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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格尔哲学阐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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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格尔哲学阐释

海德格尔因《存在与时间》而闻名,而该书是本奇书,后经海德格尔大量论文的阐释,其意思也是很清楚的。但切不可拘泥于一些新词表面含义,应得鱼忘筌,得意忘言。本文拟从为学方法、道问学(思问存在之道)两方面,予海德格尔哲学作一“有根”的剖析。甲部为学方法

一、亲证人生

海德格尔说:“生活就是烦和辛劳”(《时间历史概念导引》)[1],并且将“此在的存在”或“此在的存在结构”定义为“烦”。[2]此即表明,作为此在的人的主体性在事物中的失落,以及在烦和辛劳中自身的失落。此在只要还“在世存在”,它便具有“烦”这种本质现象,或者说必须得经验“生活即是磨难”[3]的历程。

二、整体思维

怀特海曾说过:“两千五百年的西方哲学不过是柏拉图的一系列脚注”。[4]在柏拉图那里,理性意识本身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成为一种分离出来的单独的精神活动。柏拉图的《斐多篇》有一则关于灵魂的著名神话:双轮马车的驭手理性,手里挽着白色骏马和黑色骏马的缰绳,白色骏马代表着人的精神饱满或充满热情的一面,比较顺从于理性的指挥;而不听话的黑马代表着嗜好或欲望,驭手必须不时挥鞭才肯就范。马鞭和缰绳不过表达了强迫和限制的概念;只有理性这个驭手才具有人的面孔;而人的其它部分、非理性的部分,则用动物的形象来代表。理性,作为人的神圣一面,从人身上的兽性分离开来,实际上成了人的另一本性。理性的生成,意味着人的自我意识摆脱了物我不分的蒙昧状态,同时也意味着主客二元的分裂。柏拉图认为宇宙的本体是善的理念,是个理性实体,亦只能为理性所把握。理念独立于个体,并异化为永恒的一般概念;宇宙中真正实存的是理念;个别事物是不真实的,只有分享永恒的理念才是真实的。哲学的目的就是要以理性来寻求这种“绝对理念”“绝对精神”。这一形而上学传统经由亚里士多德,一直延续到近、现代的康德、尼采。崇扬理性的直接结果是技术理性的一花独放。科学技术的发展以及工具理性对社会生活的主宰导致人们的生活异乎寻常的外在化。“人在技术上制造自己;如若这一点成功了,那么,人就把他自己炸毁了,亦即把他的作为主体性的本质炸毁了,使之在空气中爆炸开来,于是,绝对无意义的东西就被当作唯一的意义,而对这种效果的维护就显现为人对地球的统治。”[5]而且社会世俗化过程中宗教的衰微,使人的精神生活面临着“无家可归”境地。正是主、客二元这种对立的思维方式,奠定了西方科技理性发展的基础。崇尚非理性的存在主义为了摆脱“生命中不堪承受”的精神失落与焦虑,消融主体与客体的外在对立,找回自己的“存在之家”,才应运而生。存在主义否定了实体本体论的理论形态借鉴现象学的经验(实是以无立场、无方向、无预设的“现象学”为本体论),把人的存在还原为先于主客、心物对立的纯粹意识活动,主张回到本原同一性的存在中去。在其看来人的本真存在状态先于主客二分,因此,不能将其作为认识对象用认知的方式来把握,只有通过本质的直观,才能到达真实的“存在之家”。

三、立足于人

传统形而上学见物不见人,提倡绝对主义、永恒性;存在主义则高扬个人高于全体的原则,倡导相对主义、历史性。存在主义尤其把个人的生存作为哲学研究的出发点,认为人的真正存在就表现在个人的孤独、忧虑、烦恼、畏惧、沉沦、死亡等生存情绪或心理感受中。“没有诸如象死亡、忧虑、犯罪、害怕和颤?,以及绝望一类不愉快的事情,这个完整的人就不是完整的。”[6]“新教丢掉了身躯这一外壳”。[7]存在主义奠基人克尔凯郭尔说,人的活动不是依据某种抽象的理论原则的活动,而是本能的、非理性的激情活动,不受他人、社会的束缚,也不受任何必然性、任何普遍道德原则的约束,人生就是无拘无束的自己选择自己和自己创造自己的活动。克尔凯郭尔并一再强调,要是为自己镌刻墓志名的话,没有别的,只有一个简单的词:“个人”。也许这就是存在主义发展的方向。存在主义集大成者海德格尔认为,以往的形而上学家们虽孜孜以求存在问题的解决,却反而把存在给遗忘了;究其原因,是他们混淆了存在与存在者;早在希腊贤哲们以“是什么”的提问方式追问到的存在是“理念”“第一原因”等时,他们的本体论就是无根的了;孰不知,“是什么”永远只能是存在者。“形而上学从存在者出发又归结到存在者上去”。[8]存在根本不“是什么”,而是“如何是”,“问之所问”之存在才是存在者的根。存在只可以通过存在者通达于存在但并非任何存在者都能追问到存在、领悟到存在。在所有存在者中,“唯当此在在,才有存在”[9];只有“此在(Dasein)”人,才能向存在发问,领会着存在。“我们领会存在这回事不仅是现实的,而且是必然的。”[10]存在是人的世界,而人生活在世界中;如果没有此在生存,也就没有世界在此。存在是世界向人显示出来的本源性、本然性的意义,存在只对在Dsein意义下的人才有意义。“若没有终有一死的人的留神关注,物之为物也不会来”[11];甚至“时间只有在人的情况下才成其为时间。没有一种时间是人不曾在其中的;所以如此,不是因为人是从永恒而来又再入一切永恒中去,而是因为时间不是永恒,而且时间只有作为人的历史的此在,才成其为一个时间。”[12]“唯当此在存在,才有真理。唯当此在存在,存在者才是被揭示、被展开的。唯当此在存在,牛顿定律、矛盾律才在,无论什么真理才在。”[13]

四、现象学

海德格尔使用的是现象学的方法。怎么理解“现象”?在西方哲学史上,现象一直是与本质或“自在之物”相对的意义上使用的。在康德那里,本质存在于现象之外。现象学大师胡塞尔则认为,现象就是本质,本质就是现象[14];海德格尔将此一观念具体化为“唯有存在与存在结构才能够成为在现象学意义上的现象”[15]现象学作为一门学问,“它不是关乎实事的方面来描述哲学研究的对象是‘什么’,而描述哲学研究的‘如何’。”[16]因为对是“什么”的追问,将会导致到传统的形而上学的路径上去,这也就是海德格尔形而上学转向的关键所在。而对“如何”的这种研究“既不为自己规定一个‘立场’,也不为自己规定一个‘方向’,因为现象学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并且只要它自身是自明的,它就永远不可能成为这两者。”[17]现象学不是立场,不是方向,这是指现象学不包含任何前设和成见,它强调的是自明性;可以一句话概括现象学,那就是:“面向事情本身”。所谓“事情”不是指实事实物,而是指呈现在人的意识中的一切东西,如自然物质、数理实体、价值、情感、意志、愿望等;既有物理的东西,又有心理的东西。此“事情”用佛教的范畴来表达,即一心。现象学排斥任何中介因素,只通过对现象的直观,来认识本质。海德格尔因此断言,“自身显示者”就是“存在”。[18]本质直观是现象学的根本方法。实际上,现象学既是方法论又是本体论。乙部道问学(思问存在之道)

一、运思·语言

海德格尔指出,“只有我们在认识到,几世纪以来一直受到颂扬的理性是思最为顽固的敌人的地方,思才会开始。”[19]海德格尔的思或想有两重含义:一是理性之思;二是非理性之思,拒斥理性。理性之思是手段,乃为非理性之思服务,非理性之思才是目的。

理性之思的目的是“放弃以往的思想,而去规定思的事情(Sache)。”[20]即理性之思有两个任务:一是解构形而上学,二是建构形而上学。理性的主要功能是反思和批判。“形而上学着眼于存在,着眼于存在中的存在者之共属一体,来思考存在者整体———世界、人类和上帝。”[21]我们自己却“无家可归”,因而必须予以反思,此其一;其二,响应“面向事情本身”的呼声,找回存在之根。这就是理性之思的两大任务。

非理性之思即道问学之思或想,也就是思问存在之道“如何是”。“这种思想既不是理论的也不是实践的。它发生在这种区别之前。这种思想之为思想,就是对存在的思念。”[22]这种思存在的思想是没有任何结果可言的,也没有任何作用可说;是无、是真空,犹如山谷之回响、空中飞鸟之足迹。这种思想更不可以存在者为依据,“以往思想的基本特征乃是表象”,“对表象而言,一切都变成存在者”。[23]循存在者之思必得入形而上学之路途。“存在之思想超过一切思考”,[24]即不能给“思想”一个普遍的定义,但领会了这个定义,就懂得了什么是“思想”;当问“什么叫思想”,就是“令”你去“思想”,或“叫”你去“思想”。“思想”是存在性的,不能像知识那样由表象的描述、定义、公式来表达,存在性的“理解”是在行动之中,要知道什么是“思想”,只得自己去“思想”。从另一方面来看,存在性的思想既是“本源性的思想”,因而就不是学习性、模仿性的思想,而永远是一种创造性的思想,思想者永远是创造者。[25]“用歌德的话来说:在现象背后一无所有,现象本身即是指南。这就是说,现象本身———在眼下的情形中即澄明。”[26]“澄明本身就是存在”。[27]现象本身即存在之真理。道问学之思,乃本质直观是海德格尔运思的目的。

形而上学之思,“语言成为表达的工具”;道问学之思“语言才是人的主人”,[28]因为“语言是存在之家”[29]“因为思想思存在,所以思想就思无。”[30]

二、无

形而上学以“是什么”的方式追问存在之本体,由于存在本体(理念、实体、绝对精神等)属性的永恒性、绝对完美性否定性“无”是不能够存在的。“可以肯定,海德格尔之前西方哲学从未想出非存在的实质,但是佛教的哲学却做到了。”[31]“无”确实在海德格尔哲学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无”是什么?“无既不是一个对象,也不是任何存在之物。无的发生,既不靠它自身,也不超然于存在之外,像某种附属物。那使得存在的开启对人的存在来说变为可能的东西,便是无。”[32]“无”即是无意义。“无”不是一般的否定,而是一切否定的根据,本源性的否定。海德格尔“有根”的存在,是意义的存在;而这种意义只是对人这样一个特殊的“此在”才显现出来。而人是时间性、历史性的,是有死的,所以人必须面对“无”的问题。如果说存在是对人的一种意义,那么“无”就是这种意义的失落。人总是有死的,所以人也就始终面临着“无”的威胁。“在我们已经从恐惧中中恢复过来以后,我们自己便确认恐惧开启了无。”[33]“无”是从恐惧中来的。

三、有根的存在论

人是这样一种生灵,生命中的每根神经纤维对于存在都是息息相通的,而这种关于存在的不可言传的感觉,其清晰程度恐怕不亚于任何思想家迄今给我们所揭示过。传统形而上学却使人无家可归,因为存在的问题被遗忘了,存在降格成了存在者。而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阐述的存在论,从人(Dasein)出发,并以Dasein为依据来领会存在(Sein)的意义,把Dasein与Sein置于同一个层次上。尼才说:“存在,除生命外,我们没有别的关于存在的观念。”(《强力意志》,第582条)这才使人真正有了在家之感。海德格尔存在论的特点是:“从流行的一哲学的含义来看,‘存在学的’却并不意指———而且其中显出极度的混乱———那种倒是必须在存在者状态上被命名的东西,也即一种让存在者凭其自身成其所是和如何是的态度。但由此尚未提出任何存在问题,更遑论获得一种存在学之可能性的基础了。”[34]这是说,存在论不是对存在者、外在的实在世界的发问,至少它不仅仅是对存在者和外在的实在世界的发问,而是对存在者的存在发问。这样的“存在”又不是一个抽象的、悬在空中的臆想,而是隐蔽在存在者之中的东西;尤其是对于人这样的存在者而言更是如此,“无论一个人于存在者处把握到的是什么,这种把握总已经包含了对存在的某种领会。”[35]对存在的独特领悟是人区别于一般存在者的根本所在,人不仅领悟到自身的存在,也能够领悟到其它存在者的存在。海德格尔的存在论有两大原则:一是存在先于本质;二是可能性高于现实性。这都是针对“生存”[36]着的人而言的:一方面,《存在与时间》说“此在的本质在于他的存在”,这意味着人没有固定的、一成不变的本质,他的本质是由他的存在过程决定的;另一方面,此在的存在是一个过程,此在在其“生存”过程中,是可能性变成现实性,而不是相反,“比现实性更高的是可能性”,[37]每一种可能性的展开又都是存在的方式。由此可见,“存在本身,只要它被经验为存在,实际上就始终是存在者之存在意义上的存在。”[38]经验者只能是此在,意义只对人才能显现;此在,才是海德格尔的存在论的基础,如此的存在论才称得上为有根的存在论。