调查还发现，唢呐班的生存与发展直接依附于民俗活动。唢呐班与民俗活动可谓“鱼水关系”，没有民俗活动，唢呐班则好比无水之鱼，缺乏营养和命源；没有唢呐班参与奏乐的民俗活动，则好比无鱼之水，缺乏生机与活力。唢呐班与民俗活动，两者相辅相成、互融互动。从目前的调查情况看，唢呐班与婚丧民俗活动联系紧密。根据部分艺人原始“上活记录”统计显示，其参加奏乐的民俗活动中，葬礼活动占56%，婚礼活动占28%，其他民俗活动占16%。可见，唢呐班在诸多民俗中，使用率最高的当属葬礼。其原因是“儒家伦理观促成了社会对丧礼的重视”⑧，老人去世乃“当大事”也。为表孝心，子女一般都会尽力将逝者的葬礼办的体面大方。因此，在葬礼中雇请唢呐班奏乐造势便在情理之中了。正如《中国民族民间器乐集成?江苏卷》所言：“鼓吹乐⑨的应用及讲究程度，莫过于民间的丧葬礼仪。不论达官显贵，还是黎民百姓操办丧事，都要请鼓吹乐班奏乐，且仪式相当讲究。故当地素有‘生在江南，死在苏北’之说”⑩。

（三）服务农村、教化育人

新时期，作为政府开展农村文化活动的有益补充，唢呐班在满足农村弱势群体基本精神文化需求方面发挥其独特的优势。唢呐班源于农村并服务于农村，其表演的节目从内容到形式更加贴近农民的生产生活，有着很强的亲和力，更能反映和影响农民的思想道德和精神风貌。唢呐班艺人通过表演一些经典曲目、优秀剧目，一方面弘扬和传承了苏北民间优秀传统文化，另一方面提高了农民的欣赏水平和审美标准，陶冶了农民的情操。此外，唢呐班艺人还通过演奏或演唱一些广为流传、内容积极健康的创作歌曲，使得老百姓在感情上得到升华，思想上有所提高。荀子云：“论礼乐，正身行；广教化，美风俗”（《荀子?王制》），即强调利用音乐与民俗礼仪文化，塑造民众群体所认同的高尚的个人品质和行为。在当前农村文化建设中，就是要运用乡村唢呐班与民俗活动所具有的规范功能、维系功能、调节功能、教化育人功能，对农民的思想和行为进行规范和约束，引导他们摈弃陋习、崇尚公德，形成良好的道德观念和是非观念。如唢呐班参与的“祝寿”、“葬礼”、“祭祖”等民俗活动就体现和折射了老百姓“尊老重孝”、“知恩图报”、“慎终追远”的中华民族传统思想与美德。

二、唢呐班存在的问题

在肯定乡村唢呐班在农村文化建设中的作用与价值的同时，我们也要充分认识到，唢呐班的生存与发展也面临严峻挑战，尚存在一些不容忽视的问题，这些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和制约了其发展。

第一，艺人综合素质偏低。首先，大部分唢呐艺人不重视形象与仪表，言行较随意，并偶有不文明现象发生。其次，唢呐班及唢呐艺人数量虽多，但质量好的唢呐班并不多，真正有实力、有水平的艺人越来越少，“滥竽充数”者亦有之。再次，唢呐艺人文化素质普遍偏底，根据随机调查统计，小学文凭以下的艺人占73%，初中文凭以上艺人占27%。另外，一些唢呐班班主管理水平较低，缺少长远发展规划，设备、服装、道具更新慢，节目内容与形式陈旧，跟不上时展的步伐，满足不了老百姓的精神文化需求。

第二，艺人从艺艰难。大量调查显示，唢呐艺人从艺艰难，幸福指数偏低。首先，艺人们由于长期吹奏乐器，体力消耗很大，曾经发生过有艺人在“对棚”时累吐血的事情。大部分艺人，尤其是老艺人身体健康状况不理想，多数有气管炎、肺病、胃病及听力下降等职业病。其次，艺人越来越不受老百姓尊重，比如有些地方，艺人必须在主家的亲戚朋友都用餐之后，才可以进屋用餐。通过问卷调查统计，接受调查的艺人自认为不受老百姓尊重的占81%，接受调查的老百姓表示不尊重艺人的占64%。此外，近年来，艺人从艺的经济收入比其他行业（如木工、瓦工、水工、电工等）低，于是大部分青年农民不愿在农村学艺和从艺，而是选择了外出进城务工或经商，从而导致乐班缺乏新生力量，“后继无人”。随着老艺人的相继离世，许多经典传统曲目和演奏绝技必然面临“失传”的境况。

第三，缺乏有效管理机制。政府对唢呐班缺乏管理和扶植，对唢呐班活动放任自流。唢呐班处于自生自灭、无人规范的状态，演出市场混乱，时有封建迷信或在表演形式与内容上凸显出粗鄙的一面。如：央视《焦点访谈》播出的苏北某地草台乐班“丧事上跳起脱衣舞”，此类事件的发生充分暴露出与农村精神文化生活密切相关的乡村唢呐班与民俗活动的管理和引导问题已经迫在眉睫。同时，也有些地区管理措施不当，收效不大甚至适得其反。如有的地方管理部门打着“反对大操大办、破除封建迷信、禁止低俗表演”的旗号对唢呐班活动进行打压与刁难，唢呐班艺人与广大老百姓对此颇有微词，很是不满。一些地方，由于文化管理人员对唢呐班活动的过分干预，曾经引发丧事家主几十余人与执法人员发生肢体冲突，执法车辆被掀翻，影响很不好。

三、唢呐班发展对策和建议

针对当前苏北乡村唢呐班所存在的问题，已经引起了政府有关部门的重视，采取了一些相应的措施，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但现有措施尚有需要进一步完善之处，笔者特提出以下几点尝试性对策和建议。

第一，加强对艺人的教育与培训工作，提高艺人综合素质。

首先，加强对唢呐班班主的综合素质培训，既要帮助其学习业务与文化知识，还要帮助其学习了解管理知识。并要求这些“进修班主”将所学知识与技能及时传授于唢呐班其他成员，促使唢呐班艺人整体素质和表演水平的提升。其次，举办唢呐调演或赛事活动，为唢呐班艺人提供互相切磋学习、取长补短、提高技艺的机会。如连云港东海县、赣榆县、灌云县近年来举办了近15期唢呐班班主座谈会与培训班；徐州丰县、沛县、邳州市以及宿迁沭阳县等地方文化部门近年来举办了20多场唢呐比赛，效果很好。

第二，为唢呐班创造良好的从艺环境，保证传承队伍后继有人。

政府有关部门要加大代表性唢呐班传承人资助工作的广度与额度，并争取为唢呐班重要老艺人办理社会养老保险，使他们能够在老有所养、无后顾之忧的状态下广招徒弟、悉心传艺。其次要鼓励和资助社会力量建民办唢呐学校，从而解决唢呐班青黄不接、后继无人的状况。政府对于唢呐班活动不能全盘否定、一棍子打死。要认识到，唢呐班活动的消极负面影响是个别的、非主流的，只要管理跟的上，这些负面影响是可以避免的。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管理，如何“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使之与当代社会相适应、与现代文明相协调，保持民族性，体现时代性。”B11通过问卷调查，尽管老百姓对唢呐班艺人不够尊重，但97%的农民对唢呐班活动却持欢迎和肯定态度。有老百姓说“红白喜事有了唢呐班才热闹，没有它多没意思啊！”还有老百姓坦言“老人去世，不请唢呐班，还不被人骂死啊！”可见，唢呐班在农村有着广泛的需求与深厚的群众基础。如果官方强行制止和取缔唢呐班活动，势必引起老百姓的不满与反对。

第三，强化管理，构建唢呐班管理新机制。

政府有关部门要制定切实可行的管理文件，使管理工作有章可循。对那些表演规范、技术高超，深受老百姓欢迎的唢呐班要给予一定的表扬和奖励，如开展“十佳文明唢呐班”、“十大杰出唢呐班班主”、“唢呐之星”等评选活动。对那些表演低俗、有伤风化的唢呐班坚决给予严厉查处，触犯法律的还要追究其法律责任。制定唢呐班演出收费标准，保证艺人从业收费有依据有保障，避免唢呐班之间通过“价格战”而进行恶性竞争。这些方面，连云港东海县、徐州新沂市的做法值得推广，即由市（县）委宣传部，市（县）文体局、公安局、民政局、工商局五个部门联合制定和颁布《民间游散艺人营业性演出管理实施细则》，采取“市（县）、镇、村三级联动、五部门合力管理”新机制。

结语

乡村唢呐班如何顺应时代潮流，发挥自身特色与优势，在农村文化建设中发挥积极作用，是唢呐班目前的迫切任务，也是学者有必要研究的重要课题。唢呐班一直受到广大老百姓的欢迎与认可，已经并将继续为农村文化建设发挥独特作用。唢呐班虽然目前还存在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但这些问题只是局部的、个别的、阶段性的，而不是主流的、普遍性的、持久性的，是终究可以解决的问题。政府有关部门要积极发挥主导作用，正确把握唢呐班管理工作所面临的新形势、新变化，不断创新管理新机制，制定科学而富有人性化的管理政策，努力为唢呐班的生存与发展创造良好的环境与条件。笔者坚信，在党和政府的关心与扶持下，只要唢呐班艺人不断提高个人素质与艺术水平，以崭新的姿态和面貌迎接挑战，尽快适应新时期农村老百姓不断变化着的审美需求，唢呐班一定能够在农村社会中继续发挥更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