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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
一、美国无形资产的损失是无法估价的
二、事态的演进必将引发对新军事革命思想的巨大修正
三、“人权等级主义”遭到了畸形的报复
四、西方国家开始了部分反省
五、世界上最大的自由民主国家不是“纸老虎”
一、美国无形资产的损失是无法估价的
911以来的一系列事件,对美国的打击是巨大的,它挤掉了美国威望中的许多泡沫。
1991年海湾战争以来的军事胜利,让美国人产生了幻觉,以为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和它对等的战略竞争者,它的综合实力强大无比,在世界事务中它可以采取单边主义而不受制衡。由此产生了一系列令人厌恶的横霸和傲慢,包括中国在内的多个国家深受其害。
学者王逸舟指出:美国此番遭袭及其严重人员财产损失,充分暴露了美国国家安全体系的某些盲点和脆弱之处,在世人面前令人信服地摧毁了有关美国的一些神话与光环,如:美国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美国“强大无比”,其信息情报机构“无所不晓”,等等。这一事件将在很长时间内潜移默化地侵蚀啮咬美国人的自大心理。(王逸舟:《“9.11事件”之后的国际形势》)
尽管超级鹰派们不会甘心,不会轻易放弃NMD和对台湾问题的干预,但是,好时光一去不复返。美国军事战略的关注点,在相当长的时期内,将被迫集中在对全球恐怖主义势力的综合围剿和系统性根除上面。超级鹰派们此前不是忙于转移战略重心么?那么,现在,美国真正需要的战略重心转移,不是从西亚,到西太平洋。而是从海外,到本土。
911以来的事件,对美国无形资产造成的损失是无法估价的。正如学者倪乐雄所说,所有国家都看清了美国强大的底线在哪儿。许多国家即使永远不会采取恐怖主义手段,但却永远地打开了通往“第二战场”的想象力之门,并在非常时刻将运用这种想象力来达到国家安全的目的。(倪乐雄:《美国与“九头鸟”——恐怖主义阴影下的美国》)
毫无疑问,中国怕美国,但美国就不怕中国了吗?连个本拉登就能把美国整成这个熊样儿,假如美国一意孤行要武力阻挠大陆和台湾的统一,中国人发动反抗,美国人吃得消吗?这才是基本的判断。911事件使得常识再次裸露出来。世界的持久和平,就建立在大国之间这种互相惧怕、尤其是战略核力量的对等威慑基础上。
二、事态的演进必将引发对新军事革命思想的巨大修正
以高科技精确制导武器的运用为核心的新军事革命,发轫于上个世纪80年代,90年代鼓噪一时,当然有其新颖的思维和技术的可操作性,但是它的作用远被夸大了,它在适用范围和约束条件方面的限制被遮蔽。比如,在非常适合于空军轰炸的地形,如伊拉克的沙漠平原,南联盟的城市,美国的精确制导武器的作战威力可以尽情发挥。然而,在敌我未明的混居地带,在阿富汗的高原山地,它的作用是极其有限的。尤其可笑的是,美国军界的某些战略鹰派们,乘着海湾战争胜利的翅膀,居然狂妄得头晕晕,企图将这种只适用于大国和小国之间的对抗的袖珍战争模式,引发到中国身上,做起借机介入台湾海峡危机、以便决定性地削弱中国军力的梦幻。其实,连美国强力机构内部一些冷静的战略家都明白,在大国直接冲突中,美国战争机器占不到什么便宜。它的核心载体航空母舰,难于避免地要做现代飞机和导弹的靶子。只要中国的政治体制不拖后腿,我们在中美直接的有限军事对抗中胜算不低,这是由现代化高科技武器的内在特性决定的,它的不对称的制衡力,使得进攻一方的超级军力将置于无用之地。
911事件后,美国举国上下群情激愤,美国政府能在几周之内隐忍不发,表现得颇有大国气象。美军的行动虽然略显迟缓,但依然是谨慎而聪明的。然而我还是要说,美国的谨慎显然过了头。美国的军事战略是在初期扬长避短,充分发挥空中优势和高科技战力。但是战争一打响,恐怖分子就躲到山洞里藏起来,正如人们常说的那样,用一枚价值200万美元的巡航导弹,射击一座价值10美元的帐篷,值不值?所谓战略轰炸,在阿富汗无法产生改变战局的决定作用。对恐怖主义的致命打击,终归要由地面部队来完成。美一开始即拟导演阿富汗内战,寄希望于塔利班的对手北方联盟帮它承担地面牺牲,以阿制阿,事实证明这是不切实际的。那样将使战争持续多少年?不断变动的国际时势,不允许事态这样久拖不决。看美国人运用特种部队,简直象演电影似的,就象一次反劫机救人质行动,哪象国与国之间的战争!
布什说:我们已经从越南战争中吸取了重要的经验教训,这就是我们不能使用常规部队同阿富汗人打游击战。这句话,乃是美国上层对越战的错误总结的表现,反映了美国军事革命的思维盲点所在。谁说正规军无法和游击队作战?当初越战和阿富汗游击战,是超级大国和敌对大国的人打仗,没有敌对大国在背后支持,小国是无法与强国开展长期持久游击战的。何况正规军在师出有名、在政治上赢得民心的前提下,还可以以机动对机动,在空军和直升机的配合下进行反游击的剿匪作战。
现在美国地面部队迟迟不予出动,美国上下对地面战争的持重,几乎到了可笑的地步。这不仅是一种心理病变,而且更重要的是,它反映出美国人对现代战争方式、对陆军力量和地面战争的理解,出现了严重的偏差。在军事革命体制中,美国陆军退位太快,陆军战斗力受到巨大削弱,业已丧失了部分正常机能。而十几年的零伤亡舆论鼓噪,对民众心理和战斗员的潜意识产生了不切实际的误导,以为胜利和霸权似乎可以不付出巨大的生命代价。就在10月,总统布什还在对国内民众宣扬美国21世纪的新型战争:“如今,新一代则是坐在电视屏幕前欣赏高科技的杰作——将重磅炸弹扔进伊拉克的混凝土掩体,并把它们炸开。”模式还和以前一样!历史会这样重复么?
美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胜利,主要建立在物质力量超人一等的基础上,它继承了历史上那些坚信物质力量决定一切的军事路线,对战争艺术相对忽视,对非物质拼耗的非正规战以及其它不对称作战,缺乏有效的应对之策,所以在越战中吃了大亏。虽然越战后它反省了二十几年,但这个问题依然没有被“革命”掉,只要美国人不放弃它的全球作业,这个问题是无法回避的。地面战争,并非象高科技精确制导武器的崇拜者所臆想的那样,业已退出历史的一流舞台。它还将在相当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内存在,起着一定程度的主导作用。如何打不对称的地面战争,是美国人必须解决的一道重大军事学术课题。国务卿鲍威尔发明了著名的“鲍威尔教条”,就是战争发动之前必须有明确的“脱身战略”。从全局战略角度,这是完全正确的,但是如果不需要投身其中,又谈何脱身?在当前,美国人面临的问题是,如何进得去,如何打得赢,如何抽得了身。这可是严峻的挑战。
国家的命运,国家的安全,自古以来就是在战场上决定的。战场的情势反映着国家的实力和潜力的基本状态。如果美国人不在地面战场表现出充分的作战能力,实际上是对恐怖主义及其庇护国的变相鼓励,以后它所遭受的恐怖打击,将更为可怕。美国人需要克服对地面战争的恐惧,需要抛弃零伤亡和外科手术的神话,付出必要的生命代价,来达到根除恐怖主义老巢、保卫本土安全的战略目的。塔利班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能打游击战,更何况它还面临着既要分兵固守要地、又要抽身隐形游击的两难困境。
三、“人权等级主义”遭到了畸形的报复
911那一天,假如恐怖分子劫持的飞机里没有无辜平民,并且仅仅撞向白宫和五角大楼,而不是世贸大厦,那么,虽然依然会被定义为恐怖行动或者战争行为,但在一些人的心目中,事件的性质将完全不同。
当然,那样攻击美国,将缺乏可操作性。问题在于,任何人,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无权滥杀无辜。假如本拉登真的追求对美国进行正义的报复,那么他就该放弃这种邪恶的可操作性。911事件对大批无辜平民生命的暴桀摧残,堪称灭绝人性之极,堪称邪恶的典范。就算他是在进行圣战吧,这种以毒攻毒、以暴易暴的圣战本身也是极其邪恶的。它不仅没有捍卫伊斯兰教的荣誉,反而是对伟大宗教的玷污。一门历经千年而不衰、在今日全球社会拥有十亿信徒的伟大教义,是不可能没有深入于人们内心良知的至大正刚的根源的,本拉登式的邪门歪道,无法从伊斯兰教义中窃取正当合法性。
但是,对恐怖行动进行正义的谴责和讨伐是一回事,而分析造成恐怖活动的原因却又是另外一回事。“是什么引发了中东人民愤怒、恐惧、绝望的情绪,从而使激进的伊斯兰恐怖分子得以生存?”是什么原因使得一些人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采取自杀冲击的方式报复美国,把践踏同自己的兄弟姐妹一样无辜的美国人民的生命,当作光荣的卫教行为?
英国《卫报》说,“西方面临的最大挑战是拉登一步步登上穆斯林英雄的宝座”。为什么本拉登这个地地道道的恶魔,居然成了一部分伊斯兰人民心目中的英雄,难道责任仅仅在于那部分伊斯兰人民的愚昧和偏执吗?
我在9月13日的一篇文章中说过,911受袭,是美国社会为身当全球霸主付出的代价,是它为控制中东石油产区的地缘战略格局付出的代价。也是美国人为它的“人权等级主义”付出的代价。美国人对内民主,对外强权。对内尊重人权,对外却将人权系数按梯级分布。它一贯倚仗霸力打压异己,难免处处与人结怨。在那些长期处于力服心不服状态的弱者中间,必然会有一部分人,心灵在晦暗中畸形发育,去寻找一种弯曲的力,反弹报复,张扬自我,恐怖主义就是这样诞生的,那么多人,为了狭隘扭曲的“善”,自愿舍身充当“肉弹”,就肇始于此。(郭飞熊:《美国恐怖事件对世界政局的蝴蝶效应》)
长期以来,美国在中东的行为相当离谱,它的战略利益人以色列的士兵,可以在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甩来一张纸片时,报之于真枪实弹,这时候,美国人是不会大谈人权和对人的生命的尊重的。当美国轰炸伊拉克目标时,对平民百姓的无辜伤亡,又是何等的漠视,它的冷血,让任何有良知的旁观者都会觉得心寒。
美国人的确很尊重自己民众的生命,的确很尊重自己士兵的生命。它发明了外科手术式战争,把自己的物质力量的优势发挥到极致,一心一意地争取着美国士兵的最低伤亡,却为此必然性地造成敌方平民百姓的大量的被误伤。在南联盟科索沃,它就这样不断地误杀了1300多人,误伤了6000多人,其中绝大部分是平民,它的零伤亡目标得以实现,从而赢得了国内民众对战争的连续支持。
为整个美国国内所津津乐道的所谓零伤亡战争,实际上就是这样建立在他国人民大量的无辜死亡的基础上,对它的追捧和好莱坞式的歌唱,成了十几年来美国的时代精神。当自己零伤亡而别国人民无辜死亡之时,美国人民的良知又到哪儿去了?他们的领导人又是怎么反应的?
当克林顿政府的国务卿奥尔布赖特在全国电视节目中被问及50万伊拉克儿童因封锁而夭折时,她承认那是她的政府的“为难的选择”所导致的后果,并且说,“我们认为付出这样的代价是值得的”。这次开战之初,国防部长拉斯菲尔德在被问及同样的问题时的回答是:“战争难免是要伤及无辜的。”看,他们对敌国无辜人民的生命说得多么轻巧!这些,是一时口误和偶然思绪,还是更深层的或者潜在的政治哲学的反映?
我宁愿把上述两位美国领导人的言论,视为一种内在的道德价值观念、一种不自觉地流露出来的人权等级主义的表现。我们知道,有众多的人们的道德观念与此相反,他们信仰“杀一人而得天下,不为也”的古老教诲,俄罗斯大文豪陀思朵也夫斯基说过:如果必须在拯救一个受难的孩子和坚持真理之间进行选择的话,我宁愿放弃真理而拯救孩子。(刘晓波:《贫弱和信仰决不是僭越正义的理由》)把他国无辜人民视为同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一样需要保护,把他们的生命置于自己士兵的生命之上,这才是人间正道,可惜美国人做不到,他们所作所为与此恰恰相反,并且,他们还看不出其中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几十年来杀了几百万无辜人民,整个美国上下,还自诩是“仁慈帝国”!
与这相互辉映的是本拉登的道德价值观念——“我们伊斯兰国家忍受这种苦难已经八十多年了,我们的人格被羞辱,我们的信仰被玷污,我们的孩子在死去,我们的鲜血在流溢。”这是原因陈述。“全能的真主以其惊人的神力攻击了美国,摧毁了他们最伟大的建筑。感谢真主。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美国举国都已经陷入巨大的恐怖之中。感谢真主,美国人将感受到我们所感受的一切。”这很有效,但是却制造出同样的灭绝人性的惨剧。旧魔未除,又一个新魔诞生。这个新魔,对阿拉伯人民的悲情,是表面地利用,而不是真切地代表,他们只是“从人们对美国政策的绝望、恐惧和愤怒情绪的蓄水池中汲水”,借以浇灌他们的枭雄梦和权力梦。只要看一下它的盟友塔利班对阿富汗的治理,就可见这伙人想给予人民什么。他们的理想,是把世界拉回到公元七世纪伊斯兰发轫之初的那个时代。至于全球方略,本拉登在接受采访时表白得淋漓尽致:他们要推翻阿拉伯世界中所有腐败的、压迫人民的政府,代之以纯粹的“穆斯林”制度,从而控制中东石油产区;他们支持在车臣、波斯尼亚、中国西部、北非、东南亚以及其它地区的穆斯林进行反对异端的斗争,要把原教旨主义在全球发扬光大。这是一幅多么可怕的圣战宏图,如果得以实施,将给世界的安全带来无边的灾难。
四、西方国家开始了部分反省
美国人的嘴,虽然和他们的兵器一样坚硬,但还是在遮遮掩掩中开始了道德上的反省。
911事件之后,美国内部民众、学者及媒体人士都在思考这么一个问题:“伊斯兰教极端分子为什么那么恨我们?”
总统布什在对全国演讲中说,“我总是不时地问自己:我会如何做出反应……当我看到,仇恨美国的情绪在一些伊斯兰国家泛滥,我会如何反应?现在让我告诉大家,我感到非常惊讶。他们对美国的误解让我感到惊讶,由误解产生的仇恨更让我惊讶。”
炭疽菌袭击浪潮的目标之一的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新闻主播丹拉瑟说,美国媒体须对911事件负起一定责任,因为它们过去没有充分向美国人民说明很多世人仇视美国。
在英国媒体举行有美国大使参加的电视座谈时,一部分英国人当场情绪激动地指出了美国的单边主义为肇祸之源,美国大使为之落泪并承认应反思自己。
左翼文人桑塔格在《纽约人》杂志上说,如果自己在毫无风险的状态下去打仗杀人,对杀人的意义和后果就不可能有深思熟虑,乃至会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轻易开杀戒。美国近来对毫无抵抗能力的对手动辄用兵,其消灭无力还击的敌人其实已和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有了许多类似之处。这也是为什么美国军力越强,道德感召力越弱的原因之一。
《纽约时报》9月23日抨击“美国一方面宣传民主的理念,另一方面背叛民主的理念,支持(沙特阿拉伯)极权主义政府”。而美国在阿拉伯世界长久和最重要盟友沙特阿拉伯,其实正是伊斯兰极端主义的主要发源地!
整个西方社会都在思考。在美国最亲密的盟国英国,不少人事发后表现出了一种幸灾乐祸,为此BBC被迫向美国道歉;在加拿大,许多人认为911事件是美国对外政策的“瓜豆”效应。
法国《解放报》9月27日刊登普罗旺斯大学历史系讲师兼东亚问题研究所研究员让·路易·马戈林的署名文章《谁真恨美国》说:“就连那些毫不留情痛斥‘9·11’事件元凶的人,往往也认为这些恐怖分子的行径表明美国在一些国家越来越招人恨。当然了,许多国家的人都不喜欢美国,抨击美国已经成为一种时尚,比如法国就是这样。”
德国总统约翰内斯·劳在悼念"911"事件受害者大会上讲,“贫困与剥削,苦难与不公道,令人们绝望;对宗教感情与文化的蔑视,剥夺了人们的希望与尊严。这会诱导有些人走上暴力与恐怖的道路。”
美国人自己,在各种压力和主动的道德反省中,尝试改变自己。
法国外长曾警告美国人:如果美国大肆屠杀无辜的阿富汗人,就会陷入本拉登设置的“恶魔的陷阱”看来美国人吸取了类似的告诫。在战事初起之际,美国在轰炸的同时,破天荒地大量空投粮食,希望藉此举动赢取人道形象。总统布什在宣战演说中讲到,美国政府将向阿富汗人民提供3。3亿美金的人道援助。“受压迫的阿富汗人民会知道美国和盟友们的慷慨。美国是阿富汗人民之友”。他还宣布成立“美国阿富汗儿童基金”,呼吁每一个美国儿童用自己的双手去挣1美元,并捐出来为阿富汗儿童购买食品和药物。美国军方也破天荒地开始统计敌国平民的伤亡。国防部长拉斯菲尔德改口了,他承认,这场战争跟以往美国打过的任何战争都不同。美国必须坚持绝非以暴易暴、绝非以武力取胜。因此在使用武力上必须特别节制,尽可能地不伤无辜。
几十年前,当英美空军将德国的德累斯顿炸成火海之后,英国首相丘吉尔曾痛心地自问:我们是不是野兽?我们是不是太过份了?这一次,在美国,类似的反省也开始了。这是历史的新气象。它使得发生在伊拉克、南联盟身上的事不发生在中国和其他国家的人民身上的可能性增大了。
五、世界上最大的自由民主国家不是“纸老虎”
911向美国国内冷静的战略家和观察家们发出了一个准确的信息:美国独霸世界的宏图是不被接受的。美国不是远迈于万众之上、无法制衡的超级强权,同历史上一切帝国一样,它的实力是有限度的。如果还象冷战时期那样作派,还象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那样一直单边主义下去,美利坚帝国必将在世界各种合力制衡下渐次衰落,给那些更高级、更文明、更强大的强权,腾出更多的空位。
但是,如果把美国人在反恐怖行动中的手足无措、迟钝犹豫的表现视为“纸老虎”的依据,未免失之于表层化。美国人的反省和在阿富汗战事中的审慎节制,证明了这个民族尚未丧失明智。美国的自我修复机制不可低估,这是它更深刻和更强大的内涵。昔日越战后期和越战结束后,美国在舔吮伤口中成功地实现了战略转型,而它的主要争霸对手苏联,却因陷入阿富汗泥淖而一蹶不振,刚刚尝试改革即已全线崩溃。美国的这种优越的自我修复能力,来自于它的举世无双的自由民主制度。世界上最大的自由民主国家不是“纸老虎”。
911那一天,第四架被劫持的民航客机在反抗中和恐怖分子同归于尽。一位妻子从电话中听到丈夫的最后一句话是:“男乘客投票决定与歹徒搏斗。”学者朱学勤指出,这最后关头,体现出民主是平民百姓已经养成的生活方式,没有一生的习惯,就不会在最后一分钟以那样谦卑和自然的口气说:我们投票决定。以这样的文化武装起来的城市,不是纸老虎,而是真老虎;以如此文化武装起来的公民,是真老虎,不是纸老虎。它是那样谦卑,不带有正义者的气势凌人;又是那样平静,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朱学勤:《城市文化与公民素质——兼谈911》)
逆境的考验,把美国人最好的人类品质激发了出来。美国人民在没有具体领导的受灾第一线所表露出来的高度组织纪律性,给世界各国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尤其是纽约市数百名消防队员慷慨赴难的壮烈行为,将永垂史册感染后人。它证明,民主政治应付危机的能力,不亚于任何极权国家,在自由民主的长期熏陶下,不需要极权组织和宣传动员,也能实现民众自发的公义性。这就是美国伟大深厚的力量之所在。
布什总统曾经反复提到的基督教和犹太教妇女陪穆斯林妇女逛街的故事,很有说服力地见证了美国人民的宽宏胸怀。“我们对社会中不同信仰、不同意见、不同种族的人的包容之心,是我们国家之所以如此强大的原因,也是最终战胜恐怖主义的法宝。”布什总统如是说。
的确,支撑这个世界第一强国的,不是流行文化和好莱坞电影,不是飞扬跋扈的超级鹰派和中央情报局里不择手段的鬼魅们,而是千千万万敬业的、有着严肃宗教信仰的、不失慈悲心怀的的普通公民们。一个长期经受自由民主制度养育的国家,一个在911灾难面前有如此精彩的道德表现的国家,是不可低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